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死时,不小心撞到学校太妹在啃馒头。
我小心翼翼递给她瓶辣酱:
「俺妈炸的,配馍可香了……」
她吃了我的酱,我成了她的跟班。
她打架,我递刀;我受气,她撑腰。
所有人都笑我,像她的狗。
跟着她,毕业不是进厂就是进监狱。
直到,几年后,我穷到啃馒头时,接到她的电话:
「刚继承了十亿,还缺个跟班,干不?」
-1-
就因为自己也穿了紫色。
当晚,校花的姐妹团就把我的裙子剪成了碎布。
可我很怂,不敢惹他们。
可还是没完。
她们似乎以欺辱我为乐。
宿舍床铺被泼水,书桌被刻上脏话,走路时被人故意绊倒。
我哭,却也不敢反抗。
我真是个窝囊废……
直到,她们扒掉我的衣服,举起手机。
我突然不想活了。
揣着把文具刀,去了学校后的小树林。
闭上眼,绝望放到手腕上时。
突然听到一阵咳嗽:
「握草,噎死了。」
我吓得一哆嗦。
循声望去。
破旧体育器材后,蹲着个粉毛。
许见夏!
全校闻风丧胆的太妹,逃课打架混社会。
苏晚晴见了都得绕道走的祖宗。
此刻,这位大姐大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捏着半个干巴馒头,噎得直翻白眼。
我第一反应是跑。
腿肚子却软得像面条。
完了,撞破老大啃馒头,会不会被灭口?
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生锈的破刀。
算了,都要死了,还怕什么?
我看着她手里干巴巴的馒头,鬼使神差掏出书包里的辣椒酱:
「俺妈炸的辣酱……配……配馍可香了。」
我死了,没人吃也是浪费了。
她动作一僵。
凶悍的眼神扫过来。
我直接挖了一大勺抹在她馒头上。
辣椒酱,油汪汪,红亮亮,里面全是喷香的肉丁。
她看看我,又看看那馒头。
食物本能压倒一切。
嗷呜就是一大口下去。
眼睛都亮了:
「握草,真香啊。」
她狼吞虎咽吃完,突然想起自己人设。
梗着脖子强行挽尊:
「咳,我今天减肥,就没吃菜。」
我看着她嘴角沾的红油,突然想到临走前我妈把辣酱塞到包里嘱咐我:
「在学校好好吃饭」「和同学好好相处」
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
我一直像个透明人,老实,沉默,怯懦。
可不知就为什么那么倒霉,惹到了苏晚晴。
「哭个屁啊!」
许见夏抹了把嘴,凶巴巴的,
「哪个班的?被谁欺负你了?」
-2-
十分钟后。
「就这?」
她听完我的遭遇,把最后一块馒头蘸完辣酱,
「这就不活了?你特么是包子精?」
我抽抽搭搭:
「全校都会看到……」
「谁没胸啊!有啥可看的?」
她突然揪起我衣领,低头打量,
「你胸还没老娘拳头大,拍出来人家以为是男扮女装呢!」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低头看了眼。
哭得更凶了。
几分钟后
她翻了个白眼:
「走!」
教室里,苏晚晴正和她的姐妹团嘻嘻哈哈。
许见夏带着几个精神小妹,呼啦一下围过去。
空气瞬间冻结。
她往苏晚晴桌上一坐,长腿晃悠:
「照、片、呢?」
苏晚晴脸白了:
「什……什么照片?夏姐,误会……」
「呵。」
许见夏揪着她领子猛地一拽!
苏晚晴尖叫着差点跪下。
手机被掏出来。
在她的死亡凝视下。
苏晚晴抖成筛糠,删照片,清空回收站。
「没……没了……夏姐……」
许见夏朝我一抬下巴:
「过来。」
我挪过去。
「抽她。」
我怂得往她身后躲:
「我……我不敢……」
「废物!快打!」
我颤巍巍抬手。
最后,只在苏晚晴额头轻轻碰了下。
许见夏:「……?」
「草!你这叫摸头杀!」
她气得假发片都飞了,
「看老子的!」
她恨铁不成钢。
亲自下场,将那一群小团体揪出来。
以自己为圆心,以她们为半径。
转着圈打她们嘴巴子。
几人敢怒不敢言。
太爽了。
「她,」
许见指着我,扬起下巴,
「我罩的。懂?」
-3-
自那之后,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而我,也莫名被许见夏收编了。
但她嫌我太窝囊,要改造我。
摇来了几个精神小妹,顶着五颜六色头发。
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看看:
「咱帮派卡颜,嗯,底子还行,就是气质不行,得大换血!」
「小绿,上家伙!」
印着骷髅头的纹身贴纸,假发套,荧光绿山寨潮牌 T 恤,一条破洞多得几乎只能当渔网穿的牛仔裤。
「换上!」
我不敢反抗。
换完,缩着脖子出来,像只拔了毛的鹌鹑。
「抬头!挺胸!手臂给我晃起来!走出气场,懂?」
她自己示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甩着胳膊。
像只斗鸡。
「走!带你去炸街!」
所谓的「炸街」,就是顶着下午两三点最毒的太阳,在旧城区最破败、小混混最扎堆的那几条巷子里来回晃荡。
「夏姐好。」
「哟,夏姐带新人呢?」
路过的精神小伙小妹,看到许见夏都恭敬打招呼,
她从鼻子里哼一声就算回应,派头十足。
走了八条街,脚底板快烤熟了,嗓子冒烟。
路过奶茶店。
「走!」
许见夏大手一挥。
「一杯柠檬水,加冰!」
她戳开,ƭṻ₋递给我:
「喏,新人福利,第一口给你。」
我小口嘬了一下。
接着小绿猛吸一大口,小红、小紫接力……
一杯柠檬水,五人轮番宠幸。
最后回到许见夏手里,只剩几块化了的冰。
她仰头灌下,一抹嘴:
「爽!」
肚子紧接着咕噜噜抗ṭū́ₒ议。
「饿了?」
许见夏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
「上团购!九块九的麻辣烫,走起!」
没人嫌弃。
五双筷子同时伸进那个小小的砂锅,精准地夹起属于自己的那份。
「怪不得…ṭṻₚ…都这么瘦。」
我看着空得连一滴油都不剩的碗。
「这叫保持身材!」
许见夏一手叉腰,一手拍在我肩膀上,
「听着!我许见夏,最讲义气!从今天起,祈月就是咱们帮派正式成员了!」
她环视我们几个,声音拔高:
「我许见夏的人,只有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的!懂?ṭû₂」
「懂!」
几人异口同声。
「好!」
她满意地点头,矛头直指我,
「改造窝囊费计划!从今天开始,每天必须骂苏晚晴一句!敢还嘴?抽死她!」
-4-
可我是真窝囊呐。
第一天:
「苏……苏晚晴,你以后……别欺负我了……」
夏姐捂胸:「草!老子血压飙到 180 了!你是去下战书还是去求饶?」
第二天:
「你……你个坏人!」
夏姐假发气歪:
「你搁这撒娇呢?」
第三天:
「你瞅啥?」
夏姐欣慰拍肩:「有进步!奖励你个脑瓜崩!」
第四天:
被苏晚晴翻白眼。
「再逼逼弄死你!」
苏晚晴吓得一哆嗦,跑了。
夏姐热泪盈眶,一把抱住我:
「呜呜呜闺女长大了!出息了!」
苏晚晴现在见我如同见鬼,绕道三尺。
原来,当坏学生这么爽!
但还是有人背后嚼舌根:
「切,不就是许见夏身边一条狗。」
许见夏听见了,嗤笑一声,搂着我脖子:
「等老子发达了,老子的狗,那都是警犬编制!」
她的终极梦想:混成北城地下女皇。
虽然目前,她的「皇城」有点寒碜。
-5-
那天,许见夏带我回了她家。
一间出租屋,家徒四壁。
一张嘎吱响的铁架床,堆满山寨潮牌。
破书桌,墙上贴着四个大字:
「称霸北城」
又破又乱,却让我安心。
至少,没人锁我厕所,没人泼我床铺。
晚上,我们挤在小床上。
她盘腿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
转头看我在走神,一脚轻踹过来:
「赶紧做你的五三!听见没!」
「你要是成了大学生,那咱们帮可就牛逼坏了!瞬间这档次就上去了!以后招人本科起步。」
她拿起我的笔,在「称霸北城」下写了一行小字:
【祈月考上大学】
我哭笑不得。
心里莫名一暖,又有点酸。
月底了。
我和许见夏的钱包,比脸还干净。
连续啃了三天馒头,辣酱也见底了。
「走!姐带你去改善生活!」
「啊?哪有钱?」我茫然。
「要什么钱!」
许见夏豪气一挥手,
「商场!免费试吃大餐,走起!」
半个小时后,我们俩站在了市中心最大、冷气开得最足的购物中心门口。
直奔负一层的精品超市。
「跟上!抬头!挺胸!拿出点气势!我们不是来要饭的,是来品鉴的!」
「嗯,这烤鸡看起来色泽不错,火候不行,皮不够脆……」
挑最大块,嚼嚼嚼……
「这车厘子新鲜度可以,甜度一般……」
抓一把塞我嘴里。
接着是零食区的小饼干,面包区的甜点,酸奶区的试饮小杯……
一圈下来,肚子里满满当当。
「走,下一站!」
她拉着我直奔一楼的精品店。
香水试喷。
全妆试用。
出来时,我俩香得能熏蚊子,脸上五彩斑斓。
最后,在商场门口,对着玻璃幕墙。
带着我摇了个灵魂花手,拍了段慢脚。
炸街完毕,心满意足回家。
-6-
半夜,我被争吵声吵醒。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正在和许见夏对骂。
他爹,是个老混子。
「赔钱货!老子输钱就是你克的!」
「放屁!你上次赢钱说是祖宗保佑!」
「小畜生!」
「老畜生!」
两人对喷十分钟,唾沫横飞。
神奇的是。
骂完,她爹扔下几张票子,倒头就睡。
许见夏捡起钱,数了数,眼睛一亮:
「哟,老畜生今天手气可以啊?劫富济贫了!」
他爹鼾声如雷。
许见夏带着我开启挥霍之旅。
煎饼果子加两个蛋!
麻辣烫放肥牛!
奶茶一人一杯!
「夏姐…」
我小声提醒,
「省着点花……」
「怕啥!」
她给我别上一个亮闪闪的发卡,自己也戴上一个,
「及时行乐懂不懂?」
结果,在名品点口撞见苏晚晴。
她拎着新买的包包,瞥见我们手里的「第二杯半价」奶茶,小声嗤笑道:
「底层老鼠。」
苏晚晴那句「底层老鼠」刚落地。
「啪!」
许见夏手里的奶茶,一滴没浪费,全扣她新烫的卷毛上了。
「握草你大爷的!嘴这么臭早上吃屎忘刷牙了!」
珍珠顺着她煞白的脸往下滚。
「啊!!!」
苏晚晴失声尖叫,
「许见Ţůₗ夏!我跟你拼了!我报警抓你!我刚买的包!两万!你赔!!」
她心疼地抹着头发上的珍珠,气得浑身发抖。
许见夏刚要继续问候她祖宗,奢侈品店走出个导购姐姐,指着苏晚晴:
「喂小姑娘,话不能乱讲!你啥时候在我们店买的包?试了两个钟头,蹭了顿零食,转头去买高仿,你这包假的都带味儿了!」
空气瞬间安静。
许见夏乐了,叉腰狂笑:
「哈哈哈哈笑死了,天天搁那儿装你妈的千金小姐!浑身上下假名牌,连校花都是自封的吧?呸!瞅瞅你那脸,抹得跟鬼一样,你再看看我们家祈月。」
她一把将我拽到前面,捏着我下巴左右展示,
「素颜!纯天然!这清纯劲儿,甩你八百条街!」
苏晚晴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我们:
「你……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顶着满头奶茶和珍珠,像只落汤鸡一样溜了。
许见夏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呸!等着就等着!老子怕你个假货!」
-7-
我以为苏晚晴消停了。
结果这女人阴魂不散,毒得很。
高考前一个月,晚自习下课。
楼梯拐角灯光昏暗,我抱着书往下走,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大力猛地推来。
「嘭!」
肩膀传来剧痛。
手里的书哗啦啦掉了一地。
推我的人影一闪而过,但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水味。
苏晚晴!
我疼得蜷缩在地,动都动不了。
许见夏闻讯赶来,眼里的火腾地就烧起来了。
转身就从墙角抄起半块板砖,杀气腾腾地往楼上冲。
直接把苏晚晴按在地上锤,拳头都带着风。
苏晚晴一声声的惨叫传来。
「天呐,许见夏杀疯了。」
「苏晚晴要被她打死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
慌忙忍着疼走到教室。
「夏姐,别打了……」
真打出事了,可怎么办……
她动作顿住。
回头看我疼得满脸冷汗,嘴唇发白的样子。
怒火瞬间被慌乱取代。
「草!祈月!你怎么样?」
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校外跑。
「坚持住!医院马上到!」
她跑得飞快,汗顺着额头往下滴,狼狈又焦急。
医院急诊。
医生按了按我的肩膀,我疼得差点厥过去。
「可能骨折了,先交费去拍个片。」
缴费窗口。
许见夏掏出她那屏幕碎得像蜘蛛网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眉头拧成了疙瘩。
微信、支付宝、银行卡……加起来就剩三百多块。
「妈的!」
她低骂一声。
「算了,夏姐……」
我虚弱地说,
「回家养养吧……骨头自己会长的……我们没……」
「住!闭嘴!」
她凶巴巴地打断我,
「安心住你的院!」
她一把抢过缴费单,把那三百多块全交了检查费。
片子出来:右肩骨裂,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我看着账单上四位数的押金:
「不行不行!真不住!太贵了!」
把我俩卖了也凑不出啊!
许见夏一把按住我:
「说了你别管!等着!」
她转身就走了。
-8-
一个小时后,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手里捏着一沓红票子,二话不说去交了押金。
我看着她,心里慌得要命:
「夏姐,你哪来的钱?」
她眼神躲闪了一下。
「你是不是……去抢了?」
我声音发抖。
「放屁!老子是那种人吗?」
「那……你去……出卖色相了?」
我脑子里闪过各种社会新闻。
「去你爹的!」
她一巴掌糊我后脑勺,
「老子这种仙女能便宜谁?」
余光瞄到她手臂上的一块淤青。
我愣住了。
「你这……怎么回事?」
她无所谓地甩甩胳膊,得意咧嘴一笑:
「嗨,小事儿!你不知道,现在血可值钱了!我这年轻力壮、O 型万能血,抽点就……」
她比划了个数钱的手势。
「许见夏!你去卖血了!!!」
我声音猛地拔高,难以置信。
那可是血啊!是命啊!
她被我吼得有点心虚,随即梗着脖子:
「咋了?人家都说献血光荣,还能促进血液循环呢!我这……」
「许见夏!你个大傻逼!!!」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一样涌出来,一边哭一边骂,
「你神经病啊!谁让你去卖血的!你个傻逼!大傻逼!!!」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死女人……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又疼又气。
她被我哭懵了,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
「哎呦握草!祈月你真行啊!骂苏晚晴那怂包样儿,骂我倒是挺狠!一套一套的!出息了啊!」
我哭得停不下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别嚎了!多大点事儿!跟要了命似的!」
她语气粗鲁,动作却放轻了,笨拙地拍着我的背。
我渐渐止了声。
「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抽噎着,闷声问她。
「废话!」
她翻了个白眼,
「你是我罩的人!这叫义气!懂不懂?江湖规矩!」
「那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我哭唧唧追问她。
她一脸「你怎么这么烦」的表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特么又不是血包!见谁都抽啊?神经病!」
「那就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喽?」
我执着地问,
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和委屈。
「是是是!行了吧!祖宗!」
她被我问烦了,没好气地吼道,
「就你事儿多!赶紧给老子躺好!再哭抽你!」
-9-
就在这时,两个警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许见夏Ṫü₃是吗?接到报警,你涉嫌故意伤害。受害人苏晚晴身上多处受伤,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心猛地一沉。
完了!苏晚晴真报警了!夏姐……
许见夏倒是一点不慌,拍拍我的手背:
「怕啥?不就是派出所吗?放心,姐在哪都能混得开!」
我深吸一口气。
「警察同志!我也要报警。」
「我们班同学苏晚晴,长期对我进行校园霸凌。今天更是故意在楼梯上推我,导致我右肩骨裂!这就是证据!」
我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肩膀和旁边的诊断书,
「请把她也抓起来。」
派出所里,鸡飞狗跳。
许见夏梗着脖子,拒不认错:
「老子打的就是她!活该!谁让她先动我的人!」
苏晚晴哭得梨花带雨,控诉许见夏如何凶残,自己如何无辜。
我则冷静地陈述了苏晚晴长期以来的霸凌行为,时间、地点、细节,条理清晰。
警方调查取证后,发现双方都有故意伤害行为,且苏晚晴的霸凌证据确凿。
按法规,双方都够得上判刑了。
但考虑到都是学生,年纪小,高考在即,警方建议双方私下和解。
我立刻点头:
「好,我们同意和解。」
我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让夏姐出来。
「和解个屁!」
许见夏一拍桌子,
「老子不和解!不就是蹲几年吗?怕啥!里面还管吃管住呢!就当进修了!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她指着哭哭啼啼的苏晚晴,眼神凶狠,
「让这假货也跟我一起进去,我指定好好照顾她!」
苏晚晴吓得脸都绿了,尖叫着:
「不要!我不要坐牢!爸爸妈妈!救我!」
我看着许见夏那副「同归于尽」的混不吝样子,又气又好笑又心疼。
苏晚晴的父母气得给了她一巴掌。
许见夏她爹对着他们骂骂咧咧,又悄悄给闺女竖了个大拇指。
最后,在学校的强力干预下,考虑到高考临近,还是达成了和解。
-10-
在医院住了没几天我就闹着要回学校。
许见夏拗不过我,只能像个老妈子一样盯着我。
不许我用右手,连翻书都帮我。
苏晚晴比我惨,她伤得不轻。
再次出现在学校时,脸上还贴着纱布,手臂打着石膏,走路一瘸一拐。
这次是真学乖了,远远看见我们,立刻低头绕道,眼都不敢抬。
不过,她丢了这么大面子,嘴还是硬的。
没过几天,又开始高调宣布:
「我爸妈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大学,高考完就去欧洲留学,毕业后直接继承家业。」
语气里充满了优越感。
一些跟班立刻附和,羡慕不已。
也有人阴阳怪气地瞟向我:
「哎,有些人啊,就算学习好有什么用呢?毕业还不是给人家打工的命。」
「就是,祈月啊,成天跟那种混混在一起,我看啊,毕业不是进厂打螺丝就是进监狱,啧啧。」
我埋头刷题,充耳不闻。
许见夏则每天按头逼我学习。
我背书背得昏昏欲睡,她一巴掌拍醒我:
「精神点!你当这是摇篮曲呢?给老子背!背不出来今晚麻辣烫没肉!」
我晚上熬夜刷题时,她塞我几颗剥好的核桃仁:
「快吃,听说这玩意补脑子!」
高考那天,她比我还紧张。
像个操心的老母亲。
考场门口,一遍遍检查我的准考证和文具袋,嘴里碎碎念:
「别紧张啊,就当平时做题。握草你手别抖啊!」
我:「姐,是你在抖。」
「考完门口等你!请你吃……」
她摸了摸干瘪的钱包,
「呃,沙县料理!」
当我走出最后一科考场,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和朝我挥手的许见夏。
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我们的十八岁就这么结束了?
苏晚晴考完就迫不及待地在朋友圈刷屏,炫耀自己即将开始的欧洲豪华游。
而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家里来电话了:
麦子熟了。
我爸前几年在工地摔坏了腿,老板黑心只赔了两万块,如今地里的重活全靠我妈一个人撑着。
收麦是大事,关系到一年的口粮和微薄的收入。
我放下电话,立刻就要往家赶。
「我帮你!」
许见夏二话不说,拎起包就跟了上来。
「夏姐,这活很累的……」
我有点犹豫。
「累个屁!能有打架累?」
她大手一挥,
「走!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劳动人民的力量!」
-11-
许家村,金黄的麦田望不到边。
许见夏的豪言壮语在毒辣的太阳和一望无际的麦田前,碎得稀里哗啦。
收割机割完麦子,我们得把麦粒装袋、过秤、一部分卖到粮站换钱,剩下的用拖拉机拉回家,摊在屋顶晾晒。
她学着我的样子扛麦子,结果憋红了脸,袋子纹丝不动。
「握草!这玩意儿是灌了铅吗?」
最后只能拖。
她兴致勃勃跳上拖拉机驾驶座:
「这玩意儿跟开卡丁车有啥区别?」
结果差一点扎沟里。
一天下来,灰头土脸,像只炸毛的土拨鼠。
我妈在下面看得直乐。
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还在。
风风火火,绝不偷懒。
夜晚,终于忙完。
屋顶铺满了一层金黄的麦粒。
风有些凉,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我和许见夏并排躺在还带着余温的麦堆上,望着漫天璀璨的星河。
「夏姐,看,北斗星!」
我指着天空。
「哪儿呢哪儿呢?」
她眯着眼找,
「握草!真亮!比北城的天好看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
「这麦子味儿……真好闻。」
我妈在下面喊:
「月月,小夏!下来吃饭啦!打卤面!」
我妈做的打卤面,肉丁酱香浓郁,面条筋道。
她一个劲儿给许见夏碗里夹肉:
「小夏多吃点,今天可累坏了。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许见夏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微红,埋头猛吃,含糊地说:
「阿姨……真好吃……」
我妈看她那条破洞牛仔裤,直摇头:
「哎呦,这裤子破成这样了还穿,小姑娘真节省。」
说着,就把破洞给缝上了。
我俩哭笑不得。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碎花布,用那台老式缝纫机给我和许见夏一人做了一条裙子。
许见夏看着那条崭新的、带着皂香味的碎花裙,愣住了。
她别扭地换上,我妈又给她梳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
她走到那面模糊的老镜子前。
看着里面那个穿着碎花裙、扎着麻花辫、脸颊还带着点劳作红晕的姑娘,突然就呆住了。
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第一次认识镜子里的人。
「夏姐,你不喜欢就留给我穿。」
我走过去。
她猛地回过神。
对着镜子扯了扯裙角,又摸了摸麻花辫,声音有点哑:
「祈月……有妈的感觉……真好啊。」
那一刻,我才知道。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是刺的太妹,原来是她那个赌鬼爹在路边捡的野孩子。
从小被人骂「小野种」。
没有妈,所有人都欺负她。
所以,她才把自己武装得像个刺猬。
用拳头和叫骂,给自己划出一小块地盘。
她不过,也是个想要妈妈疼的孩子啊……
-12-
没多久,高考出分了。
查分那天,许见夏比我还紧张。
搓着手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985!985!985!」
我输入准考证号,页面刷新的几秒钟,感觉心跳都停了。
656!
「啊啊啊!!!」
她比我先尖叫起来,一把抱住我,
「握草!草草草!656!祈月你太牛了!牛逼坏了!985 稳了!老子就知道!老子罩的人就是吊炸天!!」
我被她晃得头晕,心里也炸开了花。
「你呢夏姐?你也查查?」
我笑着推她。
她撇撇嘴:
「查个屁,有啥好查的,肯定稀烂。」
在我强烈要求下,她磨磨蹭蹭输入信息。
211 分。
我:「……」
她倒是一脸震惊:
「211?嘿!巧了不是!你 985,我 211,咱们这组合,绝配啊!以后帮派名字就叫 985211 联盟,听着就高大上!」
她这神奇的脑回路,让我哭笑不得。
听说苏晚晴只考了三百多分,连个好点的大专都悬。
许见夏知道后,立刻开启嘲讽模式:
「哟,这不是要继承家业的千金吗?分够继承你家楼下小卖部不?」
我报了本地的重点大学,离家近,方便照顾家里。
至于夏姐,她要完成自己称霸北城的梦想。
但梦想需要经济支撑。
她兴冲冲跟我说:
「原来进厂工资比大学生还高,我要进厂打螺丝了。」
背着包就走了。
-13-
大学开学几个月,生活忙碌充实。
我问她:
【夏姐,螺丝打得怎么样了?】
过了半天,她才回:
【螺丝没打,把领导打了,不干了。】
【我要南下去闯闯!听说那边钱好赚!】
我赶紧问:
【你去哪儿?干什么?】
【放心!正道!搞钱去!】
她回得含糊。
我不放心,把做家教攒的 800 块全给她转了过去:
【夏姐,拿着!穷家富路。有事一定跟我说!】
许久。
她收了钱,回了个 OK 的手势。
一个月后。
她突然出现在我大学门口。
风尘仆仆,但眼神贼亮。
见面二话不说,甩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红票子,起码五千!
「哪来的?!」
她得意洋洋,带着点神秘和炫耀:
「手气好赚了!小意思,拿着花!」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爆火:
「许见夏,你去赌了!」
她被我吼得一愣。
随即有点心虚地别开眼:
「喊什么喊……就小玩玩……」
「你再敢赌!我把你手剁了信不信!」
我气得骂她,
她被我吼得愣了半天才回神:
「祈月你现在挺狂啊?教训起老子来了?要不这老大你当得了?」
我一下就怂了,但还是执拗地说:
「违法的事不能干的……」
又忍不住小声哭了。
她看我哭,又慌了。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好了知道了!哭个屁!不干不干了行了吧!」
她举手保证。
我抽噎着:「我有奖学金,课少的时候当家教、摇奶茶,够花了。你不用管我,你自己……好好的……别冲动……别干傻事……」
我像个操心的老母亲反复叮嘱叛逆的孩子。
那天,我带着她在校园里慢慢地走。
林荫道,图书馆,明亮的教学楼,充满活力的操场……
她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祈月,原来……上大学的感觉这么好啊。」
我说:「是啊,这里……没人欺负我,也没人看不起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
「嗐,可惜我没你这聪明的脑子,从小就是坏学生,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那时我想,若是许见夏出生在一个健康的家庭,会不会就不会变成坏学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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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
她总说在忙,在搞钱,地点也飘忽不定。
学校里,我申请的助学金,眼看就要批下来了,却被一个有关系的同学挤掉了。
辅导员暗示我「顾全大局」。
我委屈得要命,躲在宿舍厕所里偷偷抹眼泪。
那一刻,特别想给许见夏打电话,想听她骂骂咧咧地说「哪个孙子敢欺负抢老子的人?干他!」
可我又怕。
怕她知道了,真会不管不顾冲过来把人揍一顿,惹出更大的麻烦。
只能把委屈咽下去。
白天在奶茶店兼职,晚上赶去做家教。
累得像条狗,只想多赚点钱,减轻家里负担。
就在我在摇奶茶摇到怀疑人生时,许见夏突然打来了电话:
「祈月,我刚继承了十个亿,还缺个跟班,赶紧来!」
店里音乐震耳欲聋。
叽里咕噜说啥呢?
什么赶紧来?
「不行啊夏姐!我摇奶茶呢!哪个龟孙点了 60 杯暴打渣男绿茶!老子二头肌都壮了一圈!走不开啊!」
她大嗓门传来:
「啥破奶茶?你喜欢是吧?行!等着,店给你买了!以后想摇多少摇多少!」
我:「???」
买店?
完了,许见夏怕不是进传销组织被洗脑了吧?
没过半小时。
奶茶店门口停下两辆锃光瓦亮、能当镜子照的豪车。
车上下来两个穿着笔挺黑西装、表情一丝不苟的男人。
径直走到还在跟柠檬搏斗的我面前:
「请问,是祈月祈小姐吗?」
我还拿着雪克杯疯狂 shake,一脸懵逼:
「啊?取单号多少?」
「祈小姐您好,我们大小姐在沪城,特地派我们来接您。」
西装男语气恭恭敬敬。
「大小姐?谁?许见夏?」
我脑子更乱了,
「你们不会是……人贩子吧?」
我警惕地看着他们。
西ţű̂₅装男微微一笑:
「祈小姐说笑了。请。」
说着,非常绅士地将我请进了车里。
我坐在后座。
屁股底下是真皮座椅,软得不像话。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七上八下。
这方向……不对啊?
「那个……大哥,这好像不是去机场的路?」
我弱弱地问。
副驾驶的西装男回头,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祈小姐,我们乘坐私人专ťū́⁻机。」
我勒个私人专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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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私人专机降落在沪城一个巨大的停机坪。
接着,我被接到了一栋超级豪华的别墅前。
喷泉、草坪、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排成两列,齐刷刷鞠躬:
「欢迎祈小姐!」
我像个进城的村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一个气质温婉的贵妇人快步迎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这就是祈月吧?好孩子!夏夏天天念叨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快进来快进来!」
我:「阿……阿姨好……」
脑子还是懵的。
夏夏?许见夏??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我抬头望去。
还真是许见夏!
一头粉毛变成了栗色长发,烫着慵懒的大卷。
身上是一件剪裁极佳、质感高级的连衣裙,脚上是精致的小羊皮拖鞋。
脸上画着淡妆,眉眼间熟悉的痞气和张扬还在,但被通身的贵气包裹着,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几步跳下楼梯,冲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草!想死老子了!」
熟悉的语气,冲散了一点她身上陌生的奢华感。
「夏姐……这……这到底……」
我指着这一切,舌头打结。
许见夏咧嘴一笑,带着点得意:
「嘿嘿,没想到吧?老子真发达了!真千金归位!」
她搂着我的肩膀,指着那贵妇,
「这我亲妈!」
又指了指旁边一个气质沉稳、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
「这我亲哥!」
原来,许见夏真的是豪门走失的千金!
当年被拐卖,流落到小地方,被她那个赌鬼爹捡到。
如今,在沪城打工,阴差阳错遇到了亲生父母。
「饿了吧?想吃什么?阿姨让人给你做!」她妈妈温柔地问。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说:
「麻……麻辣烫行吗?」
许妈妈:「……」
管家:「……」
她哥挑了挑眉。
她妈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恢复优雅微笑:
「行!当然行!王管家,去安排一下。」
一个小时后。
我看着眼前超长餐桌上, 唯一摆放着的那个……巨大的、镶嵌着金边的……盆?
里面翻滚着的东西让我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澳龙、鲍鱼、和牛卷、黑松露丸子……
这……这他娘的是麻辣烫???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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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许见夏拉着我就往外冲:
「走走走!姐带你消费去!你这穿的啥玩意儿?配得上你的身份吗?」
说着直奔商场。
「这个怎么样?喜不喜欢?」
我一看价格标签, 后面四个零!
吓得我一把拉住她:
「夏姐,太贵了!不行不行!」
她大手一挥:
「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喜……喜欢。」
「行!」
她打了个响指,
「这店, 我买了!送你了!」
语气轻松得像在菜市场买根葱。
我:「!!!!!!」
说着,又扔给我两把钥匙,
「喏, 这车,代步的。」
「这钥匙,江边那套小别墅,离你学校近, 给你住了。都你的!」
我傻了:「不是……姐……你这么有钱的吗?」
「啊?」
许见夏眨眨眼,
「还行吧。亲爹亲妈刚给了十亿零花, 随便玩玩。」
「十亿???」
我声音都劈叉了,
「欢乐豆我都不敢做梦有这么多!」
「哦, 我哥今天又给了我五亿。」
我:「……」
我们用的是同一个货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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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见夏, 我夏姐,现在是沪城顶级豪门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
父母兄长对她极尽宠爱, 只想把错失的二十年爱和财富都补偿给她。
听说她因为条件苦没好好上学, 立刻给安排了最顶级的私人教师,报了个贵族商学院让她去熏陶。
接下来的时间。
就是疯狂的挥霍。
游艇, 买!
爱驴仕,买一墙!
看上啥了?店给我盘了!
在经历了一段极其夸张、挥金如土的报复性消费后。
我也有点飘了。
但也开始没有安全感了。
因为, 豪门标配来了。
相亲。
夏妈开始给她介绍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照片一沓沓送过来。
我慌了!
我的长期饭票兼靠山要被男人抢走了?
「大小姐,你有男人了是不是就不养我了?」
我抱着她胳膊委委屈屈。
「放心!你永远是大房!地位无人能及!」
她随手抓起一叠照片塞我怀里,
「喏,看看!有喜欢的吗?分你几个!够意思吧?」
我真的哭死……
「夏姐!你是我永远的姐!唯一的姐!」
我抱着她胳膊蹭蹭蹭。
「那是!」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
「姐最讲义气!」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始规划:
「对了,得安排一下。我那个死爹, 不能让他再去赌了。给他整个……催债公司让他干去。」
「小绿小紫她们,开个娱乐公司。给她们包装一下, 干直播去吧!名字我都想好了, 就叫七彩甜心!」
她这安排, 还真是……
专业对口得令人发指。
「那我呢?」我问她。
「你啊,就跟着我。」
她理所应当回道。
「不行,我没安全感,万一哪天你又看上别的狗呢。」
我得给自己争取!
她摸着下巴, 灵光一闪:
「有了!你缺男人不?姐给你送!保质保量!」
我顺嘴:「行啊!要顶配!」
结果。
当晚。
她亲哥,那个帅得人神共愤、气质清冷的霸总本总。
被五花大绑扔到了我床上。
夏姐电话追来, 语气兴奋:
「怎么样?够顶配吧?你收了我哥,这样,你是我的人,我哥是你的人, 整个家都是你的,随便你花。」
我:「……」
看着床上眼神能杀人的「顶配」,腿有点软。
许见夏!
你为了我。
真是……煞费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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