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陆今洲订婚前夕,他刚刚回国的白月光恶意撞翻我的车。
我满身是血,他却只顾把白月光抱上救护车。
医院里,他哥们儿告知我的情况。
他眉心微敛,通身冷漠:
「一块车玻碎片插肚皮上而已,能有多委屈?」
「除了我还愿意低头看她一眼,哪个男人会要她。」
我强压住内心的酸意,轻轻关上门。
后来,京圈最尊贵的谢家太子爷红着眼眶向我求名分的视频,登顶各大热搜榜:
「隔壁施家那位都能『父凭子贵』,林染,你为什么只想着『去父留子』?」
听闺蜜说,陆今洲当场就碎了……
-1-
我扶着门框站着。
明明拉开的门缝不大。
穿堂风却呼呼往病房内灌。
我的四肢百骸瞬间一片凉麻。
「洲哥,你确定不去看看林染吗?」
「听说她进手术室的时候,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
「还是自己按的手印儿……」
透过走廊玻璃窗上的倒影。
我瞧见陆今洲与他哥们儿站在安全通道的入口。
陆今洲指尖夹着烟,星火,熄熄灭灭。
烟圈儿一层一层上浮。
氤氲了他挺俊矜贵的身影。
却掩盖不住他通身的冷意。
他眉心微敛,慢条斯理弹了下烟灰,声音寡淡:
「还有力气自己按?看来,血还是流得不够多。」
「我对她的惩罚,轻了。」
明明手术的麻药劲儿还未消褪。
药效正烈。
我却立时被一股巨大的钝痛淹没。
钻心入骨。
我原以为,是车祸现场太过惨烈。
我的车头严重变形。
他没有认出我的车。
所以才只顾着把他的白月光抱上救护车。
原来他看见我了,原来,这是他的惩罚。
多么可笑。
-2-
陆今洲哥们儿一脸的火气。
不过,好似又有什么顾忌。
沉默好片刻才试探开口。
「尽管林染歹毒极恶,但终究是你的未婚妻。」
「平日你稍微怠慢点儿她都哭闹不休,这次肯定要委屈死了……」
陆今洲的眼神愈发黑暗阴冷。
他吸了口烟,不紧不慢呼出白色烟雾:「一块车玻碎片插肚皮上而已,能有多委屈?」
「况且。」
「她既敢伤害苏清,这份委屈,就应该好好受着。」
我下意识收紧扶着门框的手。
指节都泛了白。
两个小时前,我才被推出来。
主刀医生说,我腹部的伤口长短约 7.8cm,深度约 5.2cm。
再往下半厘米,以后都不能当母亲了。
不知是何缘故。
伤口突然又流血了。
浸透了纱布。
我按了好几次呼叫铃,却迟迟不见医护人员进来。
只能出去叫医生。
却瞧见陆今洲的哥们儿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拎着水果篮,从我的病房前经过。
我这才知道:陆今洲的白月光也在这家医院。
并且就住在我的隔壁。
-3-
原本明天是我与陆今洲订婚的日子。
可他的白月光苏清却恶意撞翻我的车。
在「天眼」盲区。
幽僻的街道。
反反复复ẗṻ⁷,近乎癫狂地撞击。
粉碎性爆裂的挡风玻璃碎片扎入我的腹部。
我满身是血。
她却通身一尘未染,站在浅浅淡淡的路灯光晕里,一脸倨傲向我挑衅:「只要我想,你订不了婚。」
发生车祸。
明明苏清毫发未损。
可陆今洲还是心疼坏了。
方寸大乱。
原来爱与不爱,果真是天和地、云和泥的区别。
「林染的心肝真真是黑透了。」
「身受重伤是她罪有应得。」
「不过洲哥……」
陆今洲的哥们儿依旧隐隐不安:
「虽然林染的父母都去世了,可林家在圈子里的地位很高。」
「你不去哄哄她,万一传到她叔叔伯伯的耳朵里,会不会找你退婚啊……」
陆今洲眼底尽是轻蔑与不屑。
像是听见了笑话。
忍不住嗤笑:「退婚?」
「你觉得林家那些旁系,舍得?」
「京圈所有的高门大户。」
「除了我还愿意低头看她一眼,哪个男人会要她?」
陆今洲哥们儿认同地点头:「也是。」
「这些年如果不是洲哥你帮忙支撑着,林家早就分崩离析,彻底从豪门圈除名了。」
「那些旁系,敢开罪你?」
「不教唆林染把你缠牢就很有骨气了。」
-4-
不知是穿堂风太凛,还是血流得太多,我就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不能自遏地发颤哆嗦。
我的确暗恋了陆今洲五年。
却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他。
明明是他先追求的我。
也是他单膝跪在我父母的坟前,发誓要照顾我。
一心一意,爱我,护我。
不会让我受半分的委屈。
可到头来。
竟然变成。
是我纠缠。
是我没骨气。
是他可怜。
是他施舍。
「今洲,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清的声音很是娇滴柔软。
「苏清姐,你怎么出来了?」
「腿还疼吗?」
「林染真是该死。」
「也是你心肠软,大度没报警。」
「换成是我,非让她牢底坐穿。」
苏清却软软笑着:「我不想给陆家招染困扰。」
「林染到底已经算是今洲的妻子了……」
陆今洲是如何回复苏清的。
我已经不关心了。
强压住内心的酸意,轻轻关上了门。
-5-
晚上十点。
护士进病房的时候,瞧见床是空的,瞬间就慌了。
都要着急去寻人。
眼尾余光却不经意瞄到窗台的角落,似隐隐蜷着一团小小的黑影。
定神一看。
蓦然松了口气。
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说:「林小姐,你刚刚进行了缝合手术,是不能蜷坐的,小心伤口裂开。」
角落的人却没反应。
无声无息。
护士忍不住扭头往那边又看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病房灯火通明。
她却觉得窗台上的人儿,早已被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
通身的孤寂与破碎。
以至于她走过去时,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林小姐。」
护士又唤了声。
在林染抬起眼眸看向她时,明明对方的眼底只有平静。
她却觉得悲伤。
「护士长说,你的住院资料还不完整,需要填写紧急联系人。Ťû₌」
护士把文件夹递过去。
林染道了谢,然后垂下眸子,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填写。
只是填好以后,护士非常诧异:「紧急联系人的号,怎么跟你的一样?」
林染并没有回答。
只是轻轻扯起唇角,笑意浅浅。
护士却突然很难过很难过。
她想到自己上次住院时,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发烧,可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围了一病房。
然而林染的病房,却连半个探访的人都没有。
这是没有亲人了。
「你吃晚饭了吗?」
小护士眉眼弯弯:「今天轮到我值夜班,我妈妈给我炖了排骨汤,要不要分你一半?」
-6-
正如陆今洲适才嘲笑我时说的那样。
林家旁系,没有人会因为我开罪他。
昔日疼我的那些叔叔伯伯,早在我爸爸妈妈去世的那一刻,已经开始权衡利弊看人下菜碟。
我丁点儿都不难过。
豪门圈只有利益牵扯。
亲情从来都寡然淡薄。
这道理我从小就懂的。
至于陆今洲。
我爸爸妈妈遭遇车祸,突然离世,死讯传出的那一秒。
不止是林家旁系。
作为京城四大家族榜首的林家,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肥羊,圈子里人人都想来割肉啖血。
是陆今洲帮我稳住了局势。
虽说陆家的门第不高,可是他有手段,有魄力。
风雨飘摇的日子。
他大杀四方。
硬生生守下了我爸爸妈妈的基业。
我心中真的很感激。
如果今晚没有听见他贬低我、背刺我的言论。
大概他会是我一辈子的救赎。
暗恋五年,相恋三年,割舍这份感情,如同挖心剖肝一般。
我都以为自己会破防。
会崩溃。
会大哭不休。
可蜷在阳台的角落,我垂着眼眸,静静盯着右手大拇指上还沾染的红色印泥,整整三个小时,居然半滴眼泪都没有。
我都严重怀疑自己神经麻木了。
出现了感情障碍。
可我却因为小护士善意的一碗排骨汤。
溃不成军。
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滚落。
一颗一颗掉进碗里。
叮咚作响。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足有三年没有吃到妈妈给我做的饭了。
以前每次生病,她也爱帮我炖排骨汤。
她说清淡,养人。
小护士显然被我吓坏了。
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林小姐。」
「如果你喜欢喝我妈妈炖的排骨汤。」
「我留的那一半也给你。」
「你别哭了。」
我竭力控制住颤抖的指尖,一勺一勺把汤稳稳送进嘴里。
见底的时候。
我才小声说:「我没有哭。」
「我是我爸爸妈妈用身体死死护住才活下来的。」
「我答应过他们,不会再哭了。」
是的。
那天我也在车上。
巨型卡车失控撞来的时候,妈妈抱住了我。
爸爸抱住了我和妈妈。
严重变形的逼仄车厢里,血腥与死亡的气息层层又叠叠地缠绕。
爸爸当场没了气息。
妈妈却虚弱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叮嘱:「好好活下去,小染不要哭。」
如果这人间注定没有人爱我。
那我就自己来替爸爸妈妈爱我。
陆今洲,我不要了。
-7-
次日一早,我便给林氏集团的首席律师打去电话。
让他低调来了趟医院。
自从陆今洲因为林氏在商圈一战成名之后,集团的生杀大权就由他全权掌控。
以往我都不在意。
反正都是要结婚的。
他帮我打理公司。
不仅能省去一笔天价聘用职业代理人的费用。
而且我还能落得清闲。
可经过这一遭。
我终于清楚认识到,林氏的权,还是捏在自己手里更为稳妥。
王律师来医院的速度倒是很快。
不过眉头却皱得极深。
我立马意识到情况不乐观。
果然。
虽然我爸爸留下的所有股份仍然都在我的头上。
可我已经被架空了。
毫无实权。
「大小姐,也不是没有扭转局势的可能,不过需要时间。」
我拜托王律师暗暗帮我操作。
陆今洲平息林氏风波,正式接手财团之后,集团总部的律师团换过三次大血。
我爸爸聘用的律师通通被换了。
唯独王律师除外。
原因无他。
王律师毕业于美国最高学府,早被圈子誉为「神」一般的存在。
没有他扭转不了的局势,更没有打不赢的官司。
他是我爸爸生前的挚友。
我很放心。
王律师离开以后,我直接转了病房。
升去顶楼私密性更好的 VIP。
怪不得每次家族聚会,我的叔叔伯伯见到陆今洲都无尽谄媚讨好。
陆今洲一个眼神,他们皆颤颤巍巍。
原来「林氏集团」都快变成「陆氏集团」了。
我莫名想到昨日,苏清耀武扬威时那挑衅、得意又猖狂的神情。
她说:「陆今洲拿你气我离开他,也算是你的一种福气。」
「我终于如他所愿回国。」
「林染。」
「你彻底出局了。」
所以陆今洲向我求婚的那一刻,已经开始在下一盘大棋了,是吗?
他根本没打算和我结婚。
仅仅想把林氏占为己有。
在一切尘埃落地前。
我不能打草惊蛇。
尽量减少与他的碰面。
可我还是在医院的食堂遇到了苏清。
-8-
苏清见到我,立时就红了眼:「林染,我知道林家权大势大,我比不过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以权压人,故意整我爸爸的公司?」
我平静看着苏清眼尾发红,泫然欲泣的模样。
还未分辨出她究竟在唱什么。
苏清竟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林染,我出身低,陆伯父陆伯母一直都看不上我。」
「早在三年前我与今洲分手时,他们已经撂了话,不会同意我进陆家的门。」
「你已经是他们认定的今洲妻子。」
「我根本不会影响到你在陆家的地位。」
「你何必赶尽杀绝?」
「算我求你了林染,放过我爸爸的公司,我与今洲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苏清跪在地上。
伸手想扯我衣角。
明明被我避开了。
她却重重摔在地上。
「林染,你究竟在做什么?」
陆今洲暴怒的声音响起时,我只觉身畔刮过一阵凛冽的风。
然后整个人被猛地一推。
险些摔倒。
狼狈踉跄好几步,才勉勉强强稳住。
却扯裂了腹部的伤口。
温热的液体霎时淌下来。
钻心地疼。
-9-
「今洲,你不要生气。」
「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日她开车撞我时,我不该自保,应该让她痛痛快快出口气。」
「你不要责备她,她只是太在意你了……」
「你还要委屈自己到何种程度?」
「她这种人,越放纵,越得寸进尺。」
陆今洲抱起苏清时,小心翼翼,温柔至极。
深怕弄疼了。
可看向我的眼神,黑暗,冰冷,蕴着滔天的怒火。
「林染,凡事有一无二。」
「我只说一次。」
「倘若不知收敛再次伤害苏清,我对你不会再客气半分。」
客气?
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他对我有过客气?
那天我被送到医院时,近乎陷入昏迷。
输了好多好多血。
医生说,再迟一个小时,就有生命危险了。
可在陆今洲那儿,这竟是对我的「客气」。
苏清窝在陆今洲怀里,哭得很小声很委屈。
可怜到不行。
陆今洲心疼不已。
抱着她离开时,轻声哄道:
「她拿权压人。」
「得有权拿才行。」
「放心,她有胆子再去找苏家的麻烦。」
「我就让她林家在顶门望族里消失。」
血,早已浸透了衣服。
我垂着眼眸,怔怔地看着越晕越开,触目惊心,却被陆今洲忽视得彻彻底底的血迹,很久很久。
二次裂开的伤口痛得入心入魂。
我却扯起唇角,轻轻笑着。
太阳既然会上山,自然也会落山。
当初以不容拒绝的强势之姿侵入我生命的那束光,终是不在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孤零零的。
这世界,还是只剩我一人。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厚的乌云,迟早会散尽。
它遮不住阳光。
我能熬过爸爸妈妈的离世。
自然也能熬过,陆今洲不爱我……
-10-
我站在医院食堂的门口。
来的时候,天气就有些阴沉。
这会儿,已经下起绵绵的雨。
尽管不大。
但天地之间,早已白雾暮霭。
乍暖还寒的时节,寒冻刺骨。
我没有伞。
也没有等雨停。
而是直接走进了雨中。
我紧紧裹住大衣外套。
在茫茫的雨雾里自己拥着自己。
却在一处路口的转角,险些被一辆黑色轿车蹭倒。
司机立马下车询问我情况。
我摇头表示无碍。
司机这才稍稍放心,不过仍然道了好几次歉,方才返回车上。
我转身想走的,却又被叫住。
司机再次下车时。
手里执了把黑色的雨伞。
他一边把雨伞撑开,一边罩在我头顶:「我家少爷说,春雨寒凉,淋雨容易生病。」
与雨伞一并递过来的,还有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方帕。
我的头发被雨水淋湿。
凌乱又狼狈贴在脸上。
我垂着眼眸,静静看着用昂贵金线绣着滕图的方帕几秒,然后偏过视线,看向停在不远处通身融在蒙蒙雨雾的黑色轿车。
最后道了谢。
收下雨伞。
以及那条方帕……
-11-
出院那天。
王律师来了医院。
他建议我把林氏能挪动的资产,一点一点悄无声息转入海外隐匿信托。
还说。
我爸爸累积的人脉,早被陆今洲全数操控了。
贸然夺权,只会出局。
目前保住现金流,是最理想的状态。
有了资本,才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我同意了。
从医院出来,我直接去了「西府苑」。
位于京城最繁华地段的高端住宅。
寸土寸金。
这是我与陆今洲的婚房。
在他求婚的第二日便订下了。
不是最大的户型。
却是我最殷殷期盼的房子。
拿房不到一年。
里面却被各式各样的物品填满了。
都是我亲力亲为挑选的。
当初购买它们时,我无尽欢喜。
小心又虔诚拿回来摆放好。
但今日,我只在玄关处站了两分钟。
然后进去利索收拾了一点贵重的私人物品。
就让物业请来的家政全部清理了。
离开时,我没有回头看一眼。
-12-
从仆人口中得知林染从订婚前夕就没再回过陆家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陆今洲心底莫名窜起一股火气。
当即觉得自己在医院故意护了苏清五天,然后回老宅住了十二天,像个笑话。
可他也并不太在意。
更丝毫不着急。
自信且笃定认为林染还在因为医院的事情闹脾气。
虽说林家在圈子里的确显赫。
但林渠译毕竟去世三年,再怎么数一数二的家族,也仅仅是个漂亮的躯壳了。
林染作为唯一的继承人。
有钱有颜。
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她目睹双亲死在自己面前。
她沉溺过黑暗,怕孤独,怕被抛弃。
犹如沉水的人,只会牢牢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所以陆今洲压根儿不担心她不会乖乖回来。
可一个月之后,林染仍然无影无踪。
四月底的京城已见燥热。
陆今洲又喝了不少酒。
下车时,一听仆人说林染依然没有回来。
窝在心底的那团火焰终于熊熊燃烧起来。
他步伐虚浮。
一边大力扯掉领带,一边黑沉着脸下达命令:
「去打电话告诉林染,一个小时内不回来,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婚礼都延期了。
并且日期未定。
还要作?
苏清果然说得很对,她那种娇纵跋扈的大小姐,不给她吃点苦头,立不住规矩。
仆人见陆今洲的脸色阴森可怖,吓坏了。
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往屋内小跑。
不过,另一名仆人却先拿着手机从里面出来,满脸欣喜道:「先生,林小姐的电话。」
-13-
陆今洲并没有立刻接。
而是通身散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恢复了一惯的冷峻高傲。
此时站离他最近的那名仆人,怀里正抱着一只快递。
是林染寄来的。
他淡淡掀起眼皮儿,瞄了眼。
很大。
估计里面的物品挺贵重。
他就说,林染怎么可能舍得陆太太的身份?
如今的陆家,已是京圈的「新兴四大家族」之一。
她想要保住林家的荣耀,根本不敢离开他。
不过既然她愿意先低头服软。
那这次,只要她肯认错。
他就大度点儿。
不计较了。
陆今洲只觉近些时日,压在心头的阴霾瞬间散开。
漆黑的眸底都染上了浅薄的笑意。
他交叠着修长的腿,气场强大坐在沙发上。
抬手示意仆人把手机拿过来时。
他再次瞄了眼快递。
开口刚唤了声「林染」。
那边已经问道:「我听周阿姨说,快递已经收到了?」
「嗯。」
「拆开检查过了吗?」
陆今洲眼底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商场如战场。
从平定林家风波开始,这些年步步腥风,步步血雨。
不过。
什么值钱昂贵的玩意儿他没见过?
可陆今洲仍然用眼神示意仆人把快递拆了。
与林染在一起三年。
她还是头次如此看重一个礼物。
必然是费了心思。
而这个快递,无疑是取悦到了陆今洲。
他讲电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接你。」
-14-
那头静寂了三秒,才传来轻轻淡淡的声音:「陆家,我就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
仆人终于拆开了快递。
里面七七八八个珠宝盒。
陆今洲一眼就瞧见那个装着陆家祖传玉镯的盒子。
「林染,你到底在闹什么?」
「如果没有损坏,我爸爸的玉牌,什么时候还我?」
陆今洲的脸瞬时黑透了。
「非要没苦硬吃?」
「林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我只说一遍,陆家的门,一旦跨出去,你绝对没机会再回来。」
那边却只平静强调:「大概什么时候能还?我让人去取。」
「还有陆今洲,两家解除婚约的声明是陆家发,还是林家?」
「你别后悔,林染!」
电话被挂断。
陆今洲的脸色阴沉,眼底像是染了雪霜。
仆人瑟瑟发抖。
不过片刻之后,陆今洲忽然想到一件事,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心底的郁闷火气一瞬熄灭散尽。
不出一个月,林染必定跪在他脚边哭泣,忏悔。
求他娶她。
当然。
他不会再心软了。
像以往那般继续骄她纵她。
毕竟。
惩罚足够重,她才学得乖。
-15-
五月初的京城,忽然下起暴雨。
漫天瓢泼大雨将整座都城都淹没倾覆。
林家老宅内,满地狼藉。
犹如暴雨过境。
滚滚雷声都压不住大伯勃然大怒的吼声:「林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即刻去陆家?」
粗大的闪电划破夜空。
罩得大伯的脸格外狰狞扭曲。
他双眼都是赤红的。
我却倔强站在客厅里。
纵使脸颊火辣辣地疼。
嘴里早已血腥弥漫。
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
一直紧皱眉头的二伯恰时站出来调和:
「大哥,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打小染啊,她爸妈都不在了,只有我们几位叔伯可以倚仗。」
大伯却盛怒道:「我打她,是为了她好。」
「陆家现在是什么门第?」
「整个京城,有几个家族能比得上?」
「她居然敢背着我们把婚退了。」
「大哥,小染毕竟年纪小,又没有人教导,她不懂事,你应该好好跟她说,不能上来就动手啊。」
「陆家的退婚书,林家长辈一人一份。」
「陆今洲父母的脸色你不是没瞧见,这摆明是铁了心不要这桩婚事了。」
我双眼模糊。
却强忍着决堤的泪水,看向头顶缭绕着怒火的大伯。
大伯对上我的视线,立马强调道:
「今天,你必须去陆家,就算是求,是下跪,也要让他们把退婚取消。」
「到嘴的荣华富贵,是京城多少家族求都求不来的。」
「你居然不要……」
我忽然出声打断大伯:「你也有女儿。」
-16-
大伯似乎没反应过来。
「已经满二十岁了。」
「既然是求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你怎么不把她嫁进陆家?」
陆今洲因为他的白月光把我丢弃在医院的事儿,我大伯二伯必然是知晓的。
甚至,他白月光恶意撞翻我的车,他们也心知肚明。
可从他们进入老宅大门开始,没有人关心过我伤势怎么样?
他们只想把我硬塞进陆家。
换取林家的荣耀和他们安逸的生活。
还没有结婚呢。
我就被自己的未婚夫轻视、践踏、贬低。
我的婚后余生,几乎是能看得见的凄楚消磨。
可没有人在意。
偌大的家族,没有人理会我的死活。
我仅仅是他们权衡利弊,拿来讨好陆今洲,换取利益的一件物品而已。
我不愿意再被他们当成提线木偶一样,肆意摆弄了。
我是我爸爸妈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呀。
凭什么拿给他们糟践?
至于他们刚才进来就兴师问罪,说起老宅突然被规划到政府用地的事。
我不与陆今洲结婚,他就袖手旁观,不会动用丝毫的人脉去打理,林家老宅,必拆无疑。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保不住林家老宅,更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们虽然是林家旁系。
可也是林家后嗣啊。
「林染,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混不吝的逆子。」
「我今天就替你爸妈好好管教管教你。」
大伯勃然大怒。
猩红着可怖的眼眸,抬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闪躲。
只是闭上了眼。
我没有爸爸妈妈,二十三岁的年纪,羽翼也未丰满。
任人宰割欺凌。
我甘愿承受。
可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我感觉到周身忽然涌起一阵裹挟着屋外混着潮湿雨水的风。
睁开眼的时候。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枚低调却昂贵的黑宝石袖扣。
然后是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扼住了我大伯的手腕。
「哪冒出来的?」
入户门大打而开。
光线幽暗的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大伯顿时恼了。
自己的权威不仅没立住。
反而被掐着。
着实令人窝火。
「我教训自己的侄女,天经地义,你敢拦?」
大伯的司机却站在门口,着急忙慌道:「是谢家长房的车。」
大伯的脸色霎时白了。
而二伯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立马堆上比见到陆今洲更加谄媚讨好的笑容。
他说:「谢家太子爷,您怎么会来?」
-17-
京城的雨,大得仿若天漏了一般。
通过后视镜,司机先是扫了眼蜷在后车厢角落阴影里的女人一眼,转而看向自家太子爷。
他的容颜是一惯的凌厉清冷,但眉头皱得极深,眼底更是覆了一层怵人的寒霜。
尤其是他指尖,久久捏着一块黑色的方帕。
似递过去不好。
不递过去也不好。
司机吞咽了好几次口水,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我们还去李家吗?」
很寂静。
车内无声无息。
良久,才传来低沉寡淡的声音:「回『沁园』。」
一直把自己蜷在角落,用防御的姿势自己拥着自己的女孩儿,却声音满是沙哑与破碎开口:「我要去墓园。」
「雨太大了。」
「我要去墓园!」
-18-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去墓园。
从来没有这般的迫不及待,如同发了疯一样。
我想回家。
想回到有我爸爸妈妈的地方。
车子抵达墓园时,谢景行想要跟下车。
却被我阻止了。
我没有撑伞。
就在漫天的大雨,如同小时候每次爸爸妈妈下班时,朝着他们飞扑去一样,向着墓园深处跑去。
欢快,又幸福的。
一肚子的委屈与苦楚。
我明明是想来找他们倾诉的。
可开口的瞬间,却只说:「爸爸妈妈,小染过得很好。」
「别担心我。」
「只是想你们了。」
瓢泼大雨中,墓碑上的照片被瀑布一样的流水冲刷着。
我想要抬手帮忙擦掉。
却始终擦不掉。
我边呜咽着哭,边倾身去抱住墓碑,帮他们挡住决堤的雨水。
谢景行只让我在墓园独自待了半个小时。
然后他就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穿过漫漫滂沱的大雨,走到我的身边……
我跟他回了沁园。
当晚竟发起高烧。
浑浑噩噩的。
仿佛坠入了虚空的黑洞。
可我好幸福啊。
我梦到我爸爸妈妈了。
就在老宅里。
爸爸在鱼池边钓鱼,妈妈则是摆弄她的花花草草。
我拿着小鱼竿儿,一会儿搅搅爸爸的池塘,一会儿又跑去妈妈的花园跳跳。
明媚的阳光,落满了我们的一身。
那触手可及的幸福,仿若被永恒定格了。
然后。
我还梦到了有关谢景行的一切。
十八岁那年。
谢家最有身份与地位的长辈和妁媒的人,一同跟我爸爸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爸妈眼底是掩不住的忐忑和惊喜。
「谢家可是权圈身份最为尊贵的家族,怎么突然想与林家联姻?」
「谢家太子爷身份太贵重,林家着实高攀,可小女刚满十八。」
谢家长辈却说:「可以先把婚事订下来,具体成婚时间,以后慢慢商议都行。」
婚事眼见着就要敲定下来。
我有些急了。
最后还是走下楼梯,红着眼去扯我爸的衣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几天后,听说谢景行就出国留学了。
之后的两年,在权圈与商圈一同举办的那场晚宴,闺蜜拉着我的手,一脸悔恨地咬牙:
「谢家太子爷谢景行,可是妥妥的『王权富贵』。」
「你怎么就脑子进水,拒绝他主动递过来的婚约呀。」
「多少名门贵女想嫁他。」
「谢家后嗣向来低调神秘。」
「从来不会轻易露面的。」
「可我听说,他今晚好像来了宴会。」
「啊啊啊啊~,染染,那位好像就是谢家太子爷……」
我只在那晚远远看了他一眼。
然后,再无交集。
-19-
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暴雨后的天气,万里无云。
阳光明媚又澄澈。
溢了房间。
我静静盯着满室的阳光,有些恍惚。
可心里却是从来没有的安定。
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支起软绵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时,一眼就觑见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我下意识皱起眉头。
隐隐约约记得,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被人抱起来过。
先是喂了水。
后来是苦涩的药。
我意识涣散,却本能拒绝。
下颚当即被轻轻掐住了。
紧接着,耳畔回荡起温软的诱哄声:「林染,乖乖的,张嘴吃药。」
是谢景行吗?
水杯的旁边还叠放着一条黑色的方帕。
我在看清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的滕图时,瞬时蹙紧眉心。
所以那天在医院送我伞的,也是他?
我穿着拖鞋出去。
途径书房的时候,恰好听见谢景行在打电话。
往里看去。
他立于宽大的落地窗前,宽肩窄腰,超级大长腿,身量优越得过分。
「林家老宅的那块地,非拆不可?」
「别跟我谈条件。」
「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谢景行挂断电话时,转过身就觑见站在门口的我。
眼圈泛着红。
一副委屈又感动的模样。
他英俊的眉隐隐蹙了蹙。
我哽咽着声音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与我有血脉亲情的叔叔伯伯。
还有我深爱多年的未婚夫。
他们皆袖手旁观。
我和谢景行非亲非故。
并且。
因为我拒婚的事,他被落为权圈最大的笑柄。
听闺蜜说,与他最不对付的施家太子爷,见到他就呲着牙嘲笑。
而昨晚,回沁园的路上,司机还漏了口风。
说谢景行原本是要去拜访外祖父的,经过林家老宅时,恰好碰见我大伯二伯的车驶入院子。
然后他就走不动了。
院子的门还是他亲自踹开的。
谢景行随手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然后迈步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步。
明明,他只穿着简单的黑色居家服。
可却通身摄人的压迫。
谢景行停在我面前。
居高临下看着眼圈泛红,隐隐烁着泪光的我。
轻轻勾了下唇,漾在嘴角的笑意挺玩味儿:「这就感动上了?」
-20-
「我父亲的文书正式下放时,你再慢慢感动也不迟。」
「现在,早了点儿。」
他不会懂的。
我就像是波涛汹涌海面上的一片孤舟。
摇摇欲坠。
孤零无援。
绝望又破碎。
他却突然出现了。
我不由得想到昨晚,他穿破黑暗,踏着风雨走到我身边,给我披上他外衣的样子。
眼底的涩意更重了。
谢景行往餐厅那边走了好远,见我仍然杵在原地,于是偏过头问:「想吃点什么?」
他说他心情好,亲自下厨。
或许是林家老宅的事就这么水灵灵有了着落。
压在我心口的大石忽然落地。
我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鸭子……」
「胃口倒是挺好,看来已经退烧了。」
谢景行嘴角的笑意加深:「那给你做我最拿手的,清粥。」
「……」
佣人听到动静,从保姆间出来时,看见谢景行竟然站在厨房,顿时吓坏了。
她连忙阻止:「少爷,您怎么能亲自下厨?」
「您放下,我来我来。」
不过在瞧见我走过来时,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像是突然领悟到什么,知趣地没有再争抢。
只是她回保姆间的时候,视线却往我身上落了好几次。
起初我没太注意。
只当是谢景行突然带了个异性回家,她纯粹好奇心泛滥而已。
直到谢景行熬好粥。
用精致的瓷碗盛好,转身时,不小心撞到站在他身旁的我。
原本我想细问他,林家老宅的那块地,真的不用拆吗?
老宅是林家的根。
虽然不如在富豪区置办的别墅气派奢华。
但我是在老房子长大的。
里面的一花一草,都承载了太多我与爸爸妈妈的美好回忆。
我相信灵魂的存在。
且深信不疑。
我相信爸爸妈妈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回来看看。
哪怕是化成风。
化成雨。
化成一只不起眼的碟。
只是,谢景行端着碗的手恰好撞在我的胸口。
一刹那。
我的神经麻了。
也在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竟然穿着谢景行的睡衣。
上衣过长,像条小裙子。
所以我没有穿睡裤。
自然也没有穿内衣。
我的脸瞬间爆红。
而谢景行倒是淡定,像个无事人一样,端着瓷碗走向餐桌。
他低下头,平静唤我去喝粥时,我却瞧见他耳尖浮着一抹可疑的红……
-21-
陆今洲的生日还有好几日,各式各样的酒局已经络绎不绝了。
大家喝了酒。
兴意上头。
不知是谁把话头抛到林染身上。
当即有人好奇地问陆今洲:「洲哥,林染知错了吗?」
包间里一阵哄笑。
「收到退婚书,怕是早就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去了陆家。」
「给她能耐的,洲哥的婚她都敢退,不知死活。」
坐在包间主座上的陆Ťū́₂今洲却隐隐有些失神,连指尖的烟灰都忘记弹了。
退婚书送去林家各房长辈那里足有三天。
可林染却半丝动静都没有。
有点反常。
陆今洲心底莫名涌起无法形容的情绪,挺燥的。
刚狠狠吸了口。
就听见身旁的人说:「洲哥,我听说了个消息,不知道当不当讲。」
陆今洲未搭话。
旁人却不耐烦道:「庆子,你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玩起吊胃口了?忒不道德。」
庆子说:「我只是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两日前,林家的几房长辈都去了老宅兴师问罪,动静好大,周边的邻居都听见了。」
「说林染被打得不轻。」
包间陡然陷入可怕的寂静。
良久才有人怯生生接了句:「该的,谁让她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非要作。」
「其实林染也挺可怜的,父母说没就没了,还双双死在自己的身边,听说大货车肇事逃逸,一天一夜之后才被人发现,真不知道那一天一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是,明明是第一豪门的嫡小姐,却沦落到旁系随意打骂。」
「洲哥,林染如果真的被打了,你都不心疼啊?」
陆今洲坐在阴影里,没动,微微垂下的眼帘,掩尽眸底深处所有的情绪。
他吸了好几口烟,这才声线淡漠:「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姓陆吗?」
包间再次陷入诡异的死寂。
许久才有人跳出来活跃气氛。
不过,在明白林染可能彻底出局之后,已然换了话题。
正当新话题火热的时候,一直闷不做声的陆今洲忽然插话进来:
「把我此时的行踪,透露给林染。」
「……」
-22-
我收到陆今洲朋友发来的微信消息时,刚好挂断闺蜜打来的视频电话。
在得知我与陆今洲退婚真正原因时,她在那头哭得好凶。
眼泪像瀑布一样。
她一边咒骂陆今洲不是个东西,一边说要即刻订最快的航班飞回国陪我。
我拒绝了。
让她一定要好好读书。
有关自己的前途,开不得半点玩笑。
自己就是个例子。
为了陆今洲。
我荒废自己的学业,一心都扑在他的身上。
可到头来,自食苦果。
不过,我才二十三岁。
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
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肆意又洒脱的小画家。
可爸妈去世那一刻,我的梦想就碎了。
大学我学的是管理与金融。
真的不喜欢。
真的不擅长。
也真的没天赋。
以前倚仗着陆今洲的缘故,我学得敷衍,勉勉强强混了个文凭。
而如今。
我已经决定好了,等到王律师解决好公司事务,我就飞去美国留学,重修管理与金融。
人生的重担,不能依赖他人,只能自己承受。
消息是庆子发来的。
先是一张会所 LOGO 的照片。
然后是一串的消息。
「林染林染,特大好消息。」
「洲哥刚发话了。」
「只要你服个软,低头哄哄他,你依旧是风风光光的陆太太。」
「苏清威胁不到你地位。」
「她都是过去式了,洲哥跟她真的没什么。」
「我看得出来,洲哥心里更在意的是你。」
「赶紧过来。」
「台阶都给你了,聪明点儿,顺着就下……」
我静静看着这些可笑的消息。
嘲讽地笑了。
得知苏清的存在大概是一年前。
那天陆今洲醉得极深,直接断片了。
可嘴里却反复呢喃着苏清的名字。
我这才知道,在他向我求婚之前,有个处了多年的女朋友。
迫于父母的压力,不得不分了。
那天,苏清在国外 ins 上官宣了新的恋情。
陆今洲当场就疯了。
心心念念惦记了好多年的心上人。
得不到时,是白月光。
得到了,却原来也会变成墙壁上的蚊子血啊。
我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并且把通讯录里有关陆今洲,以及他所有朋友的联系方式,通通都拉黑删除。
陆今洲 PUA 我最深时。
他对我若即若离。
我患得患失。
整日惶惶不安。
怕他离开我。
怕他与前任复合。
但此时,我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23-
刚至下午六时,外面竟然黑透了。
不知何时下起雨来。
原本我想离开沁园的。
已经住了两日。
入住沁园的,都是权圈最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尽管这两日不知道是在避嫌还是别的什么,谢景行都没有回来。
可若再待下去,不合时宜,会惹人非议。
五年前,我已经给谢景行带去过一次麻烦困扰。
这次不能再沾染他了。
我刚换上白日里佣人帮我准备好的小黑裙,便听到门口传来极大的动静。
先是愣了愣。
转而小步跑出去,谢景行正摇摇欲坠倚在玄关墙壁上。
昏暗的灯光下。
他英俊的脸庞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脖颈的青筋更是全数迸裂。
看见我的那一刹。
很清晰的。
原本就晦暗不清的眸底,瞬时迸出危险的光芒。
格外怵人。
我吓了好大一跳。
「谢景行,你怎么了?」
「别靠近我。」
他直接去了卧室的卫生间。
下一瞬,花洒的凉水开到最大。
谢景行打了个电话。
那头接通,他便压着嗓音问:「你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过来?」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里。
那边的声音近乎在吼:「谢景行,你是不是疯了?」
「为了区区一块林家的地皮,施家的局,你也敢去?你是生怕自己不身败名裂,真真是活腻了。」
-24-
我站在卫生间门口,怔怔看着里面。
明明谢景行开的是凉水。
可不到五分钟,宽敞的淋浴间已经烟雾缭绕。
无法想象此时的他,体温究竟有多高。
不止是权圈。
是整个商圈都知晓,谢家与施家,斗得极凶。
这些年,施家一直被压着。
显然被逼急了,这次走了极端,不折手段要毁了谢景行,让谢家闹出丑闻。
从而彻底失了统治权。
而谢景行,只是为了林家老宅的那块地。
「别磨叽,还有多久能到沁园?」
「下雨所有的路段都堵死了,又是下班高峰。」
「医药箱里有镇定剂吗?」
谢景行微微偏过目光看向我。
我立马就冲去了外面的客厅。
几秒之后又冲了回来。
声音带着发颤的哭音:「医药箱在哪里?周阿姨接到家里的电话,下午就回家了,我找不到。」
谢景行告诉我在门口的杂物间。
可是除了普通的感冒药,抗生素以及消毒的碘伏,什么都没有啊。
我急得都掉眼泪了。
开着手机免提的那头当即说:「完了谢景行,你怕是要断子绝孙,彻底废了。」
谢景行直接挂了电话。
旋即又把我推出卫生间。
吩咐了一句有人敲门就立刻带进来,便要关门。
而我在他推我的那瞬,哪怕隔着衣服的面料,仍然能清晰感知到他掌心所传来的人体不能承受的滚烫。
像是要煮沸了一样。
谢景行整个人都红透了。
可嘴唇却是惨白的。
我不由想起闺蜜第一次带我去夜店玩时,一边时时刻刻谨慎护着我的酒水,一边对我说:
「染染,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的杯子,稍不注意就会被人下东西,有的药效极烈,会出人命的。」
而谢景行,撑不撑得到他朋友过来?
会不会死啊?
我忽又想起前日,谢景行扼住大伯的巴掌护下我的场景,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条胳臂,卡在了即将关上的门缝里。
「林染,我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
我却把门推得更开,明明全身都在发颤,却站在那里,一步都未退。
「林染,即刻出去!」
他在吼我。
发怒的。
生气的。
我却几步冲了进去,扑在他怀里,踮起脚尖就吻住了那足够烫伤灵魂的唇……
-24-
我被谢景行按在淋浴间的墙壁上吻。
花洒的凉水,漫天浇灌而下。
是沁人心魂的冷。
偏偏谢景行又通身的炙热。
我仿若陷在冰火两重天。
难受,煎熬,又窒息。
谢景行迟迟没有进一步,只是没完没了吻我,失了平日的矜贵高雅,热情地攫取着我的氧气。
我缺氧了。
大脑晕眩。
双腿更是软得站不住,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
「林染,我不做你与陆今洲 play 中的一环。」
隔着氤氲的水雾,我瞧见此刻的谢景行,眼底是猩红的。
显然没有理智了。
可他却再一次把我往外面推。
我拽紧他湿透的衣衫:「我跟他不会再有丁点的关系了。」
「早在他因为白月光,把全身都是血的我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时,我就决定不要他了。」
「林染,你要想清楚后果。」
「我想得很清楚。」
天旋地转。
我以为自己承受得住。
可谢景行才进入一半,我就疼得哭起来。
闺蜜和他的未婚夫发生关系之后,跟我说私房话时,明明双颊绯红,一脸羞涩却满足地说:特别舒服。
男人,果然香。
可为什么会这么疼。
就像被人活生生撕裂了。
根本一点都不香。
谢景行显然也愣住了:「林染?」
绵延的泪,一颗一颗滑入我湿透的发丝。
我全身都在发抖,声音近乎在哀求:「你退出去。」
「退不出去。」
「谢景行,真的好疼。」
「知道,我轻一些。」
「不行,我要死了,你等你朋友过来,好不好。」
「会舒服的林染,我可以等你。」ẗü₇
-25-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
入目的是满室的狼藉。
甚至窗台上,黑色的窗帘都塌了一半。
我的脸瞬间爆红。
周身的血液亦开始渐渐沸腾。
谢景行出门了。
只有佣人在家。
正在厨房帮我炖补汤,说是谢景行出门时吩咐的。
见到我出去,佣人眉开眼笑。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那眼神却莫名让脸红心跳。
佣人帮我倒了杯温水:「林小姐,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好,您先喝点儿水。」
我点头道谢。
却没接稳杯子,水洒了一岛台。
佣人连忙去拿擦水的帕子。
我却在瞧见沾染在指尖晶莹剔透的水渍时,大脑莫名浮现出昨晚,谢景行拉着我的手,去摸他腹部上的水痕。
他一边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一边声线暗哑问我:「还疼吗小染。」
「需不需要我再等等你?」
「林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生病了?」
佣人拿来帕子,看见我脸色红得不正常,关怀备至地问我。
而一刹。
Ţű₆我的脸,更火辣辣了。
昨晚是怎么结束的,我完全没有记忆了。
只依稀记得,我哭着喊了他好久的老公,他才勉勉强强结束了那一次。
-26-
谢景行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在酒店里刚办理好入住。
林家所有的主宅,我大伯二伯都知晓地址。
只要我一日没去陆家道歉服软,他们就不会放过我。
我不敢回去。
只能暂时住在酒店过度下。
谢景行开口问我:「你在哪儿?」
声音已经有点冷了。
我站在窗边,看着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淡声回答:「酒店。」
那边安静了好几秒,才传来谢景行的声音:「吃干抹净就走,林染,你好样的。」
这次,彻底冷透了。
我想要说点什么,但谢景行已经挂了电话。
之后。
谢景行没有再联系过我。
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
不过这样也挺好。
我心里是有丝丝缕缕的难过。
女人好像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都会带上某种滤镜。
可我也真的没有办法再投入一段感情,心无旁骛、掏心掏肺去喜欢一个人。
与其到了最后又是相看两厌,还不如就这样结束。
更何况。
谢家的门槛,实在太高了。
作为谢家的太子爷,家里怕是早有敲定好的未婚妻。
我与陆今洲的婚事人尽皆知。
豪门圈都没有其他的家族愿意要我。
更何况是谢家。
所以。
我与谢景行,就到这儿吧。
我一直住在酒店里。
每天与闺蜜打一通越洋视频电话,听她说说那边的趣事,然后时刻跟进着美国那边学校的入学通知书。
正式接到通知邮件那天,是六月中旬,我立刻订好飞往美国的机票。
小肚子最近疼得很频繁,去医院做检查的路上,陆今洲忽然给我发了条消息过来。
用的是陌生号码。
「林染,还没闹够?」
我仅看了眼,就把消息删了。
又来了条。
「不见棺材不掉泪?愚不可及。」
我依旧没有回。
直接把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以前最喜欢陆今洲的时候,他单是抬起眼皮儿多看我一眼,我都满心雀跃与欢喜。
现如今却是多说一个字都恶心。
是的。
真恶心。
真想吐。
结果医生却告诉我:「你想吐,是因为怀孕了。」
「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27-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门诊的。
直至站在医院大门,耳畔仍然反反复复回荡着医生的那句:「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那场车祸,我再也叫不醒妈妈的时候,是深夜。
下着雨。
细细碎碎的沥沥雨声就像是悲切的呜咽。
我被巨大的悲痛淹没。
哭不出声音。
可是也止不住眼泪。
后来。
我被陆今洲也扔在车祸现场。
那一刻,我终于彻彻底底知道:这人间,残忍又冷酷。
我一直都以为,从今往后,我只会孤零零地活着。
可肚子里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生命了?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又哭又笑。
又开心又难过。
陈逸下班开车经过医院大门时,刚好看见我,立马踩了刹车,下一秒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等到对方接通。
「景行,林染怎么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哭啊?而且哭得好惨,她是不是生大病了?你先不要慌,我立马回去,让同事帮忙去问问。」
-28-
飞往美国的机票,是订在两天后。
我去医院的当天晚上,就去了闺蜜表姐的家。
她表姐今天二十八岁,正式入职家族企业公司,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家宴。
闺蜜拜托我帮忙送个礼物。
她已经挑好了,只需要去店里领取,送过去就行了。
表姐人很好,对我也客气,留我在家里吃晚饭,我本想拒绝,又赖不住她热情,最后只能同意。
不过她邀请的那些小姐妹,看我的眼神很怪异。
大概是因为陆今洲的缘故,多多少少有点看热闹的意味儿。
我有点受不住那些眼神。
打算小坐片刻就离开。
三五结伴,围在一起聊天的人,忽然潮水般朝着庭院的大门涌去。
我觉得有点莫名。
下意识猜测,是表姐家来了重量级的宾客。
这才引起了轰动。
不过我毫不在意。
安安分分坐在花园角落的藤椅上。
我有些口渴。
起身去端饮料,正在分辨哪些是不能碰的鸡尾酒时,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掐住。
一路跌跌撞撞。
我被谢景行按在一处凉亭的柱子上好半晌,脑子的眩晕才慢慢消淡。
他双目赤红。
通身的滔天怒火。
「林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有点被他的模样吓到了。
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谢景行,你放手,弄疼我了。」
可他却用更大的力气按着我:
「隔壁施家那位都能『父凭子贵』,林染你为什么只想着『去父留子』?」
-29-
「我谢景行到底差在哪里,让你如此看不起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谢景行不知道从哪来搞到我下午拍的 B 超单,差点都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扒我脸上。
我全身都在发抖。
一是怕的。
二是,委屈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
我想要说话,可是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
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谢景行的情绪显然彻底上了头。
看见我ƭūₗ掉眼泪,怒火也没熄下去多少。
「你还委屈上了?」
「你把我惹生气,一次都不来哄我就算了。」
「我明明都快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结果你要跑。」
「你打算跑去美国哪里?」
谢景行的眼底迸射着吃欲吃人的光。
可怖至极。
我都严重怀疑他会一巴掌把我拍死。
一旁,低门低户的小名媛哪里见过位高权重的权圈太子爷?
纷纷拿出手机开起了直播。
蹭流量,蹭关注度。
我害怕自己凄惨的样子全网皆知,只能卖惨:「谢景行,我肚子疼。」
「只会玩这么拙劣的手段?」
「……」
谢景行居高临下俯瞰了我几秒,最终还是松了手。
不过他却命令随行的便衣保镖把我带走。
-30-
已至深夜十点,可谢家老宅的大厅依旧热闹非凡。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速度。
测八字、挑吉日、入族谱、敲定宾客名单,以及婚礼举办的场地等等,一气呵成。
我全程都蒙蒙圈圈坐在沙发上。
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
而谢景行,应该是心里的气还未消。
坐在距离我最远的地方。
拿到盖好钢印的结婚证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然后眼底那可怖的,偏偏又带了点委屈的猩红,这才慢慢消褪一些。
他起身上了楼。
不过却先吩咐管家:「把她所有证件都给我没收了。」
「……」我拳头握得邦邦硬。
却碍于谢家长辈通通都在场,不敢造次。
我十八岁时,那位来林家提亲的长辈,一边拿着放大镜核着我的入族谱信息,一边低声说:
「小姑娘,当初就同意订婚的话,不知少走了多少弯路。」
谢景行的母亲看我眼圈绯红,一副要哭的样子,连忙说道:「老太爷,你就别埋汰染染了。」
谢景行的母亲带我上了楼。
却不是去的谢景行房间,而是书房。
她关上门。
「染染,你也别怪景行太霸道了。」
「是不是吓着了?」
「当初你拒绝谢家的婚事,说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景行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滴水未进,然后头也没回出了国。」
「这些年,我们不是没给他说过旁的亲事。」
「可他看都不看别家姑娘一眼。」
「太死心眼了。」
「四年前他突然回了一次国,他跟我和他爸摊了牌,说他娶不到自己最喜欢的人,他宁愿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都以为谢家要断后了。」
「幸亏你没嫁进陆家,救了我们香火一命。」
我挺震惊的。
却也万分不能理解。
我与谢景行,在他提亲前,根本没有见过。
他为什么拧巴地非娶我不可。
谢景行的母亲却拿出一本摄影书籍,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
我看了之后,过往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来。
想起来了。
十六岁那年的夏令营,我去了西陵雪山画画,在山巅画夕阳的时候,旁边有个特别英俊的小哥哥在采风摄影。
无数的小姑娘在他身边蹭来蹭去。
他都无动于衷。
只是站在光里,时不时往我这边看一眼。
照片,正是我低头作画的样子。
原来,早在那时他就看上我了。
-31-
谢景行的脾气真的太大了。
一点儿都不好哄。
婚礼前夕都还在跟我置气。
我都准备摆烂了。
结果反转来得措手不及。
他的医生好友陈逸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巴,说漏了嘴:「狠,自然非我们家太子爷莫属。」
「小染,你不知道,他对自己都下狠手,那种玩意儿的药,一颗都要人命,他硬生生吃了三颗,眼睛都没眨,我当场给他竖了大拇指。」
我:「?」
谢景行却闭了闭眼,有些咬牙:「你闭嘴。」
我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中了他圈套,是真的很生气。
好了,终于轮到我生气了。
还是半个月都哄不好的那种。
我转身就走。
谢景行立马追了过来:「老婆,生气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32-
我结婚太匆忙。
闺蜜没来得及赶回来。
她那边的学校放小长假,回国的时候,我都显怀了。
虽然每天都有打视频电话,可是见到活生生怀着孕的我,她还是红了眼眶。
「太好了染染。」
「以后,终于有人能好好爱你了。」
「你的身边,终于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我的眼泪,也差点掉下来。
最近总是频繁梦到我爸爸妈妈。
梦里,他们给我宝宝准备了好多好多东西。
小衣服,小奶瓶,小车车。
在另外的一个世界,他们是不是还在牵挂我?
谢景行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对我,真的好到极致。
我能感受到,如果可以,他能拿命来爱我。
我与闺蜜在花园里,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聊到了陆今洲。
闺蜜说:「那狗东西,聊他,晦气。」
「不过,不吐不畅快。」
「染染,你知道那晚在我表姐家,谢家太子爷向你求名分的视频在各大 APP 登顶热搜的时候,陆今洲看见视频时, 什么反应吗?」
「当场就碎了。」
「他开车要去找你, 却出了车祸,在医院一趟就是一个月,现在走路都还不利索呢。」
「这现世报, 我听朋友说起的时候, 真是神清气爽。」
「还有苏清, 你关注过吗?」
我喝了口果茶。
一点都不关心。
闺蜜却说:「你不会没听说吧?她进局子了, 罪名是蓄意杀人。判得很重, 没个十年, 出不来……」
送走闺蜜。
我回房间的时候, 谢景行早已忙完公事。
虽说他父亲还未退休, 但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
他正在慢慢接管他父亲手里的工作。
这会儿。
他站在窗边, 低着头弯着腰, 有模有样给婴儿模型换尿片儿。
看着他笨拙却又认真的样子,我很感动, 也很想笑。
我已经能想象宝宝出生, 他站在那里换尿片的样子了。
「谢景行……」
「叫老公。」
他蓦然抬头, 用眼神警告。
「苏清, 是不是你送进去的?」
他没吱声,算是默认。
「还有陆今洲,也是……」
「Ṫũ̂₌你就那么关心外面的野男人?别惹Ŧų₉我, 这次是断腿, 下次我害怕他送命。」
「……」
我被他噎住了,有点无语,也有点儿不能自控地心里冒甜蜜的泡泡。
谢景行的心眼儿, 未免太小了。
而且超级护短。
王律师说,想拿回林氏的掌控权,是持久战。
结果到了谢景行手里,处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仍然记得他把林氏的控股权递给我, 让我签字那天,那得意又倨傲的神情。
「控股权固然重要, 但掌控权更重要。」
「以后别再傻傻当『撂手掌柜』。」
「我只帮你这一次, 林总。」
已入初秋,可是天气仍然极好。
金色的阳光, 明晃晃,暖融融的。
「谢景行……」
「叫老公。」
「下次不能再冒险了,你这样的身份,万一被举报怎么办?」
「我蓄谋已久的太太,他们也敢碰?」
「还有林染, 叫老公。」
「谢景行。」
「林染!!!!」
来年的三月, 谢家小公子平安降生。
月子坐到尾声的时候, 一天早晨醒来, 我感觉怀里很空,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却在转头的刹那, 瞧见穿着睡衣的谢景行, 正抱着我俩的小宝贝儿, 站在明晃晃的阳光里,温柔又耐心地轻轻哄着。
我眼眶一下湿热了。
可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原来,我的幸福, 也可以这么具象化呀。
爸爸妈妈,这一次,小染终于过得很好很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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