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选继兄

我又又又重生在选夫婿这天。
面前站着的人有三个,分别是探花郎、竹马、小侯爷。
探花郎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第一世,我选他,成亲前被噶了。
竹马知根知底,玉树临风。
第二世,我选他,成亲三月后被噶了。
小侯爷家世显赫,龙章凤姿。
第三世,我选他,成亲三年后被噶了。
选谁都不得善终。
我累了,真的。
此时我爹又笑眯眯地问:「乖女,你选择谁当夫婿呀?」
我指了指路过的继兄:「我愿意嫁给继兄,哪怕是妾!」

-1-
开玩笑的。
我爹是京城首富,家里只得我一个女儿。
所以不管我选谁,都是正妻之位。
他被我的话吓了一跳。
把我拉到一旁,皱着眉小声道:「乖女,你今日可是吃错了什么?」
竹叶屏风后,三个青年才俊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我摇头,扯住我爹的衣袖小声说:「爹,女儿能不能选继兄嘛,求求了。」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临死前我爹发誓绝不再娶妻。
他有四房妾室,皆是喂了绝育汤才进的门。
第四个就是美貌非凡的带娃寡妇,那娃就是继兄。
继兄林湛皮肤很白,容貌昳丽不似凡人,把四姨ţüₒ娘的优点全继承了。
他刚刚路过前厅,眉眼如霜雪雕琢,唇色似初樱点缀。
一双美目清凌凌地看过来,神情有点莫名忧虑。
蓦地让我眼前一亮。
对呀,三人都不能嫁,那就嫁他吧。
「你想想呀爹,无论选他们谁,我都要离开林家,离开爹爹。
「万一以后受到什么委屈,也无处可说。
「倒不如就选林湛,让他成为赘婿,以后的日子女儿想怎么潇洒怎么过。」
我爹眼睛一转,摆了摆手道:「不行不行,你们是兄妹。」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爹,又不是亲生的,他没怎么出过府,谁知道他是我继兄?
「对外我们就说他是我远房表哥不就行了嘛。」
我爹眉头舒展开来,嘿嘿一笑:「说得也是。」

-2-
打定主意后,我爹走过屏风,带着歉意对三位郎君说:
「抱歉,小女已经选好了,三位请回吧。」
刚刚我说选继兄的声音不小,想必他们都听到了。
前三世,无论我选了谁,另外两人都会平静接受然后离去。
这次,他们却没那么好打发。
探花沈檀挑眉:「林伯父,浅浅想必对我有所误会,我能单独和她聊一下吗?」
竹马江烛也不肯走:「伯父,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还不放心吗?」
小侯爷谢垣嘴角微勾,笑容却未达眼底:
「要不是我娘看上林浅,我会来向你家提亲?
「能有机会嫁入侯府,是她的福气。」
我撇了撇嘴,这福气给狗都不要。
我爹冷汗直流,这侯府确实不好得罪。
但我爹是谁,当初凭着十文钱发展到现在的首富,这等场面不在话下。
只见我爹笑眯眯对着谢垣说:「那确实是浅浅没这福气,谢小侯爷,我女儿心有所属,实在是没法。
「这样吧,改日我亲自带着浅浅去向谢夫人赔罪。」
又对着江烛打哈哈:「江烛呀,不是伯父不放心你,是浅浅选好了呀,你知道的,伯父一向拗不过浅浅的主意。」
至于沈檀,我爹则是微微板正了脸:「沈探花,小女乃闺阁女子,怎么能和男子私下见面?这不合礼数。」
这见人说话的本领,不得不让我佩服。
三人只好愤愤离开。
沈檀离开之前小声说了一句:「九月初六。」
我爹摸不着头脑,只当他碎碎念了。
只有我知道,九月初六,正是第一世我和他的婚期。
可就在成亲前一天,我被人杀死在野狗出没的郊外,尸骨无存。

-3-
我派人叫继兄林湛来花园见一面。
林湛的生父不详。
据说是四姨娘救了一个受伤的男子,那男子答应回家之后就会派人来接她。
结果自然是杳无音信。
四姨娘生下林湛后,才察觉自己被骗,整日以泪洗面。
之后我爹看上了四姨娘,让他们进府。
至于继兄,养在府里就当多一口饭了。
「四姨娘经常打骂他,怪他是个拖油瓶,连带着下人也顺势欺负他。
「给他吃的是冷餐剩饭,睡的是柴房。
「府中基本上是拿他当下人使唤的,挑水、劈柴、扫地等等。」
听完丫鬟小翠的话,我不由感叹:「他还真是个小可怜。」
正值春日,百花盛开,鼻尖始终萦绕着花香,蝴蝶翩翩起舞。
林湛一身粗布麻衣,身子偏瘦,匆匆赶到。
眉如远山,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唇红齿白,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人。
就颜值来说,这波我不亏。
「林湛,你娶我吧。」
我语出惊人。
林湛瞬间就涨红了脸,嘴唇颤抖:「大小姐,你……在说什么?」
对了,最开始见面时,我好像跟他说过,见到我只能叫我大小姐。
我摘下一朵玉兰花,递到他面前:「我是说,你愿意娶我吗?」

-4-
其实选林湛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在第三世我疾病缠身时,不顾侯府阻拦,为我请来了御医。
那时我爹死于非命,林府的钱财都入了侯府。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请来的。
「大小姐,你会没事的,我带来了宫中御医,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房内充满了各种难闻的味道,耳边是他的痛苦哀求。
奈何我的眼睛实在是太沉重了,身上很痛很痛,连张嘴说话都办不到。
谢垣在一旁冷哼出声:「都说了她快死了,就算你请来了御医又如何?」
谁知下一秒,便听见了刀刺入身体的声音。
谢垣不可置信地开口:「你居然敢杀我?!就算你是……」
话没说完,林湛又补了几刀。
空气中弥漫开血腥味。
血一滴滴砸在地上,浇灭了我心底的仇恨。
片刻后,林湛握住我的手,喃喃道:「大小姐,你放心走吧。
「我会杀光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之后再来找你。
「只是倘若有下一世,你可不可以先看看我。」
有几滴冰凉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
林湛是在哭吗?
那泪水似乎沁入我的五脏六腑,让我的疼痛稍微减轻。
原来在这世上,有一个人这么在意我。
可惜,活了三世我才知道。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在心底答应了他。
可以。
林湛。
回过神,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林湛,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耳根红得发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片刻后,他低垂着头开口:「大小姐,我不配……」
「算你有自知之明。」一个嘹亮的男声响起。

-5-
是江烛。
他翻墙而来,嘴边挂着冷笑,轻车熟路地来到花园里。
我瞪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林湛一见他,眼底闪过一抹妒忌,身影似乎要站不稳了。
「那……我先走了。」
我立马把手中的花塞进他怀里:「我不管,反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林湛错愕,下意识握紧花,连被花茎上的小刺刺伤了都没有注意到,落荒而逃。
比他更错愕的是江烛。
「你真要嫁给他?」
我点头。
「林小浅,小爷自小跟你一起长大,小时候你还说过要嫁给我。
「怎么?这就不认账了?
「你如果选探花郎或者谢小侯爷,我绝对不打扰,可林湛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是你继兄吗?而且他这样的人配和你在一起吗?」
我不想过多解释,转身就走,吩咐不远处的丫鬟:
「小翠,让护院把这个登徒子赶出林府。」
江烛见状立马拦住我,脸上隐隐已有怒气。
「你说清楚,林浅!不就摘你一朵牡丹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我止住脚步,望着他的脸。
江烛是隔壁将军府最小的孩子。
江家世代从军,他父亲母亲和头上几个哥哥都在边关带兵打仗,只留他和祖母在江家。
他自小就喜欢翻墙来找我玩,我有什么好吃的也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我们总是在一起玩,或爬树,或抓蝴蝶,或玩泥巴。
第一世没选他的原因是,我们两人太熟了,就跟亲人一样,确实不太好做夫妻。
「你说话呀,要是你真的生气,我让管家买了一百株,不,一千株牡丹,明日就送到你府上。
「这样,气可消了?」
见我还是不说话,他亮晶晶的眸子闪了一下,开始使用惯用的道歉伎俩。
「我的林大小姐,你就原谅小的这一次吧,小的错了,拜托拜托。」
江烛双手合十,不停拜我。

-6-
小翠笑出声,我眼神一扫:「还不快去。」
她可能以为我如从前那般是在跟江烛开玩笑,但现在看我眼神察觉不对。
她立马收起笑,默默往前厅走了。
江烛见我来真的,讨好的脸垮了下来。
我叹了一口气:「我原谅你了,江烛。
「至于我要嫁给谁,那与你无关,总之,我不会嫁给你就是了。」
江烛脸上一片疑惑,眉头拧成川字。
「为什么?」
我垂眸,他腰带上还挂着我送他的那只丑香囊。
那是我闲来无事做的,他却争着要我送他。
或许他确实对我有意,可注定我和他是不能在一起的。
几名护院已经匆匆赶来了。
「没为什么,之后不要随意翻进我的院子了,我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妻,这样于理不合。」
他抿起唇,不解地看向我:「你是被什么附身了吗?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林浅身上下来。」
我没再说话,护院做出请的手势,江烛只得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第二世临死时,江烛满腔恨意地看着我。
「林浅,我是真的后悔娶了你,要是重来一次,我绝对不娶。」
那肯定得如他所愿。

-7-
我和林湛的婚事就这样被强制定了下来。
我爹笑嘻嘻地去准备成亲所需要的东西,誓要弄一场全京城最豪华的婚礼。
四姨娘知道了此事,狠狠打了林湛一耳光:「你居然勾引你继妹,不要脸!」
林湛站在原地,没有躲,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跟在他身边的丫鬟见状悄悄离开来找我了。
当我赶到四姨娘院中时,林湛的脸已经被打红了,身上也一片青紫。
而四姨娘高举着一根棍子,准备再一次朝林湛身上打去。
「住手!」
我气呼呼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四姨娘。
「你怎么这么傻,你不知道还手吗?」
林湛嘴角带着血丝,弱弱倒在我怀里:「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不该……」
反反复复说了几次不该,也没说个明白,不该什么。
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没什么不该的,都是应该的,我允许的,就是可以的。」
他这副战损美人的样子,真的是我见犹怜。
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我让小厮扶好林湛,一巴掌甩到了四姨娘脸上。
之后觉得不解气,又一巴掌打过去。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脸:「你居然敢打我?!
「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姨娘,如果你将来嫁给林湛,我还是你婆婆!」
我冷笑一声:
「四姨娘,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这些年不理你,只是懒得理而已。
「你只是我爹的小妾,我一句话就能把你发卖出去。
「林湛是我未过门的夫婿,成亲之后,他一句话,也能把你发卖出去。」
四姨娘棍子掉落在地,「啪嗒」一声响起。

-8-
郎中看过林湛身上的伤后,给了一瓶跌打损伤的药。
「一日擦两次,即可痊愈。」
我接过后点头。
林湛躺在床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但还是依稀可以见到爬上他脸上的红晕。
我让丫鬟小厮都退下。
林湛神情紧张,不安起来:「我自己来擦就可以了。」
我瞥了他一眼:「那你背上的怎么擦?」
他立刻说:「那就让小厮来擦,这种事怎么可以麻烦大小姐呢?」
我厉声反驳:「不准再叫我大小姐,叫我浅浅,或者娘子。」
林湛的美目顿时瞪大了。
我来到床边坐下,准备撩起被子。
他死死抓住。
我用劲扯,他更加用劲拉。
怎么有种强抢民男的感觉。
我叹了一口气:「那要不你自己翻身,不然我现在就要翻开被子。」
林湛最终妥协了,光着背翻身,脸朝向墙内,耳尖红得滴血。
我倒下几滴药水,在手上搓了搓,就往他的背上揉。
说实话,他的背很光滑,但太多伤了,青青紫紫的,像是刚愈合又被人打红。
我不禁有点心疼他,手上的力度愈加放轻。
但就这样,他还是不受控地低喘起来。
还真别说,喘得真好听,令人浮想联翩。
一时没有轻重,按重了一下。
林湛立刻闷哼一声,转过头来,眼波潋滟,唇瓣红红的,像成熟的果子。
我突然想品尝一下那果子ťůₓ的味道是不是很甜。
「浅浅,你别按了。
「再按,我受不了了。」

-9-
林湛还挺害羞的。
我倒是还好,毕竟嫁过两次人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让管家给你重新收拾了一间屋子,就在我院子隔壁。
「有事可以过来找我。」
又过了几日,我带着林湛去街上大买特买。
果然人靠衣装。
他穿上锦衣玉带,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我微微晃神,忽然察觉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名男子还要好看。
这样好看的人,我前三世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到。
后悔。
这期间有不少女子对他暗送秋波,我牵过他的手,以示主权。
林湛眼神乱飘,脸上染上两朵红云。
「浅浅,不用再买了,我有这几件服饰就够了。」
我摇头:「不够,再买个三十件,你每天变着花样穿给我看。
「你先选,对面是我家酒楼,我去看看。」
说完我径直去了对面的醉香楼,掌柜的见我来了,连忙把我迎上二楼包厢。
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所以他手下的一些铺子,有几个是我在管理。
「最近酒楼盈利如何?」
掌柜的回:「比上个月好一些,很多回头客喜欢我们家的特色菜。」
我点点头,打开窗户,从上往下看到神情不安的林湛。
他倒是没挑,就随便指了指几件,眼神不停往酒楼大厅看,似乎在寻我。
黏人小狗。
我脑海中突然想起这四个字。
林湛让人打包好衣物,便出了成衣铺,想过来酒楼。
这时,一个穿白裙且戴着帷帽的女子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她身后跟着几个地痞流氓,眼看流氓已经追上她了,她便躲在了林湛背后。
手指攥着林湛的衣袖:「公子,救我。」

-10-
掌柜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经营状况,我抬手止住了他。
包厢安静下来,我紧紧盯着楼下。
街上林湛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袖,却根本扯不开。
「小美人,往哪走,欸,陪爷几个玩玩!」
「戴什么帷帽啊,想让别人看不到,那就不出门得了!」
那几个人流里流气地,不怀好意地看着那名女子。
「哟,哪里来的愣头青,还想英雄救美。」
其中有人赶紧拉了拉他:「别说了,你看他后面。」
很快他们便讪讪笑着离开了。
因为林湛身后有几名身强力壮的护院。
今日出门是专门买东西的,需要很多人提东西,便带了几个护院。
女子柔柔弱弱地说:「多谢公子。」
林湛这下使了力气,把衣袖抽了出来,淡淡回道:「不用谢。」
我微笑,还算他有边界感。
女子低声笑了,忽然抬手撩起帷帽,一张明媚艳丽的脸映入眼帘。
周围人纷纷低呼:「好美!」
女子显然很适应别人这种称赞,微微福身: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日后好来报恩。」
林湛目不斜视:「不用报恩,举手之劳而已。」
他表情平静淡漠,丝毫不在意那女子的美貌。
然后留下那名女子,进了醉香楼。
那名女子却望着林湛的背影,笑着露出志在必得的眼神。
而我手指紧抓窗棂边缘,脸上血色褪尽,喃喃道:
「怎么会是她?!」

-11-
第一世,我对沈檀有好感,他年纪轻轻便成了探花郎。
我家曾在他贫困时资助他银两。
他中探花后投桃报李来提亲。
至少知恩图报。
谁知定了婚期之后,几次约他出来,他都不肯。
有次终于约出来了,他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是很久都没睡好觉了。
他开口就是:「我们能解除婚约吗?」
我心下诧异,想不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毕竟是探花郎,妻子最好是选择世家贵女,为以后仕途助力。
此刻沈檀好看的脸上满是纠结。
我一向不强人所难,随即点头:「可以呀,我回去跟我爹说一声就行。」
语毕,便起身往外走。
可这样一说,他突然情绪激动地拦住了我的去路。
「不!浅浅!刚刚是我一时想岔了,我们不解除!
「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的,浅浅,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人为妻。」

-12-
那是当然,毕竟选夫婿当日,我就提出了一个要求。
让他们三人发誓,把我娶回家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沈檀也起誓了。
我摸不着头脑,只当他读书读得有点傻了。
一会儿说要解除,一会儿又誓要和我在一起。
直到成亲前一晚被人掳走才知道,原是有人看上了他。
「小娘子,你别怪我们狠心,怪就怪你的未婚夫婿沈探花郎。
「明知道玉珠公主看上了他,还不肯与你解除婚约。
「那他那边行不通,公主只能拿你开刀了。」
那时我才得知,原来公主在我们定了婚期之后,就对他表明心意。
让沈檀与我退婚。
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摆着的荣华富贵都不要。
竟是不选公主而选我。
这就害惨了我。
那人刺了我几刀,便把我扔在了荒郊野岭。
野狗很快就出现了,啃食我的身体。
可惜的是,那时我还没死。
我奄奄一息,只能眼睁睁看着野狗一口一口咬下我的肉。
痛不欲生。
临死前,我在心里诅咒她一万遍,想着就算变成了鬼也不会放过她。
野狗换了一个方位,咬住我的脖颈,一口之后,我终于没有了知觉,死了。
谁知我没有变成鬼,反而重生了。
重生成人,那就只能放过她了。
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可随意出入宫门。
我平时连她的面都见不着,去哪里报仇呢。
而眼下,她那个眼神,分明是看猎物的眼神。
她这一世,居然看上了林湛!

-13-
林湛毫不知情,嘴角带笑上了醉香楼二楼。
「浅浅,我选好了,接下来是回府还是去哪?」
我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有些发愁。
「你先回去吧,对了,从后门走,换身衣服。」
既然公主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能晚一点被找到就晚一点吧。
林湛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换了衣服,跟着护院回家了。
而我去找了沈檀。
听闻他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不日就要去上任。
偏远的小院带点破旧,内里房屋却修整得很干净。
此刻他正在作丹青,见我来了,立马手忙脚乱地藏起来。
我轻轻一瞥,发现是一幅女子画像。
沈檀把画纸盖在了其他纸的最下面,他耳尖泛红,紧张地询问:
「林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我自顾自地坐下,语气冰冷:
「不是你想跟我谈谈的吗?
「故意说九月初六,不就是想告诉我,你也重生了。」
沈檀察觉我态度异常,正了正神色。
「第一世是我错了,公主看上了我,我以为只要我们成亲,公主便不会再缠着我了,谁知,她居然朝你下手了。」
第一世。
我捕捉到了他句子里的关键词。
那意思是,他其实也重生了三次。
可为什么他也可以重生?
「所以,你这一世的解决方法是,避开了和公主相遇。」
沈檀嘴角微勾:「林小姐真是聪明呢,只要公主没有遇见我,自然就不会被她看上。
「近来我都待在家里,不曾出门,所以只能提示你,让你来找我了。」
正说着,他忽然从书柜夹阁中拿出一个成色很好的玉镯子。
好看的眸子里承载了太多我看不懂的神情。
「没有了公主的阻挠,我其实是最佳夫婿人选,不是吗?
「嫁给我吧,浅浅。」
我没有接过玉镯子,信息量太大,有点蒙。
「我知道,你曾嫁过江烛和谢垣,但他们都有致命的弱点,并不适合你。
「至于你的继兄林湛,他就更不适合你了。
「我不介意之前的过往,浅浅,选我吧。」

-14-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
说完这句话,我便福身离开了。
沈檀失神地打碎了一杯茶水,追了一两步,又止步于门前。
「我不是想说这个……」
小声的话语飘散在空中。
回到林府,我去找了林湛,想问问他的想法。
林湛正在和我爹商量婚期,到时候要请多少人。
他的眼里全是羞涩与喜悦,像是黑夜里的星星,闪闪发光。
我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先别着急,爹,你先去忙,我有事和林湛说。」
我爹让出位置,边走边嘟囔:「果然女大不留人,一回来就找林湛。」
林湛自然也听到了,手指蜷起,微微紧张。
我走进房内,坐在他旁边,直接开口:「你之前在衣品铺外救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玉珠公主。」
紧接着叹气:「问题来了,公主很有可能看上你了。」
他瞬间慌乱了起来:「那怎么办?应该不会吧,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我紧盯着他:「你对她什么看法?你想当驸马吗?玉珠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如果你娶了她,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在前途和富贵面前,世间男子往往会舍弃感情,虽然他钟情于我,但保不准……
可林湛想也没想就摇头:「我不想当驸马。」
看样子没有说谎。
我微微皱眉Ŧū₃,第一世,公主会为了沈檀而杀我,这一世,同样也会为了林湛来杀我。
逃吗?
她是皇权,无论逃到哪里,好像都很难。
见我沉默,林湛好像懂得了什么,忽然语调哀伤:
「浅浅,你想让我当驸马吗?」

-15-
林湛是我第三世的恩人。
他既然不想,那就不当。
我摇头:「不想,只不过这个玉珠公主有点难缠,让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如去找一个比林湛还好看的人。
但又应该去哪里找呢。
林湛低下头若有所思。
三天后,玉珠公主还是找到了林湛。
她带着一众侍卫上门,说是要报恩,可看样子就来者不善。
这次她没有戴帷帽,乌发上簪着一支价值不菲的青玉鸾尾钗,穿着浅黄色金丝边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闪动着金光。
就连脚上穿的鞋尖也缀着一颗硕大明珠。
我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陪在玉珠身后笑呵呵。
「公主,这就是鄙人的继子林湛。」
林湛今日穿的是碧蓝色衣衫,领口处还有几朵云朵的式样,显得他更加好看了。
他脸色苍白地向公主行了一礼。
玉珠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了,嘴唇轻启:「林湛,陪本公主逛逛你们家的花园吧。」
她眼中只看得到林湛一人。
果然不出所料。
我垂下眼眸,这一世她倒是不怎么掩饰了。
难道是因为林湛的身份,让她觉得不必小心翼翼。
她大概是觉得林湛必会投入她的怀抱。
一个卑微的父不详庶子,且生母是商贾姨娘,她的确会轻视。
玉珠和林湛单独去逛花园了,我们和侍卫远远跟着。
我爹反应过来了,眉头紧皱,担忧地看向我,我则朝他轻轻摇头。
示意没事的。
其实他们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有点夫妻相。
玉珠笑脸盈盈,一会儿伸手去勾林湛的手,一会儿手指缠绕他的青丝,随意把玩,显然已经把他当作所有物了。
林湛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眼神里却有点淡淡的绝望。
我心下一沉,看来只有让林湛先死遁了。
他们走到假山边,变故突然发生。
玉珠脚边一滑,直直朝假山石上磕去,在场所有人的心蓦地一惊。
这一摔下去,她的头必磕破。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千钧一发之际,林湛把她推开了,自己撞了上去。

-16-
众人围了上去。
玉珠摔到地上,只是把衣裙弄脏了一点。
但林湛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的右侧脸被石头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肉外翻。
鲜血顺着脸颊流到衣衫上,像绽开了点点红梅。
一张绝美的脸,就这样毁了。
我吓了一跳,冲了上去,用手帕盖住伤口,想要止血。
血很快浸染了手帕,还不停往外冒。
林湛一声不吭,似乎这伤不是发生在他身上那般。
甚至嘴角还浮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咬了咬牙,又把衣袖覆了上ŧṻₗ去。
玉珠气急败坏:「谁叫你来救本宫的!不就磕一下头。
「来人,去把御医请来!」
御医很快来了,看了看伤口,将药粉倒在了林湛脸上的伤口处。
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攥紧成拳。
之后御医去玉珠身边小声说:「公主,这种程度的伤,就算用上等的祛疤膏,也难恢复。
「这位公子,恐怕只能一辈子顶着这个疤了,可惜可惜。」
玉珠沉下脸来,眼里充满了烦躁。
「可惜什么,他是本宫的大恩人,救了本宫两次。
「我自会向父皇请命,封他个官当当,再赐他黄金百两。」
至于其他的,玉珠没再提了。
我心ŧū⁻下了然,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林湛这个傻子。
居然用到了这个傻办法。
玉珠看上林湛,无非是看上了他的脸。
那若是他的脸变丑了呢?
他没办法拒绝公主,只有让公主拒绝他。

-17-
林湛的脸恢复得快,但如御医所说,那条疤痕很难去除了。
自眼角开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有一条粉红色的线。
其实我觉得也不影响他的美貌Ṭũₑ。
林湛却总捂着那一条疤,甚至买了个半边竖型面具,时时刻刻戴着。
下人们看到那面具就心生惧意,明里暗里都嫌弃他。
可我觉着他戴上面具后又是另一种风味了,挺新奇的。
我吩咐管家多给他备了几张材质上等的面具。
旁人认为我一定会和林湛取消婚约。
四姨娘甚至放出话来:「这下她总算是有借口取消婚约了吧,我早说他们成不了。」
我爹也问我:「是否要解除婚约?林湛现在……」
我摇头:「不用解除。
「我看中的又不是他的脸。」
虽然之前确实被林湛的脸迷惑了几分心智。
好看的脸千千万万,而林湛只有一个。
这件事后,皇上没给林湛一个闲职官当,只赏了他黄金百两。
他尽数都给了我,说他留着没用。
我笑嘻嘻地收下:「那就当你的聘礼吧。」
林湛愣住了,片刻后才小声说:「你还愿意嫁给我?」
我点点头。
怎么会不愿意呢?
一个选我而不选公主的男子。
很少见啊,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面具后的双眼似有千言万语,与我眼神相触时却蓦地转过身。
「我不愿意,浅浅,就让我当你的仆人、小厮,或者什么马奴也行。
「我这副样子哪里还配得上你。」

-18-
行吧,既然林湛想当仆人就当吧。
江烛很快就知道了林湛毁容的事,翻进我的院子,又被护院打了回去。
沈檀写了几封信派人给我,但我没看,直接丢进了火里。
谢侯府也派人递了帖子邀我去赏花宴。
我欣然应邀。
林湛当了马夫,到了谢府时跳下马车对我伸手。
我看着他今日戴的半银边面具,搭上他的手臂下马车。
「你知道我来侯府是来做什么的吗?」
应该是知道吧,旁人都在猜测也许我会重新选择嫁给小侯爷。
林湛微微弯腰,语气平静:「大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得,还变成大小姐的称呼了。
我冷哼了一声,踏入侯府。
侯府金碧辉煌,就连一花一草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万花齐放,香气扑鼻。
众贵女嬉笑一片,眼神却止不住地往谢垣身上瞧。
他站在不远处,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衣衫,自是俊朗无双。
脸上仍旧一片冷漠,低垂着眼看不清情绪。
我看到了柳盈盈,她是兵部尚书嫡女,我们一起长大,算是我闺中密友。
我悄悄拉她在角落聊天,谈笑间,杯里的茶水不小心洒在她衣衫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柳姐姐,瞧我这手笨的。」
她的笑意僵在嘴边,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没事,我换一下就可以了。」
闺阁女子都带了两套衣裙出门,只是换衣裙这一去一回,不知道会不会错过与谢垣的相处机会。
她自然是怨恨,以为我是故意的。
我确实是有意为之。
我在心里叹气,为何前几世没有看出她的真实为人,明明这么明显。
她换完衣服后一改之前的颓废,一脸春风得意,眉梢皆是喜悦。
我假装不解地问:「柳姐姐,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柳盈盈捂着嘴轻笑:「哪有什么好事,只是在路上听说了一个八卦,原来谢垣心中早有意中人,只可惜众位姐妹白跑一趟了。」
「……」
就真的,不掩饰一下啊?
这么高兴,很难不猜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意中人。
这时,谢夫人把我单独叫到一旁。
「浅浅,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听说你的亲事暂时搁置了?」
我点点。
老夫人笑了笑,让谢垣带着我去花园里转转。
谢垣无法违背长辈的意思,冷着个脸走在我旁边。
我们身后跟着柳盈盈这个小尾巴。
走着走着,我突然说:「欸,我的簪子什么时候掉了,我得回去找找,谢小侯爷可否在此等我片刻?」
谢垣淡淡地说:「嗯。」
我走后,柳盈盈现身,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谢垣表情有了变化,有点欣喜若狂,柳盈盈则是含羞带怯看他。
等她福身离开时,我才从不远处走回来。
谢垣是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我知道,这局算是成了。

-19-
前世与谢垣成婚后,谢夫人给我吃了无数助孕方子,我却始终未能怀孕。
谢垣与我相处冷淡,甚少来我房内,这如何能有孕呢?
后来我察觉到谢垣养了个外室,也查清她就是柳盈盈。
我向谢垣提出和离:「既然你发过誓,不会纳妾,那柳姐姐你就直接抬正妻吧。」
他却说:「我照顾她只是为了报恩。」
彼时柳府因为柳尚书在朝中说错话,全家被贬去苦寒之地。
虽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恩情,但他把柳盈盈养在外面就是不正常。
真有恩,为何不直接请入侯府?且我与柳盈盈自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坚持和离。
不久后便因一场寒症病入膏肓,竟药石无医。
谢垣借机向我爹索取大量钱财,之后随意找了个错处,联合官府的人把我爹打入牢狱。
之后我爹双手双脚被打断,被人扔到城南破庙里,最终饥寒交迫而死。
这些都是柳盈盈来告诉我的。
「林妹妹,实话告诉你吧,谢垣跟我说娶你只是为了你家的钱财,侯府亏空太严重了,得找个有钱的富商来填洞。
「不然你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如何能嫁入侯府,能入谢夫人的眼?
「现在我怀了谢垣的孩子,他只能朝你下毒,之后再迎我入门。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当初为何选择了小侯爷,对你情深义重的江烛你却视而不见,这都是报应。」
这话酸酸的,莫不是她对江烛还有什么特殊感情?
我想回击,却因中毒,开不了口。
她突然凑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瞪大了双眼,身体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她拿走了我妆奁里最底层的玉佩。
「林浅,虽然我娘很喜欢你,但我们没可能的。」
谢垣的话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非常认同他的话:「是没可能。」

-20-
赏花宴不久后,谢府派媒婆向我家提亲,我爹还未说话,谢垣骑着快马来到林府。
「林浅,早就说了你别妄想嫁入侯府,本侯爷对你无意。」
说完便强行拉着媒婆走了。
刚踏入前厅的我:「???」
又过了一天,圣上给柳盈盈和谢垣赐婚,一月之后完婚。
听说是谢垣去皇宫跪了两个时辰求来的赐婚,接到圣旨后谢夫人就气倒了。
我笑了笑,这回没有了林家,看侯府的辉煌能支撑多久。
几天后柳盈盈来找我,聊了一会儿幼时趣事,便试探着开口:「浅浅,我记得你有枚碧绿色玉佩,可否赠与我作为新婚礼物?」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我也许久未见。」
那枚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一直被我妥帖地放在妆奁最底层。
她眼神闪了闪,像是松了一口气,终是没再说什么。
「那林妹妹,我成亲当日,你一定要来啊。」
她大概觉得赢了我,还想当着我的面炫耀她嫁进了侯府。
我笑了笑:「柳姐姐,放心,我一定到。」
我不到,好戏如何上演呢?

-21-
林湛这段时间在府里认认真真当起了下人。
只不过只要我出现,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就盯着我不放,炙热滚烫,如有实质。
我不禁疑惑,难不成他以为戴上面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我吗?
每日他洗我的所有衣物,负责我的三餐吃食,也就是在小厨房当厨师炒菜。
不得不说,那些菜完全不输外面酒楼大厨。
甚至做起了我的洗脚婢。
「不是,你这是为何呢?做我的夫婿不好吗?为何非要当我的奴仆?」
我看着低眉红着脸给我洗脚的林湛不解开口。
他眼神闪了闪:「当奴仆就够了。」
我勾起他的下巴,他仍旧戴着半边面具,下颌线锋利,顺着我手的力度抬起脸。
「那要你当我的狗,你也愿意?」
林湛轻启唇:「汪汪。」
我满意地笑了笑。
「真乖,那你现在帮我暖下床吧。」
他瞬间愣住了。
我提起脚,往他身上擦了擦:「还愣着干嘛?脱衣上床。」
他很听话。
一层层脱下外袍,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他就钻进被子里,双眼紧闭。
我笑了笑,也跟着躺在他身边,手一顿乱摸。
他的身子立刻变得很僵硬,一动不动,呼吸也停顿了片刻。
事后,他眸光潋滟地盯着我。
我玩够了,起身叹气:「你看你都弄脏了床,还不收拾干净,不然本小姐今晚睡哪里。」
他掩下失落:「我马上就换一床被子。」
等换好了,他想继续暖床,我制止了:「不用了,换别人来暖吧。」
林湛没有被面具盖住的那半边脸,瞬间变白,没说一句话。
失魂落魄地逃走了。
这都不反抗?
我哭笑不得,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当我的奴仆了。
四姨娘最近也不是很安分,想要转正,当个正妻。
所以在收到谢侯府的婚帖时,跟我爹撒娇说也想去,想去见个世面。
我爹问我的意见,我同意了。
这婚礼,确实有一场好戏要上演。
她想去看就去呗。
只不过她这一去,竟是惹了个大麻烦。

-22-
侯府张灯结彩,满目红绸,自是热闹非凡。
谢垣今日一身红服,春风得意,那张脸不似前世成婚时那般冷淡。
只不过见到我腰间一枚玉佩时,就瞬间变了脸色。
他丢下身旁的新娘,快步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这玉佩,你是从何而来?」
我面上疑惑:「啊,这玉佩是家母留给我的遗物,小侯爷怎么了?」
他急切地说:「当年救我的人,难道是你?」
是我,没错,我救了个白眼狼。
但我假装一脸疑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柳盈盈听到这话,身影摇晃了一下,隔着红盖头喊谢垣。
「垣哥哥,是我,救你的人,是我啊。」
谢垣不信,眼神死死盯着我。
「你小的时候是不是救过一路边小乞丐?在永嘉巷?」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当时我看他饿得不行,就给了他一个白馒头,还给了他十两银子。」
那小乞丐自然就是谢垣,他与侯府的人走散,饿了两天,遇到了我这个好心的富贵小姐,救了他一命。
前世柳盈盈在我耳边说的就是这个。
幼时她在我身旁,知道当时的情况,唯一区别就是我腰间的玉佩。
柳盈盈显然已经慌了,揭下盖头提醒道:「垣哥哥,我们的婚事是皇上赐下的,皇上在此,别再说了,快过来与我拜堂。」
众人一时惊愕,齐齐望向上首男子。
我也抬眼望去,坐在首位的男子微微发福,一身素衣却难掩皇家贵气,身旁女子更是娇媚动人。
皇上居然带着谢贵妃来参加谢垣的婚礼了。
谢贵妃出自谢府,按辈分谢垣该叫她一声姑姑。
谢垣一向任性,在皇上面前,他还是不敢乱来,冷着脸走向柳盈盈,眼神欲要杀人。
但皇上若是不在,不知道婚后的日子他和柳盈盈将会如何。
我悠悠叹气,今日看来是没什么好戏了。
这时,我身旁的四姨娘突然失手打翻一盏茶。
「你居然是皇上?!」

-23-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皇上也顺着声音看向了她。
他有片刻呆住,反应过来才说:「云娘,是你?你怎会在此?」
四姨娘眼中的泪霎时落了下来。
「铖郎,你害我找得好苦啊!」
谢贵妃不满,脸沉了沉:「你是谁?竟敢直呼皇上名讳!」
我爹拉了拉四姨娘,示意她别乱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看戏的神情。
四姨娘眼睛转了转,甩开我爹的手,跑到外面把林湛拉入大厅。
「铖郎,这是你我的骨肉,湛儿,快叫爹啊,他是你爹!」
林湛一脸茫然。
谢侯爷见此场景,连忙屏退众人,只留我们在厅内。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我预料了。
我一时间脑袋嗡嗡,如果林湛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那他不就是皇子?
难怪上一世他能请到太医来谢府。
当今圣上子嗣凋零,宫中只两位皇子,其余皆是公主。
太子迟迟未立,只因大皇子不善文墨又争强好胜,二皇子善文墨却体弱多病。
大臣们也分成几派,他们俩很难分出个胜负。
林湛如果恢复皇子身份,说不定可以争一争……
不对,他的脸有条长疤,储君怎可脸上有疤?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皇上一脸惊喜:「你真是我皇儿?快摘下面具,让朕瞧瞧。」
林湛反应过来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皇上,摘下面具。
贵妃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
皇上却微微皱起眉头。
四姨娘见状,开始嘤嘤哭起来:「这些年,我们母子受过太多苦了。」
我:「……」
就她在府上那个跋扈的样子,谁欺负过她?
皇上握紧拳头,抿起唇,感觉很内疚的样子。
她怨恨地看了我一眼:「求铖郎为我们母子做主。」
我心道不好。

-24-
四姨娘翻脸不认人,说她入府都是被我爹强迫的。
皇上自然是信她,也更加怜惜她。
他没想过,她若是被人强迫,为何还如此光彩照人,不似普通妇人。
之后四姨娘摇身一变成了芸嫔,林湛则成了三皇子宁湛。
林府全府上下被打入天牢,等秋后问斩。
天牢阴湿,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霉臭味,令人作呕。
在天牢待了几天后,江烛来看我了。
「我可以让我爹修书一封给皇上。
「浅浅,只要你嫁给我,跟皇上说我们从小有婚约在身,我便可以救你出去。」
我摇头:「我不能嫁给你。」
江烛忍无可忍,终是朝我怒吼:「林浅,你宁愿死都不愿嫁给我吗?
「你到底怎么了?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从那天选夫婿开始,你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我到底哪里不好?
「求你了,给我一个答案好吗Ŧûⁱ?」
我叹了一口气,江烛于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从不在乎我家是商人,也不计较我行事粗鄙,不会大家闺秀的琴棋书画。
他在乎的是林浅这个人。
烛火摇曳,透过木栅,我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恍惚中,回忆起了第二世。

-25-
嫁给江烛,我是幸福的。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晒透的柿饼,表皮凝着糖霜,内里软糯糯地甜。
可惜只有三个月。
不知是谁向皇上举报,江家意图谋反。
推测的依据是,堂堂将军府小公子却娶了一个商贾之女。
谁知是不是因为我家是首富,以后可以给江家提供钱财来购买兵器。
而江家军在边关有二十万大军,若是再添点钱财,如虎添翼。
这仅仅是一个推测。
可皇上起了疑心。
恰巧江烛的父母兄长都因为他成亲而归家祝贺,都在京城内。
边疆已平静了一年。
战事休整,最先死的,就是武将。
还有人声称搜罗到了罪证。
是我爹和江烛爹的书信来往,写明需要银子购买粮草兵器。
可笑的是,皇上连字迹都没有对比过,便下了结论。
「林府和江府,意图谋反,其罪当诛,三日后处斩。」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两百多条人命。
我和江烛被关在了一起。
去往刑场那天,他眼中只有对我的恨意。
「林浅,我是真的后悔娶了你,要是你当时没有选我,就好了。」
我又何尝不后悔呢?
林府上的人也被我的选择拖累了。
重生后,我对江烛的情绪更多的是生气。
气他把错都归到了我头上。
气他让我一直带着愧疚度日。
我又何尝不是悔恨选择了他。
此时此刻,我仍然能想起,那天刑场上,江家一门将帅,得来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两代忠烈,却被安上谋反罪名。
一颗颗头颅滚落在污泥里,却无人为他们收尸。
这让我怎么不悔恨呢?

-26-
我给了江烛答案,免得他一直心有不甘。
「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神色淡淡,徐徐道来。
江烛本来一开始想反驳,后来听到他父母兄长都死在刑场,便默不作声了。
我不是不选他,而是不能选他。
我不想最后相看两厌,兰因絮果。
听完后,他额间已沁出了冷汗。
「那确实是噩梦,但梦都是反的。」
他仍想说服我,或者说服他自己。
我摇头:「小火虫,这是个警示梦,我们都不会拿自己亲人来冒险。
「那个梦最后,江家军忠诚的被杀尽,剩下的也打散到各个军营里去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江烛站直了身体,已然听进去了。
「可现在你家已经不是首富了,你们现在是罪犯,这样也不行吗?」
他眼中带着苦涩,生硬地开口。
那倒是。
我轻轻开口:「富人不是一朝一夕就变富的,也不是一瞬间就能变穷的。
「钱财对于会赚钱的人来说,唾手可得。
「这个道理,我懂你懂,皇上更懂,所以,算了吧,江烛。
「你来救我,我很高兴,但不必再来了。」

-27-
之后沈檀也来探望过我,拿了很多好吃的,还有保暖的被子。
「如今,我也只能做到这了。」
我表示理解:「谢谢你雪中送炭。」
天牢每日犯人哀叫声照常响起。
沈檀有些不忍:「林小姐,对不起,重来一世,还是没有帮到你。」
这就戳到我的伤心处了。
重生三次,活了四世,还是逃不过早死的命运。
就,怎么选谁都是错啊!
我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主要是,谁能想到,一个最不起眼的人,居然跟皇上有过一段情。
我摆了摆手:「不必再说,看看能不能再来一次重生吧。」
沈檀眼神暗了暗:「已经没有重生了。」
我不解,但他没再说什么。
匆匆来了又匆匆离去。
一个月后,我和我爹及林府众人被放了出来。
没想到ţū́ₕ外面的天,已经变了。
皇上得了重病,大皇子和二皇子打得不可开交。
是宁湛趁机救了我们出来。
他现在一身华服,戴着面具:「大小姐,你瘦了。」
天天吃些清粥白菜馒头,睡也睡不好。
能不瘦吗?
我白了他一眼。
「说吧,你投靠了谁?」

-28-
宁湛眼神闪烁,最终还是回答了。
「二皇子。」
大皇子自小养在谢贵妃身边,二皇子是不受宠的皇后所生。
我没有多问,和我爹住进了他的三皇子府。
府上仆人不多,但个个见着他就怕得要死。
简单来说,就是有他在的地方,婢女小厮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原先我以为他们是怕冷,但只要宁湛不在,他们就会变得很正常。
我派小翠打听了一番,回来后她也开始发抖。
「小姐,他们说三皇子是铁面阎罗,曾经生剥了一个人的皮,还杀了很多朝中大臣。
「尤其是他现在掌握着刑部,地牢里多出了很多折磨人的法子。
「有活着的人出来说有什么蚂蚁咬伤口,什么生吃蜈蚣,还有把人丢进粪坑三天三夜。」
我连忙止住她的话:「行了,别说了,再说晚饭都没有胃口了。」
小翠抖着手:「小姐,之前你那样戏弄他,他会不会报复你啊?」
我看不会。
是不会。
从出狱那天见过他一面后就没遇到过,他每日忙个不停,都不曾回府。
朝廷风云变化极快,皇上的病更重了,已经昏迷多日。
一时之间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争太子之位愈加激烈。
不管如何,我和我爹在三皇子府倒是乐得清闲。
直到芸妃也就是四姨娘派人接我入宫,说是有事要与我说。
她的权力这么大了啊。
直接可以召我入宫吗?
我想了想,让侍卫去通知宁湛,便跟随太监入了宫。

-29-
在偏殿看到谢垣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我就说,芸妃的权力没那么大。
原来是谢贵妃安排的啊。
「谢垣,你怎么会在此?」
他对着我笑了笑,眸中隐隐有疯狂之色:「你说呢,林浅。
「这段时间柳盈盈被我折磨得天天哭个不停。
「她不经意间说出一件事,原来她那天在侯府上遇到两个下人在讨论我在找一女子的事,所以才冒充你的身份与我相认。
「奇怪的是,我派的是暗卫寻找,下人怎么会知道?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林浅,你好狠的心。」
偏殿里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吱呀」一声,门也关上了。
空气中散发着甜甜的香味,一股燥热升起。
我打翻香炉,呵斥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垣走近我,勾住了我的腰带:「浅浅,只要你从了我,回去之后,我就把柳盈盈解决了。
「你以后就是我的正妻。」
我冷笑,拔下朱钗抵住他的脖颈:「别动,否则……」
朱钗尖端刺出了一点血丝。
他顿了顿,知道我是来真的。
下一瞬,谢垣握住了我的手腕:「来,往这里刺,浅浅,你不杀我,就得从了我,跟我在一起。
「但,你杀了我,我姑姑定会让你陪葬,我也不亏。」
真是个疯子。

-30-
永远不要激怒手里有武器的人。
因为她真的会突然情绪上头。
我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还怕第三次吗?
所以谢垣的威胁,一点也没用,甚至激发了我的血性。
那就,都去死吧。
杀了他还可以替前世的自己报仇。
当宁湛匆匆赶到偏殿时,就看到了我握着朱钗呆愣愣地看着谢垣的尸体。
谢垣双手捂住喉咙,眼睛不甘地睁大,血流了一地。
宁湛小心地把我抱入怀里:「没事了,大小姐,没事了。」
我呜咽一声:「怎么可能没事,我杀了小侯爷,侯府不会放过我的。」
他放开我,轻轻拂过我眼角的泪:「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我咬唇:「万一那人是二皇子呢?或者是皇上呢?」
谢贵妃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让谢垣在宫中做这种事吗?
我觉得不会。
更像是皇后的手笔。
若是谢垣得手了,宁湛绝不会与大皇子为伍,甚至后面会找机会杀了谢垣。
若是没得手,我伤害了谢垣,谢府也不会放过我,宁湛为了保护我也会铁站二皇子。
就好处来说,这件事肯定就是皇后干的。
可宁湛已经投靠了二皇子了啊,他们为何还要如此试探,非要他与大皇子决裂不可。
宁湛沉下脸来,郑重向我承诺:「不管是谁。」
我停下呜咽声:「湛哥哥,你当皇上好不好?」
他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轻易就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时之间有点愣住。
此时,谢贵妃终于姗姗来迟,竖起食指:「给本宫拿下他们!」
我推开宁湛,主动承认:「谢垣是我杀的,与三皇子无关。」

-31-
我又被关进天牢里了。
这次不是秋后问斩,而是三日后。
留给宁湛的时间不多了。
他也没令我失望。
第一天,皇上突然病逝,大皇子党拥立大皇子登上皇位,二皇子联合皇后逼宫,手持先皇遗旨,说先皇有意传位于二皇子。
大皇子和谢贵妃自是不信,召集人马反抗,捉住二皇子和皇后。
第二天,宁湛带着城外巡防营的人到皇宫来了个瓮中捉鳖,大皇子、谢贵妃猝。
收拾残局的时候,宁湛让人顺势杀了二皇子和皇后。
第三天,宁湛成为唯一的继承人,只能由他继承皇位。
众大臣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没多纠结便跪下三呼:「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真的很顺利。
后来我才知道,是江烛给宁湛牵线搭桥,巡防营的将士才站到他那边。
而沈檀是最先跪下称宁湛为皇上的人。
有了先开口的领头羊,后面的大臣一个个俯首,生怕慢了给宁湛留下坏印象。
三日后,我出了牢狱,被宁湛迎进宫当了皇后。
宁湛登基后,把太后和玉珠公主贬为庶人,让她们成为芸芸众生的一员。

-32-
帝后大婚当日,宁湛的面具还戴得很牢固,感觉不像是要摘下来的样子。
我轻轻抚摸着那半边面具说:「还疼吗?」
宁湛摇头:「早就不疼了。」
「取下来吧,不取你怎么亲我呢?」
他耳尖泛红,听话地摘下面具。
红烛燃尽,天光微微亮。
宁湛睡得很沉,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我看着他侧脸,心里浮现出一丝愧疚。
当初他和玉珠公主站在一起有夫妻相时,我便怀疑他是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毕竟,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我故意引导谢垣去要赐婚圣旨,赐婚加上他是谢贵妃的侄子,皇上有可能会来参加婚礼。
再同意让四姨娘去侯府见见世面。
一切都是在赌,赌宁湛是不是皇上的骨肉。
如果是,那就让他上高位。
前几世的早死,归根究底,我是死于皇权之下。
公主碾碎我像喝水吃饭那样简单,皇上想除掉隐患,随心所欲。
而谢垣,仗着自己有个谢贵妃的姑姑,任性妄为,不把人命当回事。
侯府内的腌臜事数不胜数。
想要在皇权之下存活,只能把皇权握在手上。
我小声说:「宁湛,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我只是想要活命而已。
他翻了个身,正对着我,忽然睁开了双眼。
「没关系,我心甘情愿。」
沈檀番外

-1-
第一世林浅尸骨无存,而玉珠公主以权势相压,逼沈檀娶她。
那沈檀只好剃光了自己的头,去寺庙当了和尚。
青灯古佛九十年,寿终正寝时,佛显灵了。
「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沈檀迫不及待地说:「我想下辈子和林浅在一起。」
佛无悲无喜:「出家人四大皆空,为何你还执着于情爱?」
沈檀双手合十:「九十年里,我天天都为她诵经,你早就应该知道我放不下她才对。」
佛:「……下辈子你和林浅没有缘分,不能在一起。」
沈檀眼睛沉寂了一瞬, 又亮起:「那就这辈子吧, 能把我和她都重生吗?谢谢。」

-2-
重生后还来不及说话,她就兴冲冲地选了江烛。
行吧。
沈檀先去想办法,把玉珠那个灾星给躲过去吧。
可她无孔不入,无论走到哪, 都碰得到她。
这就是命运吗?
沈檀去喝了林浅和江烛的喜酒,苦涩至极。
总觉得自己求来的重生,怎么就为他人做了嫁衣呢?
只是三个月没到,皇上便下令把他们斩首示众。
沈檀多方周旋,却只能做到暗中让人给她多送几日好吃的断头饭。
照例出家,寿终正寝,佛问。
沈檀回:「还是重生。」

-3-
这次林浅选了谢垣。
她很聪明, 这个不行就换下个。
而沈檀打定主意,两个月不出家门。
这下, 玉珠不会还跑到他家里来和他偶遇吧?
沈檀做到了,真的成功摆脱了玉珠。
可那又怎么样呢。
重生后林浅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递过去的帖子全被退回来了。
林浅显然不想跟他沾一点关系,也许是因为公主。
而谢侯府家大业大,比起他这个穷苦出身的探花郎, 好太多了。
他再一次喝了林浅和谢垣的喜酒,苦涩至极。
他暗自祈祷, 希望谢垣能好好对待林浅。
希望林浅能长命百岁。
可三年后, 她还是病逝了。
沈檀的无力, 成为他的败笔。

-4-
佛说:「最后一次机会了,圆尘, 你的愿望仍旧是她吗?」
沈檀低头,又抬头:「重生。」
佛:「重生后, 别皈依佛门了, 你根本心思不纯。」
沈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重生后, 他迫切地想跟林浅说, 等他, 相信他,选择他。
他会躲过玉珠的, 他会是他最佳选择。
可林浅再一次选择了其他人。
这次是她的继兄林湛。
可他是皇上流落民间的三皇子啊, 以后若是回到皇宫,争储这么凶险, 那她的处境不是也很危险?
沈檀给她写了信,想隐晦地提醒她, 结果她根本看都不看就丢了。
他终于懂得了她的意图。
行吧,他会助她。
沈檀暗地里帮了宁湛无数次,直至宁湛登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后来有一天上朝时, 他和江烛碰上, 两人都苦涩地笑了笑。
宁国文有沈檀,武有江烛,倒也越来越好。
他们心知肚明,这么多年维护的不是宁湛的江山。
夜深人静,佛忽然进入梦里。
「圆尘,何苦。」
沈檀双手合十:「不辛苦,命苦。」
沈檀始终没有娶妻生子, 一生都奉献给了宁国。
只是临终时,他有些后悔。
他从来没有真正对她说过一句喜欢。
当然,林浅永远也不会知道。
沈檀曾在寺庙里为她诵经三百年。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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