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老公关禁闭室后

他们都说顾泽霆爱我。
婚后我们也相敬如宾。
直到那天,我发现他在外面一直精养着他的白月光,我红着眼跟他对峙。
他竟然怕影响女人名誉,
直接让人把我关进禁闭室。

-1-
「你可以走了。」
棍棒敲击铁门,哐当声急促传来。
警卫员站在禁闭室门口,轻蔑地看着我。
她和外面的人一样。
打心眼里瞧不上我这位顾夫人。
挣扎着起身,我花了半晌才意识到,死在泥石流下的自己,竟然重生了!
顾泽霆和前世一样,站在大门外等我。

-2-
「怎么哭了?」
男人好看的眉眼映入眼帘。
我甚至记得每晚抚摸他眉峰鼻梁的欢愉感受。
重生归来,与他对视,一时竟相顾无言。
我真的重生了啊!
我吸吸鼻子,沉默着走下台阶。
海市的冬天真的很冷。
冻得我的心都在悲伤颤抖。
顾泽霆习惯性地脱下大衣,为我披上。
「别着凉。」
久违的温暖,混着若隐若现的栀子花香。
我知道这个味道——白芷家的皂角香。
想起前世被我质问时,顾泽霆原本温柔的气场逐渐冷凝,他眼中是快要爆发的压抑。
「周叶,关了你三天,你还没冷静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闹了?」
那时的我,满腹委屈。
面对白芷的挑衅,顾泽霆视若无睹,我只能苦苦挣扎,孤立无援,最终活成别人眼中的笑话。
顾泽霆,这一世,你光明正大地去爱你的白月光吧,我不奉陪了。
拼命压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僵硬地脱下大衣,绝口不提香味的事。
「你自己穿吧,我不冷。」
顾泽霆步伐一顿,半晌才回过神来。

-3-
回到家,我提起热水壶去卫生间洗澡。
出来时,顾泽霆难得在厨房做饭。
桌子上,已经炒好三样家常小菜。
「坐吧,还有一个汤就好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众人倾慕的高岭之花,此时正穿着我的围裙?
若不是亲眼见到他为了维护那个女人,当众下令将我关进禁闭室,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人。
即便冲了热水澡,身体依旧不时恶寒战栗。
那是被泥石流掩埋的痛苦。
被顾泽霆抛弃的绝望。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周叶,你要坚强!
别人不珍惜你,背叛你,抛弃你,那么你就一定要更加爱自己!
我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禁闭室被关三天,无人打点。
每日只有两顿馒头、稀饭就咸菜。
顾泽霆把紫菜汤端上桌,一愣。
我没等他。
只一块一块夹肉,饿死鬼投胎般扒饭。
他在我对面坐下,拿碗盛汤。
「吃慢些,喜欢明天就再去买。」
他将汤放我旁边。
碗筷碰撞的声音在家中回荡,显得屋内两人尤为陌生。
风卷残云地结束晚饭,我起身欲走。
「周叶。」顾泽霆叫住我。
「我们谈谈。」

-4-
「你没Ṱŭ̀₎必要跟我冷战。」
顾泽霆性格冷淡,沉默话少,受他父亲影响,他克己复礼,年轻有为,很少情绪外露。
「早年白芷父亲病故,她就跟着白母离开海市,我们失去联系。
「几年后我在山区遇到她,那时她已经被亲舅逼着卖给一个酒疯子当老婆。」
谁也无法体会顾泽霆当时的错愕与悲愤。
当年院里最骄傲的女孩,不过几年光景,便被她前夫折磨得遍体鳞伤。
顾泽霆抱起她时,白芷蜷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她受了严重的精神刺激,还带着孩子,我花了两年时间才让她安稳下来,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是我重生后态度有了变化,让这一世的顾泽霆选择跟我讲述过往。
男人眼里的痛楚作不得假,他对那个女人有着年少青梅的怜惜。
虽然早已死心,可亲眼见到自己丈夫为别的女人动容,我的灵魂何止是痛彻心扉?
他不会知道,他那片刻的脆弱,正如插入我心脏的一把尖刀,伤痛之处血肉模糊。
我努力调整呼吸,维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
「所以,你就把我关禁闭室?」
顾泽霆呼吸一凝,他试图让我明白他的苦衷:「你当着那么多人污蔑她是小三,你知道这对一个单身母亲而言,会有多大影响吗?」
「顾泽霆,你一个月 80 元的工资,给我 20,给她 60,这就是你说的清清白白?
「你既然这么爱她,舍不得她委屈,为什么又要跟我结婚,你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你不想让她受伤,你就把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关进禁闭室,你知道从此我会被世人嘲笑,会背着处分被纺织厂开除,再也找不到工作吗?」
前世多年委屈终于随着一声声质问倾泻而出。
看着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我绝ƭūₚ望自嘲,「你当然知道,你只是不在乎罢了。」
泪水模糊双眼,我困在自己的悲痛中无法呼吸,宛如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男人将我拥入怀中,独属于顾泽霆的清冽温暖扑面而来。
他揽住我腰,为我顺背,又似乎手足无措。
「我没有,叶子,你别哭。
「没有工作没关系,我是你丈夫,我会养你一辈子。」

-5-
上辈子,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会养我一辈子。
那时,我维持着自己可怜的尊严拒绝了他。
我坚持四处求职,可处分在身,无人敢用。最终头破血流,像条丧家之犬回到家中,做起全职妇女。
顾泽霆没有因此奚落或嫌弃我,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说到做到。
结婚时,他就毫无保留地把他所有存款都交由我保管。
在知道白芷前,我过得真的很幸福。
可顾泽霆为了别的女人将我关进禁闭室,我又失去工作后,很多人便开始讽刺挖苦我。
他们背着顾泽霆说我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最可怕的是,那些恶毒的话,对我而言,全是真话。
世间人,不怕假话迷人智,只恐真话扎人心。
我日复一日与自己内心磋磨,变成一点就炸的无知泼妇,一激就骂的下里巴人。
往事不堪回首。
这一世,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擦干眼泪,我推开顾泽霆,低声应道:「好。」

-6-
「泽霆哥,嫂子回来了吗?」
顾泽霆开门时,白芷穿着嫩黄梅花暖棉袄站在门外,围着时下最流行的红色围巾,衬得鹅蛋小脸越发精致。
「外面冷,先进来。」
顾泽霆侧身,顺手为她摆好拖鞋。
白芷低头羞涩一笑,眉目含情。
我知道她为何而来,冷笑着看她表演。
「泽霆哥,我是来还钥匙的,一直住在你的婚房终归不好。」
白芷略带歉意地看我,眼里的挑衅不言而喻。
「嫂子对我们有些误会,我还是先搬出去住吧,免得让她心里不痛快。」
顾泽霆错愕,下意识看向我。
而我,却没什么反应。
他眼里有些慌乱,唇瓣微张,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泽霆哥?」
白芷面露疑惑,试探着问。
「嫂子,不会……还不知道?」
房内一片死寂。
「对不起,我不知道,泽霆哥,我……」
女人眼眶瞬间泛红,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我现在就搬出去,把房子还给你们!」
顾泽霆拉住作势要离开的白芷。
「胡闹!大冬天的,你带个孩子,能搬去哪儿?
「周叶,那房子是我刚工作时,家里人送我的,为了让阿芷养伤,就一直让阿芷母子俩住着。」
「嗯。」
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我不愿再多做回应。
顾泽霆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浑然不知的迷茫。
不愿再看两人嘴脸,我起身收拾自己碗筷。
「顾泽霆ẗû₍,我以后要备考,你在外面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顾泽霆ṭų₂再欲开口,我已头也不回地离开。

-7-
1977 年,国家恢复高考。
当年,我被生活磨平棱角,从没想过通过学习改变命运。
重活一朝,我想换种活法,不愿再浑浑噩噩地过一生。
我不再管顾泽霆在外面养多少女人,养多少儿子。
反正这个家,只要不离婚,他也得养着。
我成日关在家里,专心读书。
对他在外面的工作,我一概不问;
他与白月光进展如何,我也不感兴趣。
我不再给他洗衣,反正外面有的是人照顾他。
我不再嘘寒问暖,这种话,就让那对苦命鸳鸯,相互问候去吧。
他回到家,我多半都在书桌前,埋头学习。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不再有任何交流。
我有时能听到他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
我能感受到他伫立良久。
他似乎想开口同我说些什么。
可我却始终不回头。
最终他只能沉默着离开。
有时夜晚,我挑灯夜读,这是他常用的书桌。现在他只能在床头看书,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偶尔,我能察觉他倚在床头并未看书。
他只是静静注视我,目光深邃难言。
只有我调整坐姿,他才收敛。
他知道我不愿同他说话,有些生活上必要的交代,就写在纸条上,上班之前放我书桌。
我们依旧同睡一张床,却什么都不做。
我很疲劳,学习完,爬上床就能入睡。
他看我有脏衣服,想帮我洗。
可他不是那块料。
看着被染花的白衬衣,我十分心疼。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新衣。
他有些懊恼,像犯错的孩子,又像在暗自难过。
「对不起,我……」
这是我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话。
「没关系。」我重新将衣服打上肥皂。
「去忙吧,以后我的衣服自己洗,不用你帮忙。」
顾泽霆垂眸,看着我的身影。
明明我一直在这个家里。
明明我还睡在他身旁。
但这一切,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8-
周末,满头大汗的罗佳拍响我家大门。
「周……周叶,资料书比大伙儿预计得贵,之前凑的钱不够,你还有钱没?」
这个年代资料书少,故而十分珍贵。
因为开放高考,现在全国人民的读书热情空前高涨,这次出了新资料,书店肯定又人山人海。
我本和几个伙伴约好集资买一套,没想到价格这么高。
刚好这个月顾泽霆的生活费也下来了。
还是 20 元,一沓纸币规规矩矩地放在床头抽屉里。
我抽出最大的一张 5 块,小心放在棉袄夹层里,蹬上三八大杠同罗佳一道朝书店奔去。
「周叶,这边,这边!」
在结账处排队的李梦冲我大喊。
我被挤得帽子都差点掉地上。
好不容易探出个头,却看到人声鼎沸中,顾泽霆护着白芷,高高在上地站在楼梯上。

-9-
听到我名字,两人也注意到被挤得只露出个脑袋的我。
纵然是我这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当事人,也不得不感叹,这两人果然是郎才女貌!
白芷脸上露出鄙夷,我并不在意,站在拥挤的大厅中,冲他们微微一笑。
顾泽霆呼吸一滞,他看着我满脸释怀的笑容,眼中有我读不懂的难过。
「周叶,你快点!」
李梦快被人挤出第一排,忍不住焦急大喊。
不再理会两人,我从内衬里取出钱,举过头顶,企图隔着人海递给她。
「哎哟!」
「小心!」
楼梯那边骤然传来惊呼。
我循声望去,只见顾泽霆从近两米高的楼梯纵身一跃,人群吓得赶紧退让。
他身形高挑,即便混入人群,也鹤立鸡群。
男人陷进人群旋涡,一步步向我艰难靠近。
他将我圈在怀里。
我低头错开他的目光。
「劳烦让让。」顾泽霆声线冷峻。
顾泽霆护着我,挤过拥挤人群。
「我的老天,可算挤进来了!」
李梦调皮地冲顾泽霆敬礼,「谢谢顾大哥!」
顾泽霆颔首回应。
资料书总算是买到了。
五人平摊下来,一人 3 块 4。
贵是贵了点,但众人还是满脸喜悦。
只可惜人太多,数学资料已经被抢完了。
「二楼有。」顾泽霆开口。
二楼有个咖啡馆,因为消费高,平时去的人很少。
「啊,真的吗?」四个同伴一起望向顾泽霆,眼里难掩欣喜激动。
顾泽霆并不多说,示意大家跟他上楼。
「顾大哥,你简直是天神下凡啊!」
李梦逗趣般冲我眨眼。
我忽视她的古灵精怪,默默跟着大家一起上楼。
「泽霆哥,这里!」
落地窗前,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笑着挥手。
不是白芷,又是何人?
温婉恬淡的笑容,能使冰雪消融。
这些年,她被精心照顾得很好。
顾泽霆点头,朝白芷走去。
他拉开座位,回头看我,似在等我落座。
我没理他,绕过他身后。
跟四个土包子挤在一起。
顾泽霆身形微僵,睫毛微垂,谁也看不透他心思。

-10-
「阿芷,原来你在等男神哦。」
一位服务员走过来,熟络地冲白芷打趣。
「美丽的祝英台,请问现在能点单了吗?」
「丁香,别瞎说。」
白芷笑着嗔怪,并不见尴尬。
罗佳侧过头跟我打眼色。
多年姐妹我自然知道她意思:啥情况?
我只觉无奈,冲她摇头。
顾泽霆将我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丁香长得高高瘦瘦,是白芷朋友。
趁着点单,她站着跟我们闲聊。
原来,当初是白芷托了顾泽霆的关系,帮丁香在书店咖啡馆找了份工作。
有人真心感叹:「这地方工作轻松,环境好待遇高,比咱们纺织厂强多了!」
丁香倒很坦然,为大家端上咖啡:「多亏顾大哥帮忙。」
罗佳朝我附耳:「去年路过这儿,看他们家招聘,一月 18 块呢!」
我吸吸鼻子,扭头看向落地窗外风景。
「冷了?」
顾泽霆突然开口。
未等我反映,他已脱下外衣,为我披上。
白芷笑容微僵。
丁香一愣,神色古怪地在顾白二人身上打量。
遂恍然道:「瞧我,咱们这儿有火炉。」
「泽霆,阿芷。」
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

-11-
「袁老师。」
看清来人,顾白二人同时起身。
众人不明所以,跟着站起来,弯腰问好。
「嗯嗯,都坐都坐。」
袁老在主位坐下,看着如今亭亭玉立的白芷,一时感慨万分。
「好孩子,当年是你爹的事,把你给耽误了,现在咱们国家恢复高考,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机会!」
白芷眼中含泪,前几年,她确实吃了不少苦。
「谢谢老师挂念,这些年,泽霆哥帮了我很多。」
袁老欣慰点头:「以前你俩就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他如今出息了,照顾你是应当的。」
白芷眸中微澜,不动声色地看我一眼。
「当年落下很多知识未学,虽然泽霆哥已经帮我复习了一年,但他总担心我身体吃不消,建议我等一年,明年再去参加考试。」
我知道白芷想激怒我,让我失态出丑,好向全世界证明我的无理取闹,证明我配不上顾泽霆。
这一招,从前她屡试不爽。
可如今,我早已不再介意。
况且,她说的这事儿,上辈子我在高考表彰报道中,早就看到了。

-12-
上辈子,在顾泽霆的悉心照顾与帮助下,白芷复习 2 年,顺利上岸。
她成了海市的骄傲。
她站在表彰大会上,明艳动人。
作为优秀代表,她上台致辞,浓墨重彩地感谢一个陪她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
我没有资格进会场。
但我在报纸上看到她的照片与采访。
记者问她是去京大还是燕大。
那张照片里,耀眼夺目的女人站在高台上,含情脉脉地望向坐在第一排的男人。
「我会留在海市读大学,这里不仅是我的故乡,也是我爱人所在的地方。
「将来,我想同他一起,共同建设我们的家乡!」
我似乎听到四面八方的掌声,震耳欲聋地向我袭来,刺得我耳膜生疼。
她与顾泽霆站在一起,才是众人齐声夸赞的天造地设。

-13-
我百无聊赖地端起咖啡,细细品尝。
苦,好苦。
「放些糖。」
顾泽霆小声提醒,顺便拿起糖包,为我加糖。
袁老师停下交谈,疑惑地看着自己一向高冷的学生,竟然会对一个女人如此贴心。
转而问道:「泽霆,这位是?」
顾泽霆十分自然地拉起我手。
「老师,这位是我的爱人,周叶同志。」
白芷脸色难看到极点。
我莫名其妙。
上辈子,我没想过高考,自然没来过这里,未见过这位老人,更未经历过顾泽霆这般郑重其事地介绍。
但我不能在前辈面前失礼,只得应声。
「袁老师,您好,我是周叶。」
「哦哦。」袁老推推眼镜,一脸慈祥,「小叶,你也打算高考?」
「嗯。」
袁老了然:「泽霆啊,你之前找我订的两套资料,就是给阿芷和小叶的吧?」
顾泽霆点头。
「嗯,都是好孩子。」
袁老师指了指吧台上的两摞资料书,正是今天我们排队抢着买的那套。
「书我已经备下了,走的时候记得一起带走。拿回家要好好学,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数学书有了着落,众人皆是一喜。
我盯着两摞资料出神。
一左一右,整整齐齐。
顾泽霆并没告诉我,帮我预订资料的事。
不谈白芷,他真的对我很不错,可这一分为二的不错,真的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真的……无法接受。
我其实,从来没有介意顾泽霆去帮人,这本也是他的工作与职责。
可对白芷,我始终觉得,顾泽霆的心,是偏的。
泥土的腥味再次冲入脑海,像是在提醒我,曾经被顾泽霆抛弃时的丑态与绝望。
四肢瞬间失去力气,我只觉全身冰凉。
察觉握住的手在不住颤抖,顾泽霆诧异地转头看我,稍稍用力捏了捏。
「袁老师问你,打算报考哪所学校。」
顾泽霆瞧出我状态不对,低声关切,「你不舒服?」
我摇头,冲袁老说声抱歉。
「这次报考人数多,我打算先试试,考上哪儿就去哪儿,考不上也没关系,明年继续。」
「小叶,你不留在海市读书吗?」
李梦不解。
毕竟方才面对袁老这个问题时,白芷的回答是「因为有爱人在这里,所以想离他近一点」。
这样的言论,在崇尚浪漫的李梦眼里,是很罗曼蒂克的。
「我想离开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前世的痛苦记忆。
「因为想离开这里,所以才拼命学习。」
顾泽霆握着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

-14-
离别时,我直接回家。
顾泽霆还要回单位处理工作。
白芷找个理由与他顺路。
路上,罗佳蹬着自行车,扭头问我。
「你俩还没和好?」
「啊?不能吧。」李梦脸上泛起花痴般的笑容,「你没见顾大哥从楼梯翻下来护着叶子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罗佳赏了她一个白眼:「是是是,就你的男神最好!」
李梦对揶揄视而不见,自个儿高兴:「那是自然!」
「叶子,我看那姓白的对你男人有些花花肠子,你自己要多留意。」
罗佳好意提醒。
我苦笑,郎有情妾有意,我不过是个白占顾太太位置的人,留意这些无非自讨苦吃。
「我打算离婚。」
「吱——」
罗佳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把自己摔出去。
「离婚?!!!」
两人同时大叫。
这个年代,离婚可不容易。
结了婚便是一辈子的事,谁不是咬紧牙,将就过一生?
路上行人盯着两大惊小怪的姑娘,神色各异。
我蹬着自行车,不疾不徐。
两人对视一眼,追上来,柏油路上,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
「周叶,你把话说清楚!」
我叹口气,望向前方冬日暖阳。
「等我考上大学,我就跟顾泽霆离婚。」
「为什么啊?」
李梦不解,顾泽霆在她心中就是个完美的男神,她不明白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去了禁闭室后,我想通了许多事。
「顾泽霆在意白芷,这让我自卑发狂,与其成为自己都瞧不上的人,不如主动放弃,没有他们,也许我会过得更好。」
我以为自己不在意了。
可每次说到这些,胸口依旧会痛。
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与顾泽霆的情感问题,我是个胆小鬼,更是个失败者。
可上辈子我努力过,挣扎过,输得一败涂地也不能怨天尤人。
这辈子,我承认是懦弱让我选择知难而退,至少能给自己留下一个体面。
「这不都调查清楚了吗?」
李梦为顾泽霆打抱不平。
「只是帮助那对孤儿寡母而已,顾大哥以前不也帮过其他人?他这么好一个人,周叶,你舍得?」
罗佳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叶子,顾泽霆出于情谊照顾他人,组织绝不会同意你因为这个原因离婚的。」
我心意已决:「不同意也没关系,等我考上大学,我就不回来了,异地分居四年,想要离总有办法,到时谁的脸面也伤不着。」
「你怎么突然这么冷血?」李梦不敢置信。
「你没看到吗?每次出来顾大哥都特别留意你,反而是你冷冷淡淡,今天也是这样!」
李梦红了眼,「要是你因为这个离婚,这对顾大哥也太不公平了!」

-15-
当初李梦家墙塌了。
父亲腿被压断,母亲跟人跑了。
漂亮的女孩四处筹钱,可从前那些追求她的人要么一脸为难,要么视而不见。
顾泽霆在医院看到痛哭流涕的女孩,即便那时两人还不认识,依旧帮她交上医药费,又亲自组织人帮她修好房屋,还出面给她找了份安身立命的工作。
敢爱敢恨的李梦鼓足勇气,决定跟当时还是单身的顾泽霆表白。
可那晚,顾泽霆婉拒了她。
李梦知道自己配不上顾泽霆,却仍不死心。
「顾大哥,你这么优秀,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向你表白?」
顾泽霆一愣,不置可否。
「我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我很漂亮,我知道你还是单身,我不求婚姻,哪怕做你的女朋友也心甘情愿。」
李梦追过人,也被人追过无数次,但这一定是她最勇敢的一次。
可顾泽霆依旧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后来我们在纺织厂跟李梦成了好姐妹。
她曾大大咧咧地同当时还不认识顾泽霆的我和罗佳,分享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故事。
她是如此炙热勇敢,爱得那么坦坦荡荡,被拒后难过两天,便不再纠缠,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配在她脑子里待上三天。
谁都不知道这个在爱情面前,一向游刃有余的漂亮女孩,当夜是如何失魂落魄地逃入雨中。
顾泽霆在滂沱大雨里,拉住这个瘦小的身影。
他为她撑起伞,将她护在身下,送她回到新家。
顾泽霆说。
「你很好,即便被人拒绝,也要懂得爱惜自己。」
李梦绝不相信这样的人会犯原则错误。

-16-
罗佳一把将我车头按住,几人停下来。
「叶子,咱们是姐妹,不管你做啥,都会尊重你。」
「罗佳!」李梦急呼。
罗佳只娓娓道来:「但你要想清楚,婚姻不是儿戏,千万不要冲动。」
我抿唇,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没有冲动。
「我们是夫妻,他却给不了我安全感。
「我每日因此惴惴不安,焦虑惶恐。
「自从我打算放弃这段婚姻后,我发现原来自己可以不是泼妇,可以平静地过日子。
「李梦说得没错,我会因此失去一个好男人,但可以做回那个真正的自己。」

-17-
随后备考的日子里,世界慢慢变得平静。
没有奢望,我和顾泽霆相处反而融洽许多。
我听不到别人对我的讽刺嘲笑。
也终于可以不再声嘶力竭为他争吵。
前世已如噩梦,随光阴而去。
7 个月后,高考放榜,我终于如愿上岸。
白芷跟我较劲,同样在今年参加高考。
她比我考得好,却没有如上ţŭ₍一世取得特别优异的成绩。
她不出所料地选择了海大;
而我,则选择去温暖的南方。
组织部召开全市表彰大会。
这次我也应邀参加ẗų₍。
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作为优秀代表发言。
最后是颁奖环节,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按成绩,我站在最后一排,顾泽霆拿着奖状走到我面前。
「恭喜。」
眼前人声线冷冽,压抑低沉。
我避过他的目光,接过奖状认真细瞧,脸上露出自重生以来,第一次如释重负的笑容。
顾泽霆凝视着我,眼中酝酿着极力克制的情绪。
直到举着托盘的姑娘小声提醒,方才挪步。
一切尘埃落定,我开始筹备去南边的事。
未料顾母却在此时上门。

-18-
「小叶,就不能留在海大吗?」
顾母是位十分了不起的母亲。
她对我一直很好。
「你们俩结婚不足两年,也没个孩子。你这一去,夫妻俩半年见不着面,你们自己要想清楚啊。」
顾母并不知道我俩婚姻其实已名存实亡。
「你若是求学期间怀上孩子,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人在外地生活啊!」
我思忖良久,决定趁这个机会,把该说的话说了。
「妈,其实我……」
「妈,没事的!」
顾泽霆突然打断我,我有些错愕。
「我会安排好,一切以小叶学习为重,孩子的事我会注意。」
顾母不赞同地摇头:「这事哪能说注意就行呢,要是意外怀上,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我打调任报告,去南市照顾她。」
我不明所以,男人躲开我目光,看似镇定的面容却隐隐流露出些不自然。
顾母从来不偏心儿子,只略思量,就觉得可行。
「这还差不多,工作再重要,能有自个儿媳妇重要啊?」
顾母满心欢喜。
「小叶,你可都听见啦,有了这话,你就安心读书吧,我和老头子也不多操心了,只希望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
我眼眶微红,说不出话来。
顾泽霆送顾母回去,我要离婚的话被堵在嘴边。
其实现在并非提离婚的好时机,且不说组织同不同意,就我这一朝上岸,就要踹了原配的行为,一定会被世人臭骂忘恩负义。
想通此事不易操之过急,我便搁下暂且不提。

-19-
8 月中旬,我坐上绿皮火车终于要离开这座城市。
这段时间汛期将近,顾泽霆工作很忙,常常加班到深夜。
我暗示他留意下小仓山一带的山体加固,他对工作向来认真,答应我会安排人去勘察。
顾泽霆问我是否需要他送到南市。
我摇摇头,表示不用。
他把抽屉里的存折给我。
那是婚后第二天,他就让我保管的家里所有积蓄,里面有他早年存下的 1500 元。
我没有接受。
万籁俱寂的深夜中,顾泽霆小心翼翼握住我手,静静拉了一夜。
我佯装熟睡不知,望着漆黑的夜,听着晚间的风。
临别时,跟李梦、罗佳拥抱告别。
跟顾泽霆道了声珍重。
大学生活艰苦,绚烂,也忙碌。
每个月,我都能收到一封顾泽霆寄来的信,包括 20 块钱生活费。
这对于大学生而言,属实算一笔巨款。
有次拆封被室友瞧见,越发羡慕我家那位疼人能干。
我但笑不语,只将钱全部收好不动。
现在我边学习边做家教,跟着老师做科研,每月能挣 8 元,省吃俭用些,总能养活自己。
偶尔,信里会压着一片红叶,或一朵寒梅。
信纸上一句简短好看的钢笔字:
【家乡枫叶已红。】
或是:【门前寒梅一朵。】
或是:【父母安康,勿念。】
有时,我也能收到罗佳、李梦的来信。
因着袁老师的辅导,罗佳这一世也顺利考上海大。
李梦落榜,依旧在纺织厂工作,两人偶尔会将一些趣事写与我分享。
比如罗佳不屑地写道:
【开学半月,学校举办校园之星选拔,白芷拔得头筹。】
又比如李梦愤慨地骂道:
【白芷借着顾泽霆的头衔,在海大混得风生水起。还有人传她是顾泽霆的爱人,两人有个十分乖巧的儿子。】
我已不甚在意。
时光匆匆,转眼已至年关。
大学第一个寒假,同学基本已离校。
我跟辅导员提了住校申请,批准后,便写了封信寄回去:
【学业繁重,寒假不归。】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暖和,过年街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大年除夕,我一人在宿舍和面。
门卫室通信员在楼下喊我去接电话。
是顾母打来的。
「你这孩子,要不是今天泽霆回家过年,我还不知道你没回来!
「你一个人在外面还好吗?」
电话那头,我能听到远方天空烟花炸开的声声巨响。
「挺好的。」
我吸吸鼻子,呼出一团白气。
「你们呢,身体还好吗?」
「妈妈,外面烟花真好看!」
小孩子清脆的呼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一愣,这是白芷孩子的声音。
顾泽霆已经把情人带回家过年了啊。
阖家团圆的时刻,人的情感总是格外脆弱。
我知道自己已经退出这场不属于我的爱情故事,可此刻的心仍旧刺痛到不能呼吸。
为什么,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在意一下我的感受呢?
「我……挂了。」
眼睛有些酸痛,抬头呆呆望向远处灯光零星的宿舍大楼。
冷气灌入肺腑,激得人眼泪直流。
门卫室电话急促响起。
通信员接通电话,得知还是首长家人找我,非要把我拉回来。
「我说你这同志,怎么话不说完就挂电话?啥矛盾,也不能在大过年的时候跟家里长辈置气,是吧?」
我只得拿起话筒,声音嘶哑:「喂?」
「小叶呀,你别误会!」
顾母是个聪明人。
一寻思就知道我为何会突然挂电话。
她满脸责备地看了眼罪魁祸首,把电话递给顾泽霆:「你自己说吧!」
顾母打发人将白芷母子带到餐厅。
她让顾泽霆借着这个机会,跟我好好聊聊。
沉默良久,我冻得直跺脚。
估摸着顾母应该不在电话旁,我开口道:「挂了吧。」
「周叶!」顾泽霆突然叫住我名字。
「是她自己带着孩子来拜访我父亲,我父亲留她一起吃饭,我不知道……」
我揉揉眼,泪水不争气地落下:「挂了吧。」

-20-
大年初二,我见到了顾泽霆。
他赶了二十小时的绿皮火车,风尘仆仆。
「你怎么来了?」
我们立在南大女生宿舍大门口,四目相对。
「来看看你。」
顾泽霆瘦了,有种无力的破碎感。
他初四就要回去上班,时间不多。
「带我看看你的学校吧。」
顾泽霆取下脖子上的围巾,为我围上,是家里木棉花的皂角香。
我领着他,开口向他介绍这座大学的悠久历史,各处建筑。
这是我重生后,跟他说得最多的一次。
顾泽霆听得认真,目光总落在我侧脸。
我们在学校小食堂,打了饺子。
留校的食堂阿姨认得我,拿着勺瞪大眼问,从哪儿找来这么个英俊男人。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泽霆倒十分自然:「我是叶子丈夫,感谢您平日照顾她。」
南大占地广,走累了,我们就随便在湖边找个椅子坐下。
我凝视湖面,无话可说。
顾泽霆疲惫地倒在我肩头,睡着了。
他走时,我没去送他。
只是分别时告诉他:「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以后不要再来了,怪累的。ƭű⁴」
没有看他究竟是何表情,我快速转身离开。
我不坚强,我不想赌。

-21-
顾泽霆依旧每月雷打不动地寄来 20 元生活费。
在我大二寒假也未回家时,罗佳、李梦便知道我是来真的。
李梦给我寄来厚厚一沓信,大意是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小肚鸡肠的人。
她说,顾政委什么都知道。
早在我跟她们说离婚计划的第二天,她就悄悄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那天顾泽霆虽然依旧很有绅士风度地跟她道了谢,但他一个人却在原地伫立很久。
明明那么英姿挺拔的人,看起来却摇摇欲坠。
李梦一遍遍质问我。
【周叶,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周叶,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
【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看着被泪水浸湿的最后一句话,我有些感叹,这傻姑娘,竟然还哭了。
李梦,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我想,我必须得好好跟她聊聊。
【李梦,亲爱的朋友,见信安。
【我曾做了一个梦。
【梦到我从禁闭室出来后,选择原谅顾泽霆。
【我失去工作,在家里每日为生活琐碎忙碌,离社会越来越远。
【而白芷却时不时出现在我的婚姻中,每次都如买书那天一般。
【她当着所有朋友的面,故意跟顾泽霆暧昧不明,暗地又挑衅激怒我。
【顾泽霆说她受过刺激,让我大度一些,或者说,他习惯性选择委屈我。
【正如他可以为了保护白芷,把我关进禁闭室。
【我梦到我的生活因此变得一团糟。
【而白芷在顾泽霆的照顾下,听取他的意见,第二年Ṭű⁾才高考并取得好成绩。
【我梦到她在颁奖台上,当着所有的人面,说她选择留在海市,是因为她的爱人也在这里。
【我甚至梦到几年后,我和白芷因为一场暴雨泥石流,一起被掩埋在小仓山下。
【而顾泽霆带着他的队伍,选择去救白芷。
【从禁闭室出来后,我就已经是个被顾泽霆放弃,被泥石流掩埋的死人了。】
李梦看不懂我的信。
她想反驳,我不能因为一个梦,就宣判顾泽霆死刑。
在一旁的罗佳把信看完,制止了奋笔疾书的李梦。
「你没看出来吗?
「叶子说的这些事,虽然都没发生,却都有影射,她有这些顾虑也是理所当然。」
她甚至冷静分析道,「如果不是为了跟叶子一较高下,我想以白芷的性格,一定会听取顾泽霆的建议,第二年才去考试。
「叶子的梦,并非没有依据。那样露骨的话,白芷既然敢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来膈应叶子,自然也能站在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就连小仓山,勘察队也评估说,有发生泥石流灾害的可能,这一年部队都在加固维修。」
这封信,最终被罗佳,交到顾泽霆手里。
而顾泽霆,只会比罗佳更聪明。

-22-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顾母的电话。
顾泽霆病重。
顾母声音沙哑:「这几年,泽霆几乎把自己埋在工作堆里,可我知道,他过得很不好。」
顾母哀求道,「小叶,你真的不能回来吗?」
我咬紧后槽牙,没有松口。
顾母泣不成声。
「泽霆受他爸和工作影响很深,心里有什么从不外说。
「可我是他母亲,我知道那孩子真的很在乎你。你们结婚那天,他紧张得手都在抖,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他这么有主见的孩子,跟他表白的女孩光我知道的就好几个,他从来都是一口回绝,如果他不喜欢你,他绝对不会同意和你结婚的。」

-23-
在我缺席照顾重病的顾泽霆后,这个寒假,我收到了雪片般的来信。
他们指责我忘恩负义,指责我不配为人妻。
组织领导打来电话,关心我的学习生活情况,核心思想还是劝我学习再重要,也要兼顾好家庭。
直到李梦哭着跟我说,顾泽霆已经米水难进,是罗佳跑去医院,扇了他一记耳光。
「你就在这里躺着当个活死人了?
「她人走了,你不会去把她追回来吗?!
「你一个大男人,这些事难道还要人教?!」
半月后,我收到顾泽霆的来信——
【已安好,勿念安。
【组织问询勿挂心,望吾妻平安健康。】
笔触力道不及以前,像是大病初愈。
但字迹更显沧桑,我知道,这不是现在的他能写出来的。
顾母并没有因为我的绝情而责备我,对于白芷的事她怎么会没有察觉。
待顾泽霆情况稳定后,她终于放下心来。
反倒经常打电话关心我近况与学业。
她是位了不起的母亲。
大三夏天,顾泽霆因为工作突出以及群众口碑,通过政审,破格提拔。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有些愣神。

-24-
我自然知道这个【提拔计划】。
这个为培养青年干部的重要文件,提名与评审都是高层秘密进行,直到最终放榜,大家才知道这件事。
只是上辈子最终名单上,并没有顾泽霆名字。
我突然想起关禁闭室时,队长含糊其词地提醒过我:
「即便是捕风捉影的事儿,被有心人算计,风评差了也是很麻烦的。」
我有些失神,没想到上辈子我一次次折腾,竟然真的给顾泽霆拖了这么大的后腿。
可他从未与我提过自己落选之事。
那段时间,我们还回过本家。
那时,顾父发了好大一通火。
顾泽霆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他嘴角猩红,让我先出去。
「小叶,咱们家跟普通家庭不一样,很多事……」
「妈!」
顾泽霆被父亲训完话,从书房里出来。
他打断顾母,拉起我手便离开顾宅。
「我们先走了,你跟爸说声。」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
我呆坐在凳子上,周遭动静离我远去。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
这段婚姻中,我曾将所有不甘都记恨在顾泽霆身上,他有错。
但我知道,我亦有不足。
时至今日,我对他抛弃救我仍耿耿于怀。
亦在今日,我知道,他对我也有过包容与付出。
也许,我们只是缘分未满。
我放下心中执念,提笔写下今年的第一封回信——
【得知调任,贺君事成。
【追叹往事,自惭有愧。
【山高水长,望君珍重。】

-25-
顾泽霆放弃了京市抛出的橄榄枝,向组织申请调任南市。
领导惜才,表示可以帮我协调学校,但顾泽霆婉拒了。
他不想打扰到我。
顾母十分欢喜,觉得自己儿子终于开窍。
「比你父亲强,工作虽然重要,但日子也要好好过!」
顾父没什么意见,儿子能凭自己本事顺利升迁,他已经很自豪了。
我没有在这个节骨眼提离婚。
我知他如今位置得来不易,前途更是一片光明,生活作风与家庭关系容不得半点瑕疵。
顾泽霆带我参观他在南市新分的房子,比以前的家属院大了一倍不止。
一楼还有个种着橘子树、黄瓜、西红柿的小花园。
「周叶同志,对不起。」
男人站在橘子树下,斑驳树影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
「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看完你写给李梦的信,我梦到了仓山泥石流,我抢救完重灾区,又开始地毯式搜索,最后,在一处坍塌地段挖到你的尸体。」
顾泽霆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似乎想起梦中自己双手挖得血肉模糊的锥心之痛。
「梦里你眼睁睁看着我去救别人,以为我抛弃了你。」
男人哽咽,「我不知你在,也不知道重灾区有白芷,我没有抛弃你。
「你那时很容易受到刺激,我又在政审期,只得将你养在家里。可我不知道有人趁我不在,拿白芷刺激你,其实我把她送进大学后,除了生活费和房子,就再也没有管过她。」
我很想继续保持沉默,或装作并不在意地说:「不重要了,顾泽霆,我已经放下了。」
可我装不出来。
我是在暴雨中,泥石流下,带着被自己心爱之人抛弃的怨恨死亡的。
重生后,哪怕装得再若无其事, 我无法否认自己因这个怨念不曾真心欢颜。
「谢谢你的解惑,顾泽霆。」
我被困的灵魂,得到了真正释怀。
「但我们, 不可能了。」
26.白芷番外
顾泽霆来南市前, 白芷曾找上他。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了周叶, 你真的放弃京市的调任?」
顾泽霆冷静得令人害怕:「她是我的妻子, 她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泽霆哥,你当真不知我对你的心吗?」
女人泪如雨下,眼眶通红,「如果不是早年家中变故,我们……」
「阿芷,在我们还年少时, 我就拒绝过你, 我想那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白芷哭得撕心裂肺。
顾泽霆对她的好,让她被救后,就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顾泽霆,你就像天上的太阳,将我的人生照亮, 我们本该在一起!」
白芷将唇递上去, 顾泽霆后退一步。
「白芷!」
顾泽霆神色冷硬,「你从小自尊心便强,因此在外人面前,我从不落你面子, 可私下我提醒过你很多次。
「我答应过父亲、白叔叔、袁老师要好好照顾你。
「在经历那些磨难后,我想你确实需要一个依靠, 或者一个体面的立足。但你不该去挑衅周叶, 那是我的爱人!」
白芷跌倒在地, 笑得疯魔。
「你的爱人?你的爱人已经离开了你!你之前都要死了,她也没来看你一眼, 哈哈哈,你以为你们还能有将来?」
回答她的, 是顾泽霆离去的背影。
顾泽霆将婚房留给她,她可以一直住着。甚至当初对她的承诺不变,在她大学毕业前,每个月依旧会给她 60 元生活费。
这些东西对别人而言,是丰厚的物质。
可对顾泽霆这样的人而言,不过是力所能及的帮助。
顾泽霆从未改变,可白芷却终于清醒,自己真的得不到更多。
后来听罗佳说, 白芷在大四时为了申请出国交换生机会, 跟一位有家室的外国教授走得很近。
结果被正主知道,当即冲进大学课堂, 把两人打进医院。
那位 50 多岁的教授, 要誓死捍卫爱情自由,干干脆脆跟原配离了婚。
这事儿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
白芷声名狼藉。
有同学不耻与这种人同校,强烈要求学校将她除名,最终还是顾泽霆托了关系, 帮她解决这事。
后来,教授带着学业未结的白芷和她儿子去了国外。
她在国外究竟过得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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