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卖豆腐的姑娘长得挺好看,就是嫁不出去,因为她要的彩礼太高了。
我爹是侯爷,我哥是世子,但我娘不顾所有人反对,花重金给我哥娶了豆腐姑娘,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后来豆腐姑娘把我们家打理的蒸蒸日上,我哥也被管得服服帖帖,我们才明白,我娘才是最有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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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是被豆腐姑娘拿着扫把打出来的。
我哥骂道:「我已经拿出你要的聘礼了,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还打我?!你看看这世道,哪个穷人家愿意拿 500 两白银娶你这老姑娘?!就算愿意,他们拿得出钱吗?」
豆腐姑娘挺好看的,生得白净,眼睛干净透彻,头发乌黑亮丽,她天天做生意,有一口洁白的牙齿,干净利落的嗓音。
从她 15 岁开始,来她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她 18 岁了, 已经是个老姑娘了,还是没嫁出去。
因为她要的彩礼特别高,500 两白银!
我爹是国公府的侯爷,他一年能领到的白银也才 1000 两,更别说这西街的穷苦人家,一年做工到头,能存个 5 两银子都是好的了。
豆腐姑娘还不愿意给人做妾。
她家里条件也不好,爹娘早死了, 一个人守着一个磨坊,天天卖豆腐,挣了钱,供她弟弟上学。
她有三个弟弟,媒婆说只有大的那个上的起学,另两个靠大的那个教。
很多人都不愿意娶豆腐姑娘,谁都知道,要娶了她,以后还得帮衬着她家那三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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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吃饭穿衣、婚丧嫁娶的,媒婆说:「哎哟,不瞒你们说,那和娶了个蚂蟥回家有什么区别啊?原来啊,我也想给我儿子娶了这姑娘,毕竟人家能干啊,要是她愿意少收点彩礼,把彩礼留给弟弟们,从此让他们自己过日子,那也是仁至义尽了,但是呀——人家不愿意,说一定要把弟弟抚养成人……谁娶得起呀?」
我哥带着我逛街,来西街这边逛,我们都看中了豆腐姑娘。
我哥看中了豆腐姑娘的貌,豆腐姑娘恶狠狠地骂:「你登徒子呀?!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声音清脆,牙口爽利,听她骂人都挺舒服的。
我哥流里流气地说:「抠出来好,抠出来好,抠出来,挂姑娘脖子上——」
豆腐姑娘拿着扁担,把我哥撵走了。
一个路过的老太太看着豆腐姑娘的背影道:「啧啧啧,这屁股圆的,是个好生养的。」
我赶紧把豆腐脑三两口喝完,去追我哥。
我看中了豆腐姑娘做的豆腐脑,真好吃!
自从我哥看上了豆腐姑娘,他隔三差五就得去西街一趟,我也隔三差五就跟着去喝碗豆腐脑。
但我哥带着我逃学的事,被我爹娘知道了, 他被打了 10 个大板子,关在家里不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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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问我,我哥都干了什么。
因为我和我哥都在官家的书院上学,我哥逃课要是不带我,我就会告状,所以他经常带着我逃学。
我哥对我挺好的,他今年 16,比我大 8 岁,就连逛青楼,他都愿意带着我。
他是个好哥哥。
但我还是会出卖他:「我哥看中了西街的豆腐姑娘,想纳她做妾——」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我娘脸色阴沉了起来,狠狠拍了下桌子:「我看他是皮紧了!」
我偷拿了桌子上的绿豆糕。
我爹罚我们不准吃晚饭。
说起来,我们家真是没落了,全靠祖辈们为先皇立下功劳,才庇佑到我们这些子孙。
我爹是没什么出息了,在户部领个闲职,天天溜须拍马,脸都笑烂了,还是升迁无望。
当今陛下提倡任人为贤,能让我们靠着祖上阴德的家族领个俸禄,已经是开恩了。
我哥也没什么出息,学业马马虎虎,他也不是不努力,除了逃课带我去街上逛逛,吃点东西,假装自己很叛逆很纨绔以外,他在府里的时间都在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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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我问我哥:「哥,既然你晚上要学到很晚,为什么白天要出去玩浪费一个时辰啊?」
拿白天的时间来温书,不是又不用熬夜,又能学到东西吗?
我哥特别沧桑地说:「我白天出去玩,学问差,人家还说我是纨绔,没认真学而已。我要是天天读书,学问还差,人家就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很丢脸。」
努力是永远赶不上天赋的,丞相家的小儿子,今年 12 岁,人家过目不忘,学问做得比我哥好很多。
我哥一篇文,要背一晚上,还磕磕绊绊的。
由此可见,我哥也没什么出息。
我娘常说,我们王家没有读书的天赋,那是因为王家的祖宗都是将军,不是读书人。
我娘致力于给我哥找个好媳妇,要改变王家衰败的命运。
所以她保护我哥的名声,就跟维护女儿家的贞洁一样。
我哥院子里,没有年轻的婢女和小厮,只有四五十岁的婆子伺候,手上的老茧刮得人生疼。
我娘不想让自己将来的媳妇受委屈,因为她自己就没在我爹那里受过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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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哥要纳西街的豆腐姑娘做妾,我娘很生气,第二天,她带着我,要去看看哪个小妖精把我哥这小白菜给拱了。
然后我娘也看中了豆腐姑娘。
豆腐姑娘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裳,挑着一筐豆腐脑一筐豆浆,还在西街的桥头卖。
我娘道:「这姑娘长得好看。她两个弟弟也长得好看,读书也用功。」
豆腐姑娘的两个弟弟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两人拿了本书坐在石阶上看。
没人买豆腐的时候,豆腐姑娘就坐在弟弟身边,拿出绣活儿来做。
我和我娘坐在二楼的茶馆里,把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我娘叫身边的嬷嬷去买豆腐脑,耳语了一番,嬷嬷去了。
我看见嬷嬷和豆腐姑娘说了几句话,然后付了钱,又不经意间掉了一锭银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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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我娘。
我娘看着下面。
豆腐姑娘都没犹豫的,直接把银子捡了,叫住嬷嬷,把银子还了回去。
一切发生很快。
我娘这是想看看豆腐姑娘的人品?
原来我哥送了那么多金银珠宝给豆腐姑娘,她要是想要,早就拿了,毕竟她其实很想让另外两个弟弟也上学呢。
豆腐姑娘卖了一下午豆腐,我娘坐了一下午,中间还请了那个准备给我哥哥做媒的媒人来,在厢房里了解豆腐姑娘。
回去后,我兴奋地跑去我哥院子,告诉他这个喜讯。
我说:「哥,娘估计会帮你把豆腐姑娘纳回来!」
「真的?!」我哥高兴地想起身,弄到伤口,又哎哟一声躺了回去。
我点点头。
我哥高兴, 我也挺高兴。
那几天,我娘早出晚归,忙的很。
我哥很期待,他看够了自己院子里的老菜梆子,以为终于能纳一门如花似玉的美妾了。
但——我娘告诉我哥:「既然你喜欢周家姑娘,我便给你娶她回来。」
「谢谢娘!」我哥赶紧作揖道谢,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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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
我疑惑地看着我娘。
我爹脸色很难看,气鼓鼓的样子。
我哥忙问:「娘,那什么时候把周姑娘抬进家门?」
我娘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当然是要走完流程,择黄道吉日,才能让你们成亲了。」
「啊?」我哥愣愣道:「成亲?」
我爹没好气道:「你娘要给你娶一个卖豆腐的女子为妻!」
我哥傻了。
我也ṱúₗ有点懵。
虽然如今世道略微轻门第,重贤德,但其实大家还是很看门第的。
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朱门娶竹门,那对家族兴旺没有太大的帮助。
如果哥哥娶一个当朝官员或者和我们家一样的千金小姐,不说将来两个家族互相帮助扶持了,就是未来嫂嫂带的嫁妆,那将来肯定也是给未来的侄子、侄女的嘛。
我一个 8 岁小孩都懂的道理,我娘还不懂?
我娘居然被一个女子的外貌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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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道:「娘,儿子并不想娶妻,只要纳她为妾就行了。」
我娘道:「咱们家不纳妾,只有娶妻。」
我爹反对,和我娘扯了半天,我娘还是那句话:「你说要给耀祖娶个千金小姐,京城的姑娘小姐我看了个遍,没有符合我要求的媳妇。倒是周姑娘,12 岁丧母,13 岁丧父,一个人拉扯大了三个弟弟,还不忘让她弟弟上学读书奔个前程。这是她的坚韧,也是她的远见。再者,她那大弟,今年 13 岁,一手文章,比耀祖做得都好,在书院已经有了端雅方正的名声。另外两个小的,虽然不去学堂,但是已经认识字,比你女儿都强——」
说着,我娘瞟我一眼,非常不满。
我们家的人,确实在读书方面有点点笨。
我鼓了鼓腮帮子,不能怪我,爹也很笨,现在都还在参加科举呢,因为他没有功名在身,也很难爬上去。
所以我爹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人一个平民百姓,家里家风端正,一家子都勤奋上进,比我们家强多了。你有什么可嫌弃的,再说了,她那弟弟将来考取功名是迟早的事——还不定谁巴结谁呢。」
我哥挠挠头。
我娘厉声道:「你想纳她做妾的事,你现在立刻去负荆请罪,求她原谅你,说你真心求娶她,以后只有她一个。」
我哥被吓到了。
他有点怕我娘。
我们家没有不怕我娘的。
我哥忙战战兢兢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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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娘在家里商量三书六礼的事,管家一直在忙进忙出。
我哥带着我去负荆请罪。
我哥真绑了几根荆棘在背上,还去铺子里买了一根金叉要去赔罪。
他也不怕别人笑话他,遇到相熟的人,人问他干嘛去,我哥乐呵呵道:「得罪了人,给人请罪去。」
有几个书院的学生喜欢看热闹,跟着我们一起去找豆腐姑娘。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在路上虎虎生威,我觉得挺好玩的!
豆腐姑娘还是在卖豆腐。
看到我哥,她脸红了,假装没看见,给我盛了一碗豆腐脑。
她把小板凳给我坐。
我冲她甜甜地笑。
她有点害羞。
我哥直愣愣的跪下道:「周姑娘,请你原谅我,原来是我说话没分寸,折辱了姑娘,今天我来负荆请罪,请求你的原谅。」
周围人都围起来看笑话。
豆腐姑娘脸蛋红得像个猴屁股,眼睛也水灵灵的。
我哥看直了, 我也看直了。
豆腐姑娘难为情的很:「你赶紧起来!」
周围人起哄:「哟哟哟,难得一见,周家大姑娘害羞了!」
我哥把金叉塞她手里,她不收,两人僵持起来了。
这时,人群里冲进来一个人,我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我哥就被一拳打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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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吓了一跳。
我一看,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少年,揍了我哥,然后护着豆腐姑娘。
我哥肿着一只眼睛,哎哟的叫着。
我怒了,冲过去推那少年:「你干什么?!你敢打我哥,我咬死你!」
我抓起他的手就恶狠狠咬了下去。
这场闹剧最终以我哥肿了一只眼睛,那少年被我咬出一个血红的牙印子完结。
少年是豆腐姑娘的大弟,周常山,今年 13 岁。
他长得跟竹条似的,冷白皮,看着很清冷,知道自己错了, 也只是淡淡道歉,一脸自己没错的表情。
我气得很,心疼我哥,我哥自己还笑呵呵的,说没事,不打不相识。
我哥赔了罪,便带着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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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姑娘和我哥的婚事办得很盛大。
娘还在东街买了一座小宅子送她做聘礼。
每天府里都在张灯结彩,下人们兴高采烈的筹备婚礼事宜,清点礼单。
我在学堂上学,同窗问我:「云初,听说你哥要娶个平民女子为妻?」
我点点头。
「王家怎么这般堕落?你们好歹也是侯府,你哥再废物,也是世子,居然与贱民为伍!」
我被人劈头盖脸一说,还没反应过来,那讨人厌的同窗便跑了。
我回了家, 闷闷地去找我娘:「娘,为啥要娶豆腐姑娘啊,害得我都被人笑话。」
我娘点点我的额头,把我抱进怀里:「她是个好孩子,持家有道,又有想法和主见,咱们家不能再没落下去了,等过两代,估计连这侯府都保不住。你说那些显赫的家族,哪里还愿意理会我们这没落的门第啊。」
「你听话,你嫂子是个好姑娘,对咱们家会好的。你不也喜欢她吗?」
我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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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也被同窗笑话,不过他根本不在乎,他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娘都说好了,那还能差?再说了,娶个那么漂亮的媳妇,还会做豆腐脑,将来咱们都去要饭了,还能指着她做点豆腐脑来吃。」
他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成婚那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我哥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长身玉立,眉目含笑,我第一次发现,他长得也很俊美。
突然有点舍不得他,不知道他有了新娘,会不会以后就不愿意带着我这个妹妹出去玩了。
娘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拿着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
爹也是一脸欣慰中带着点感慨。
我爹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他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爹爹。
我哥骑着高头大马去迎亲,又骑着马回来,后面跟着八抬大轿。
拜了天地,新娘被送进婚房,我们一群小孩跟着新娘子打转,瞧热闹。
我哥来挑盖头。
豆腐姑娘今天比往日都美,原来是清水出芙蓉,今天是盛装出席美的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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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闹完了洞房,我拉豆腐姑娘的两个弟弟去吃席。
豆腐姑娘的二弟叫周泽兰,今年 10 岁,三弟叫周嘉荣,今年 8 岁。
他们家的人长得都挺好看的。
我在回廊上大方介绍自己:「我叫王云初,是我哥的妹妹,你们以后叫我云初姐姐,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亲戚了,我会照顾你们。」
最小的周嘉荣最听话, 乖乖叫我:「姐姐。」
我满足了。
周泽兰奇怪道:「你比我矮。你多少岁?」
我:「8 岁。」
「我比你大,我 10 岁。妹妹。」
我瞪着他。
他有点慌了,忙看下旁边的周常山:「哥,她是不是妹妹?」
我不喜欢周常山。
周常山点点头,道:「走吧,该上桌了。」
周嘉荣最听话,所以我喜欢他,我拉着他就跑。
周常山作为豆腐姑娘家的代表,和我爹他们做主桌,还有些别的地位尊贵的客人。
我们一出现,婆子就带我们去我娘那桌,都是女眷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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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坐姐姐旁边。」
我忙对周嘉荣道。
婆子领着他们两坐我旁边。
我娘笑呵呵道:「你比人家小,怎么没规矩,你得叫他们哥哥。」
「胡说,」我立刻反驳:「我 8 岁,他也 8 岁,我是姐姐。」
有人笑着对我娘说我想当姐姐,我娘应该给我再生弟弟妹妹。ṱŭ₍
不过据说我娘生我的时候很凶险,我爹和她都不愿意再要了。
周家的两个小孩,虽然穷,但是规矩是一等一的好,也不乱说话,也不乱翻碗筷,更不会大喊大叫,比别人家小孩懂事多了。
热闹过后,我们家一下子多了四口人。
这事是我娘定的。
我们几个都要去学堂上学。
豆腐姑娘的弟弟转去了官学,是我爹去送礼搞定的这事。
我娘说他们几个太小了,等将来长大了,再回他们自己家,在我们家可以帮忙照看。
我还挺高兴的。
豆腐姑娘当然很好,温温柔柔的,和我哥恩爱甜蜜的很。
不过我最喜欢周嘉荣。
虽然他知道他叫我姐姐吃亏了, 但他还是愿意为了我高兴叫我姐姐。
我每天都去找他玩,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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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快恢复正常,我爹、我哥、周常山都起早贪黑,办公的办公,又一起在书房温习功课,互相探讨学习。
看着不伦不类的。
我经常去偷听,学问最好的是周常山。
周泽兰也很用功,像个小大人,每次我和周嘉荣问他去不去玩,他都说要温习功课,还给我们讲一堆大道理。
他主要不想周嘉荣和我一起玩,想要周嘉荣读书做学问。
我和周嘉荣一般下学回了家,吃了饭,写了功课,便去院子里捉虫,去放风筝,去跳房子,捉迷藏。
比我原来一个人好玩多了。
周嘉荣和我一样,不喜欢念书。
他说他喜欢做生意。
他帮学堂里的同窗抄作业,每份作业赚 10 文钱。
他积累到了 100 文铜钱,去西街那边买了风车、小笛子之类的玩意儿卖给同窗,又赚到了 300 文钱。
我们两每天下学比较早,他在马车上数铜钱,我巴巴地看着他。
「姐姐,你想要?」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有钱,但是又觉得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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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和周嘉荣合伙,我把我的零花钱拿出来,我们一起又去西街买了很多小玩意儿,拿去学堂卖。
我卖些好玩的给姑娘家,他卖给书生,我们很快赚了好几串铜板。
正当我们准备靠这个发家致富的时候,夫子严厉地打了我们的手掌心,说我们不务正业。
回了家,我娘气得罚我们跪祠堂。
周嘉荣眼睛红了,对我娘说:「伯母,是我怂恿姐姐和我一起的,你别罚她了。」
豆腐姑娘道:「娘,就让三弟自己去跪,他也该长长记性。」
我娘叹气:「算了,他们年纪小,知道什么好歹呀,夫子也罚过了,以后没收零花钱就是了。」
我们辛苦赚的钱,一下子被上缴了。
口袋比脸干净。
豆腐姑娘给我们上药。
我们痛得直抽气,她没好气道:「本来以为大的就够让人操心了,没想到你们两还更能闯祸。」
豆腐姑娘融入我们家融入地很快,刚开始下人还有点轻视怠慢她的,没那么恭敬,她立了规矩,我娘也在旁边帮她,她现在已经在打理家业。
不过她不识字,家里还请了女夫子来教她识字。
周嘉荣说原来豆腐姑娘每天都很忙,就算有空,也要绣些帕子去卖,没时间跟着周常山学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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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时候,我哥他们参加科举考试。
我爹和我哥落榜了,周常山一路高歌猛进,成了年轻的举人老爷。
他身体抽芽似的长,感觉他成了大人,吃饭喝酒都能上座。
我哥落榜了,很是颓废,喝酒喝得凶,还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去青楼喝。
小厮回来报的时候,我小心的看了眼豆腐姑娘。
我娘去了庄子查账,没回来。
豆腐姑娘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叫六个家丁,跟我去把少爷带回来!」
我和周嘉荣下学早,一看有热闹,忙放下碗筷,跟着她一块儿出门了。
白天的青楼人没那么多,不过还是纸醉金迷的很。
我们上楼的时候,正听到有人对我哥道:「耀祖,你看这姑娘,多美,还是个雏儿呢,你带回家去,你看看你,这一年,每日读书,都不和我们一起玩,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名落孙山!」
有女子娇媚的声音传来 :「公子,奴家这里只有欢乐,咱们把不开心的事都忘掉,来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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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姑娘气得脸都红了,眼睛也红了。
小厮把门打开。
一个风尘浪荡的女子就坐在我哥身边,手还搭在我哥身上……
看到我们进来,我哥一下子吓到酒醒,推开那女子,忙过来,结结巴巴解释道:「夫人,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哥那群朋友道:「耀祖,咱们是男人,见到女人怕个什么劲儿?!别说来逛青楼了, 就是把人带回家,纳了做妾,谁又能说什么?」
我哥忙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做,真的,我喝多了,我本来想喝了酒就回去的——」
豆腐姑娘一巴掌狠狠拍我哥脸上,骂道:「你再敢来这种地方,小心我把你腿打断!来人,把少爷带回去!」
我哥大气都不敢喘,捂着一张脸,闷闷地跟在豆腐姑娘后边。
我爹娘还没回来,豆腐姑娘带着我哥去祠堂,我和周嘉荣躲起来偷听。
豆腐姑娘骂道:「你颓废什么?不就是科举没上吗?成百上千的人参加考试了,失败了,就你要寻死腻活?还一醉解千愁?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家里供你吃穿,让你一心考试,你现在一事无成,你还有脸喝酒?」
「你还敢去青楼?你是不是想纳妾?」
我哥赶紧摇头。
豆腐姑娘道:「从明天开始,你身上的钱全部上交,除了上学,没有出门的自由,你要是再敢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你也不用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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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我哥不服,不过声音听着中气不足:「你什么意思呀,我才是你相公,你该听我的,虽然这次是我错了,但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你还敢顶嘴?」豆腐姑娘恶狠狠拧着我哥的耳朵,骂道:「你现在有什么本事?啊,书读不好,还给弟弟妹妹做了坏榜样,又不事生产,一粒米都没给家里挣回来,你有什么脸要我听你的?」
「那你也不能限制我的出入。」
「我就要限制了, 你想怎么样?」
我哥闷不吭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本来觉得没啥戏好看了,准备走的,结果豆腐姑娘软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想出去寻花问柳?你要这么想,咱们趁早和离,你们家给我的聘礼,我也没用,那宅子也是你们家的, 你赶紧去拉回来得了,我带着我弟弟回西街,也不必巴着你们家。」
我急了!
他们都能走,周嘉荣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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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也急了,跪着过去抱住豆腐姑娘的大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当着那么多人面打我,以后我还不得被笑死?」
「你那些朋友,不教你好,你交来做什么 ?」豆腐姑娘苦口婆心道:「你现在自己没本领,就该和那些专心做学问的公子做朋友,你交些酒肉朋友,除了麻痹自己,还有什么用处?他们叫你做的都是什么事?成日里浪费时间,不学无术,伤妻子的心,做些不利于全家一心的事,还有什么必要交?等你将来真的考试成了, 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事,人家能高看你一眼,你还怕没有朋友?」
总之这次之后,我哥身边跟着的小厮又多了两个,他是每天除了上学就在书房呆着,要是出门也可以,必须说明去哪里,要找谁。
讨论学问可以,想要去郊外庄子散心也行,但是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就不行。
我娘完全支持豆腐姑娘,还痛骂了我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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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常山没去参加会试,他说自己学问还不够扎实,想再学三年再说。
我们所有人都不能理解。
周嘉荣偷偷告诉我,周常山想要能中前三,但他现在的水平肯定不行,所以宁愿再等等。
我惊呆了。
这一年里,我娘把府里全部的事都交给了豆腐姑娘打理。
她很有眼光,新开了几家铺子,赚了很多钱。
原来我爹对豆腐姑娘没什么喜欢的,不过他也不会为难豆腐姑娘,就淡淡的。
现在我爹看到豆腐姑娘,恨不得脸笑烂,直说:「早知道做生意这么赚钱,我还考什么科举?年华耽误了,还落不到个好。」
不过我爹真是傻乎乎的,他做生意,赔了本,还是老实回来读书。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豆腐姑娘都给我们家生了个儿子。
小侄子小名叫元宝,长得玉雪可爱,逢人就笑,吃了睡,睡了吃,很少哭闹,看起来脾气好的不得了。
我和周嘉荣每日放学回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去豆腐姑娘房里看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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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生了小元宝,我哥稳重了很多,读书更加用功,他励志要给元宝做榜样,不能让元宝将来瞧不起他。
我爹听到我哥这话,变了脸色,盯了我哥好几眼,但我哥只顾着逗小元宝,完全没注意到。
我娘说我哥没眼力劲儿,考不上反而是好事,免得将来得罪人了也不知道。
小元宝都会咿咿呀呀说话了,我们家终于有了好消息。
我哥终于中了举人,又高中进士——虽然是倒数,但还是有了做个小官的资格。
最令人意外的是周常山,他中了探花。
我们每个人看他的ṱű̂₃眼神,都充满了顶礼膜拜。
我看到他,再也不会翻白眼了,而是像看一个神仙一样。
我娘最舍不得周常山搬出我家, 因为在我娘看来,周常山身上都带著书香气和仙气,在我们家,我们都能被熏陶一番,也能变得更好。
我娘可太希望我们家往来皆鸿儒,出入无白丁了。
不过周常山现在是探花郎,又 17 岁了,在等待朝廷给他官职之前,他还是回了西街老家住。
豆腐姑娘擦着眼泪给他收拾行李,一边道:「你一个人回去住,我实在不放心,你要是觉得一直住在王家不好,去我婆婆给我的宅子也行呀,那里环境好,离这里也近,咱们互相照应,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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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元宝在旁边猛点头,热情地说:「是呀,常山哥哥,你们就住东街这里嘛,不然泽兰和嘉荣上学多不方便。」
周常山不仅要自己走,还要带走周嘉荣。
他走可以,我不喜欢周嘉荣走,周嘉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必须形影不离。
周常山冲我淡淡一笑。
我觉得,他这个人,平常冷淡惯了,一笑起来,不会让人觉得亲切,反而觉得不安好心。
果然,他说:「不了,多谢云初姐姐的好意,近来我弟弟的学业,我会亲子教。」
云初姐姐……一听就是阴阳怪气。
我带着小元宝去周嘉荣的屋子,抢过他的包袱:「不准你走!」
小元宝可机灵了, 立刻也抱住周嘉荣的大腿:「三舅舅,不走,陪元宝玩。」
周嘉荣和我一样愁眉苦脸,道:「大哥说要走,那有什么办法,好在他任职下来了,赐的府衙肯定是东街或者南街的宅子,到时候咱们又能一起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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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兄弟搬家,东西其实不多,但我们家所有人都舍不得。
毕竟一起吃饭这么久,他们又不讨厌,大家相处得很好。
我和元宝更是哭得惊天动地,一路送他们回了西街那个破宅子,我抱着元宝说:「娘,嫂子,我们两今晚也住这里了。」
我娘蹙眉,拧着我的耳朵小声骂道:「王云初,你找死啊,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家没那么讲究,你在府里玩就算了,出门还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拧烂你的嘴。 」
我悻悻地闭了嘴巴。
下人帮忙打扫房间,看着他们三个安顿好了, 我们才准备离开。
周常山他们郑重地向我爹娘行礼,又向哥哥嫂嫂行礼。
周嘉荣眼巴巴看着我,我也眼巴巴看着他。
我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准和别人玩得最好。」
周嘉荣郑重点头:「你也是。」
我们执手相看泪眼,旁边的大人直蹙眉:「行了,别演戏台子上的戏了。带坏元宝。」
看着周家的老房子在马车后越来越小,门前的三个人影儿也越来越小,我心里一时惆怅。
我以为以后只要周嘉荣搬来了东街或者南街,我们就能像之前一样玩儿,一样要好,但其实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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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被安排了县令的活儿,不过他不能留在京城,而是在离京城两日车程的大河县。
我哥不仅自己要离开家里,还要带走豆腐姑娘和元宝!
他们浩浩荡荡离开的那天很早,我感觉自己眼睛都哭成桃子一样肿。
元葆拉着我的手,哭得也撕心裂肺。
家里只剩我爹娘和我了。
真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自周常山被安排进了翰林院,在京城。
我酸溜溜的看着他的新宅子,不算大,两进两出,也在东街,离我们家走路就一刻钟。
他乔迁之喜那天,还请我爹娘和我去吃席了。
也就三桌,一桌是他旧时读书认识的好友,剩下一桌,是我爹还有他的恩师之类的人。
我娘帮算是帮他操持的人,带着我还有他周嘉荣在院子里另起一桌,还请了些原来西街的街坊吃饭。
吃了饭,我赶紧拉着周嘉荣说话。
自从家里人少了,我娘便把大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我身上了,现在管我管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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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现在致力于要把我培养成名门闺秀,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想来找周嘉荣玩,那是绝对禁止的, 因为我马上要 12 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开始相看婆家了,她要我的名声比刚做出来的豆腐还干净。
而且每日除了读书,还要学刺绣、管家、看账、管理下人之类的事。
好不容易来了一样周家,趁我娘没注意我,我马上问:「周嘉荣,你怎么不来找我玩?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在家都无聊死了,你们走了, 元宝也走了,我哥和我嫂子也去大河县了,家里好冷清,我娘还天天盯着我,我感觉我现在要被圈起来了!」
周嘉荣一把牵着我进了他的房间,给我一个手编的马儿,道:「我哥管我也管的严,每天课业多的根本没时间玩,不过他说了,等我满了 14 岁,要是还不爱读书,就随我去。走,后院有颗梧桐树,我带你去爬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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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呲溜地爬了上去,一下子就能俯瞰整个府里,还能看到前院的院子里,周常山正在给大家敬酒,说些感谢的话。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红,神色也温和了许多,看起来芝兰玉树,一表人才,难怪不得是谈话呢。
我们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道,各种各样卖吃的玩的都有,真热闹。
我们晃荡着脚丫子坐在树丫上,微风吹来,我感觉浑身舒畅,又有点伤心。
我问周嘉荣:「你说长大是什么?」
他答:「长大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偏头看他:「长大就是要分离,你看,我们长大了,你姐姐和我哥哥就离开了,你和我也分开了,原来我们还一起吃饭,吃了饭一起玩,有时候玩到天黑了, 累极了,才回自己的院子里洗漱。」
周嘉荣笑得眉眼弯弯:「姐姐,你别不高兴,等过几年,你能嫁人了,我娶你,这样咱们就能一起玩了。」
我眼睛亮晶晶的:「真的?那你还和我一起住我家里?」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道:「我怕我大哥不同意……」
不过随即他又道:「没事,我大哥说只要我长大了,就可以自己做主。」
我们击掌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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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荣偷了一壶酒出来,我们都好奇喝酒的滋味,便一人一口,喝了起来。
酒刚开始有点腥辣,但是过后又馥郁芬芳,回味无穷,是我爹珍藏的好酒,我们原来偷来喝过。
直到喝得有点晕,下面传来大人的惊呼声,我才问周嘉荣,道:「下面好多人在叫我们。」
周嘉荣傻乎乎道:「你喝醉了,我们在树上,他们看不见我们。嘘!」
我也傻呵呵地笑,然后嘘了一声。
我很困,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醒了,挨了好大一顿骂,才知道我们不仅爬树,还偷喝酒,更严重的事,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我娘没好气道:「本来好好一顿酒,被你们两闹的,差点出了人命,你没见你常山哥哥,看到你掉下来的时候,脸都白了!人家的喜事,你偏生给人添这么大一桩麻烦。」
自此之后,我娘严令禁止我和周嘉荣一起玩。
她觉得我和周嘉荣不仅男女有别, 更是每次和周嘉荣在一起,他总是带坏我。
我不服,我说:「他好玩。」
我娘白了我一眼,道:「就知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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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时候,我们家请了周常山他们一起吃团圆饭。
我哥和豆腐姑娘一家三口不能回来,县令必须在县衙守着,怕有意外。
豆腐姑娘又怀了孩子,我娘恨不得一天一封信,嘱咐她注意养胎,又担心小地方没什么靠谱的稳婆,操心的很。
除夕的晚上,吃了饭,街上有灯会,我们一起去瞧,瞧了之后,再各自回家守岁。
出门的时候,我娘警告我:「王云初,过了年,你就 12 了,佳别做些让我骂你的事。」
「哦。」
我乖乖跟在她和爹身边。
爹和周常山说话。
爹道:「礼部尚书家的嫡小姐就很好,你拒了他们家的婚事,实在可惜。」
我竖着耳朵听。
远处,周嘉荣买了只兔子灯,冲我隐晦地眨眨眼,示意让我过去一起玩。
我刚想挣开我娘的手,我娘立即瞪我一眼。
我撅撅嘴。
那边周常山道:「小侄现在一心办公,实在无心儿女私情,恐怕娶了人家小姐, 也是耽误,倒不如等成熟些了,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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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赞许的摸摸胡子。
反正我爹这人,看见学问好的,总觉得人家说的话在理。
周常山也买了个兔子灯笼,然后递给我道:「云初妹妹,这灯笼给你提着照路,免得摔跤。」
我瞧瞧灯笼,瞧瞧他,摇摇头,道:「男女授受不清。」
我娘气得狠狠掐我一下,我痛的叫了一声:「干什么呀!不是你说的吗?」
我娘拍我一下:「那是外男,你常山哥哥是你嫂子的弟弟,就是你哥哥了, 哥哥给妹妹灯笼,当然能收了。」
我立马笑了:「谢谢常山哥哥。」
我对我娘道:「那娘,我去找嫂子的弟弟嘉荣玩,他也是我弟弟!」
周嘉荣见我终于自由了,立马喜笑颜开地拉着我的衣袖去看猜灯谜,又买糖人。
我们买了好多吃的,玩的,肚皮都差点撑爆。
过了几日,我娘说,她要去大河县照顾豆腐姑娘。
我和我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娘说:「她第一胎就是我看着的,当时那稳婆也是有经验的,万一元宝娘在大河县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好?」
不过生孩子确实很凶险。
好多妇人因为生孩子,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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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带着原来那稳婆,又装了好些药材,带了些下人,真的去了大河县。
我爹脸色很难看,冲我道:「你娘不要我们了。」
我一时有点恐慌。
我爹带我下了馆子,言不由衷说:「没人管,真好!」
我心里不由的有点后悔,应该求着我娘带上我的。
我不想和我爹两个人在家,太冷清了。
白天我爹还得上值,下学回家,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一群下人。
过了近半年多,我娘才回来。
这次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元宝。
我娘很得意,说幸好她带着稳婆去了,不然豆腐姑娘真的危险了,胎位不太正,还是靠着稳婆的经验,转顺了胎位,才顺利生产。
把我哥都吓哭了。
想起豆腐姑娘生元宝的时候,好像挺顺利的,我和周嘉荣出门找我爹,告诉他嫂子要生了,结果回来,就见了个大胖小子。
这次豆腐姑娘又生了个儿子,小名叫招财。
我抱着我娘不撒手,元宝抱着我不撒手。
周家的几兄弟来吃饭,看元宝,听豆腐姑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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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又是三年过去。
我哥终于做出点成绩,皇帝满意,把他调回了京城,去了户部,做个最底层的户部员外郎,不过已经算升迁了。
我哥带着豆腐姑娘和招财回来,我们全家比过年还要热闹高兴。
豆腐姑娘绘声绘色把我哥的事告诉我们。
大河县本来挺穷的,经常交不起税。
还出了一伙山匪。
我哥去了之后,现实亲力亲为带着大家开垦新的农田,又三日一封哭穷的书信,给他的恩师户部尚书,求他帮忙说话,减免赋税。
至于山上的土匪,他招安了两次,都承诺只要他们开荒,土地就给他们自己种。
不愿意投降的,便带着官兵去剿匪,杀了十多个山匪。
除了种粮食,我哥还向嫂子和娘拿了钱,买了几十头母猪,和几只公猪,种猪算是衙门的,请了农户来养。
种猪下了猪仔,就便宜卖给农户,这样大家不仅有了地里的粮食,又有了猪可以卖钱或者吃猪肉。
周嘉荣立刻问:「万一有猪瘟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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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姑娘抿嘴笑:「这个法子是常山想出来的,常山送了几本书来,上面有预防猪瘟的办法。而且只要把猪分开养,不要让它们互相传染,病死了一头,立刻把那只猪住的地方用石灰洒扫清理,就不太会传染其他猪了。」
周泽兰低声道:「这样肥料也多了, 还能让那些荒地更加肥沃。」
豆腐姑娘点点头,道:「对,其实大河县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懒,很多人好吃懒做,赌风盛行,所以耀祖关了赌场,禁止赌博,谁家荒地,还会被打板子,所以才这么好起来的。」
没想到,我哥做知县还做出了名堂。
现在看起来,也更稳重了,有了官样子。
元宝下学回来,豆腐姑娘抱着他着实哭了一场。
元宝四岁回来,因为要开始启蒙了, 在大河县肯定没啥好的老师,我娘便带了他回来,如今他 7 岁,穿着像模象样学子服,背著书袋,晃悠悠回来,长得玉雪可爱,被他娘猛地抱进怀里,愣了下,求助地看着我。
我心都化了,刮刮他的脸,「元宝,你娘回来了!」
元宝愣了下,仔细确认豆腐姑娘那张流泪的脸,才哇一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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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去吩咐厨房做嫂子和哥哥喜欢吃的菜。
我哥去了他恩师那里。
我爹在客厅,和周常山几兄弟说话。
豆腐姑娘带着元宝和招财去他们住的院子,我也跟着走。
豆腐姑娘现在是最宝贝元宝,非要抱着 7 岁的元宝。
我抱着两岁多的招财逗。
招财没见过我,但他又不怕生,有点怯怯的,我叫他叫我姑姑,他就乖乖地叫。
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皮肤又白,小嘴红红的,看起来可爱又喜庆。
我抱着他亲了又亲。
下人们规整行礼,豆腐姑娘细细问元宝的课业,又问他想不想她……
看见豆腐姑娘这样,我才觉得做娘的真不容易。
我娘当初说带元宝回来,一来是元宝要启蒙了,肯定不能在穷乡僻壤,这也是豆腐姑娘自己的想法,二来ŧù₃,那边当时的土匪还没有剿灭,元宝被绑架过一次——这事没声张过,只是我娘拿了赎金, 把元宝救了回来,三来,就是豆腐姑娘刚生了招财,很多精力都放在招财身上,元宝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娘看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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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刚回来的时候,还是会找他娘。
不过小孩子忘性大,天天和我玩,很快就忘了。
我们也经常告诉他,他娘快回来了,他就知道自己有爹有娘有弟弟,不过他们都在别的地方,过段时间就回来。
元宝哭了会儿,就奶声奶气有条不紊的告诉豆腐姑娘先生教了哪些课,平时常常做什么。
我正哄着招财玩风车的时候,我哥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周嘉荣。
周嘉荣冲我眨眨眼。
我哥和豆腐姑娘眼里全是元宝,我抄起招财,就悄悄溜了出去。
周嘉荣接过招财,颠了两下,高兴道:「走,舅舅和姑姑带你去玩!」
招财蒙蒙地看看我,又看看周嘉荣,又回头瞧瞧我哥他们的院子,咬着手指好像在思索。
我大笑:「他的样子,好像在想咱们是还不是偷孩子的!」
周嘉荣笑着说:「咱们不就像偷孩子的吗?」
我先上了湖里的小船,周嘉荣随即把招财递给我,然后上船撑着船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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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财呆呆地看着湖水,叫我一声:「姑姑?」
我捏捏他的脸:「姑姑带你去摘荷花玩。」
他笑了下,可爱极了。
我家后院的湖里,有一片荷花池,夏天开的荷花最好。
要是我一个人,肯定不敢去摘荷花,不过这次周嘉荣在,那肯定要去的,更何况还有能逗招财高兴。
荷叶莲莲,荷花开得又大又多。
招财惊呼了一声,看的认真极了。
我抱着他,他用力扯了一朵,然后坐在我腿上,认真的看荷花花瓣,最后道:「带回去给我娘,她喜欢。」
周嘉荣猛地撑船加快了速度,大声道:「坐稳了,咱们现在被鲨鱼追击,要逃命了!」
招财尖叫起来,随即大笑起来。
等我们上了岸,他就自己屁颠屁颠要跟我们玩,说送他回他娘那里,他也要纠结半天,最后说:「姑姑,咱们去玩。」
周嘉荣道:「走,舅舅带你去找鸟蛋!」
结果我们还没往林子那边去,我娘的咳嗽声就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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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姑娘牵着元宝,元宝忙跑过来,道:「姑姑,祖母找你们半天了!要吃饭了!」
我尴尬地叫我娘:「娘。」
我娘现在正在给我相看婆家,我爹提议就和周家结亲,把我嫁给周嘉荣。
我爹说:「他们两一起长大,感情好,也算青梅竹马的,两个小孩天天想着一起玩,把女儿嫁给他,也没个婆婆磋磨,我看挺好。」
我娘不同意:「周家三兄弟,老大是探花,将来前途一片大好,老二学问好,高中是迟早的事,只有这个老三,一心想做生意。生意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我不想女儿将来被人瞧不起,更不想他们的孩子也低人一等。再者,商人重利轻离别, 你看他现在就已经天天往外跑了,将来女儿嫁给他,你是要女儿独守空房,还是跟着他四处流浪?」
他们完全不问我的意见。
我就觉得嫁给周嘉荣挺好的,他找周常山借钱,去了一趟江南和大漠,回来就赚了几千两银子。
给我打了一只黄金簪子,给元宝和招财打了黄金长命锁。
而且周嘉荣又不是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他说他现在要积累本钱,等钱够了,再做米商和酒楼生意。
我对他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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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娘就是不太喜欢周嘉荣,不管他多讨好我娘,我娘就觉得周嘉荣比不上他的两个哥哥。
周嘉荣说,等这次豆腐姑娘回来,让她和我娘说一说,看能不能让我娘同意我们两成婚。
饭桌上很热闹,我娘抱着招财,一刻也不离手,豆腐姑娘就一个劲儿给元宝夹菜。
我们缠着我哥讲他在大河县的事。
我哥讲了些好玩的,讲了还不忘给我看他的手,道:「王云初,你看看你哥哥我,现在干农活手全是茧子,你看看你,整天在家里养尊处优,还惹娘生气!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将来嫁人了,你婆婆好歹得教你规矩,你别哭着回来。」
我娘瞥了我哥一眼,我哥没看见,豆腐姑娘扯扯我哥的袖子,我哥立刻闭了嘴,换了个话题,道:「大舅子,你啥时候娶妻呢,要我说,男人还是要先成家再立业,别熬成个老大难。」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周常山先前本来有个朝中的大人要把自己闺女嫁给他,结果后来那姑娘跟人私奔了,虽然这事没闹大,那家人宣称那姑娘病死了,但周常山后来也没再提什么娶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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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看着周常山,周常山道:「正在相看合适的。」
我看见我娘的眼睛亮了。
此时,元宝正端着茶喝。
我忙道:「别喝茶!你晚上睡不着觉了。 」
豆腐姑娘忙把他面前的茶碗摞开。
话题又转开了,围着元宝和招财闹的笑话讲开了。
等吃了饭,男人们还在喝茶说话,我跟着豆腐姑娘带着两个小孩去后院洗漱。
奶妈给小孩洗澡,豆腐姑娘看着泪光点点,对我道:「小妹,你现在长大好多,多亏你和娘帮我照顾元宝。」
我一摆手:「嫂子,多亏你把元宝送回来陪我玩,你不知道,你们走了我多无聊,尤其我娘去大河县,我和爹简直都快发霉了。」
我又道:「嫂子,元宝晚上不能喝茶,不然睡不好。他不能吃糯米,不然会消化不了肚子痛。早上起来有起床气,过一会儿就好了。睡觉不能吹蜡烛,不然醒了会怕黑。他写作业写得快,就是少了点耐心,得时不时告诉他慢慢来。不能让他碰花草树木,身上会起红点。」
唔,这么说来,元宝的毛病还挺多的。
啧。
这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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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哥他们回来了,元宝肯定不能再和我一起睡了。
原本他是自己一个睡的,但是经常晚上噩梦吓醒,又最黏我,我一心软,就允许他挨着我睡。
这一睡,就有了个小尾巴。
忙了一天,累得半死,等我回我自己的院子洗漱完,爬进香喷喷的被子里,终于舒服了。
我把枕头下的夜明珠拿Ṱŭ̀⁶出来玩,玩了半天,又想,元宝跟着他娘睡,不知习惯不。
便唤了丫鬟进来,道:「把这个给大少奶奶那里送去,要是孙少爷哭了,就拿这个哄他。要是没哭,就别打扰。」
丫鬟进来,拿了夜明珠去了。
我甜甜地睡了。
正睡得香,就被哭声吵醒。
外面丫鬟开门进来,豆腐姑娘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元宝进来。
元宝看到我,张着手臂,哭得声嘶力竭,吓人一跳,我忙抱住他拍了怕:「是不是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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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在我怀里抽噎。
豆腐姑娘道:「他本来都睡着了,但是没一会儿又醒了,怎么哄都哄不好……招财也跟着哭,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元宝又跟着我睡。
我小声问他:「元宝,你不是很期待你娘回来吗?怎么又哭了?」
他玩着手里拿着的夜明珠,怔忡着神色,把头埋进我怀里,不说话。
这小孩,有心事了。
周嘉荣现在光明正大来我们家,每次都带好多玩的。
有时候给我们演皮影戏,有时候是风筝,反正就是好玩的很。
原本元宝和招财不太熟悉,但我们玩游戏,元宝和招财要是一队的,元宝急了, 就会让招财别犯蠢,招财傻乎乎对他笑,元宝没办法,只能拉着弟弟和我们两个大人斗。
豆腐姑娘私下冲我道:「我原来感觉自己做的挺好的,养大弟弟,照顾他们,他们也没让我操心过,都很懂事。现在却觉得自己对不起元宝,他好像都不太亲近我。」
我感觉是元宝小时候被绑架的事,害的他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虽然他自己可能不太记得了,但他对环境的变化很敏感,又离开了豆腐姑娘好几年……
这种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那时元宝被带回来,也是多方原因综合考虑,好在他还是愿意亲近豆腐姑娘,就是现在还不太粘她。
我哥心大的很,根本不会烦恼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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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去了户部,每天上值,经常早上出去,傍晚回来,或者晚上才回来。
他也没鬼混,他现在白天要做上级吩咐的事,晚上还要看原来的卷宗,在家里也经常埋首卷宗。
我哥在家,就把元宝抓去书房念书。
我就只能和招财玩。
招财没元宝那么敏感,有点傻乎乎的,逗他玩,他上了当,下次再逗他,他还上当,,还傻乎乎冲人笑。
我对豆腐姑娘说:「「嫂子,等我出嫁的时候,你给我个嫁妆呗。」
豆腐姑娘停下手里给元宝缝衣裳的手,很感兴趣地看着我:「哦,你说,只要嫂子有的,都给你。」
「你送个儿子给我呗,元宝和招财,我都喜欢,你送一个给我嘛。」
豆腐姑娘点我额头:「没正经的,你要喜欢,两个都给你。「
我嘻嘻笑。
她一边缝衣裳,一边随意问:「你喜欢谁呀?「
「喜欢你三弟弟嘛,但是我娘又不让我嫁。「
我耸耸肩。
做出无奈的样子。
她摇头笑笑:「你们两个,懂什么是喜欢?「
「我们两看到好玩的,都想着对方,怎么不知道。「
她笑笑不说话。
我问她:「那你当时喜欢我哥嘛?你还打他,我就没打过嘉荣。「
豆腐姑娘抿嘴笑,道:「当时你哥哥来,我其实心里很欢喜的,又不想被人看出害羞,他走了, 其实我心里一直想着他,有时候觉得两人相距大,也没希望,还会偷偷哭,幸好娘不嫌弃我,还对我这么好。你和三弟,跟我和你哥可不一样。你会想他吗?「
「那当然,不过我不会哭,我们都是想好玩的事。「
她又问:「那你娘不让你嫁他, 你什么感觉?「
我耸耸肩,做了个鬼脸:「没办法咯,家里都是我娘做主,现在是你帮着我娘主做,我爹和哥哥都不敢说什么,我能怎么办。算啦,反正他们又不会害我。「
我拍拍她的手,老成地叹气:「嫂子,我不像你,你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把家里弄得仅仅有条,后来嫁给我哥,给我们家生了两个儿子,已经是大功臣了,两个儿子还很聪明, 你又能把铺子弄得赚钱,现在大家都说我娘有眼光。你看看我,我整天除了被骂,带着元宝到处玩,我还会做什么?要不是我不太能干,我娘现在也不会为我找婆家这么烦,她是既不想我低嫁,又不怕我高攀了被人家磋磨。我哪里还敢再她面前说什么呀。「
豆腐姑娘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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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招财玩跳房子的时候,我哥把元宝扛肩膀上过来了。
我问他:「哥,你干啥? 今天有空没,走,咱们去街上买饼子吃。「
招财眼巴巴地瞧着,吞口水。
元宝立刻说:「爹,饼子好吃。「
我哥把元宝放下来,道:「咱们家的大姑娘,娘现在天天为你烦,你还吃得下去?「
我嘻嘻一笑:「我吃不吃都是一天。再说了,她也不问我意见,我能怎么办?「
「你自己不会去说?「
「害,老哥,我可不想给娘添堵,然后被罚跪祠堂。走走走,咱们出去玩。「
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我爹娘笑容满面地把周常山送出门。
正是下午的光景,今天休沐,他怎么在这里?
元宝先跑过去叫舅舅, 招财也跟着跑过去。
我娘道:「元宝,招财,你们干嘛去?「
「祖母,我们上街买饼子吃。」
我娘这次倒没骂我,还给元宝和招财银子。
我哥问周常山:「大舅子,怎么过来不来我那里坐坐?」
周常山:「有正事。」
我哥:「害,难道我那里讨论公事,不是正事吗?」
我们去街上逛,周常山居然没嫌浪费时间,还和我们一起,这还真是稀奇事。
等吃饱喝足了,我们回家。
一家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44-
我嘻嘻一笑:「咋的啦,给我找了个皇亲国戚?」
我娘脸一Ťŭ̀²沉:「再胡说八道,把你嘴缝起来。」
我做了个鬼脸。
本朝惯例,要是官员家的姑娘在 16 岁之前没嫁人,就要参加后宫选秀。
所以我得在 16 之前嫁人。
至少定亲。
「那是谁?」
我看着我爹,我爹最藏不住事。
他摸摸胡子,道:「你嫂子家的兄弟。「
「谑!「我眼睛一亮:」周嘉荣?!「
我爹脸一沉:「别瞎说八道,你们两都是小孩子家的,是常山,嫁给比你年长的男子,会疼人。「
???
???
???
我和周常山蹲在墙角唉声叹气。
「哎,也挺好的,咱们以后还是能经常一起玩。「我说。
周常山继续叹气,看看我,没说话,又继续看着地。
「我有点怕。」我说:「你哥是不是挺严肃的呀,我要是嫁给他,以后说什么?」
周常山道:「我也怕我哥,我也不知道。要不……」
他看看我,欲言又止,最后下定决心道:「要不咱们两跑吧。」
我拍了他脑袋一下,道:「你想什么呢?我们跑了,你哥的面子要不要了,我爹娘估计得气死,全家都得被气死。」
他继续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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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娘和嫂子开始给我办嫁妆。
还有绣娘给我量尺寸,要绣嫁衣。
元宝和招财知道我要嫁人,每天都腻着我,招财晚上也来我房里,要挨着我睡。
我们玩皮影戏,演妖怪抓小孩的戏,他们俩又害怕,又笑得肚子痛。
秋天的时候,我在一片锣鼓喧天中出嫁。
我哥背我出家门。
我还没睡醒,他轻声道:「小妹,要是受委屈了,回家告诉哥,哥帮你揍他。」
我感觉有湿湿的水在我手上,一看,我惊了,道:「哥,你哭啥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三天就是回门。多给我准备点好吃的。」
招财起不来,元葆拉着我的手不放,哭着说:「姑姑,我跟你走。」
我高兴道:「乖元宝,那你上来吧,咱们一起去你舅舅家。」
我娘在旁边抱起元宝,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温柔,道:「王云初,别逼我在你出嫁的时候骂你。」
我在盖头下做了个鬼脸,上了轿子,离开了。
我在王家的生活结束了。
我想起放在梳妆台上的那只金叉,我说了要记得拿,结果还是忘了。
不知道周家什么样子,万一厨子做的饭不好吃怎么办?
而且周家人那么少,万一周嘉荣出去做生意了, 周常山又当值去了, 我一个人岂不是无聊?
我原来怎么没想到这些?
我一时又有些恐慌。
我好像过于相信我娘了,我以为我娘给我安排的生活,就是很对的生活,但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在我懵懂的时候,我就要一头扎进另一个生活里了。
我还没理出头绪,这时,轿子停住了,轿帘被拉开,伸进来一直白皙修长的手。
一个男人清冽的声音传来:「娘子,我来接你了。」
我恍惚想起,豆腐姑娘嫁给我哥那天,我哥也在轿门口,伸手向她,她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了我哥的手,也握住了生活的门道。
而我呢,我会握住什么?
番外
-1-
在众多登徒子里,只有王耀祖的毅力最好。
其他人,不怀好意的来个一两次,就会被街坊帮忙赶走。
京兆府尹治下太平,少有纨绔子弟敢强抢民女。
所以周雪鸢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
王耀祖长得不像登徒子,倒是个俊美的贵公子,就是看起来有点傻。
他妹妹就比他机灵很多。
周雪鸢其实心里还是喜欢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默默跟在她后面几尺远,看着她走完最黑的那个巷子,还是因为他每次总是红着脸,一副害羞小媳妇的样子。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家世配不上她。
她其实心里希望大弟能高中,这样她家的门第至少高些,那或许还有些机会。
不过她没想到王耀祖居然带着她对外宣称的彩礼来了,还说先纳她做妾,等以后她生了孩子,就扶了做正室夫人……
-2-
周雪鸢恨不得杀了他。
赶走他的当天晚上,她又哭了一场。
不知道是为自己错付了感情,还是为这些年的辛苦。
她整日忙碌,几乎一刻不停,要养活四口人吃饭,还要给大弟交束修,买笔墨,都是不菲的花销。
她只能起的更早,磨更多的豆腐。睡得更晚,做更多的针线活儿。
爹娘死之前,她也是个爱闹爱笑的小姑娘,跌倒了,也要人哄了才肯起来。
但是爹娘相继去世,她必须担起长姐的责任。
大弟说过不想她那么辛苦,不要再Ťù⁷去学堂了。
可是她知道,街上走的,茶馆里坐的,不是他们这种卖苦力的,都是些世勋贵族,达官贵人。
想要以后过得好,他们没什么多的路。
没有地,做生意没有本钱,也没有门路,只有读书。
大弟的天赋在读书上, 一家人,困难的时候,总要各司其职,然后心往一处使劲儿,这样全家才能过得好。
所以她担起了重任。
-3-
她虽然伤心,但也没耽误第二天早起磨豆腐,卖豆腐。
没想到,没过两天,王耀祖的娘居然找上了门。
周雪鸢脸红透,非常尴尬。
她想,王夫人肯定是来叫她别再勾引他儿子,以为她想攀高枝……
她心里甚至想,其实她骂的也没有错……
已经准备好接受对方的羞辱了,结果王夫人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说为她儿子的莽撞道歉。
对方声音温温柔柔的,轻声细语,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善意和欣赏,周雪鸢呆住了。
王夫人仔细问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她仔细说了, 她其实平时不爱说这些,但王夫人就像一个远房长辈,看出了她的苦,还能温声安慰她,她觉得说一说也好。
最后,她说:「夫人放心,我和您家公子话都没说几句,以后也不会……」
她一边说,心里还一边羡慕王耀祖有个这么好的娘。
光看王耀祖兄妹两的样子,她就该猜到王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了。
这个认知,更加令她自卑,对方越好,她就越无地自容。
谁知王夫人却打断她,道:「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冒昧了, 我儿子没有娶妻,你又没有嫁人,本来这话该和你的父母商量,但……所以我只好暂时为了这天赐的姻缘,暂时不顾这些繁文缛节,想要请问周姑娘,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们家耀祖做妻子。」
-4-
她愣愣的瞧着面前尊贵又面善的夫人,一时间无法言语。
王夫人笑着道:「我那混小子这么多年,也没个喜欢的姑娘,整日除了读书,就是带着他妹妹到处玩,我本来还担心他不开窍呢。看到他眼光这么好,我这个做娘的,其实心里高兴的很。」
王夫人道:「媒人传话总是捡好的说,我这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家呢,也不瞒着你,虽然现在还有个侯府的名头,其实已经没落了,他爹考不上功名,只有个闲职,耀祖我看这辈子也没什么大的出息了。其实你们家,将来未必比我们家差,这些都是我现在能考虑到的。你也不必觉得我们现在门第不合适,如果结了亲家,我们就是一家人,都要互相帮助,把日子过得更好的。」
周雪鸢的眼泪簌簌地掉。
原来也有些门第高的来说亲。
不是要她做妾,就是做几十岁老头的续弦,家里孩子的年纪都比她大些。
且那些人总还是居高临下,觉得她高攀了。
大弟的本事和能力,她清楚,他们家迟早会过得很好。
只是别人看不到,没想到王夫人看到,并且直接说出来,也不拿乔。
王耀祖来向她赔罪。
她成了街坊邻里羡慕的对象,说她有福。
-5-
新婚的夫妻蜜里调油。
腻在一起,总也腻不够。
王耀祖说:「雪鸢,你长得真好看。」
他一边为她画眉,一边借着窗户外洒进来的晨光,细细看她雪白细腻的肌肤。
她红了脸。
他又轻轻吻她一下。
两人看着彼此,甜蜜的笑。
吃了早饭,他出门上学,她送他出门口。
随即她也要跟着府里的女夫子,学认字写字。
王家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好。
王家对她和她的弟弟们,也比她想象得好。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们这份恩情,只能听婆婆的话,婆婆叫她学的,她都要做得最好。
王耀祖落榜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甚至在床间也有些萎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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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非要在外面作以外,只有他们两的时候,她比水温柔。
她宽慰他,知道他的痛苦,也理解他的无能为力。
两人经常轻声细语地诉说自己的内心。
他会说他是侯府的希望,他不能考不上,不然将来他的孩子可能连的世子都没了。
侯府的家业要是没落在他手里,他就是王家的罪人。
她会告诉他,她原来在最苦的时候,大弟病倒了,奄奄一息,家里的米粮都没了,她甚至想去卖身青楼。
后来她靠着哀求邻居借米,又求大夫说那些草药是什么,自己去山上采草药,才度过了那个难关。
她也说她原来其实很孤单,弟弟们不能说心里话,每天忙着生计,没有时间交小姐妹说笑,连绢花都舍不得买。
他们的过去没有交集。
但他们比谁都了解了彼此的过去和内心。
王耀祖振作了起来,比以往更加努力。
周雪鸢的学习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她学得很快,又开始管账。
他们每天都有好的消息告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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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祖的好消息是原来没看懂的书,看懂了, 做的文章,比原来进步了。
周雪鸢的好消息是今天又学会了什么,婆婆怎么夸她了,又怎么解决了铺子的难题……
小两口看起来是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其实心里都有些如履薄冰,又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每天晚上偷偷摸摸在帷帐放下的私密空间分享每天的收获和进步,然后微笑地鼓励对方,第二天,又信心满满地出门,迎接新的一天。
比原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更加充满了力量呢。
他们的生活渐渐上了正轨,周雪鸢怀孕了。
夫妻两为怀孕感到惊奇和欣喜,又有些担忧和害怕。
好像又因为这个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更紧密的联系,又加深了对彼此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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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耀祖真的考上了以后,他第一个分享的,就是自己的妻子,那个每天都鼓励他相信他的女人。
其实娘和妹妹也很好。
他命好,生命里的女人都很爱他,而且不管他是考上没考上,她们都一如既往的爱护他。
不过,雪鸢是不一样的,她是他在任何时候都想第一个分享的人。
小两口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一时忘了身边的人看了会不会尴尬。
只有妹妹和元宝没尴尬,因为妹妹和元宝也一把抱住了他们两个。
搞得两人破涕为笑。
去大河县之前,两人慎重的思考,周雪鸢到底是留在京城,带元宝,还是带着元宝跟着过去。
最后的结论是,两人舍不得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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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大河县,周雪鸢没铺子和庄子打理。
一时间白天只需要带着元宝就好。
王耀祖每天都会和她说县里的事,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自己难以处理的事,他也毫不避讳的告诉雪鸢。
王耀祖没想过雪鸢会给他什么建议,只是习惯的就说了。
没想到,有时候两个人的脑袋,比一个人的脑袋要好使很多。
在大河县的很多政绩,除了他自己的手笔外, 雪鸢这个军师的功劳是功不可没的。
不过他们俩没想到, 那群土匪胆大包天,连县令的儿子都敢绑架。
这件事虽然平安解决,但却令他们两最终决定把元宝送回去。
周雪鸢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回去,她觉得自己可以在京城带两个孩子, 也更安全些。
虽然匪患已除了,但仍然令人后怕。
但她婆婆居然反对。
婆婆说:「年轻夫妻, 分开了不好,原来我还能管着耀祖, 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了,你怎么能不在他身边呢?你们两感情好了,咱们一家人才能开开心心的,你们两要是感情淡了,将来不管怎么样,一个家庭都是有缝隙的。再说了, 他现在做官了,整个人也还是有些傻, 我请你帮我看着他, 提点他一些。孩子我会帮你照顾好, 孩子姑姑整日也惦记着,家里没人会亏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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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耀祖被调回了京,虽然还是个小官, 但至少回家了。
他确实有些傻气, 没有周常山的敏锐和聪明, 但也更加温和。
他是那种一步一个脚印的人,被调到哪里,就钻进了那些卷宗里,前因后果, 经典史书,都被他学得明明白白。
等岁月恍然一过, 元宝都已经长成了翩翩公子,周雪鸢含笑看向丈夫时,才惊觉, 他从原来嬉笑怒骂的贵公子,成了一个略微严肃有些温吞的大人了。
婆婆随着年纪的增长, 身体虽然硬朗, 但也有些小毛病。
周雪鸢除了料理家务, 时时侍奉在长辈身边, 陪着说说笑笑,讲些孩子和小姑子那边的趣事, 日子倒也过得悠闲惬意。
有一天,王耀祖又给她画眉,她看见他有根白头发, 就湿了眼眶。
他给她擦眼泪, 笑话她还是原来那样爱哭。
其实,她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又很坚强稳妥, 只有在他面前,就要格外的脆弱些。
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里,是细长绵软的爱意。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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