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

定国侯府被削去爵位,贬出京城。
萧珩渊扶着以死谢罪的父亲棺木,带着母亲回江州老家。
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抛弃了他,定下了与伯恩侯府三公子的婚约。
后来萧珩渊奔赴边疆,博取军功,重振门楣。
听说前未婚妻过得不好,上交兵权,只为她求一份和离书。
八抬大轿,迎娶入门。
人人都道他们情深义重。
可没人知道,萧珩渊后宅里还有个妾……

-1-
萧珩渊刚走,蒋嬷嬷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五六个粗壮婆子。
好在我已经很有经验,早早穿好了衣服。
端过避子汤一口喝掉,麻溜地跪在了院子里,背挺得很直。
可这依旧不能使蒋嬷嬷满意。
她脸色铁青地质问我:「姨娘今日也是不背这《妾规》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
接着她的板子就一下下抽在我的小腿上、胳膊上。
待三十板子打完,蒋嬷嬷带着沾血的板子离开。
其他婆子守着我,我要跪到酉时才能起来。
她们说,这是规矩,妾应当在服侍完主人后背《妾规》以示对主母尊敬。
我不背,是对主母不敬,应罚之。
我只感觉好笑,我是生是死,不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吗?
何苦还要找个借口。
非得让哑巴开口背书,多荒谬。

-2-
蒋嬷嬷第一次跟我行这规矩,是在萧珩渊和姜蒙研大婚后第一天。
前一晚,本该洞房花烛的萧珩渊不知发什么疯跑来,拉着我就要干那档子事。
他喝醉了酒,我推也推不动,被翻来覆去地玩了个遍。
萧珩渊叫了很多句「濛濛」,说:「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不知道,他认错了人,却差点搭上我的命。
翌日,我还没醒,就被从床上扯下来。
一碗药灌进嘴里,我只身着肚兜,被七八只手摁在院子里。
蒋嬷嬷铁青着脸:「主母有训,姨娘今日好好背背《妾规》吧。」
我「啊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嬷嬷的板子就下来了:「姨娘这就是不敬主母了,那今日,就长长规矩吧。」
板子专招我身上青紫的地方打,我疼得像被开水烫的剥皮耗子,满地打滚。

-3-
我那时伤着膝盖,本就被萧珩渊一晚上折磨得痛不欲生,一顿板子下去。
高烧不退。
阿若来给我送饭,见我要烧死,偷偷熬了药喂给我。
她怜悯我道:「这高门大户的妾,竟也会过得这么苦。」
我鼻子一酸,泼天委屈。
我不是想要做这个妾的,我只是因为一次好心,搭上了自己的人生。
我长在姚安镇,我十二岁那年失去双亲,可镇上伯娘都拿我当亲女儿怜爱。
医馆的柳哥哥还叫我在医馆帮忙,给我一份谋生活计。
我虽无医学天赋,但我处理药材干净,配药也快,阿茗就大度地将我记作挂名弟子。
阿茗大名柳昭茗,是柳哥哥的师妹,是十二岁就能开出治疫病的方子天才。
我俩名为师徒,却天天混在一起叽叽歪歪。
她跟我说,柳哥哥其实是她爹爹收养的,她爹爹临死前,叫柳哥哥好好照顾她。
她说,她以后要和柳哥哥结婚。
我许诺她,要给她绣最好看的嫁衣。
日子幸福地过着。
直到四年前,我在巷口捡到浑身是血的萧珩渊。
当时柳哥哥去了邻县看诊,我只好将他背回了自己家。
敷药止血,还给他喂了一颗阿茗给我的保命药丸。
他命大,烧了半夜,在清晨醒过来,谢了我的救命之恩,拿出令牌,说他是边疆的将军,因军务被突厥探子追杀。
那时,突厥正进犯边疆,我信以为真,越发精细照料他。
半月,他的身体已好得差不多。
他提出告辞时,我烧还了一桌好饭给他践行。
可我没想到,他那斯文皮囊下,竟是个畜生。
他吃完饭,竟将我推倒在床,强要了我。
窗外的月光白惨惨地一晃一晃,我疼得无声尖叫,我以为我会死,可没有。
再次醒来,被绑在马车上。
我怒目看向萧珩渊,不懂他为何要恩将仇报,如此迫害于我。
他却拿出一张卖身契,说我以后就是他的妾。
那籍贯八字,真真切切就是我的,实在荒唐。
我不相信,所以在半路逃到官府求救,可萧珩渊拿出我的卖身契就轻而易举领着我走了。
原来,他这一出,不过是要我明白,我真的没了自由身。
可他却还要怨我不安分,烧红烙铁,在我后腰烙了个渊字,皮肉滋滋作响,我疼的生生掰断了两根指甲。
后来我就被带到了军营。
边关苦寒,一待就是三年,在萧珩渊身边,常觉生不如死。

-5-
我不懂萧珩渊,他明明很爱姜濛研。
所以会用浴血拼杀换来的兵权为她求一纸和离书,八抬大轿迎娶入门。
还会用一碗落胎药,落下我六个月的孩子。
他说主母没有进府,我不能诞下孩子,可是这个孩子,也是他求来的。
那时突厥八万士兵围困玉门关,我们苦守,可是都知道,没守下来的希望。
萧珩渊停了我的避子汤,在我查出怀孕三个时派人送我去江州萧家。
他说,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就给我卖身契。
但那仗打赢了。
萧珩渊奇兵突袭,反围剿了突厥大军,绞杀七万突厥士兵,突厥一蹶不振,自此纳贡称臣。
圣上龙颜大悦,不仅恢复了定国侯府爵位,还封了萧珩渊镇国大将军。
我那时刚到柳州,听闻消息,不知该何反应。
这桩大喜事里,我的悲痛与绝望似乎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大逆不道。
可我差一点,就自由了。

-6-
我又被从半道押回了上京。
一路上,都在盛传萧珩渊和姜御史家的大小姐姜濛研的故事。
原来,两人本是青梅竹马,还同在白鹿书院读书,是一对才子佳人。
可是前定国公做了错事,才使得这对有情人劳燕分飞。
萧珩渊奔赴边疆。
姜濛研嫁给了伯恩侯府的二公子——陈恩枭。
那陈恩枭是个纨绔,明明有了姜大小姐,还眠花宿柳,纳了十几房小妾。
萧珩渊进京的第三天,就当街打了陈恩枭一顿。
甚至上交了兵权,只为姜濛研求了一份和离书,后又请了媒人,一百六十抬聘礼去求亲。
婚期定了,就在下月初六。
人人都感叹两人的情深义重。
我心跳得飞快,既然他已经和心爱之人团聚了,会不会放了我,这样我就可以回姚安镇了。
把我贬为做丫鬟也好,我可以慢慢攒钱给自己赎身。
只是不要将我发卖了,我听说玩腻的妾会卖到窑子里去,窑子里的姑娘是很可怜的。
我心思飘来飘去,一会喜一会儿哭。
惹得今日看守我的侍卫大发雷霆:「不要发疯。」
我低下头,不敢再露出心思。
进府等我的,首先是一碗落胎药。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给萧珩渊生孩子,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喝了。
他又有点生气,一巴掌给我扇到鼻血都流了出来。
他是个阎罗,喜怒无常,常拿我当小鬼折磨。
后来我听阿若说,是个男孩,都成型了。
莫名有点悲伤,心里空落落的,把手里做了一只的虎头鞋藏在柜子最深处。

-8-
可萧珩渊也不让我离开。
蒋嬷嬷在大婚前三天来找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叫我离开侯府。
我告诉她我要卖身契。
她说未来主母开口定的,管家会去官府销籍。
我想起民间传颂的姜濛研,容貌倾城,富有才华,年年寒冬亲自布衣施粥,是个活菩萨。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收拾了个小包袱,里面只有一只虎头鞋。
连夜离开。
朝着记忆中的姚安镇跑了很久。
黎明前终于看到了刘三娘买馄饨的大摊子,喜极而泣。
可下一秒就被萧珩渊捏住脖颈,提溜夹在马上,颠得头昏脑涨地回了侯府。
萧珩渊将我扔进院子里,说我是逃妾。
我跟她比划我不是,可他看不懂我的手语。
我想写给他看,他不让。
只将我困在墙角,徒手捏碎了我的右膝盖。
我疼得涕泗横流。
他说这是惩罚。

-9-
我命不好,莫名成了妾,莫名成了逃妾。
规矩掌握在他们手上,我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接连的折磨,我承受不住,烧得昏天黑地。
白浪费了阿若的药,真对不起。
迷迷糊糊,看到爹娘在桥的那头朝我招手,心里酸得一滩水,拼了命地想跑过去,可腿却越来越疼。
一阵剧烈绞痛中,我猛然惊醒,正对上萧珩渊的双眼,吓得一哆嗦。
他抚过我的脸颊,「别怕。」
原来是大夫在给我重新包扎腿上的伤。
萧珩渊,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可怕了。
大夫跟说我这条腿算是废了。
我没什么好可惜的。
萧珩渊因为我的「出逃」,早将我锁在了这个小院子里,只让阿若给我早晚送两顿饭,我没什么路需要走。
偶尔也会庆幸,右腿每次跪不久就会麻木,这样就只能疼一条腿了。
我麻木且疼痛着,不敢死。
我十三岁那年得了重病,阿笙为了救我,给我用了千年灵芝和人参。
她跟昏迷中的我一直念叨,说那是她要嫁给柳哥哥的嫁妆,就这样全给我吃了,我要是就轻易死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我醒来后很愧疚,不知该怎么补偿她,她却眼泪汪汪,说没医好我的嗓子。
傻阿笙,怎么那么善良。
她固执要命,跑去南方,要去找钟大夫,临走前抱着我:「琉琉,等着我,我一定会医好你的嗓子。」
第二年,她寄来信,骂钟大夫是个坏老头,让她跟他学十年医才能离开。
阿笙,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了,此生,只盼能再见你一回。

-10-
因我动不了,阿若被允许贴身照顾我。
她是个很心软的姑娘,那时我刚小产时,她劝我想开点,说侯府就我一个姨娘,以后富贵是常有的。
可现在见我被磋磨至此,她却说做姨娘也没什么好的。
原来老夫人怨恨姜濛研在侯府落败时,退亲另嫁,可拗不过自己的儿子硬要娶,便在新婚夜给下马威,要将身边的丫鬟赐给萧珩渊做妾。
惹得姜濛研生了气,关了门不要萧珩渊进去,萧珩渊就故意来我这里给姜濛研置气。
姜濛研更气了,第二日就派来蒋嬷嬷行什么《妾规》,无非气不能出来。
阿若红着眼:「都传夫人慈悲心肠,我看倒像夜叉,只拿无辜人的命出气。」
她义愤填膺,吓得我忙捂住她的嘴。
在边关时,萧珩渊有段时间对我很好,不打也不骂,还会给我带东西。
我一直怀疑他被鬼上身了。
直到我被一个奸细用刀抵在脖子上,威胁交出城防图时。
我才明白,这是在拿我打窝?
萧珩渊一箭将我和那个奸细穿了个串。
他死了,我没死。
有个白净的将军见我可怜,把我送去了军医那里,可惜好人不长命,那个将军死在了玉门关那场战争中。
萧珩渊心思缜密,城府深,这样的话,说不得,保不齐就传他耳朵里。

-11-
萧珩渊后宅小,却并不安宁。
老夫人要立规矩,姜濛研院门都不登,气得老夫人寻死觅活,非要萧珩渊休妻。
婆媳不和,老夫人侄女也不省心。
老是和萧珩渊偶遇,都被丫鬟报告给了姜濛研。
有次姜濛研将两人堵在书房,骂那表妹水性杨花,勾引别人丈夫,要让嬷嬷绑了卖去窑子里。
萧珩渊和她大吵了起来,说她是妒妇。
虽说两人情深,可两人都是极高傲的性子,姜濛研不低头,萧珩渊不肯退让。
只是可怜了我,一吵架,萧珩渊都要将怒气发泄在我身上,彻夜磋磨。
翌日,还有蒋嬷嬷的一顿板子和罚跪。
两人铆足了劲将对彼此的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折磨得我半生不死后,两人气也通了。
又和好,去看庙会,赏花,骑马打猎,做一对神仙眷侣。
有次因着表妹「不小心」摔到萧珩渊身上,两人又大吵一架。
萧珩渊天天来我这里,蒋嬷嬷一天比一天下手重。
两人似乎在比谁更有劲。
我被折磨得皮开肉绽,可萧珩渊看不见,他每次来,熄了灯就将我往床上带。
他看不见我身上的凄惨模样,听不见我的悲鸣痛苦。
只是很用力。
有个晚上,我迷迷瞪瞪看见萧珩渊满身都是沾着我的血,一脸惊恐,吓得都软了,活该。
贵人的爱恨情仇啊,得用我这一身血,一身肉去做那点缀。
苍天,好不公啊。

-12-
因着那次败坏了萧珩渊的兴致,他不会连着来,我有几天好日子过。
坐在门槛上,吹着风,吃着阿若给的梅子糖。
虽然身上疼,但难得安宁。
却不想,杨嬷嬷来说老夫人要见我。
老夫人是不喜我的,我也只给她磕过一次头,为什么要来见我呢?
我带着疑惑被两个婆子径直架到一处宴席。
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气度不凡,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可嬷嬷将我强行摁在老夫人身边,众人看向我,老夫人笑说道:「这是阿渊从边疆带来的孩子,陪了他四五年了。」
众人不语,神色却很玩味,姜濛研仍然笑着,但很强撑。
上京谁不知,姜濛研好命,有个萧珩渊为她赴汤蹈火,我的出现,给这则美满的爱情增添了一道破痕。
我明白过来了,老夫人是拿我来给她儿媳妇找不快。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冷汗湿透了内衫,我有一种预感,我这次会死得很惨。
宴席结束后,老夫人意气风发地离开。
萧珩渊甩给我一巴掌,骂我是个蠢货,叫我滚回院子里别出来。
我拔腿就跑。
柳哥哥曾救过的一只被人折断后腿的橘猫,有人靠近就拖着残腿,跑得飞快。
我将自己藏在衣柜里,战战兢兢待着,不知道断头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我很害怕,哭湿了半床被子。
可半个月都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阿若说,侯爷和夫人去庄子赏花了。
我傻笑了一ṱü₉下午,这下没事了。
我将藏在小荷包里摔成两半的菩萨摆在桌子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是柳哥哥送的,我和阿茗都有。
可有一次,萧珩渊莫名生气,将我脑袋往墙上撞,玉碎了,我没死,菩萨给我挡了一劫。
后面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较完整的两块,藏在小荷包里。
日日恭敬祈祷着,祈祷萧珩渊心情好一点,祈祷萧珩渊和姜濛研不要吵架。
这样我就会少挨点打。
其实我也是爹生娘养的,我的肉也是人的肉,我经常疼得没办法。
可我太贪心了,早消耗尽了菩萨的善心。

-13-
蒋嬷嬷找来说姜濛研要见我时。
我的心跳得几乎从嗓子眼蹦出来,去的路上抖着腿,进门就跪在地上磕头。
我可以再卑微一点,卑微到尘埃里,只要不打我就好。
可姜濛研很和气,她拉我起来,让我坐在矮塌上,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她身穿锦缎,笑容和煦,恍若神妃。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她。
我点点头,无声说了句好。
她笑了笑,拉过我的手,又问我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柳仪。
我鼻头一酸,我没想到我会听到柳哥哥的名字,这五年来,我只敢在心里惦念,也曾想过,他突然降临,带我离开。
可不能了,我已深陷泥潭,不能让柳哥哥也牵扯进来,所以,我抽开手,摇了摇头。
姜濛研推给我一个匣子,我不明所以地抱住,很重。
「那就好,那日宴席你在满上京传出了名声,有个叫柳仪的男子,竟上门自称是你的哥哥,你说多可笑。」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匣子从我手中滚了出去,是一双血淋淋的手。
指腹是厚厚的茧,那是捣碎很多很多药磨的,那双大手经常抚摸我的头顶,说:「琉琉啊,别怕。」
是柳哥哥的手。
「竟敢冒充我侯府的亲戚,真是胆大妄为?所以,我将他的脑袋和手都剁了,王姨娘,你开心吗?」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了,那一刻,一股极强的悲鸣划烂了我的五脏六腑,冲上了我的脑子。
我不顾一切冲向了姜濛研,我要杀了她,可蒋嬷嬷一脚就给我踹飞了,四五个婆子脚和拳头噼里啪啦落我身上。
姜濛研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蝼蚁,也敢让我名誉扫地。」
金殿的菩萨变成了修罗模样,张牙舞爪地要我的命。
原来那全是虚名,虚到极致的名。
她生气了,就要让我痛,这次她太生气了,就要拿我的杀我的亲人给我看。
我不知哪里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挣脱开来。
我想去找萧珩渊。
我冲进他的书房,将姜濛研杀了柳仪哥哥的事写给他看。
那时在军营,萧珩渊怕我害他性命,也怕我自杀,跟我承诺过,只要我听话,安心伺候他,他不会动柳哥哥的,那时阿茗已经去南方两年了,他没打听到。
他答应过的。
可现在,他沉默了。
我跪在地上,无声恳求他:萧珩渊,给我做做主吧?
他伸出手,将我搂在怀里,我委屈的眼泪只掉。
可下一瞬,两只手腕传来巨大的疼痛。
「啊——」
我疼得几乎要跳起来,可却被紧紧锁在怀里。
我哀嚎着,哆嗦着,两只胳膊火烧火燎。
萧珩渊废了我的手筋,这样,我就不能告诉别人,姜濛研杀过人了。
我不懂,一个人,怎么能对另一个人那么残忍。
好疼啊,我真的好疼。
腿上还有血在往下流。
陷入昏暗前,是萧珩渊焦急的声音:「叫府医,去叫府医——」

-14-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阿茗穿着金线鸾凤红嫁衣,柳哥哥背着她走过姚安镇的青石花板桥上。
到我面前,忽然,柳哥哥的两只手就掉了下来,头也断掉了。
阿茗问我:「琉琉,我哥哥的手呢?我哥哥的头呢?」
我在梦中惊醒,痛不欲生。
我吃光了阿茗的嫁妆,还害死了她的爱人,我就应该随着我爹娘死在那场疫病里,而不是害死一个个恩人。
祸害——
我怔怔地,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郎中放回我的手腕:「王姨娘这次小产损了身体,怕是要好好调养一番。」
「你只管开药,多珍贵药材都能找到」,萧珩渊抹去我的泪:「别怕,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扭头转过去,手废了,连推开他都不能。
真是,废物啊!
阿若跟我说,萧珩渊杖杀了姜濛研院子里所有丫鬟小厮,蒋嬷嬷被拖出去时。
姜濛研提着刀,说要杀蒋嬷嬷就先杀了她,才留了一条性命,可也被打了三十大板。
「姨娘,你要振作起来啊,侯爷还去大明寺给孩子立了长明灯,他心里是有你的。」
是吗?那还真挺——恶心的。
我已无脸见阿茗,生于我,再无意义。
我不吃不喝,萧珩渊会给我灌水,灌粥,甚至威胁我,没有用的,求生是艰难的,求死是容易的。
阿茗,对不起,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给你赔罪吧。
常听老人说,人死前会走马灯,我总会看见街角的风筝,十里的庙会,柳哥哥微笑着的脸,还有——阿茗。
她给我扎针,喂我喝药,抚摸我的每一道伤痕,我在迷蒙之际伸出手,却真真切切地抓住一只温热的手。
阿茗,是真的阿茗。
我不可置信睁大双眼,恢复了清明。
阿茗俯下身来:「我回来了,琉琉,我的琉琉,你受苦了。」
她的泪一滴又一滴,润湿我的肩膀,烫得我心疼。
我颤抖着说「对不起」,却发现能出声了,阿茗实现了她的承诺,给我治好了嗓子,可我。
却害死了她唯一的亲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死了柳哥哥,对不起,阿茗——」
我的言语是那样的空白,要是我此刻能被Ṭũ̂⁽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也要比这好一点。
阿茗将我抱得愈发紧:「不怪你的,做错事的不是你,琉琉,恶人,是哪些藐视生命的人,你一点错没有。」
我不可抑制地悲痛大哭,似要哭诉尽所有的委屈。
「别怕,琉琉,我会给你和柳哥哥报仇,你再也不要害怕。」

-16-
我又一次失去了孩子,老夫人借这个由头,强硬地给萧珩渊赐了两个妾。
一个就是她房里那个丫鬟,另一个是表妹。
听说当天晚上姜濛研就给沉了池塘,还把脸给毁了个干净。
老夫人怒火中烧,一气之下,竟倒了下去。
府中人仰马翻,众人都说,晚上能听到池塘边有哭声。
阿若跟我说这些时,咬牙切齿:「要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那贱人早就该被生吞活嚼。」
阿若痛恨着姜濛研。
她父母也去世的早,仅有个妹妹,她靠在街头卖麦芽糖为养活自己和妹妹。
可一日回到家,却目睹妹妹被活活打死。
那几个高大的人全是姜府的人,原来是妹妹不小心冲撞了姜濛研的轿子,颠了姜濛研一下,她顾忌名声,当面没发怒,背地里却派人打死孩子。
阿若去报官,反而被下了大狱,有个牢头好心,放了她。
「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和这些官家人,斗什么呢?别自不量力。」
阿若没听,后来听说姜濛研要嫁到侯府,便将自己卖了进来,等待机会。
她开始对我好,也是希望我能扳倒姜濛研。
阿茗被请来给我医治时,本想买通她,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段过往。
阿若跪在地上给阿茗磕头:「只要能让姜濛研那贱人血债血偿,我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萧珩渊在一个深夜过来,他看起来很累,眼底都是青色。
我心里涌现强烈的报复快感,却装作一无所知,拉了拉他的衣袖。
这是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对他有反应。
他眸中闪过喜色,翻身上床,将我抱在怀里,手与我紧紧相握住,像极那在边关寒冷的三年,仅仅只有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
我在黑夜里凝望着萧珩渊的侧脸,那么真挚的感情能经得起多少消磨呢?

-17-
姜濛研这次犯的事大,姜夫人亲自上门教训。
「妾,不过就是个玩意,你一个主母,你要做的,是执掌中馈,抚养子嗣,而不是下贱到去和妾争风吃醋,娘往日教你的,你都听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姜家还送来了姜濛研的妹妹给萧珩渊做贵妾。
老夫人挣扎着起来小办了一场宴席,姜濛研似乎真的听进去了,亲自接了她妹妹的茶,可下一刻,一刀砍断了她妹妹的脖子。
用的是那把杀我柳哥哥的刀。
如她所说,削铁如泥,头颅「邦邦」滚到了大理寺卿的脚边,血哗啦啦流满了半个厅堂。
宾客随即四散而逃,大理寺卿绕开头颅,好像没看见一样离开。
消息火星子一样传开,人人都道:「那位蕙心兰质的姜家大小姐是个吃人饮血的疯子。」
老夫人这次真倒下了,请了族老,开了祠堂,势必要休了姜濛研时也半躺在软榻上。
而姜家早就放话断了和这逆女的情分。
听说姜濛研是个疯子的事已经影响了家中弟弟的婚事。
原来,似宝如珠的你,也不过如此。

-18-
我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姜濛研。
她素白着脸,却面如枯槁,这是长期没睡好的,精神躁动造成的。
姜濛研一直无孕,四处求医,想要个孩子。
阿茗在江南声名就很大,萧珩渊还请来给我看过病。
姜夫人亲自重金求上门,阿茗顺势应下了,给她开的药里,加了大量干姜和附子,看似活血,实则让人心燥,睡不着,加重了姜濛研本就脾气暴烈的脾气,让她走向了疯的边缘。
族长敲着龙头拐,责骂萧珩渊愧对祖宗,二十八还无子,甚至纵容恶妇伤人性命,欺辱母亲。
「今日要不送这夫人去乡下庄子,要不就休了她。」
姜濛研不搭理,转头只和萧珩渊说话。
「爹爹只宠爱姨娘,娘怨恨是因生我时伤了身子不能生下儿子,无论我事做得多好,都苛责于我。」
「可是唯有你,你从小就对我好,宠着我,纵着我,你承诺过我,你这一生,都会爱我。」
「那时爹爹急于撇清跟你家的关系,逼我嫁给陈恩枭,鞭子都抽烂了一根,我没屈服,是他以娘的命威胁我才嫁的。」
「我大婚那天,你带着伤从边疆赶来,说要我一定过得幸福,所以我喝了一碗又一碗避孕药,只是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可你回来时,身边却带着一个怀孕的妾,你辜负了我!」
萧珩渊反驳:「我没有辜负你,孩子我打了。」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留在府里?」
「她毕竟救过我的命,我放她出去,无依无靠,她怎么生活?」
真可笑啊,明明我是被强迫的,却被说成赖上他的,好一个颠倒黑白。
姜濛研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要去她的屋子?你爱上了她?」
「我没有」,萧珩渊急切道:「每Ṭṻ₌次都是你先与我置气,我才去的,我没有爱上她,否则我怎么会容忍你那样教训她。」
「那其他的呢?你母亲赐给你的,还有我那庶妹,你明知道,我最厌恶她」,姜濛研眼圈泛红,大声道:「我已经容忍了一个贱人,你还要我怎样,看你妻妾成群吗?」
「我需要一个孩子,阿研,侯府需要一个继承人。」萧珩渊无奈叹气。
姜濛研最终让步,指着我:「让她再生一个,放在我的膝下养。」
萧珩渊答应了下来,姜濛研犯的「滔天大错」就这样没了,不顾族老脸色铁青,老夫人唉声叹气。
谁不叹一句情深似海呢?
可阿茗跟我说过,我根本没喝过避孕药,那蒋嬷嬷一碗一碗喂给我的,全是滋补的药,总不能是姜濛研大发慈悲吧。

-19-
我没哭也没闹,只是在每个萧珩渊来的晚上,缠上他,他的身上,有我留下的各种印子。
阿若跟我说,每次萧珩渊从我这离开,姜濛研都要大闹一场。
最重的一次,萧珩渊说:「谁让你不能生呢?」
听说姜濛研连喝了五碗药。
你可一定要多喝啊。
我对着镜子抹了点唇脂。
姜濛研现在应该很难看吧,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都很面目全非。
我又一次诊出怀孕那天,萧珩渊眉间是藏不住的喜色。
他这次护着我,饮食单开了小厨房,门口是侍卫守护。
可姜濛研进不来,她的人能进来了,小桃偷偷藏在架子后面,我佯装不见,只一杯杯给萧濛渊倒酒。
今日我特地要吃了羊肉锅子,这是我在边疆时,与萧珩渊难得吃到的美食。
果然,他见了就让取来酒。
他喝得兴起,将我搂在怀里,摸着我的肚子:「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我就立他为世子,为你请诰命。」
他情深地看着我,一片虚伪。
我只加了一点迷香,这就将我错认了,原本我只是要小桃见到一些我和萧珩渊亲密的画面,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看着偷溜出去的小桃,我眯着眼笑了。
姜濛研,你还坐得住吗?

-20-
她坐不住,在一个晴天,提出要和她母亲去庄子上散散心。
萧珩渊亲自送去的。
傍晚回来,还给我带了很有声名的李记枣糕。
阿若传来阿茗的话——鱼,上钩了。
萧珩渊开始日日住在这里,他拿出我曾做的那只虎头鞋,让我再做一只。
我拿起针,抖了一番,却脱力掉落,抬头向他惨白一笑。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没再说话,在晚上时,拿着一对木雕老虎放在我的床头,手指上满是伤口。
真恶心。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但好在,姜濛研回来了。
怀着孕回来的。

-21-
我再一次被压在了地上。
护卫丫鬟都被打倒在地,阿若想冲上来护着我,被几个婆子打得满脸是血。
她尖叫着:「我们姨娘怀着世子爷,你动她,侯爷不会放过你的。」
姜濛研抚着平坦的肚子,懒散开口:「我怀着的才是世子爷,她怀着的,不过是个贱种,别说以前为了让我消气,侯爷就容许我教训她,现在就算我打死她,又能怎样呢?」
她的语气是压不住的喜悦,扬起下巴,发号施令,「给我打掉贱种。」
话音刚落,我就被钳住下巴,凶狠的婆子端着药,不顾我的挣扎往我嘴里灌。
可下一瞬,人却飞了出去。
萧珩渊回来了,我柔软地倒在他的身上,不住咳嗽,时机拿捏得刚刚好。
姜濛研怒气冲冲:「阿渊,我不是写信说了吗?我怀孕了,不需要她的孩子了。」
「怀孕了?」萧珩渊质问道。
「是啊?我到庄子上ţů₁,就一直呕吐,郎中诊出喜脉,我本来想立刻跟你说的,可脉象不稳,娘让我养养再说的。」
「我一直想跟你生个孩子的。」她拉过萧珩渊的手放在肚子上,「你摸摸,我们的孩子都三个月了。」
萧珩渊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姜濛研一怔。
「你确定,那是我的孩子?」
姜濛研神色惊恐:「你到底在乱说什么?我身体不舒服,我先——」
大理寺卿和侍卫鱼贯而入,打断了她。
「伯恩侯府报官说侯夫人通奸谋杀了陈二公子,侯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姜濛研不可置信回头,拉着萧珩渊,「我没有,阿渊,救救我,我没有——」
可还是被活生生带走了,她的阿渊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原来大理寺卿也会办案啊,只是不办老百姓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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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渊不去上朝,只日日陪着我。
并非他爱我,只因整个京中,人人都知姜濛研给他戴着一顶大绿帽。
原来姜濛研不仅仅只和她母亲去了庄子,还有她的前夫ŧûₛ——陈恩枭。
两人旧情重燃,不知天地为何物,足足鏖战两月有余,可姜濛研,竟是奔Ṭú²着借种来的。
她在诊出怀孕后,杀了陈恩枭,扔到了悬崖底下。
幸好随身小厮一直知道两人奸情,禀告了伯恩候,伯恩候带人彻夜翻寻,找到时,已奄奄一息,说完真相,便气绝身亡。
伯恩候是二皇子外家,当时,他也在场。
陈恩枭不过是个庶子,并不得宠,不过伯恩候府怨恨萧珩渊和姜濛研一对奸夫淫妇,打了他们脸面,还被赞为一桩美谈。
如今不仅要求大理寺卿严惩姜濛研,更是大肆宣扬了这桩丑事。
当初的神仙眷侣,如今不过笑话一桩。
就连姜夫人,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陈恩枭享了母女之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姜家夫人因这件事,已经因身体有恙,暴毙了。
听说是失去女儿的那位姜家姨娘亲自动的手țū₈,惨不忍睹。
都该死。
全部都该死。
阿茗告诉我,我失踪这几年,柳哥哥这一直都在到处找。
还怕她担心,不敢告诉她。
天南海北,各个地方,最后得到的线索是萧珩渊,他又赶来上京。
听说侯府有一哑妾,多方打探,知道是我。
才敢给阿茗送去信,告知一切。
他那时候,是多么盼望着我们能团聚。
可他寻上门来时,正好撞见姜濛研庶妹。
原来那姨娘早就存了想让自家女儿攀附上姐夫的心,常打发女儿过来走动。
那庶妹拦下柳哥哥,得知缘由,将消息卖给姜濛研示好。
姜濛研从姜夫人那里找来人手,将柳哥哥骗去郊外庄子。
两人亲自将柳哥哥四肢砍断砍断,割断脖颈。
阿茗说:「我那时查清真相,发誓一点要她们一模一样承受一遍。」
如今才死了两个,还不够。

-23-
姜濛研很快就判了斩立决,就在五日后。
书笠进来禀告时,萧珩渊眼皮子都没抬,还说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免得吓到我。
真真好笑,他二人浓情蜜意时,恨不得折磨死我,如今情谊淡去,好像从没爱过一样。
萧珩渊的爱,像冬日的雪花,都不用太阳晒,风一吹就化了。
他那么爱姜濛研,也没耽误将我带在身边,日日做恨。
他后面为她做的一切,不过是夺回他曾是年少轻狂萧世子的一切罢了。
阿茗跟我说过,他虽陪姜濛研风花雪月,却很少同房。
这也是,姜濛研迟迟不孕的原因。
说到底,嫌弃。
姜濛研也是傻的,她不懂这些,她母亲教给她的,全是怎样做一个主母。
所以在阿茗的哄骗下,她信了萧珩渊是个「不太行」的人。
而我怀孕,是因为身体好,她身体本来就差,需要更「强健」的男人来让她有孕。
我这边的不断刺激,阿茗那边的谆谆善诱,最终在小桃的「传密」下。
姜濛研决定找陈恩枭,可能根据她曾经的体验,陈恩枭很「强健」。
但她到底谨慎,写信给了姜夫人,阿茗心惊了很久,没想到姜夫人因没有儿子,屡屡被妾室压一头,立刻同意,还愿意给两人做遮挡。
陈恩枭本就与萧珩渊有夺妻之仇,自是喜不自胜。
不过他没听姜濛研的保守秘密,反而炫耀给了小厮等。
接下来,一切顺势发生。
不过最后阿茗等在悬崖底下,为陈恩枭延了恰到好处的命。
25ƭù⁸
蒋嬷嬷找来时,萧珩渊正在陪我写字。
她怨恨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生嚼下咽,却最终跪倒在地,手高高举着个镯子,头都磕烂了,只求萧珩渊去见见姜濛研最后一面。
萧珩渊怔愣了很久,似乎也记起来了他们曾经的恩爱岁月,点了点头。
我俯身借给他整理衣服领子,在他肩膀处留下一道口脂。
阿茗买通姜夫人身边的小丫鬟,送进去了姜濛研最爱的那把匕首,还带去了姜夫人身死,她声名尽毁的消息。
我静静等着,午时三刻,传来了萧珩渊被刺的消息。
我特地让阿若禀告给老夫人,让她主持大局,没想到,她不中用,竟中风倒了下去。
虽说我也在她的饮食中下过一些药。
只可惜,萧珩渊没死,他竟然天生异体,心脏在左边。
太医院把人送来时,我刚洗完澡。
我刚去弄死了姜濛研,身上都是她的血,不好闻。
姜濛研在将刀捅进萧珩渊后,就想自杀,被阿茗买通的狱卒拦下。
萧珩渊被送去救命,我坐上马车,和阿若来到监牢,看到我和阿茗站在一起。
姜濛研终于脑袋灵光,知道是我们布的局,先是咒骂我们不得好死,又苦苦哀求放过她。
阿茗开口:「你把我哥哥的手和头还回来,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我和阿茗断了她的四肢,留下她一命,让阿若报她的仇。
阿若一遍一遍质问她:「她那么小,都没伤到你,你为什么非要她的命,为什么?」
可直到死,姜濛研也没想起来,阿若报的哪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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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将萧珩渊送来我房中照顾,毕竟,能活动的主子看来就我一个。
阿茗要在药里加点料,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死了,还能栽赃给太医院。
我摇了摇头。
看着好几次偷溜进书房搜寻东西的书笠。
我知道让萧珩渊死得更痛苦的办法了。
他要死不瞑目,粉身碎骨,所愿皆不可得,才能消我怏怏之恨啊。
萧珩渊一醒来,我就在旁边,他久久盯着我。
「琉琉,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
他跟我许诺未来,说:「琉琉,孩子生下来,男孩叫萧煜,女孩叫萧篁。」
我朝他轻轻笑了下,只是喂粥。
每次给他喂完药后,我都会给他喂一碗肉粥。
他很喜欢,常夸这粥很是鲜嫩。
喜欢就好,毕竟这东西,可不多见。
药天天喝,萧珩渊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他并不蠢,在我再一次端来药时,房间早已等待着一位郎中。
他给了郎中一个眼神,郎中上前,将银针插入药中,瞬间变黑。
「啊——」
郎中面色直接变了。
萧珩渊直直看着我,似是不敢相信:「你竟然下毒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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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坦白承认。
他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会说话的?药是谁给你的?」
阿茗从屏风后出来,「不是侯爷请我来给琉琉治病的吗?她现在好了,您不谢谢我吗?」
「对了。」阿茗接着说:「我还将你的夫人治成了疯子,你的母亲治成了中风,您怎么感谢我。」
萧珩渊半挣扎着起来:「你到底是谁?」
阿茗靠近他,冷声道:「侯爷难道就不知道,柳仪他还有个未婚妻吗?」
「原来是为了他。」萧珩渊转头看向我:「你也是为了他这么恨我?」
我咬着牙,「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萧珩渊,我每次午夜梦回,都悔不当初,如果当时不救你,你死在那条巷子就好了。」
萧珩渊闻言,想站起来,却吐出一大口鲜血,半倒了下去。
「书笠——」
他扬声叫进来书笠,吩咐道:「杀了那个大夫,等孩子生下来,送去江州,然后——」他一字一句道:「送夫人下来陪我。」
可他转瞬不知想到什么,「算了,你守着夫人,照顾好孩子,等——」
我大笑出声,阿茗在我腹部扎了几针,我的肚子就下去了。
萧珩渊目眦具裂:「我的孩子呢?」
我轻轻搅拌着肉粥:「你的孩子在这呢?您不是也觉得很美味吗?」
「你杀了你的孩子?」
我摇摇头:「您错了,这是您和您夫人——姜大小姐的孩子呀,她当日怀了孩子,阿茗诊断出来后,就骗去和陈公子交欢,他们颠鸾倒凤那么久,都没掉,想来这孩子应该是很想见见您,,所以姜大小姐死后,我把他掏出来,和您亲近亲近,您喜欢吗?」
「哈哈——」
萧珩渊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我,「书笠,给我杀了这两个贱人。」
书笠闻言,抽出剑,却缓缓指向了萧珩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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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渊怒火攻心,连连吐血,他悲痛看向书笠:「是我一手提拔的你,你竟然被这两个贱人蛊惑,要背叛我?」
听听,多可笑。
他对于别人恩将仇报不可理喻,可他自己做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书笠看着他:「我是韩容的小兵。」
霎时,萧珩渊脸上泛起了青紫,他的心病,被戳破了。
韩容,就是那个救了我,后死在玉门关的白净将军。
我在书房堵住书笠,想和他达成合作时,他却先一步对我说:「王姑娘,看在我们将军曾经救过一次您的份上,帮帮我。」
书笠要找的,是萧珩渊和现在镇西将军——孟霍的书信。
原来,当年带兵奇袭反围剿突厥大军的是韩容, 可萧珩渊为了贪下这大功,与前来驰援的孟霍联手,暗害了韩容和他的部队, 足有三千人, 还是刚打完突厥人的有功之兵,死无葬身之地。
书笠被几个老兵护着跑了出来,却在半路碰到萧珩渊。
书笠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兵卒, 萧珩渊根本认不出是韩容的兵, 他那是刚贪下破天功绩, 见书笠和他眼缘, 收下他做近侍。
书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 待萧珩渊身边, 就是为了找到证据。
那孟霍与萧珩渊蛇鼠一窝, 却彼此不信任, 互相留着当年通信暗害的证据。
我熟悉萧珩渊的习惯, 很快在桌子底下第二块板砖出找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书信, 还有我的卖身契,与一只虎头鞋。
信已被韩容叔伯呈交与圣上, 圣上震怒, 现在抄家的圣旨, 已在来的路上。
萧珩渊满眼的不可置信中, 书笠制服住他,我稳稳地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他也像我曾经那样,发出困兽般的嚎叫。
可当我将银针稳稳穿过他的喉部, 声音就消失了。
这下, 他也会像我一样, 咽下无数的悲痛欲绝。

-27-
因我是个被强掳的妾, 还立了功, 圣上给我销了奴籍。
圣上在彻查萧珩渊之事时,顺带听闻了姜濛研虐杀侍妾丫鬟之事, 不仅罢免了姜御史的官, 还将大理寺卿下狱, 要一件件查他做的案子。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是韩容的军中好友,每日轮流着给萧珩渊上刑。
阿茗就守在外面,防止他死去。
萧珩渊问斩那日,我和阿茗特地起来了个大早来看。
他坑杀功臣之事败露, 满街都是朝他扔烂菜叶,臭鸡蛋的人。
他手脚无力,口不能言, 满目都是麻木痛苦,跟我当初一模一样呢?
断头台上,不仅有萧珩渊, 还有他那中风的老母, 仗着他为非作歹的叔侄伯母,洋洋洒洒,一大片人。
哀嚎声不断。
刀起头落。
萧珩渊头滚向我这边, 他双目睁大大的。
似乎很不甘心,那我,就很畅快了。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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