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是个霸道总裁

婚后第七年,寇淮瑾给金丝雀庆生放了满城烟花。
「生气了?」他打电话来哄我,笑意懒散。
「她年纪小,孩子气。」
「你让让她。」
寇淮瑾说这话时,我正和他最好的兄弟厮混在一起。
「回头方案发一份给我助理,我给我男朋友也整一个。」
电话那头安静一瞬,传来玻璃砸地破碎的声音。
后来,寇淮瑾拖着不肯离婚。
「跟他分了,好不好?」他红着眼,笑得勉强又难看,「或者你让他做小。」
「我什么都可以接受,只要你别不要我。」

-1-
许静怡不是第一个闹到我面前的金丝雀。
却是跟在寇淮瑾身边最久的一个。
她洋洋洒洒和我说了半个小时。
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我一手撑着脑袋,听得还算认真。
时不时点头附和。
「洱海那边民宿要预订吗?」
「挪威的极光和库肯霍夫公园的郁金香花海哪个更好看?」
「过年旅行的话,你觉得哪个地方更合适?」
……
许静怡逐渐回过神了。
「你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知难而退!」
她双眼泛红,咬着嘴唇捍卫爱情。
像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阿瑾答应我,今年会和我一起跨年的!你死心吧!」
「不要以为把他拴在身边你就能挽回他,你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
我被她吼得一愣。
我要寇淮瑾的身心干嘛?
她不怕得病我还怕呢。
我逐渐意识到——
寇淮瑾似乎还没有,把我们名存实亡的婚姻挑明给这位许小姐。
许静怡感性过了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真的很怕我和她抢寇淮瑾。
毕竟从法律的角度,我是寇淮瑾的合法妻子。
从情分的角度,我和寇淮瑾是青梅竹马。
他给许静怡的浪漫,我都得到过。
他没给过许静怡的,我也得到过。
可惜承诺的有效期是许诺的当下。
我花了很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许静怡的眼泪啪嗒砸在我的手臂上。
怪脏的。
我叹了口气,起身打算拿纸巾。
门被猛地踹开。
原本应该登机的寇淮瑾匆忙出现在门口。
今天的雨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
寇淮瑾从接到消息到现在差不多半个小时。
机场开车回来至少一个小时。
他肯定油门踩到底,超速了。
法外狂徒。
「阿瑾……」
许静怡哼哼唧唧,眼巴巴地看过去。
寇淮瑾跨着长腿快步上前。
眉宇满是戾气和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紧张。
他以绝对保护的姿态将许静怡揽入怀中。
手臂擦过我,将我撞得跌坐回沙发上。
「你有病?」我拧着眉,直截了当地说。
寇淮瑾没搭理我。
他将许静怡从头看到脚,确定她身体倍儿棒后,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哭什么?知道怕还敢上门?」
他语气很凶,屈着指骨给许静怡擦泪的动作却很轻。
「娇气。」
少爷少夫人拿我当 NPC 呢。
我有些烦躁,点了根烟,摸出手机。
屏幕解锁,对话还停留在王秘书给我的报备。
「宿总,东西没收,花也退回来了。」
「那位说呃……只跟您聊,叫我们滚。」
看看人家的金丝雀。
小鸟依人,情绪价值拉满。
再看看我的。
我更烦了。

-2-
寇淮瑾把许静怡哄走了。
小姑娘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来找我摊牌的,多少有点犟。
她似乎ẗŭ̀⁹还有很多话想说。
目光触到寇淮瑾带了点冷意的眉眼,又乖乖吞了回去。
寇淮瑾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长腿松弛地敞开,一手支额,指腹按在形状优越的眉骨上。
「照水,她只是个小姑娘。」
寇淮瑾在敲打我。
我嗤了一声,隔着烟雾眯起眼。
「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说。
「小姑娘嘛,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懒散地挑了下眉,「上次和你竞拍的那条项链,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我掸掸烟灰,不置可否。
「城北的项目,再给我让利三个点。」我说。
「那个项目上个月不是谈好了吗?」
寇淮瑾蹙起眉:「你那边已经是大头了。」
我懒得理他。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寇淮瑾的金丝雀要哄。
我不说话,意味着没有商量的余地。
寇淮瑾有些烦躁。
他知道我的手段。
毕竟在许静怡之前,有不少前车之鉴。
第一次贴脸挑衅我的女孩二十出头,穿一身红裙子像朵玫瑰花。
她嚣张地砸了我的车,说寇淮瑾会赔。
还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现在她在牢里踩缝纫机。
我不是没和寇淮瑾闹过。
毕竟我嫁给他的时候还是搞纯爱的。
他第一次出轨的时候我提了离婚。
后来因为一些事没离成。
寇淮瑾低三下四地求我。
他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沙发上,仰头看我。
一度让我幻视高三那年他跟我告白时。
那时他也是这样仰视我,恣意放荡的眉眼满是紧张。
「姐姐。」
「祖宗。」
「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别钓我了呗,再钓成翘嘴了姐。」
有一就有二。
出轨拉高了刺激的阈值,寇淮瑾一次又一次违背承诺。
他逐渐变得游刃有余。
他能在我失控的质问和眼泪下,平静地告诉我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也能在小情人冲动捅刀的时候,挡在我身前。
然后戾气横生地掐着她的脖子警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我老婆?」
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寇淮瑾这么癫。
以前是真不明白,现在是懒得明白。
「行。」
寇淮瑾在拉扯中败落下来,咬牙答应了我的让利要求。
烟雾散开,他的脸逐渐清晰。
和十七八岁时真的不一样了。
寇淮瑾把我从美艳少妇变成狠心毒妇。
后来一度想让我当豪门弃妇。
那段神经紧绷,一点风吹草动就崩溃,每天靠着富马酸喹硫平片才能睡着的日子,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日子。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如今我已经彻底掌权,坐稳了在董事会中的位置。
这场烂俗戏码,演到这里就足够让人意兴阑珊了。
我朝寇淮瑾走过去。
将烟头按灭在他的胸口。
寇淮瑾的笑意僵在脸上,条件反射绷紧了身体。
「找个时间把婚离了。」
我用力碾了碾烟头,平静地说。

-3-
寇淮瑾没有接话。
他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
拉着我的手腕,将留有余温的烟头再次按进他的胸口。
「消气了吗?」
「我这段时间太忙冷落你了,过年陪你去度假吧。」
「你怕冷,咱们可以去暖和一点的……」
「寇淮瑾。」
我眯起眼,声音冷得掉冰碴。
「我说,找个时间,把婚离了。」
「一周之内,我会让助理把你我名下的财产理清楚,拟一份离婚协议,有异议你再联系我。」
「还有,别再这么和我说话,我不是你的那些小猫小狗。」
只有不入流的小玩意儿才会被一两句话哄得找不着北。
上位者只会觉得羞辱。
「理由?」寇淮瑾收敛了笑意:「就因为一场烟花?」
烟花?
我顿了顿,才想起这件事。
一周前是许静怡的生日。
寇淮瑾给她庆生摆足了排面,放了满城烟花。
五百二十架无人机在夜空变换形状。
拼出许静怡的名字。
寇淮瑾向来行事招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更是溺爱般地纵容。
婚后第三年,他第一个公开关系的金丝雀来向我示威。
女孩穿着红裙,手里抓着一束玫瑰。
她光脚踩在我的车顶上跳舞。
车身被泼了大片大片的颜料,毁得看不出原样。
那辆车是寇淮瑾送我的成年礼。
也是我从乡下被接回宿家以来,收到最贵重的礼物。
那段时间,那段时间的我和这辆车。
都有特殊意义。
我气得眼眶发红,让保安去报警抓她下来。
寇淮瑾拦住了我。
他单手举着手机,录下女孩放肆的舞姿。
满眼欣赏。
「小女孩养的娇气,做事容易冲动,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一辆车而已,没了你又不是活不起。」
「你再挑一辆,走我私账,算我替她赔罪。」
该说不说,寇淮瑾这些年给了不少女孩「非我不可」的错觉。
害人不浅。
「和烟花没关系。」
「我外面有人了。」
我平静地像随口夸了一句天气不错。

-4-
「不可能。」
「还记得焰色那次吗,你做不到的,照水。」
寇淮瑾笑意笃定。
跳舞的女孩从我的车上被赶下来后,我给了她和寇淮瑾一人一耳光。
还要再打时,寇淮瑾抓住了我的手。
女孩趁机用玫瑰花拼命砸我的脸。
没剪干净的刺在我脸上留下血痕。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早点离婚吧,大妈!」
我拼了命地挣扎,想撕烂她的嘴。
手扭伤了都没能挣脱桎梏。
寇淮瑾没反驳她的话,也没阻拦她的发泄。
回家之后,我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提出了离婚。
「你当初怎么说的,在婚礼上你他妈怎么说的?」
「还有你第一次出轨的时候,你求我让我给你机会,你说不要离婚,不会再有下次,好,我相信你了,结果呢?!」
「寇淮瑾,你他妈是畜生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歇斯底里地喊着。
落地窗上映出我的模样,宛如百年怨妇。
寇淮瑾倚靠在栏杆上,近乎冷漠地țũₛ看着我发疯。
「照水,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要学会接受。」
「你也可以出去找人,咱们过开放式的婚姻不好吗?」
「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相信童话故事呢?」
「至于离婚……」
「照水,是你离不开我。」
我仿佛被骤然浸没在冰水中。
那段时间,我确实离不开寇淮瑾。
我妈是宿家的原配夫人,小三上位后,她主动要求净身出户。
我被养在乡下多年。
几乎费尽了心力才挤进宿家的权力中心。
争权暗斗,那些私生子私生女抱团打压我。
我不得不承认借了寇淮瑾的势。
我以为开放式婚姻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第二天,寇淮瑾带我去了焰色会所。
「照水,你应该试一试的。」
他给我点了二十个男模,一字排开。
温热的手搭上我的肩。
有人喊我姐姐,在我唇角落下了一个试探的吻。
我对上了一双谄媚讨好的眼睛。
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这种怪异在撞进寇淮瑾玩味的眼神时达到了顶峰。
我猛地推开那人,转头吐了。
「寇淮瑾,你真的很恶心。」
我吐得脸色发白,扔下这句话,几乎落荒而逃。
这件事之后,寇淮瑾再也没提过让我出去找人的事。
他似乎默认了我难以突破道德底线。
可人是会变的。
惊雷滚出轰鸣声。
我的思绪被拉回。
「随你怎么想,但离婚的事我没和你开玩笑。」
「你不答应我会走诉讼程序,反正这些年你送到我手上的出轨证据不少。」
「真到那一步两家的股价都会受影响,你考虑清楚。」
我说完,拎起外套和车钥匙要出门。
「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
寇淮瑾笑不出来了。
「天气不好,去陪陪我男朋友。」我说。

-5-
最近是台风天。
我从地下车库上楼的时候,冷得哆嗦了一下。
刚进门,迎面砸来一个手办。
我反应很快地躲开了。
「我说了我不要……」
姜祺正眉宇间染着薄怒。
看见是我,声音戛然而止。
「你还知道回来?」
他下意识走向我,又生硬地止住脚步。
漂亮的指节按在发红的眼眶上。
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这几天太忙了,没顾上你。」
半个月前姜祺正生日,我早早答应了陪他一起过。
结果刚好赶上出差考察,错过了。
上周说给他赔罪,陪他三天。
寇淮瑾那个狗东西烟花的事闹出来,我不得不抽时间应付媒体和两家的长辈。
又食言了。
姜祺正穿着丝绸白衬衫,被我压在沙发角落里。
这沙发是我当初亲自挑的。
够大。
「城北的项目我、寇家和你姐姐都在跟进,寇淮瑾那边答应再让利三成,我抽一半给你姐姐。」
我继续哄。
姜家的情况和宿家差不多。
乱。
私生子跟地里的韭菜一样。
姜祺正妈妈是原配。
他从小没为钱发过愁,专业也是学得自己喜欢的油画。
我被寇淮瑾带进圈子的时候,他给我的印象最深刻。
清冷得跟他妈的天上仙一样。
一年前,姜祺正的妈妈毫无征兆地自杀。
留下了一双儿女。
他们很快被赶出家门,手底下的资产也被蚕食大半。
姜祺正决定自杀的那天遇见了我。
然后——
成了我的金丝雀。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姜祺正倏地开口,眼皮泛起薄红。
「你总拿钱哄我,珠宝、房车、股份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外面那些卖的没什么两样,为了我姐姐的……唔……」
我很轻地咬了咬他的下唇。
「那些东西不是买你的……是哄你的。」
姜祺正怔怔地看着我。
眼眶还泛着红。
他长得实在好看,做出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又无端生出摧毁他,让他哭到泣不成声的欲望。
残忍恐怖的爱欲。
「我该拿你怎么办啊,宿照水。」
姜祺正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我沉默了会儿:「我打算和寇淮瑾离婚了。」
姜祺正骤然抬眼。
「你又哄我……」
他想到什么,神色黯淡下来。
「感情骗子。」
他实在可爱。
我心里好像被水泡得涨涨的,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这算什么哄你。」
我的手探进他的衣摆。
「这才是。」
我们彼此紧贴着,我能感受到他迅速升温的身体。
他下意识拱起腰。
脸颊蹭上我的。
「别浪。」
我被他好听的叫声勾得心乱。
姜祺正特别会喘。
声音也好听。
和表面性冷淡般的清冷反差强烈。
「装什么正经人。」
姜祺正抚摸着我的腰背,呼吸破碎。
声音带着滚烫的热浪。
「你喜欢听。」
啧。
被发现的小癖好又加一。

-6-
确定我真的准备离婚后,姜祺正肉眼可见地高兴了。
他一高兴就好哄。
我带他出门逛街吃饭,顺便给他Ṫū⁹挑了几身衣服。
期间我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偷偷注视着我。
我回头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样。
地下车库。
姜祺正坐在副驾驶仰头喝水。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
嘴唇湿润,泛着水光。
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就冷淡。
我的目光往下,落在脖颈处隐约的痕迹上。
一想到这么冷感正经的人,私底下浪得予取予求。
心脏就无端地膨胀出酸麻的电流感。
姜祺正屈起手指擦唇边的水光。
看了我一眼。
我被钓得心痒痒,仰头亲了上去。
手机不合时宜地嗡鸣不止。
我不耐烦地扣了两下锁屏键。
挂掉。
又打。
如此循环。
谁啊?!
他最好真的有事。
我抓起手机,烦躁地看向屏幕。
寇淮瑾。
妈的,更烦了。
姜祺正也看见了。
他眯起眼,抬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有什么事?」
我接起电话,一手抓着姜祺正的手指捏他的关节。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寇淮瑾的声音染着薄怒。
姜祺正解开了第二颗扣子,露出形状好看的锁骨和半片胸膛。
我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了。
「你管我呢,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离婚协议在拟了,今天已经让人去清点不动产了,别催。」
快离婚了在我这查岗了。
神经。
「我没答应离婚。」
寇淮瑾的声音更低了,像是从牙缝中咬出来的字。
姜祺正解开了第三颗扣子。
他不习惯在外面做这种事,拧着眉,脸颊泛上了点红。
漂亮有力的薄肌白里透红,吻痕和指痕肆虐其上。
他轻轻咬了下我的手指尖。
然后拉着我的手按在他胸前。
他的眼神透着很带劲儿的挑衅。
很轻很轻地喘息给我看。
「你爱答应不答应,我有的是办法。」
「挂了。」
没眼力见的东西,听不出来我在忙吗?
「等等!」
「非要……离婚的话,我们先谈谈吧。」
「你今晚回家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从寇淮瑾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小心翼翼。
真到诉讼离婚的地步。
时间、精力、金钱我都得亏不少。
能和平离婚是最体面的办法。
我想了想:「下午四点见吧。」
谈完我还来得及开车回去。
寇淮瑾还想再说什么。
「在忙,别烦我了,有事下午说。」
我先一步挂了电话。
零帧起手压上副驾驶。
这他妈谁顶得住。

-7-
下午我到的时候,许静怡也在。
谈离婚还带着小三。
这跟对着我的脸比中指有什么区别。
我皱起眉,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我都拍到了,宿小姐。」
「你和你的出轨对象。」
我挑了下眉,看向寇淮瑾。
所以呢?
想以ṭũ̂⁼此讹我多分点钱?
许静怡拿出手机,照片里我和姜祺正举止亲密。
有一张实在拍得不错。
我和姜祺正在猫咖,我觉得他可爱得像只猫猫。
搂着他的腰笑嘻嘻。
他护着我的腰背,矜持又忍不住翘起唇角。
想要来当壁纸……
许静怡生怕我看不清楚,点开 live 图。
一声咬牙切齿的「荡妇」听得清晰。
她忙收了手机,不敢和我对视。
但还是硬着头皮捍卫爱情。
「你既然出轨了,为什么还要拖着阿瑾,彼此放过不好吗?」
烙铁你哪个赛季的落后消息啊?
「你闭嘴!」
寇淮瑾冷声抢过许静怡的手机砸在墙上。
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滚。」
许静怡的眼睛瞬间红了,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眼寇淮瑾。
哭着转身跑了。
客厅只剩下了我和寇淮瑾两个人。
「他是谁?」
他咬牙切齿地质问,脸色难看。
寇淮瑾和姜祺正认识的时间比我和他们俩认识的时间都长。
按理说应该不会认不出来。
姜母没出事之前,姜祺正甚至能算得上圈子里寇淮瑾玩儿得最好的哥儿们。
毕竟他老爱半夜发癫赛车爬山什么的。
其他人不一定喊得出来。
但姜祺正表面看着难交际,实际上心软又好哄。
他姐姐被逼着给私生子下跪那天,他来找过寇淮瑾。
寇淮瑾给了他一笔钱,面上滴水不漏。
背地里已经和当权的私生子合作了个项目。
有的时候,隔着一层皮很难看清心是冷是热。
一块儿长大的,姜祺正明白寇淮瑾的意思。
再也没找过他。
他们的联系也就此断了。
加上照片里,姜祺正戴了墨镜,更难分辨。
「我男朋友。」
我坦率承认。
「和他断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寇淮Ṱú³瑾深吸了一口气。
「许静怡那边我也会打发掉,以后我……」
我打断他。
「你和我,没有什么以后。」
「为了你和他断了?几个菜啊喝这鸟样。」
寇淮瑾眼眶发红。
「这种人一看就是外面出来卖的,你知道他背着你伺候过多少女人?」
「我有哪点比不上他?」
我沉默着听完他的控诉。
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寇淮瑾骨子里卑劣的占有欲和大男子主义一直都存在。
焰色那次是他给我的服从性测试。
他潜意识里,始终觉得我不会背叛他、背叛婚姻。
拿我的道德当他的筹码。
真下贱。
「他比你高、比你年轻、比你好看,床上床下我们都很合拍。」
「至于你……」
我嫌恶地看了一眼寇淮瑾。
坦白来说,他也很好看。
眉眼深邃自带嚣张的气焰,高中那会儿我爱看古惑仔,特别喜欢这一类的长相。
只是现在来看,实在觉得他面目可憎。
「有空去拉拉皮吧,要不然和你那小金丝雀走在一起。」
「知道是包养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伺候爹呢。」
「就你这张老脸,看得我倒胃口。」

-8-
寇淮瑾答应了离婚。
我催促助理和法务部门,三天内拟出了协议。
恨不得当天就去登记。
可寇淮瑾拿着协议,迟迟不签字。
他提出一个要求。
要我在离婚冷静期的三十天内,和他同吃同住。
「想我了?」
我洗完澡,头发半干。
举着手机和姜祺正视频。
寇淮瑾的要求提出后,我思索了半分钟就答应了。
当天他就签完了协议,和我去做了离婚登记。
如今已经过去一周了。
姜祺正那边的光线昏黄。
似乎开了氛围灯。
「没有。」
他手上把玩着什么,垂着眼声音冷淡。
「是吗,不想我我就挂了?」
我故意道,笑意几乎溢出眼睛。
我喜欢和他拉扯。
带劲儿。
姜祺正似乎哼了一声,有意无意将手上的东西靠近了屏幕。
那是……
「你的新玩具到了。」
我并不觉得羞耻。
笑得肩膀颤抖提醒他。
「宝贝,是你的新玩具。」
用在谁身上就是谁的。
「你现在玩的越来越花了。」
姜祺正感慨道。
我刚想说两句逗逗他,卧室门被叩响了。
「照水,我给你做了个夜宵。」
寇淮瑾的声音传过来。
姜祺正眉梢轻挑。
「艳福不浅啊,半夜有人敲门送夜宵。」
「想吃夜宵还是我?」
他压低了声音。
我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
「你。」
毫不犹豫。
「乖宝宝。」姜祺正弯了眼睛。
老天奶,他可真好看。远航的水手遇上了从无败绩的塞壬。
心甘情愿地被诱惑。
去沉沦。

-9-
目前这套房子虽然是我名下的,但之后我不打算继续住。
我和寇淮瑾名下的房子都很多。
这套算是我们的婚房。
那些好的坏的回忆,大多都在这。
实在膈应。
我开始陆陆续续搬走一些东西。
寇淮瑾很快发现了。
「照水,客厅里的合照……」
寇淮瑾急促地跑上楼,拖鞋都跑掉了一只。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剪成碎片的照片上。
声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能……」
他喉头哽住,眼眶泛红。
「这是我们的合照,是我们两个人的东西,你怎么一声不吭地ţú₃毁了?」
「你在激动什么?」
我有些奇怪地蹙起眉:「几张照片而已。」
「而且你当初连没有底片的婚纱照都能给许静怡撕着玩,应该也不在乎这些吧?」
我和寇淮瑾的婚纱照是请了业内著名的摄影师拍的。
底片本来两边各一份。
寇淮瑾这边的底片为了哄许静怡自己删了。
半年前那个摄影师意外离世。
两边的底片都没了。
寇淮瑾瞬间脸色惨白。
垂落在身侧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
他一声不吭地上前。
拿走那些碎片。
「对不起,照水。」
临出门前,寇淮瑾低着头,笑意苦涩。
「原来你当时是这种心情……」
「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10-
别墅的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
需要的我都带走。
那些情侣用品、合照、一起做的陶瓷娃娃之类的我都烧了扔了。
寇淮瑾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地碎片。
他全然没有曾经的体面。
半跪在地上,疯了般拼陶瓷娃娃的碎片。
「拼不上,怎么拼不上啊……」
碎了的东西当然拼不上。
碎片划伤了他的手指。
血和眼泪混在一起。
寇淮瑾抬头看我时,眼泪沾湿了睫毛。
「你就这么厌恶和我有关的一切吗?」
「为什么说毁掉就毁掉,一点念想都不可以留给我吗?」
我没说话。
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他失控,看他质问。
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的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寇淮瑾的声音渐歇。
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向我。
紧张、恐惧、悲怆。
「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吗?」
多年夫妻,寇淮瑾提出同居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我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从始至终没把我离婚的要求当真。
以为我只是为了许静怡对他失望了。
他觉得陪我一个月,让我回忆起曾经彼此相爱的日子。
我就会心软后悔。
他算计我,我也在算计他。
我没戳穿他的妄想,催促他当天去登了记。
「还有十三天。」
我近乎冷漠地提醒他,转身离开。
寇淮瑾像是被我的态度刺激到了。
当天晚上爬上了我的床。
「照水……」
他抓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腰腹上。
笑得讨好又小心。
「他能做的我都能做,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不要离婚好不好?」
我暗骂了一句。
猛地推开他。
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嫌恶溢于言表。
「想爬我的床?」
「先跟我助理提交三天内的体检记录,三十天内的行踪轨迹以及三十天内睡过的女人的体检报告。」
睡是不可能跟他睡的。
但他恶心我,我得恶心回去。
寇淮瑾脸色瞬间惨白。
「你嫌我脏?」他声线颤抖,不敢置信地问我。
我嗤笑反问:「不应该吗?」

-11-
寇淮瑾反悔了。
距离拿证就差十天,他反悔了。
「不离婚好不好,许静怡我会断干净,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以后我只给你放烟花,我们去旅行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看极光吗?」
我懒得和他废话。
从他反口的时候,我就已经通知了法务团队。
这婚必离。
「照水。」
寇淮瑾拦不住我,眼看我拖着箱子往车库走。
情急之下,攥住我的手腕。
「只要不离婚,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眼睛红得吓人,试了好几次才扬起笑。
「我不过问不干涉你……和他,你让他做小好不好?」
「只要你回家,我只要你想起我的时候回家就好。」
我挣开他的手。
满脑子都是姜祺正矜贵又藏Ťũₖ不住喜欢的模样。
「他不是你。」
「他不能受委屈。」
寇淮瑾像是被瞬间诛心,呼吸瞬间乱了。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几次尝试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像是痛极了。
我一刻也不愿意多呆,转身离开。
我没想到寇淮瑾会跟上来。
他开了辆我的车跟着我找到了姜祺正的住处。
因为车牌登记过,保安和系统都没拦他。
我洗个澡的工夫,楼下噼里啪啦地一阵闹腾。
我下楼时,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那是我老婆!」
寇淮瑾咬牙切齿。
姜祺正眼神冷得能掉冰碴,毫不示弱:「很快就不是了。」
整个客厅一片狼藉。
地毯皱成一团,我挑的花被踩成枯枝。
花瓶碎了一地,里面的水全被倒在了姜祺正身上。
光是看一眼,我就气得发抖。
「照水……」
寇淮瑾看见我,有些手足无措。
他似乎才注意到被毁得不像样的客厅。
「不是我,是他先动手的,我……」
我抡圆胳膊,狠狠一耳光抽在他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往他身上泼水?」
我这巴掌纯粹泄愤,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寇淮瑾被打得脸一偏,指印瞬间肿起。
他愣怔一瞬,瞬间落了泪。
ṱŭ̀¹「你为了他打我?」
「照水,我们认识十三年,结婚七年,你为了个外人打我?」
他难堪极了,也委屈极了。
我先找了个毯子给姜祺正披上。
然后才回答寇淮瑾的质问。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他在一起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讽刺地说。
我和姜祺正见面的次数不多,只偶尔跟着寇淮瑾和他的朋友们聚会的时候见过。
直到婚后寇淮瑾带着小情人去赛车。
我去找他,却被他的小情人困在了俱乐部的更衣室里。
她先找人往我衣服上泼了油漆,再将我骗进更衣室换衣服。
顺便偷走了我的手机。
她当然没给我准备替换的衣服。
正举着手机打算录下我只穿着贴身衣服往外走的模样。
我在更衣室遇见了姜祺正。
他愣了愣,脱下外套裹在我身上。
外面的人等不及了,直接破门而入。
我被姜祺正带着进了狭小的隔间。
彼此的身体紧贴着。
他出声赶走了那些人,借给我手机找助理。
从头到尾,没和我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后来,是我心思不纯。
知道姜家出事,我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在他跳江前拦下他。
「你跟我,我帮你和你姐姐重新拿回你们的东西。」
「甚至整个姜家。」
协议达成,我们注定彼此纠缠。
至死方休。

-12-
「别说了……」
寇淮瑾的脊背塌下去,哀求地看向我。
「别说了照水,求你了……」
他接受不了,是他自己亲手把我推给别人。
寇淮瑾走了。
但没完全走。
他的车在楼下停了一整夜。
他告诉我会按时去和我领离婚证。
我天天看着日历,拿到离婚证的瞬间才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担心再横生枝节了。
我心情不错,和姜祺正的姐姐姜慈约了顿饭。
她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成长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得多。
我很欣赏她。
在得知姜祺正为了她「卖身」给我的时候,姜慈上门找过我的麻烦。
当时我一针见血地点破,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没必要在我面前强装气势,试图带走姜祺正。
短短一年,她已经握住了大半个姜家。
「离了?」
姜慈给我点了猪肚煲。
这家店是她落魄时常来的,味道确实不错。
我点点头。
我很难去界定我和姜慈之间的关系。
亦敌亦友。
又惺惺相惜。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摸。
姜慈点点桌子:「禁止吸烟啊,注意素质。」
我笑了笑,示意她看一眼手上的水果糖。
「戒了?」
姜慈有些惊讶。
我嗯了一声:「你弟不喜欢。」
「你们俩真是……」
酒过三巡,我问起姜慈后来为什么没再坚持带走姜祺正。
且不说姜慈现在在姜家的地位。
姜祺正现在一幅画炒出天价,手上也有不少股份和资产。
完全不用再依附我生活。
以为他会走,或者姜慈会带他走。
「你以为我不想吗?」
她重重哼了一声,满脸恨铁不成钢。
「他跟失心疯一样非要留下,那时候我跟他说你和寇家交缠太深,没那么容易离婚。」
「你知道他说什么?」
她学着姜祺正冷淡的模样开口。
「不离就不离,我年轻,等得起。」
「等不到他们离婚,我就等他死。」

-13-
离婚后一周,我再次见到了寇淮瑾。
他是来谈合作。
公事公办,我捺着性子陪他聊了一下午。
「剩下的会有其他人跟你对接,不用找我。」
聊得差不多,我抬手看了三次表。
姜祺正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照水……」
寇淮瑾拦下我,给了我一份文件。
「什么东西?」我疑惑地问。
「你不是说,爬你的床之前要先提交体检资料和行踪报告吗, 」寇淮瑾笑道, 「都在这儿了。」
「寇淮瑾,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提醒他。
「我知道啊, 所以现在你未婚我也未婚。」
他的声音又低又缓:「我可以重新追求你。」
「首先, 我们没有可能。」
「其次, 我有男朋友。」
我以为离婚之后就不用被他纠缠,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癫。
我实在厌倦。
寇淮瑾被我的直白刺伤,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
「首先, 一切皆有可能。」
「其次,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你和他又没结婚, 结婚了也还能离。」
「我可以不要名分,无论做三还是做小, 我都可以。」
「是我离不开你,照水。」
我以为寇淮瑾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他来真的。
他一日不断地往我公司送花。
拼好了那些照片和陶瓷娃娃。
又在江边给我放了排场更大的烟花。
……
他自我感动。
我烦不胜烦。
所以我把他的行踪透露了许静怡。
我们离婚冷静期那段时间,许静怡不知道是为了上位还是报复, 放出了我和姜祺正的照片。
她被寇淮瑾惯得以为这个世界会一直对她开绿灯。
直到她做小三的证据、挑衅的床照和录音闹得沸沸扬扬。
处分, 开除。
我又以夫妻共同财产的名义向她索取赔偿。
许静怡只是普通家庭,底下还有个弟弟。
父母和她断了关系, 亲戚朋友也以她为耻。
一时间, 她的生活跌到谷底。
如今只能抓救命稻草般抓着寇淮瑾。
她恋爱脑, 最初还是想挽回寇淮瑾。
直到寇淮瑾戳穿真相。
她只是一个玩意儿,他从来没想过和她离婚娶她。
许静怡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她疯了。
开车撞向寇淮瑾,要和他同归于尽。
警察联系我时, 我才知道寇淮瑾打给我的电话是他生前最后的一通电话。
那时我正窝在姜祺正怀里看电影。
餍足后的疲惫和暖意让我昏昏欲睡。
我接连挂了两个陌生号码。
直到第三次打进来。
「照水……」
「别挂可以吗, 打完这通电话, 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真会预判啊。
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我们十八岁看流星雨那天,你说你的愿望是出人头地, 要宿家所有人以后都只能仰你鼻息,你做到了。」
「你问了我很多年, 那天我许了什么愿, 我一直没告诉你。」
「以前是想逗你,后来是心里有愧,不敢告诉你。」
「我那天许的愿是,想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永远热恋。」
他的声音有点奇怪。
但整体还算正常, 完全想不到是临终遗言。
寇淮瑾说着就哭了。
「明明我没有把愿望说出来,为什么就不灵了呢……」
最后,他问了我两个问题。
「照水,你会原谅我吗?」
我说不会。
他顿了顿, 又问:「那你会记得我吗?」
我依旧说不会。
把过去留在过去, 是对当下的尊重。
那些或明或暗的瞬间,我都不会记得。
回答完警察的问题, 我调整了下坐姿。
姜祺正一手拦在我腰间, 指间被我套了戒指。
冬天,柔软的毯子,温情的电影,暖融融的温度和爱人。
幸福感几乎满溢出来。
我看向窗户上姜祺正贴的小窗花, 说道:「下雪了。」
姜祺正嗯了一声,捏捏我的手指,毫无征兆地表白。
「我爱你。」
我学着他的样子嗯了一声。
在他表达不满之前开口:「我也爱你。」
新年快乐。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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