我穿越到了父母年轻的时候。彼时我爸正处于追妻火葬场阶段。
他不认得我。
我爸只想让我帮他找老婆。
-1-
新的一天。
元气满满。
今天又是包揽世界百强集团的一天。
我站在清洁间的窗户面前这样想。
我从一众漂亮小姐姐面冷精英男中穿梭而过,拖着工具直达总裁办公室。
岳总最难伺候。
先扫他的地。
糟糕,岳总今天起早了。
我埋头干活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
「人都已经辞职三天了你告诉我还查不到她现在在哪?」
我感觉整间办公室都变得逼仄起来。
「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默念。
地下有根长头发。
我往下蹲之前,随手往外递了扫帚过去。
传闻人在打电话的时候,递什么过去都会接。
于是秘书进来的时候,看见平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岳总正在拿着扫帚打电话。
三脸呆滞。
秘书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去。
保住了我的工作。
好险。
差点被亲爸炒了。
-2-
说是亲爸,其实岳总现在还未婚未育。
于是我这么大一闺女站他面前也没法认。
我原名叫岳凌凌,现在大家都喊我林月,人设暂时是进城打工的保洁妹。
用双手挣钱,不寒碜。
挣自家集团的钱,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果不是因为穿越,我大概率是这儿的继承人。
没办法,穿都穿了,来都来了。
只是来的时机不太巧。
爹妈刚刚分手。
岳总追妻是必经之路。
他该的。
明明他和我妈朱蕊蕊互相暗恋数年,却因为岳总淡漠又拧巴的性格,两人去年才在一起。
偏偏岳总熟练地行走于商场之余,惯会给人留面子,于是那些莺莺燕燕既然没有踢到铁板,那当然是愈战愈勇。
自然连安全感都没能给到女友。
两人谈个恋爱就没和平过,波涛汹涌大开大合是常态。
而就在三天前,朱蕊蕊小姐快刀斩乱麻,辞职分手断联失踪一条龙。
才会有岳总今天进办公室时的勃然大怒。
急不死他。
这只是开端,后头的路漫长且艰难着呢。
不是得得红眼病就能追回来的那种。
由于前期不开窍,岳总拿的是被疯狂反虐的剧本。
朱蕊蕊向情敌靠近的每一步,都成了岳总自乱阵脚的催化剂。
那情敌也是生意场上游走的人,一个接一个坑的给岳总挖。
爱情失意,事业落魄。
因为接连失误,岳总只差一点就走到了破产的地步。
足足让他脱了层皮。
在岳总快要被扬灰的时候,朱蕊蕊终于回了头。
最低处时恰逢光。
岳总这回爱得更死心塌地了。
也终于肯好好搞事业,否则我出生之后也是要吃稀饭的。
-3-
事已至此,我也干不了什么,只能翘脚吃瓜
次日早上九点半,我被秘书请到了总裁办公室。
我一进去就忙不迭地弯腰道歉:「我这就再扫扫,再扫扫哈。」
「不是,」岳总冷淡地开口,「抬头。」
我抬起头,和岳总来了个世纪大对视。
他晃了晃神。
难道是我眼睛长得像朱蕊蕊这件事藏不住了?
「你……」岳总沉吟一下,说,「坐。」
好嘞爸。
岳总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首饰盒,问:「监控里看到是你放在这的,是谁让你放的?」
「一位姓朱的女士,她说是您的员工,已经离职了,托我给您送这个东西上来。」
「她几点来的?」
「早上八点。」
「还跟你说了什么?」
我迷茫地摇头:「没有。」
其实朱小姐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连她面都没看清。
岳总一听,泄气地靠到椅背上。
我忍不住说:「岳总啊,我多讲两句。追妻这件事呢,可不兴掐腰红眼这一套,太没诚意了。」
岳总缄默地打量我一会,问:「怎么说?」
「人家现在既然不想见你,那就别追那么紧,又查又堵的,逆反心更重了。」
岳总:「凭什么不让找?」
「没让不找啊,晾上十天半个月的她又不会立刻跟别人领证去。」
岳总想了想,问:「你叫什么?」
心中一喜,好像是加薪的前兆,「林月。」
「你知道得太多了,」岳总一双摄人的眼眸紧紧地锁住我:「开了吧。」
??这不礼貌吧。
-4-
「除非你下次见到她能第一时间通知到我这里。」
呵。
耍这招。
午后,我吃完饭就坐在集团门前的喷泉边,思索这一天下来要多少水费,如果我以后接位能不能把这玩意给停了。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
朱……朱蕊蕊?!
我在照片上见过我妈年轻时候的样子,知道她腿长腰细肤白,妥妥一个大美女。
但亲眼看清面前的朱蕊蕊时,我心口顿时被什么击中了一样。
巴掌大小的脸,眼睛水润润的,微卷长发挑染着几缕红色,漂亮又明媚。
「请问你把东西给他了吗?」
我呆呆地点头。
她笑着说了句谢谢之后快步走向了另一边。
扬长而去之后,我才泛起想追上去的冲动。
呜呜妈咪好美。
妈咪贴贴。
没贴上。
但我这次没有知会岳总。
按照今天的表现来说,如果我是拉红线的,并不是很愿意介绍朱蕊蕊小姐给岳总。
至于明天——
看心情。
-5-
两个星期之后,我跳去咖啡店打工。
在我早上卖出第八杯美式的时候,听到了一把略微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
我抬起头,朝朱蕊蕊笑:「你认得我。」
「认得,」朱蕊蕊说,「麻烦给我热的拿铁。」
「稍等。」
我转过头,迅速计算时间。
计算岳总来不来得及下一刻就到。
开着他的玛莎拉蒂。
事实证明,男人只要上了心,车轮子都能擦出火。
「蕊蕊。」低沉的声音响起时还微微喘着气。
我劝诫过他,不要动不动就上掐腰红眼命都给你三件套。
所幸岳总还算听得入耳。
他很努力地克制情绪,只是小心翼翼地问朱蕊蕊最近过得好不好?
朱蕊蕊冷淡地说:「非常好。」
「我们聊聊好不好?」岳总异常的冷静,「时间和地点都是你来订,你什么时候不排斥和我见面,就什么时候把我约出来,我可以等。」
朱蕊蕊怔了怔。
良久,她点点头。
我及时递出咖啡:「你好,你的热拿铁做好了。」
朱蕊蕊接过拿铁点头对我说谢谢。
她离开之后,岳总微眯着眼打量我:「林月?」
我能猜到他下一步的问题,索性主动说:「市里最好的公司可都聚在这周边呢。」
岳总思索道:「蕊蕊如果再找工作,多半也是这几家。」
「所以我今天就见着了。」
岳总会意,他难得关心一回人:「这交五险一金吗?」
「交。」
岳总点点头。
「你买一杯吗?我可以给你拉花。」
「嗯。」
他接到成品时,语气稍有些一言难尽:「你管这叫拉花?」
「拉成这样不错啦。」
技术普通,但自信。
-6-
岳总追妻之余依旧是日理万机。
唯一和以前有出入的地方是,他会抽时间和我见面。
连他的秘书都诧异我是不是在岳总的咖啡里下蛊了。
我说是,还告诉秘书配方。
隔了一阵子,秘书说我害得他好惨。
「还有,今晚有空吃个饭吗?」秘书问我。
我前一刻还以为他脑子抽抽了竟然由恨生爱。
后一刻才发现他始终如一就只是个单纯的传话筒而已。
一间普普通通的餐厅。
我早到一些,隔着落地窗望出去,看见岳总的一双长腿正好从豪车上迈下来。
正要朝餐厅走过来时,司机拦了他一把。
司机先是指了指餐厅,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可能开错路了。
司机常年跟着出入高档场所,似乎一时间还不太习惯。
岳总摆了摆手,继续走过来。
这好像是在顾及我的感受的样子。
人刚坐下来,我笑盈盈地说:「下次选黑珍珠米其林也没关系的。」
岳总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然后转入正题:「蕊蕊约的是后天晚上七点。」
「那不得提前复盘?跟你做生意一样。」
「嗯?」
「该解释的解释,该认错的认错,一个不落。」
岳总问:「不用想点浪漫的玩意吗?」
「谈恋爱的时候玩浪漫是情趣,你现在是骚扰。」
岳总深吸一口气,满眼写着「我忍」。
我都气岳总二十年了,也不差这一会。
「对了,朱蕊蕊为什么专门送那个首饰过来?」
岳总:「三个月前在拍卖会我为她拍下的,四百五十万。」
我想起来了。
在我的成人礼那天,妈咪把它送给了我。
一款蓝色妖姬,高贵炫目。
在这里说一句谢谢割爱的妈咪和金主爸爸。
于是我决定再提点提点岳总:「拍卖会上有别的插曲吗?」
岳总想想,问:「我还拍了一条小的,价值没那条珍贵。」
「给谁了?」
「以前有个一起念书的……女同学,也在场,她想要但零花钱不够,我就给一起拍了下来。」
我冷声说:「人家的谢谢哥哥甜不甜啊?」
「你……」岳总逐渐脱敏后,只好淡声说,「明白了。」
「对了,如果你们想吃东西,朱蕊蕊不喜欢冷食。」
「你好像很了解她?」
「她天天来买咖啡,我们会聊几句。」
可恶,我都说起点菜的事了,他怎么还不点?
-7-
岳总后来在黑珍珠餐厅给我点了一桌菜。
在他和朱蕊蕊吃饭的那天晚上。
我坐在角落里,遥遥地看着他和朱蕊蕊。
尽管佳肴美味诱人,我却无法下口。
明明约会的是我父母,紧张的却是我。
但也只能干紧张。
只盼着岳总低一点,再低一点,低到尘埃里去。
刚往嘴里放进一块炙鹅肝,就被一道甜脆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岳棋!你也在。」
听到这名字,我心里咯噔一跳。
不好,有局外因素。
「这是你女朋友吗?」女孩扯了扯白皙颈项上的珍珠项链,「谢谢你在拍卖会上送我的项链,超级漂亮。」
「她现在不是我女朋友,」岳总淡声说完这句话之后,目光往我这边瞥了一眼,「黎董知道我送你礼物,觉得不好意思,请我出来吃饭,我们还谈成了合作,这得谢你。」
女孩听完后,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而我不止是一点吃惊。
天呐这句话太上道了。
我随手送礼,你赠我利益,咱们无私情可言。
我下意识盯紧朱蕊蕊。
她的神情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然而朱蕊蕊不怎么外露情绪,迅速地把这丝不寻常也敛了回去。
我弯了弯嘴角。
我送你回去。」我听见岳总对朱蕊蕊说。
很好,既然有第三者闯了进来,那转移战场是正确的。
出到餐厅外面,发现下雨了。
岳总正要展开雨伞笼住自己和朱蕊蕊的时候,却又一个不速之客从雨中来。
年轻的绅士笑着和朱蕊蕊说:「前几天说好要去看的那个舞剧,你现在还想去吗?」
朱蕊蕊扫了岳总一眼,犹豫几秒,客气地说可以。
这一出下来,我才看清隐忍究竟是什么形状的。
它就长成岳总伸出去又缩回来的左手的模样。
穿着一袭黑裙的朱蕊蕊慢慢消失在浓稠夜色中,气质疏离。
我认得刚刚把朱蕊蕊带走的人。
赵叔叔,岳总的商业伙伴之一。
他年轻的时候猛烈地追过我妈妈朱蕊蕊。
年轻的时候……不就这时候?
后来即使我父母结婚都二十多年了,岳总还是拒绝请他到家里吃饭。
今天这么看下来,岳总阴影不小啊。
-8-
等到彻底只剩岳总一个人,我从身后走到他的身边。
「好大雨,你得让司机送我回去。」
岳总没什么反应。
我侧头仔细凝视着他,发现这人此时不宜接触。
岳总面无表情,下颚微微绷着,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我顿时想起自己在私立高中受欺负时,岳总去到校方面前凶恶地为我出头的模样,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我颤颤巍巍的时候,岳总突然反问:「你刚才说什么?」
「麻烦你让司机送送我,可以吧。」
岳总睨我一眼:「吃错药了?这么客气。」
是谁吃错药啊。
二十分钟后。
雨已经停了。
岳总先下了车,然后交代司机送我回去。
「你不回家吗?」我探头出去打量着眼前的繁华市区。
「喝酒去。」
可别是花酒。
我跟着下了车。
我跟到酒吧,在昏暗的灯光下找了好久。
发现岳总的时候,他正隐匿在角落边的卡座上。
也有眼尖的漂亮女人过去和他碰杯。
然而在碰杯时不知道听到岳总说了什么,还没喝就被吓跑了。
我走过去,自觉地坐下,问:「刚刚聊什么?」
「说我在离第五次婚,心情郁闷得很。」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黑脸了一晚上的岳总忽地也跟着我笑起来。
只是这笑中掺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以为岳总好歹是有点自制力的,于是没拦着。
没想到我高估他了。
等我反应旁边的人连话都说不完一句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但没想到把岳总扶上车之后,他还能口齿清晰地说出一个地址。
「不会是要转场喝吧?」我喝司机。
司机:「不是,那是个小区的地址。」
「岳总也不住那啊。」
「人家女孩住的地方。」
「哪个女孩?」
司机:「就刚刚餐厅里见的那个。」
被喝醉的男人吓晕。
岳总被我扔到了朱蕊蕊的门口。
为了安全着想,他身上值钱的钱包和手表都被掏出来进了我的口袋。
看起来像被打劫过。
好狼狈。
好应景。
拜拜岳总。
我扬长而去。
次日一早,岳总给我传了张照片。
照片上他盖着一张毛毯子。
「这是进门了啊。」我回。
岳总:「没有,醒来我还是在门口,但身上多了张毯子。」
「也算好事,起码不忍心看你冻死。」
「对了,她好像把我的钱包和手表拿走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那个,是我拿的,帮你保管。」
岳总:「你要就拿走吧,但钱包得给回,手表随意。」
「谢谢爸爸。」我故作谄媚。
穿过来之后,我第一次借着玩笑喊出这句爸爸。
某人很无语:「……」
-9-
我赶到咖啡店时,同伴正在匆匆忙忙解围裙,说是家里有急事。
走时还踢倒了原料。
我一边要收拾地面,一边要应对客人,速度就慢了些。
在附近上班的男生因为我出品慢了三分钟,在接过咖啡时十分不悦地说:「你知道我时薪多少吗?信不信我投诉你啊。」
「你要投诉谁啊?」更为不悦的声音突地响起。
男生回头一看,忙不迭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岳总您了。」
岳总不置一词。
但总算是帮我免了被老板批的后续。
「朱蕊蕊今天还没来。」我对他说。
岳总问:「所以她是天天都来?」
我点头:「对啊,她每天来帮衬我。」
岳总撑着腮问:「八点?九点?还是十点?」
「一般是十点,有时候是中午,你要喝什么?」
「随便做一杯,」岳总两秒后添了句,「不许再拉花。」
……真挑。
等我做好的时候,扭过头才发现岳总一直在盯着咖啡厅外的公共钢琴看。
有个妹子在上面弹。
「喂。」我下意识喝了他一声。
岳总平静地说:「朱蕊蕊的钢琴也弹得好,她高二的时候就去参加比赛了,还拿了奖。」
这我知道,我的钢琴就是她教的。
岳总陷入回忆里;「她刚才是穿着黑色裙子去的,腰杆又直,往那一坐一弹,特别有气质。」
「你就是那会喜欢她的?」
「接近了。」
「这些你和她说过吗?」
岳总摇摇头:「没有。」
我认真地问:「你能和我说,为什么不和她说呢?」
岳总喝一口咖啡,缓声说:「得了吧你。」
哼,包袱误人啊。
岳总盯了我一会。
我实在忍耐不住了:「我又没在脸上拉花。」
「前几天晚上我加班出来,看见你在那架钢琴上弹了一会。」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邻居教过。」
「你好像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情况,相反,我除了见你在我和朱蕊蕊之间打转以外,很少见你干其他事。」
他好像起疑心了……
可我能怎么解释啊。
「岳总青年才俊,」我恭维道,「我跟着你能学不少东西呢。」
岳总呵地笑了一声:「比如怎么被女孩子甩?」
没法聊了。
岳总终于被我扫了出去。
临走时,我问:「朱蕊蕊要是来,还要告知你吗?」
「不用,她现在会回我信息了。」
也行,那样我可以在朱蕊蕊来的时候慢悠悠地和她聊会天。
我没骗爸爸,妈妈真的常来我这里。
偶尔还给我带来一个热乎乎的三明治,说是刚刚买午饭不小心买到了不喜欢的口味。
朱小姐怎么突然这么挑嘴了?
这滑蛋鸡扒三明治可好吃了。
-10-
岳总的秘书用两百元收买了我,让我帮忙送份文件,他忙,没空。
我知道他忙什么,他忙着追前台小姐姐。
淦,集团今年犯的是桃花劫,从上到下全是恋爱脑。
僵尸来了都不屑于咬这一口。
首先说明,我没有图那两百的意思,就是特别想回家看看。
可保姆扒开一点门,告诉我里面来了客人,先别进。
我朝着一大面落地窗看进去,发现我爷爷奶奶就在里面。
好像在讨论什么严肃的事。
反正岳总的声音隔着门缝都能传出来。
「不见,通通不见,我有女朋友。」岳总说话时面露不耐烦。
我意识到二老这是在进行家庭传统节目。
俗称催婚。
但催的时候不对。
再过半年就差不多了。
但其实二老起初不怎么喜欢朱蕊蕊。
因为她脾气轴。
后来是岳总来硬的,只要他们一天不接受朱蕊蕊大家就都别见面。
二老想见儿子,又念孙女,也只好慢慢把关系缓和下来。
听了一会,意识到这架短时间内没法干完。
于是我把文件交给保姆,让她转递。
我还没有走出别墅区多远,一辆跑车呼啸着从我身边擦过。
然后在前方停下。
一只修长的手从慢慢打开的车窗里伸了出来,然后微微勾起,示意我上车。
我麻溜的。
「他们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啊?」我问。
岳总:「知道,但好像有人把我分手的事透给他们听了。」
「谁这么多嘴啊。」
「老赵,一定是他,我就说为什么昨天他还接我爸去喝茶了。」
哇,再打响点。
不对,旁边是我亲爸。
「你开车去哪啊?」
岳总咬牙切齿:「跟老赵谈生意去啊,一天天的闲着他。」
好,集团接下来必走大运。
沃……话说早了。
当岳总看见赵叔叔和朱蕊蕊并肩同行,二人还有说有笑时,身上的杀气顿消。
他停下车,怠懒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不谈生意了?」
岳总摇摇头:「现在是人家没空。」
接着,岳总慢慢拨通了朱蕊蕊的电话。
我以为他要发动霸总三连问——
「你在和谁一起?」
「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
「你还爱不爱我」
结果没想到岳总只是一脸平静地问:「蕊蕊,今天过得开不开心啊?」
顿了一会,他继续说:「好,我知道了,我不打扰你了,拜拜。」
岳总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柔柔弱弱的?
我在一旁看懵了,等岳总把电话挂掉,才迟疑道:「你这就偃旗息鼓了?」
岳总不语,依旧是面无波澜。
但止不住地敲击着方向盘的手指似乎出卖了他的想法。
我琢磨一会,恍然大悟:「以退为进?」
岳总扭过头,朝我微微笑了笑。
老狐狸。
「我那秘书呢?他为什么不来送东西?」岳总终于想起工作。
「跟你一样忙呢。」
「没个正形,」岳总透过上方的镜子瞄我,「你也没正事?」
「我难得休息一天还不能干点闲事了。」
岳总:「假很少吗?需要我帮你把店盘下来吗?」
还是那股熟悉的霸总风味。
我开玩笑地问:「你以后也是这样养女儿的吗?」
「我还没女儿,答不了你,」岳总一顿,「但是总觉得要是有女儿的话,可能会和你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像。」
我心下一惊:「为什么?」
「你没发现你的眼睛和朱蕊蕊的有点像吗?」
我试探地问;「你不会在找替身吧?」
「什么替身?」岳总鄙夷地看着我,「朱蕊蕊就是朱蕊蕊,她独一无二。」
我手动控制嘴角的弧度,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但确实是因为你们有几分像,所以在办公室见面的时候我不排斥和你说话,」岳总慢慢说,「结果后来发现你比我那秘书机灵。」
不过岳总,我在集团干清洁那会,你是头一个在我和说话时候,请我坐下来的。
-11-
岳总已经五天没来咖啡店了。
据说是出差。
我算计着日子,发现明天就是朱蕊蕊的生日。
不知道她明天会不会过来。
但是不妨碍我今天去给她订了一个奶油蛋糕。
朱蕊蕊二十五岁啦。
真到生日这天,一早起来天色就阴沉沉的,后来果然绵绵不断地下起了雨。
咖啡店没什么客人。
外面也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冰箱里的蛋糕可能要我一个人吃掉了。
我惆怅间,店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凉凉的语气顿时渗了进来。
可我不觉得冷,而是眼前一亮。
「你要不要吃蛋糕。」
「我有蛋糕,你要不要……」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响起,末了,我不好意思地笑。
朱蕊蕊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请你吃东西。」
「你怎么也准备了蛋糕啊?」朱蕊蕊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我。
「我……」我撒了谎,「听岳总的秘书提起过。」
朱蕊蕊状似无意地打量一眼四周,问:「岳总是不是没来过?」
「他出差啊,好几天了。」
朱蕊蕊讪讪地「哦」了一声。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但我可以问问。」
朱蕊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先回去上班了。」
送走她之后,我吃着互相交换过来的蛋糕,有些心不在焉。
在察觉到朱蕊蕊对岳总依旧上心之后,我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硬是想不起来,只好帮忙了解下朱蕊蕊的疑问,我联系了秘书,想问岳总什么时候回来。
秘书接通电话时,语气特别急促:「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帮忙去医院照顾下岳总?」
我眉头一皱:「他怎么了?」
「岳总今天非常、非常着急地要从机场赶回来,可是今天雨天路打滑,所以出了个车祸,我这边有事必须回公司处理,而且没有岳总的意思,我又不敢惊动他的家人,毕竟岳伯母她高血压啊。」
我血压也在蹭蹭地往上涨。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稳重。
不对,这人现在就是太年轻气盛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岳总还在手术室里。
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迅速笼罩了我。
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找妈妈,当我颤抖着打开手机,开始翻找朱蕊蕊的联系方式。
忽然间,手指无来由地僵了僵。
我能想到,这个电话一旦打通,朱蕊蕊一定会赶赴过来。
因为岳棋出事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置之不理。
但我不想借此绑架朱蕊蕊。
我知道按照原本的轨迹,他们会和好,会结婚。
可是我从没问过,在朱蕊蕊二十五岁的第一天,也就是此刻,愿不愿意和我父亲岳棋有牵扯。
我放下电话,一步步走向手术室。
我这边脚步沉重,朱蕊蕊却像风一样出现了。
她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凌凌,你回去吧,这儿有我就行。」
我怔了怔,脑子忽然转不过弯来。
朱蕊蕊来了。
她叫的不是林月,她管我喊凌凌。
心口被「凌凌」这两个字狠狠地击了一下。
二十五岁的朱蕊蕊抬起手,轻轻地掐了掐二十岁的岳凌凌的脸颊,温声道:「宝贝乖点嘛。」
她松开手,往手术室走过去,片刻后回头朝我笑:「凌凌,我替你爸爸谢谢你。」
朱蕊蕊她……她一直都记着呢。
她一直记得自己是我妈妈呢。
所以,跨越时间的不止我一个。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完好的世界在一瞬间开始崩塌,变得支离破碎。
某些在今早上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的回忆却一块块地拼凑完整。
在没有穿越这件事之前,四十七岁的朱蕊蕊因为车祸躺在病房里。
我在病床边一遍遍地祈祷她能够平安醒过来。
哪怕用我的性命去换。
如果上天给我一个选择,让我以从未出生的代价来换,我也会立刻答应。
……
-12-
「凌凌,爸爸手麻。」
在轻声提醒下,我猛地睁开眼睛。
看见父亲岳棋的手已经被我枕得成了青紫色。
我立即直起身。
岳棋温和地嘱咐:「别一下起那么快,心脏会受不了,注意身体知道吧。」
人至中年,唠叨了一些。
我转过头去盯着他看,汹涌的异样情绪快要跃出胸膛。
在岁月的积淀下,他现在沉稳而儒雅,身上再没有当年那股子气盛了。
可况此刻又憔悴,对比下冲击更大了。
「做噩梦了?」岳棋慢慢地活动着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僵硬的左手,「不过医院这地气压也够低的,我闭眼睛一整晚都没睡着。」
医院……医院……
当我扭头看见病床,还有病床边的一堆机子时,算是彻底苏醒了过来。
今天我妈妈朱蕊蕊被推出抢救室的第二天。
这是一桩意外。
岳棋卷入了商场纷争里。
买凶的人意在他的车上动手脚,但最后开上那辆车的人是朱蕊蕊。
岳棋很自责。
我还记得得知出事缘由的时候,他是怎样弓下身体缩在墙边的。
狼狈极了。
爷爷奶奶让我去安慰爸爸。
结果他看见之后眼泪反而不停地从眼角渗出来。
「凌凌,你妈妈要是不开我的车就好了,」二十多个小时的不眠,已经把他的神志磋磨得有些混乱,「我那天如果没有起晚就好了。」
岳棋念叨不止。
「要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跟那边起冲突就好了。」
……
岳棋最后绝望地笑笑:「要是当年没嫁给我也是好的,起码不用替我遭这份罪,总归是我让她差点丢了命。」
我当时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是我现在或许知道怎么回答了。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还是会选择你。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朱蕊蕊已经重来过一次了。
她重新站在选择的关口上,做出了她曾经做过的选择。
「爸爸,我想下楼买糖吃,你要不要喝咖啡啊?」
「小没良心的,我正愁合不上眼,你还想加速老爸猝死的步骤啊。」
「我忘了,」我拍了拍嘴巴,「都说习惯了。」
岳棋无奈地笑:「去买糖吧,甜甜嘴巴。」
我匆匆地下楼,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撞到了个人。
我停下来,怔了一会。
是当初我爸爸身边的秘书。
不过他现在已经升为经理了。
「我要去岳总送东西,你赶着去哪啊?怎么冒冒失失的?」
我下意识地问:「你追到前台姐姐了没有啊?」
他愣了愣,「凌凌你说什么呢,可别乱说话啊,我最近可没做什么,我这么多年只追过一个前台妹妹,早就是我老婆了。」
有些事,确确实实发生过。
我拎着一包软糖回到病房的时候,父亲岳棋正坐在病床边用纯净水打湿的纸巾一点点地覆上朱蕊蕊的嘴唇,原先略微有些干裂的唇瓣慢慢地变润了些。
奶奶在往她的枕头下面放平安符。
我把一颗软糖放入口,嘴巴还是苦苦的。
【朱蕊蕊】
-1-
我和岳棋准备要结婚了。
可是我那老糊涂的爷爷,净把我当成刚毕业的小妹妹,天天给我张罗相亲。
今天又把我骗过去见人了。
还是他学生的孙子。
我一瞧,是老赵啊。
赶紧打开手机和岳棋报备时间人物地点。
但岳总今天格外沉得住气。
一直不冒头。
他甚至给我回:「放宽心,正常聊天,等你回家。」
老赵看见是我,也有点尴尬:「不好意识啊蕊蕊,我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来的。」
「没事,岳棋心眼子没那么小。」
老赵的嘴角抽抽了一下。
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没人在家。
岳棋的秘书刚好尾随在我后面,手里提着份文件,说了一句:「岳总不在啊。」
我随口问一句:「他去哪你不知道吗?」
秘书漫不经心地说:「那就是喝酒去了。」
我愣了一下。
他揶揄地笑:「岳总私下就是烟酒都来啊。」
咔嚓开门之后,才看见二楼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远远就听见岳棋又在书房里敲木鱼了。
秘书原地僵住。
我刚对他做了个「烟酒都来」的口型,这人就一副没眼看的模样急匆匆地将文件转给我递交。
岳棋在这时忽然出声了,不冷不热地问我:「约会顺利吗?」
我点头:「电影看了,街也逛了,还约了后天去看展。」
岳棋听完,慵懒柔和的气质忽然沉了下来,他露出失望的神色:「那我继续敲。」
敲敲敲,敲你命啊。
骗你的。
谁现在敢和我看电影逛街啊。
话说别人家的总裁也这样吗?
动不动就搁家里敲木鱼。
好像我们分手那会,他天天在家干这个。
把保姆阿姨都弄烦了。
我过去推了推岳棋:「你秘书说你私下烟酒都来,真的?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岳棋从哀怨状态中剥离出来,微微笑道:「偶尔应酬一下。」
我掰开他修长的手指仔细来看:「这也没什么痕迹啊。」
岳棋不紧不慢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冷白的手指夹上去,就这样抽了第一口,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咳咳。」
只是一口,岳棋就被迫中断。
岳棋灭了烟,「你少听他瞎扯。」
「所以只能抽一口是吧,一口也不给抽,知道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对了我那条蓝色项链呢?」
岳棋问:「哪条?」
「四百五十万。」
「那条项链涉及到太多不好的回忆,我扔了。」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扔了?你把四百五十万扔了?哎你不喜欢送给别的妹妹也行啊。」
岳棋嗤地一声笑出来。
耍我呢。
-2-
诸位停下手里的事听我说——
我生了个女儿。
六斤二两,白白胖胖。
我和岳棋给她起名叫岳凌凌。
岳棋起名前,犹豫了一下,问:「女总裁叫这名字会不会气势不太够?」
多可怜的孩子啊,才满月,身上就背负了过于沉重的负担。
结果,后来是岳棋喊得最欢,一天天地把凌凌挂嘴边。
「果然这名字可爱。」岳棋后来说。
喊着喊着凌凌就长大了。
凌凌十八岁的时候,我把岳棋送的那条项链,就是我最喜欢的那条,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真漂亮,真水灵。
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凌凌又大了两岁。
最近岳棋也很忙。
生意扩展得越来越大之后,岳棋身上的愁绪也浓重了些。
因为股权纠纷,他最近被小人缠身。
他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
不知为什么,反而是我睡得浅,早早就醒过来了。
才七点不到。
我抚了抚岳棋微皱的眉头,没有叫醒他,打算自己先去公司检查一些开会时要用的东西。
司机也没到上班的时候。
我把岳棋昨天刚开回来的车给开出去了。
可这车是不是坏了啊?
我怎么踩刹车都没反应。
其他地方也没有反应。
车子刚好从幽暗冗长的隧道穿过,铺天盖地的压抑横亘在心头。
当我反应到这车确确实实是出了问题的时候,它轰地撞到障碍物上,生生地被逼停。
届时我已经窒息得快要喘不过气。
濒临死亡的恐惧深刻地吞噬了我。
好后悔今天开车出门啊。
不对,不是我开就是岳棋开。
可是真的好痛啊,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撞碎了一样。
我闭上眼睛,最后想的一件事是如果……如果……
-3-
一睁眼,我回到了二十五岁那年。
就是我和岳棋闹分手那一年。
我尽管深爱岳棋,可是这时候的他,傲慢而凉薄。
无论重来几次,我都会被那副模样的岳棋给气到心灰意冷。
除非他改,否则不回头。
分手那天,我站在集团门前抬头看向总裁办公室的位置。
我心里忽然生起一个奇怪的想法。
我已经回到了过去,所以我会不会选择走一条不同的路?
我正这样想着,一低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个正在拉着小垃圾车经过的身影。
囡囡?
那不是我家囡囡吗?
你也在啊。
那车她拉着吃力,我想上去帮忙。
可是……我现在是二十五岁的朱蕊蕊。
话说凌凌这样做,是为了接近她爸爸吧。
好吧。
让凌凌去帮我送项链,这样一来,她就有可由头可以见见岳棋。
不知道是父女连心呢,还是凌凌实在太机灵了。
一来二去的,她好像跟岳棋还混熟了。
就岳棋那个坏脾气,不可思议。
我倒是想看看凌凌还能做什么。
噢,她跑去卖咖啡了。
行吧,虽然这两年我都很少喝了,但我不介意现在起每天一杯热拿铁。
我往店里看,凌凌有时候好像顾不上吃午饭。
我只能时不时给她带些加热好的速食过去,比如三明治什么的。
本来应该买些好的。
可是凌凌,那样太明显了。
我怕你揣摩到点什么。
我还想逗逗你呢。
凌凌,是不是你教爸爸的?
我同他失联后第一次出现,他看见我的那一刻竟然没有上前来质问,而是那样卑微地问我,能不能和他聊一聊,时间我定,地点我定,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我愿意见就好。
变得真快。
他本来没那么快上道的。
还有,凌凌,在黑珍珠餐厅里面我都看见你了。
你怎么光盯着我们这边,一口菜都不吃呢。
都快凉了。
我着急死了。
后来你好不容易塞了块鹅肝,岳棋的爱慕者还在这会来了。
我本来想扭头就走,结果没想到岳棋的回应还算是那么一回事。
凌凌,这应该不是你教的。
你很惊讶,我看见了。
不过我还没这么快原谅岳棋呢。
我得先去和老赵看个舞剧。
结果看完舞剧回来,好像有个醉鬼黏到我门上去了。
我原本想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保管的,但没想到我掏的时候已经没了。
凌凌,干得不错。
凌凌,我准备过生日了,明明是我生日,却给你送蛋糕吃,会不会很奇怪?
可是那家的蛋糕真的很好吃,你出生之后它就倒闭了,你都没吃过。
买一个吧。
顺便去问问岳棋的行程。
他今天会不会来给我过生日?
可我没想到他会在赶回来的路上出车祸。
凌凌,原来你已经在医院了。
但是,一开始是岳棋的秘书通知的我。
而不是你。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呢?
是因为……不想我因为同情和可怜而贸然和岳棋复合?
你怎么那样想呢?
岳凌凌,我现在千真万确地告诉你,虽然重来一次,可我还是决定要选择你和岳棋。
笃定的,毫无疑问的。
即使结局不如人意。
我只是有点后悔,在你还是林月的时候,我都没有好好地抱过你。
我想,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呢?
快快醒过来。
我很想你和爸爸。
(全文完)
作者:西红柿炒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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