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标记的Alpha

我包了许骁三年,对他有求必应。
他却拿着我的钱,在外头养了个小 O,还说:
「每天搂着 Alpha 睡觉,我都要睡成性冷淡了!」
「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香香软软的。」
是吗?
我转头勾着 Omega 调酒师的脖子,进了总统套房。
后来,许骁发了疯似的对我进行电话轰炸:
「哥哥,别逗了,一个小 O 能喂饱你吗?」
身旁的调酒师笑了。
俯身轻咬我通红的耳尖:
「快告诉他,你的 Enigma 老公能不能喂饱你?」

-1-
我是个 Alpha。
却偏偏喜欢征服比我更强大的同类。
资助许骁的第八年。
他成功分化成了顶级 Alpha。
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
「哥哥,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就把自己送给你吧。」
说实话。
我一直把许骁当成弟弟,没动过歪心思。
但当他单膝跪在我跟前,虔诚表白的那一刻。
还是动心了。
我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今后不再做我资助的对象,改做Ṭù⁷我的人。」
「从此只对我忠诚,任我予取予求。」
「能做到?」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想象一下吧——
一个年轻、强壮的顶级 Alpha,白天是酷酷的男大,晚上任凭我折腾。
偶尔还会红着眼眶说:
「哥哥你好棒……」
因此,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很合拍的。
以至于,助理将这条视频发给我看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视频里,许骁搂着小 Omega 的细腰,笑着说:
「每天跟硬邦邦的 Alpha 睡觉,都要睡成性冷淡了。」
「其实啊,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香香软软的。」
说完,捧着小 Omega 的下巴跟他法式深吻。
我闷不吭声地燃了一支烟。
然后用这支烟的时间,调查了许骁的消费记录与行踪。
原来,他早已背着我,跟这个 Omega 交往两年之久。
我平时要打理一家几千人的公司,很忙。
许骁只需要每个周末来我的别墅,陪我两天。
然后再拿着我给他的十万块零花钱,跟他的小 O 到处浪。
还挺为难他的呢。
分明喜欢 Omega,却伪装成喜欢我的样子,服侍了我三年。

-2-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毕竟从相识到今天,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许骁是在我身边待得最久的那个,也是我最用心的那个。
我甚至已经为他规划好了未来。
等他大学毕业,就直接来我的公司。
我会用心栽培他。
让他将来即便有朝一日与我分开,也能拥有雄厚的资本与优渥的生活。
可是,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怪我。
太纵着他。
这天刚好是周五。
我照例收到了许骁的微信。
他已经提前到了我的别墅,发了一张自拍照给我。
照片里的 Alpha 没穿上衣。
卡通围裙挂在光洁的脖子上。
露着结实有力的臂膀,和隐约可见的腹肌。
【哥哥,我开始做饭了,早点回来哦。】
以往要是收到这样的微信。
我恨不能立刻把汇报个没完的经理们赶出办公室。
然后开着我的帕加尼,以三百六十迈的速度飙回别墅。
但是今天……
临近下班时间,我忽然通知助理:
「打电话约一下陈总,告诉他我今晚有空,过期不候。」
「另外,顺便通知许骁,就说我临时有事,今晚不回,让他别等了。」
助理点头称好,麻溜地把事情办妥。
晚上。
签下一笔大单的陈总,热情地邀请甲方爸爸们消遣娱乐。
地点就定在「墨染云汀」——全市最高级、最隐秘的私人会所。
跟许骁确定关系之前,我已经是这里的黑金 VIP。
但有了许骁,就再没踏进过这里半步。
坐在沙发上。
叼着烟,眯着眼,打量面前一排英俊的 Alpha 男模。
人有时挺贱的。
直到此刻,我依然觉得,这些人都比不上那个辜负了我的白眼狼。
无趣极了。
我灭了烟,站起身,打算走人。
忽然,头顶射灯滚动。
扫到了豪华包厢的一角。
短暂地照亮了吧台,和吧台后的调酒师。
一秒钟的时间。
不够我看清那个男生的脸。
却足够我感受到他的气质。
干净凛冽,纤尘不染,仿佛不该出现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我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手指敲了敲桌面。
刚想开口,他先说出了我的喜好:
「先生,想不想来一杯烈焰私语?」

-3-
灯光第二次扫过吧台。
这回,我看清了他的相貌。
这是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完美到迅速勾起了我的破坏欲。
但他……唔……是个 Omega。
这不太符合我的标准。
更主要的是,我讨厌被人猜中心思的感觉。
「抱歉,我不喜欢烈焰私语,太甜腻了。」
可 Omega 擅作主张,已经开始调酒了。
白衬衣的每一粒纽扣,都别得整整齐齐。
我却能从他干脆利落的动作里,猜到他的肌肉一定性感又有力。
摇酒时随着身体轻晃的腰,落下红痕时应该也很漂亮。
我思维跑偏。
稀里糊涂地喝下那杯酒,喝完才意识到:
「好像不怎么甜腻?」
他盯着我的眼睛,笑容澄澈:
「为您特调的低糖型,您喜欢吗?」
我脑子里忽然响起许骁说过的话——
「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香香软软的 Omega。」
嗯。
香软谈不上。
但确实有几分讨喜的地方。
成年人的世界。
有些话不需要挑明,一个对视就够了。
帕加尼刚刚停稳,我就攥住调酒师的衣领吻了上去。
他比我高半头,吻他的时候居然要踮脚,这让我有点不爽,下嘴有点重。
离得近,加之动情。
我终于能闻到从他抑制贴里逸出的信息素。
——雨前龙井。
十分稀有的信息素味道。
好闻。
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电梯。
又拉拉扯扯地撞开总统套房的门。
最后纠纠缠缠地滚到了圆形大床上。
他一颗一颗地解我的扣子。
我嫌慢,索性一把扯开,报废了一件上万块的衬衣。
剥干净自己,又要去剥他。
Omega 一把攥住自己的领口:
「不能扯,我就这一件像样的衬衣。」
我没理他,硬是把衬衣撕烂了。
Omega 是不是都少根筋?
只要把我哄高兴,别说一件衬衣,买个商场送给他都行。
「乖……」
我把他按倒在床上。
怜爱地用指背刮了刮他的面颊。
然后是下颌、喉结、紧实的胸肌、块垒分明的腹肌……
一路向下……
身材比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完美到我都忍不住嘲笑以前的自己。
原来性别不卡那么死,可以吃得这么好。
体温升高,气氛升级。
我猛地将他翻过身,摁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对方怔愣片刻。
眼里的热切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吃惊与迷茫。
「先生,您想对我做这个?」

-4-
我被他逗笑了。
「不然呢?孤 A 寡 O 的,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许骁的电话。
我嫌烦,不想接。
Omega 挑了挑眉:「男朋友?」
又指了指自己:「我是三儿?」
我瞥了他一眼,从他身上下来:「不至于。」
许骁和我又不是情侣。
哪来的第三者?
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紧接着,微信视频的铃声又响起。
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揉揉眉心,接了。
「哥哥,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吃饭的吗?你在哪儿呢?喝酒了吗?我去接你好不好?」
我直接无视了这一连串的问题。
平静地说:「许骁,终止这段关系吧。」
许骁怔愣了足足半分钟,才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量:
「你要跟我分手?为什么?哥你别开玩笑了。」
「你在常住的那家酒店是不是?你等我,我现在就……」
我无情地挂断了通话。
兴致全无。
我朝调酒师耸耸肩:「今天恐怕是不行了。」
他理解地回以一笑。
我从皮夹里取出一张支票,签好,递给他。
他接过一看:
「十万?想不到我还挺值钱的呢,不过我这算不算不劳而获?」
「衬衣钱,你应得的。衣柜里的衣服,你看上哪件直接穿走。」
我一气儿说完,在书桌旁坐下。
支起笔记本电脑,摆出一副「好走不送」的高冷姿态。
小调酒师很知进退,套了件衣服,安静地往外走。
走到玄关,他忽然顿住步子。
像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一样,快速折返回我身旁。
「先生,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抽了支笔,翻开他的掌心,写下三个字。
【裴之岳】
他笑着低喃了一遍,忽然将我摁在了椅背上。
我一惊:「做什么?」
他轻轻抽走我指缝间的笔,将他的名字……
写在了我的锁骨上。
气流轻拂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又蛊惑:
「季予安,先生记住了吗?」

-5-
那天晚上。
许骁到底是没能见到我。
总统套房不是谁都可以乱闯的。
哪怕是跟我共同入住过上百次的许骁,未经我允许,也不行。
他大概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连很多天,每晚都在别墅里等我。
我索性住进了大学城附近的大平层。
这房子,原是打算送给许骁的。
当然,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晚上,我换上运动服,去大学操场上跑步。
跑着跑着。
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季予安?」
对方回过头,惊喜地笑了:「裴总,好巧啊。」
知道喊我裴总。
看来是上网做过我的背调了。
他降低步幅,与我同频:
「裴总住这儿附近吗?」
「嗯。」我边跑边聊,「你呢?为什么在这儿?」
他难道不应该在墨染云汀上班吗?
「调酒师只是兼职,我在这里上学。」
「哦?哪个院的?」
「经管。」
居然跟许骁同一个学院。
我有点吃惊地扫了他一眼。
他迎着我的目光,笑得十分坦荡:
「许骁是我同学,还是我室友。」
我猛地刹住脚步:
「原来你跟许骁认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看我笑话呢?」
季予安也停了下来:
「您也没问过我啊。」
大概是太久没运动过的缘故,我撑住胯骨,有点微喘。
季予安半开玩笑:「裴总,看来您耐力不太行啊。」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谁说我不行?比试比试?」
「行啊。」
然后我俩就比起了跑步。
再然后,我就光荣地崴脚了。
季予安是在领先大半圈后,才发现我坐在了地上。
他飞奔到我跟前,关切地问:「怎么啦?」
我疼得表情管理失控:「崴了。」
季予安捧起我的小腿,脱下鞋袜,脚踝已经肿了。
「我带你去校医院。」
「不用麻烦,一点小伤……」
他直接无视了我的狡辩。
双臂一拢,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有点懵。
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居然就被他这么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
贴得近了。
鼻尖又萦绕着淡淡的雨前龙井的清香。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
「季同学,你放我下来,我又没瘸。」
他耐心解释:「崴了脚不能受力,不然伤得更严重,校医院就在前面,忍一忍。」
说完,还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我的屁股。
我脊背一僵,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抬眸看着他君子坦荡荡的表情,又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6-
看完医生,季予安执意要送我回家。
他在我面前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
「背,还是抱,麻烦裴总选一个。」
那还是背吧。
我Ţű₆趴在他背上。
两条小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就晃到了小区楼下。
「裴总住哪一栋?」
我支吾了一声,有点犹豫。
我有个底线,那就是绝不把床搭子领回家。
季予安算床搭子吗?
不算吧。
「A 栋 16 楼。」
进了家门,季予安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沙发上。
又从冰箱里找来冰块,用毛巾包好,替我冷敷。
我忽然想起件事:「季予安,你们宿舍几点关门?」
他扫了眼墙上指向十一点的钟:
「已经关门了,裴总,能借宿一晚吗?」
我盯着那对黑曜石一般的乌眼珠。
这小子……
怎么像是故意磨蹭到这么晚的呢?
罢了。
八百平的房子,多他一个不多。
「客卧在那边,里头有浴室、浴巾、睡袍。」
季予安忽然俯身凑近。
完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英俊得有点逼人。
「裴先生,您家怎么跟宾馆似的,以前也常带人回家过夜吗?」
我一掌将他撑开:「胡说八道。」
「季同学,你是第一个,知足吧。」
他弯起眼角眉梢:「荣幸之至。」
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季予安已经换好浴袍,拎着药,安静地等在我卧室门口。
「还有事?」
「裴先生,我给您上个药,就回房间睡觉了。」
还挺贴心。
我一瘸一拐地在床边坐下。
他半蹲在我跟前,把我的伤脚垫在他膝盖上。
浴袍的领口开得大。
从我的视角,能清晰地看见他挂着水珠的发梢、浓密的睫毛,和领口里流畅的肌肉线条。
我不禁想到了总统套房里的一幕幕。
想起了那副身体的……完美触感。
甚至想得有点发热。
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
啧。
怎么这么不巧?
季予安似乎察觉到我的烦躁,抬头问:
「是我弄疼你了吗?」
「不是。」
我滚了滚喉结。
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男人,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我探出上半身,拉开床头柜,找到抑制剂。
季予安正替我揉着脚。
看清我手上的东西后,表情短暂地空白了几秒:
「裴总,您易感期到了?」
「揉你的,别废话。」
他乖乖闭了嘴。
又忽然抬手,夺走了我手里的抑制剂。
「过期了,不能用!」
房间里的雪松香气愈加浓郁。
那是我的信息素,正恣意勾缠着雨前龙井,发出求欢信号。
我又尴尬,又愤怒。
高高在上的裴总,怎么能像条发情的狗?
我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一拉一扯。
双双倒在了床上。
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适时地撑在我身体两侧。
才免于让我俩嘴对嘴亲上。
我盯着上方巨大的人形抑制剂。
仿佛饥肠辘辘的乞丐,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烤鸡。
心火愈烧愈旺。
我难以自抑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一抬手。
扯掉了他睡袍的绑带。
两片衣襟散开,他居然挂空挡!
轰的一声。
脑子炸了。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
我已经搂着他的脖子,咬上了他的唇。

-7-
与上一回亲吻不同。
这一次,季予安没有回应,像块木头。
我有点愠怒:「会亲吗?」
他反问:「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揉着他的后颈:「借我用用,酬劳跟上回一样。」
「您说什么?」
我以为他对价钱不满意,一发力,跟他调换了位置。
「那就翻倍。」
我低下头去,点吻在他的眉骨、鼻梁、唇峰、喉结……
手指爬到他后颈,捏住ŧú¹抑制贴的一角。
季予安忽然捉住了我的手。
「裴先生,您确定要这么做?我怕您后悔。」
笑话。
顶级 alpha 都能被我驯服,更何况他只是个 Omega。
而且他的身体,可比他的嘴诚实多了。
「季同学,你裴总的字典里没有后悔。」
「让我一次,事后你要什么给什么。」
季予安戳了戳我的心窝:「这个呢,也给吗?」
要我的真心?
我噗嗤一声笑了。
果然。
能在墨染云汀那种高级会所混得开的,都很会玩助兴的小把戏。
季予安似乎被我的谑笑伤了自尊,眸色一沉,开始急迫地吻我。
稍不留神又被他占据了上位。
「哦?」
我勾起唇角,「看不出来,你挺野啊。」

-8-
叮咚——
门铃乍响。
季予安的动作明显一顿。
我勾着他说:「别管,继续。」
叮咚叮咚——
门铃又响了,还很急促,然后是嗙嗙嗙的拍门声。
「哥,我知道你在里头。」
「求你开开门好吗?」
淦。居然是许骁。
我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起身,披衣,对季予安说:
「你在这儿待着。」
一拉开门,就对上许骁通红的眼睛。
「哥……」嗓音像掺了把细沙,破碎感十足。
「我知道这几天是你的易感期。你看,我专程给你送抑制剂来了。」
「如果你不习惯用这个,我也可以……」
许骁眼尾飞红,欲言又止。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懂如何拿捏我。
从前见了他这副模样,我一定会摁着他,讨要得很凶。
但今非昔比。
这一招,不灵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抑制剂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他脆弱无助地看着我:
「为什么?哥你不要我了吗?」
下一秒,他神色陡转,愤怒瞪着我身后:
「季予安,果然是你!」
我拧头一看。
这家伙。
居然光着上半身就出来了,肌肤上的暧昧痕迹一览无余。
许骁的眼珠子瞪得像要掉下来。
攥着拳头就朝季予安冲过去。
一个 Omega,哪怕是身强体壮的 Omega,也远不是顶级 Alpha 的对手。
季予安似乎也很有自知之明,连忙往我身后躲:
「裴先生保护我。」
我挡在两人中间:「住手!他是我客人!」
许晓怒不可遏:「谁会穿成这个样子上别人家做客?」
我急中生智:「还没问你呢,许骁,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可从未将这个地址告诉过任何人。
许骁微微一怔,嚣张的气焰弱下去:
「哥,我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才偷偷在你车底装了定位器……」
呵,把我当傻子耍呢。
是为了方便地跟小情儿约会吧?
我一阵恶心:「滚吧。」
许骁不依不饶:「哥,你让我滚,把他留下?你知不知他……」
「知道!你同学,你室友,那又如何?」
许骁呆住了。
我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三天后,我会修改别墅密码,在此之前,请你取走自己的物品。」
「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许骁的眼泪重重砸在地上。
但我的心里再无涟漪。
背叛我,只会是这个结果。
这时,物业经理领着安保赶了过来。
经理连连鞠躬:「裴先生,真是对不住,是我们的工作疏忽。」
又急吼吼地指挥手下:「还不把这人弄走!」
闹剧落幕。
我颓然地跌进沙发,把脸埋进手掌。
季予安在我跟前蹲下,像只做错事的大狗。
「裴先生,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我这人吧……
形象包袱很重。
在一秒钟内重拾总裁的威严:
「跟你没关系。」
「不过季同学,为了你的人际关系和谐,今后我们也别见面了。」

-9-
季予安没在我家留宿,也没要我的钱,独自住酒店去了。
第二天,我反思了一下。
发现整件事情,可以概括为——
某人好心带我看病,我却想睡人家,没睡成,还把人赶出家门。
这太没品了。
要不给这小子一笔抚恤金吧?
但随即又发现,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我一边开车一边琢磨。
忽然在路边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降下车窗喊:「季予安!诶?你脸怎么……」
颧骨擦破了,嘴角还带着血。
季予安发现是我,立马偏过头去。
我揉了揉眉心:「上车。」
季予安犹豫几许,握住后排座的门把手。
「把我当司机呢?」
他这才乖乖坐进了副驾。
「跟人打架了?」
季予安抬起手,挡住面颊:「没事儿。」
「许骁干的?」
季予安小声认了:
「嗯,他说我撬他墙角,带人把我揍了一顿。」
「这事儿是我处理不当,连累你了。」我点开自己的微信,「加上。」
季予安乌溜溜的眸子明显亮了一下。
掏出手机,光速添加好友。
我给他转了三十万,备注:【医药费】。
季予安垂眸盯着手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活气。
「裴先生,您加我就为了这个?」
我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难不成馋你身子?」

-10-
好吧。
我承认。
我可能真的馋他身子。
裴总风华正茂,功能正常。
欣赏一下帅哥怎么了?又不犯法。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光明正大地把季予安领回家,让他在客卧住下了。
当然,我给的理由是:
「你跟许骁闹这么僵,还是先互相回避一下吧。」
麻烦因我而起,我总得给人善后。
几天后,我约许骁见了一面。
他憔悴了。
一副离了我活不下去的样子。
我开门见山:
「许骁,我决定终止这段关系,跟季予安没有关系。」
许骁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我就说哥怎么会主动约我见面呢。」
我抱起手臂:「你找人把他打伤的?」
许骁沉默。
其实我让助理调查过了。
许骁找了四个混混来找季予安麻烦,谁知被季予安一挑四,干趴下了。
「许骁,别扯上不相干的人。」
他猛地抬起头,面目有些狰狞:
「怎么不相干?如果不是他主动撩你,你怎么会突然冷落我?」
「谁说他撩我了?」
许骁掏出手机,指着微信聊天界面:
「这就是证据!」
只见他们宿舍的聊天群里,有人艾特季予安:
【安哥,什么情况?(吃瓜表情包)】
配图:季予安在学校操场上将我打横抱起的照片。
难怪许骁不惜暴露偷装定位器的小动作,也要杀过来。
「这个人……」许骁咬牙切齿,「他处心积虑接近你,一定别有用心!」
「你知道他在高级会所做公关吗?混迹在那种声色场所里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淡淡地问:「那你呢?你留在我身边,又是图什么?」
许骁:「我什么也不图!」
「你总是不按时吃饭,不好好休息,哥,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我冷笑:「不给钱你也干?」
他腾地一下站起,表情很受伤:「你怎么能这样看我!」
我平静地从文件袋里抽取一沓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你说。」
「我该怎么看你。」

-11-
许骁大概是黔驴技穷了,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我原以为。
季予安住进我家后,会像许骁那样,在家里的每个角落留下自己的痕迹。
然而恰恰相反。
季予安谨慎得就像个租客。
做点什么事情,都要规规矩矩地请示:
【裴先生,我今晚想下厨,能借用您的厨房吗?】
【裴先生,您的健身房我能进去吗?】
【裴先生,书房的灯管炸了,需要我帮您换一下吗?】
【裴先生……】
我烦了,统一回复:
【家电器材你随便用,衣服鞋帽你随便穿,无需再问,懂?】
季予安:【懂,打扰了,我退下了。】
我盯着他的头像,莫名发笑。
于是把昵称改为「小安子」。
最近,公司在推进一个游艇项目。
市场部请了当红男明星来拍一条广告片。
谁知拍摄当天,男明星在赶来的路上出了小事故。
手脚都没事,独独脸受伤了,短期内都无法上镜。
那天刚好是周末。
我约了季予安打高尔夫。
接到市场部陈经理的电话后,我索性带着他一起去了拍摄现场。
陈经理愁眉苦脸:
「裴总,您看看,所有部门都就位了,导演摄像灯光化妆也到了,结果主演出了这种事……」
我知道他心里委屈:「这是意外,不怪你。」
「一天的基础开销就要上百万,裴总,这些钱可不能算在我部门头上。」
「行行行,算我头上。」这只老狐狸。
陈老狐狸眼珠子转得飞快:
「裴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说句实在话,您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一点儿不比那些个明星差,要不……」
要不你个头!
若非我涵养极好,我简直想把他脑子摘下来控控水!
那条广告片的脚本我看过。
主演需要光着膀子,一脸陶醉地撑在游艇上晒太阳。
还需要跟一群小嫩模贴身热舞。
堂堂裴总。
怎么能拍这种片子?
还要在各大媒体投放?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这时,季予安刚好买了冰咖啡回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我:
「裴先生,解解暑。」
陈经理正聒噪地说个没停,忽然眼神发直:
「裴总,这是您新捧的小明星?」
我白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
他一把拽起季予安的胳膊,拉到导演跟前:
「导演,您看这人行不行?」
阅美无数的导演也呆了三秒,然后拊掌说:
「行!非常行!」
季予安蒙了,用眼神向我求助。
我假装读不懂,笑得比老狐狸还精:
「放心,报酬丰厚。」

-12-
拍摄意外地顺利。
原本为期四天的拍摄,竟然提前两天收工。
这么算下来。
还给公司省了不少钱。
我大笔一挥,都结算成了季予安的酬劳。
广告成片出来后。
陈经理抱着平板电脑,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
我看完,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还不错。」
实则等他一走,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遍。
某些画面,甚至拉着进度条,反复欣赏了好几遍。
艳阳打在骨相优越的面颊上。
胳膊撑起上半身,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海风吹过,他享受般微昂起下巴。
明明是很简单的几个镜头,却令观者浮想联翩。
这妖孽。
怎么长的?
下班,驱车,回家。
一进门,就撞见刚冲完凉的季予安。
他正背对着我吹头发。
风机鼓噪。
水珠顺着优越的肌群往下淌,勾勒出旖旎又野性的线条。
一瞬间,眼前的人,跟我脑子挥之不去的画面重叠了。
公文Ŧṻ₄包啪嗒一声坠地。
季予安回过头,连忙用双手往下挡。
「抱、抱歉……」我红着脸,钻进自己房间。
错乱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不对啊。
这是我家啊!
他光着身子在我家里乱晃,我道个什么歉啊!
这天晚上,我辗转反侧。
眼一闭,就能看见那张淌着水的光滑背肌。
口好干。
想再看看。
于是认命般摸出手机。
反反复复,把广告片看了几十遍,终于昏昏入睡。
我做了很多旖旎的梦。
内容各异,对象却都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在泥潭里泡了一晚上。
不对不对。
一定是空窗期太久的缘故。
我心烦意乱地脱下睡裤,丢进洗衣机,转身回卧室换上西服。
等我衣冠楚楚地从房里踱出来时。
正看见季予安站在盥洗池边。
低头搓洗我的睡裤。

-13-
「谁让你碰我衣服!」
我老脸通红,一把抢下湿哒哒的睡裤。
季予安满手肥皂泡泡,无辜地看着我:
「我晨跑回来,见洗衣桶里只有这一条裤子,顺手就洗了。」
顺手就洗了……
洗了……
那不是把上面的污迹看得一清二楚?
我脑瓜子嗡嗡的。
「我的衣服,你不许碰!」
季予安委委屈屈地小声嘟囔: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家里的东西我随便碰……」
我凶他:「不许抱怨!」
他乖乖地:「哦。」
……
再次与许骁见面,是在好友的生日会上。
好友名叫顾南,是个 Omega。
比我小几岁,打小做我的跟屁虫。
原本两家父辈有联姻意向。
但我向长辈们坦言自己的取向后,长辈们也就作罢了。
墨染云汀的帝王包。
顾南拉起英俊 Alpha 的手,热情地向我介绍:
「哥哥,这是我男朋友,许骁。」
我与许骁平静对视。
不约而同地,扮演一对初次见面的ƭū⁶陌生人。
介绍完许骁,顾南自然而然地挽住我的胳膊:
「哥哥,我再给你介绍一个人,巨帅!除了你,我就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帅的人!」
许骁的目光落在我俩纠缠的臂弯里。
看样子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不如把他俩拆散了?省得许骁来霍霍我这个傻弟弟。
我故意亲昵地拧了拧顾南的鼻子:
「真这么帅,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他也是个 Omega,做朋友可以,做恋人不行。」
顾南指向吧台:「就他,帅不帅?」
灯光昏暗,吧台前坐着好几个人。
我却能精准地与季予安对上视线。
太阳穴猛地一跳。
我下意识地挣脱了顾南的胳膊。

-14-
季予安朝我微笑致意:
「裴先生,晚上好。」
顾南看向我:「啊?你们认识啊?」
季予安笑容谦和:
「我曾有幸为裴先生调过一杯酒。」
「哎哟!」许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季予安,你也在这儿啊?」
他插着兜,嘴角戏谑地勾起:
「予安啊,你在这里做兼职吗?」
顾南更好奇了:「你俩也认识?」
许骁:「认识啊,他是我室友!」
「对了予安,最近同学们都在传,说看见你坐了辆帕加尼呢!」
「都坐上那种豪车了,怎么还干这种兼职啊?」
话里话外。
尽是嘲讽。
季予安只是谦卑地笑着,似乎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我蓦地腾起怒火:
「这种兼职怎么了?凭本事赚钱,很丢人?」
许骁用奇怪的语调,重复我这句话:
「凭本事赚钱,不丢人。」
音乐嘈杂。
我们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很快被震耳欲聋的喧哗吞没。
生日派对热热闹闹地进行到半夜。
一帮年轻人喝嗨了。
把帅哥调酒师也拉过来一起玩。
许骁跟季予安碰杯:
「敢不敢走一个?」
季予安将酒杯凑到唇边,没直接喝,将目光投向我。
我忙着盘问顾南,怎么跟许骁好上的。
一整晚都没怎么搭理季予安。
匆匆一瞥,只见他喉结滚动,仰头将杯中酒喝干。
又过了一会儿,我起身去解手。
帝王包有好几个洗手间。
可偏就冤家路窄,碰见了许骁。
我拦下他。
「许骁,你跟别人怎么玩我管不着。」
「顾南是我弟,别招惹他。」
许骁撕下了温柔的假面,暴露了顶级 Alpha 原本的强势。
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他的压制信息素。
「哥,你怎么这么多弟弟啊?难道你对顾南有意思?」
「可是我记得哥以前是不喜欢 Omega 的呀?」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哥如今变口味了,就喜欢低贱的 Omega。」

-15-
许骁离开后。
我撑着洗手台,汗水涔涔而下。
洗了好几把冷水脸,才勉强安抚住躁动的腺体。
就在这时,洗手间外有人敲门。
我正烦着:「到别处去。」
谁知对方不依不饶,又敲了敲门。
我火了,刚拉开一道门缝,就见那人一闪身挤了进来。
反手落锁,将我推到了洗手台上。
「季予安?」
我盯着他酡红的脸,立马意识到,他这是发热期的征兆。
季予安抓住我的小臂:「裴先生……」
我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一哆嗦:「有抑制剂吗?」
「我没发热。」
「那你这是怎么了?」
他抬起绯红的眼皮:「许骁……他对我的酒水做了手脚……」
难怪他喝酒时迟疑了。
我怒其不争:
「知道酒不干净你还喝!你就那么怵他?我不是就在你身边替你撑腰吗?」
季予安浓密的睫羽颤了颤:
「今晚这么多人,我不想……给裴先生添麻烦……」
仿佛有人往我喉咙里塞了团棉花。
吐不出,咽不下。
季予安一寸一寸凑近:
「况且……」
「是我自愿喝下那杯酒的。」
我瞳孔一缩:
「你疯了?」
季予安忽然捉住我的手腕:
「大概是吧。」
「裴先生,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疯狂的念头,不敢让你知道。」
「但今晚你跟顾南耳鬓厮磨,完全不理我,我心里好难受。」
「裴先生,我不想对你彬彬有礼了,我想……」
他挨得很近。
近到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扑打在我脸上。
刺挠刺挠的。
「裴先生……裴总……裴之岳……阿岳……」
他轻喃着低下头。
将一串暧昧的称呼,渡进我嘴里,埋在唇舌下。
呼吸纠缠,水声啧啧。
在洗手间坚硬的墙面之间回响。
我的手指缠上他的头发,落在他的后颈。
透过抑制贴,能清晰感受到发烫的腺体。
「能撕吗?」
季予安喘着粗气,抵住我的额头:
「阿岳,你真的想撕?」
「撕了,就要对我负责。」
我凑上去吻他,含混不清地说:
「负责。」
「我负责到底。」
嘶啦——
雨前龙井的气息喷薄而出。
很快就完全彻底地盖过了我的雪松。
季予安好似被解开封印的凶兽,愈吻愈深。
厮磨间甚至咬破了我的嘴唇。
「唔……」我轻哼着揭开一道眼缝。
发现他平日漆黑温润的瞳仁,居然泛起暗红的血色。
眼花了?
我推开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却仅用一只手就捉住我的双腕,摁在镜面上。
「裴先生,有没有人对你做过这个?」
我声音都变了调:「季予安你找死吗!」
他笑了笑。
空闲的那只手,摸索着我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往下滑。
我慌了:「等、等一下!你他妈停下!」
季予安啄吻着我的颈侧:
「停不下了。」

-16-
哗哗的水流。
冲刷着他的指缝。
我靠在镜子前,两眼失神。
他爹的。
季予安竟然是个 Enigma!
这种比大熊猫还珍稀的物种,居然能被我碰上!
在碾压式的信息素压制下,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成了任他摆弄的玩物。
季予安洗干净指缝,又把手贴在鼻子上,深深地嗅着。
我实在看不下去:
「别闻了,像个变态。」
季予安重新缠上我的腰。
把脸埋在我颈窝里,瓮声瓮气地说:
「会吗?可我觉得很好闻啊。」
他的身体明显还很烫。
但他眼神清明,一点也不像易感期的 Alpha 或发热期的 Omega。
敢情刚才那副柔柔弱弱的可怜样,都是装的?!
我淦啊!
冷冷地向下扫了一眼:
「要不要帮你?」
「不用,」季予安笑着凑近我的耳廓,「除非阿岳愿意被我标记……」
我一把推开他:
「做梦吧你!」
夺门而出,把季予安和他得逞的笑声一并抛在脑后。
……
周一早晨。
助理火急火燎地冲进我办公室:
「裴总,不好了。」
我呷了口咖啡:「怎么了?」
「宇世集团今早忽然发来律师函,说我们游艇项目的广告构成侵权,要求我们立刻停止广告投放。」
我挑起眉:「侵权?」
侵的哪门子权?
我冷笑着放下大话:
「不用理会,除非宇世的老总来找我。」
话音刚落,助理的手机响了:
「裴总,宇世的老总到了,就在公司楼下。」

-17-
短短一分钟内。
我领着十几名高层,站在一楼大堂列队欢迎。
「陆董,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陆恒——宇世集团董事长,翻手覆手就能引发亚太金融圈大地震的财阀。
别看我平时眼高于顶。
但面对陆恒,我只有恭恭敬敬的份儿。
把一行人请进总裁会客室,我问:
「陆董,您这一趟过来,是为了那条游艇广告吧?」
陆恒冷冷道:
「小裴总知道就好。」
我耐着性子:「不知道这条广告,哪方面对贵司构成侵权呢?」
陆恒抿唇țū₃不语。
他身旁的助理忙说:「裴总,具体细节可能不便透露。」
「不过贵司撤下这条广告后,所有的经济损失,由我司一并承担,您看如何?」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
「话不是这么说,凡事总得有个由头。」
「不然我怎么向手下人交代?怎么在这个行业立足?」
「陆董,您说对吗?」
谈判桌的两端。
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暗潮汹ţū́ⁱ涌。
几小时过去,我和下属们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陆恒说:「小裴总,我不妨跟你实话实说。」
「真要打起官司来,你没有胜算,但我也不愿走到这一步。」
我固然憋屈,可一想到陆恒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上街要饭,只能忍气吞声:
「陆董,这事儿就没有协商的余地吗?」
陆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没有任何协商余地。」
真是欺人太甚。
我攥紧拳头,「送客」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几遭,眼看就要冲口而出。
陆恒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迟早会知道的,提前告诉你也一样。」
「你请的那个男演员,季予安。」
「他是我儿子。」

-18-
推开家门。
就看见季予安立在玄关等我。
他张开双臂,似乎想给我一个拥抱。
我用陌生冰冷的眼神回视他。
生生把他吓退了。
在得知季予安身世的那一刻,我是愤怒的。
我想到了欺骗我的许骁。
于是把两次被骗的怒火,都撒在了眼前这个倒霉鬼头上。
「季予安?」
「不对,应该是陆予安。」
「在我这儿装穷,扮柔弱,玩弄我的感情,很有成就感对吗?」
季予安拉住我的手:
「不是这样的。」
我甩开他:
「那是怎样?叛逆少爷为拒绝联姻离家出走?」
「还是生怕我嫌贫爱富,所以故意装成穷光蛋考验真感情?」
「不是,都不是。阿岳,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好。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狡辩。
季予安深吸口气,将他的身世娓娓道来:
「陆恒的确是我父亲,但是自打我六岁起,他就没养过我。」
「你应该多少听说过我祖辈的传闻,我曾祖父年轻时白手起家,经过几代人的打拼,才有了如今的商业帝国。」
「我爸从小被灌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为了锻炼我,在我六岁时,给我改姓季,不许我再享受陆家的任何特权。」
「他说,如果我能自力更生长大,大学一毕业就恢复我的真实身份。如果我死在外面,那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这是什么野蛮的教育方式?
我惊得直抽凉气。
「为了活命,我捡过垃圾,卖过废品,蜗居在一间漏风漏雨的破房子里。直到十几岁,开始做兼职了,才活得体面一些。」
他捞起裤脚,露出小腿:「看见这处伤疤了吗?这是小时候翻垃圾桶,被野猫抓伤的。」
「也许是我命硬,几次命悬一线,但都没有死,还全须全尾地长大了。」
季予安说得轻描淡写,甚至面带微笑。
但我却笑不出来。
仿佛心脏被一只大手揪住了,一抽一抽地疼。
他从一个夹子里取出若干文件,在我眼前一字排开。
「你看,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助学证明。」
「阿岳,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忽然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惭愧。
看他的眼神,不知不觉柔成一汪泉水。
「那你还怨恨自己父亲吗?」
季予安摇摇头:「以前恨过,但现在不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两天前忽然找到我,告诉我说,他确诊了血癌。」
竟是这样!
难怪陆恒急于撤下广告片。
原来他打算提前向世人公开季予安的真实身份。
我一时语塞,不知说点什么好。
季予安搂住我,用柔软的头发在我面颊上蹭了蹭:
「阿岳,你还生气吗?」
哪还有气,只剩心疼。
但我不肯承认,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你知道自己迟早会做回陆予安,为什么要答应我,拍摄那条广告?」
连我都有形象包袱。
他堂堂财阀之子,难道完全不顾及自身形象吗?
季予安看着我,认认真真地回答:
「因为,我想替你分忧。」
「只要是能让你高兴的事情,我都会不遗余力。」
我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恨不能将面前这人,刻进心里。
他捧住我的脸,仿佛沙漠行者掬着一捧甘露,珍而重之地说:
「裴之岳,我有多爱你,你知道吗?」

-19-
不知是我先踮脚凑上去,还是他先俯身亲下来。
总之,唇贴着唇,腰纠着腰。
连体婴一样往房间挪去。
他将我放倒在床上。
用一把低沉蛊惑的嗓音,换着不同的腔调喊我名字:
「裴之岳……阿岳……」
我骨头都酥了,缩着脖子不敢听。
他贴着我的耳廓,又提起上次那个问题:
「阿岳,你愿不愿意被我标记?」
我盯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仿佛中了蛊:
「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
情潮来势汹涌。
我揉皱床单,他却忽然停下。
「怎么了?」
我拧身问他,嗓子都是嘶哑的。
他吻着我的后颈,说:
「还有一件事,要向我家阿岳坦白……」
「说。」
「许骁出轨那条视频,是我匿名发给你助理的。」
我倏然睁开水光潋滟的眸子:
「混蛋。」
不是责怪他陷害许骁。
而是嗔怪他,这种时候提那个败兴的名字。
「阿岳,你会不会怪我?」
「不怪,不但不怪,我还要谢谢你……」
季予安明显亢奋起来:「那你想怎么谢我?」
我微微弓腰:「这么谢……」

-20-
Enigma 好可怕。
开荤的 Enigma 更可怕。
折腾到后半夜,我感觉自己像被汗水捞过。
一丝力气也无。
忽然,乍响的电话铃声,把我的神智拉回现实。
季予安把汗湿的刘海捋到脑后,声音醋醋的:
「谁呀,这么晚还找你。」
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是许骁。
「有病。」我毫不迟疑地挂断电话。
下一秒,手机又响了,我再次挂断。
再响,再挂,再响……
季予安在身后酸溜溜地说:「接吧,裴总。」
好好好。
高兴时喊我阿岳,不高兴喊我裴总是吧?
我犹豫不决。
季予安擅作主张,摁下接听键。
听筒里传出许骁带着浓浓醉意的哭音:
「哥,我忘不了你……我努力过了,但我忘不了你……不论拥抱谁,亲吻谁,跟谁睡,我只要闭上眼睛,看见的都是你的脸……哥,我是不是病了?」
「你救救我,好不好?」
他不是病了。
而是被顾南甩了,顾南昨天刚告诉我的。
我只想关机。
季予安却一把将手机抽走,举高,摁下免提。
他恶劣地笑着。
我一惊,猛地捂住嘴,但还是漏出一点声音。
电话那头的哭泣戛然而止。
「哥,谁在你身边?」
「是不是季予安?是不是那个王八蛋!」
我勉强吐出一句囫囵话:
「许骁,你有完……没完?……唔!」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继而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
「哥!他是个 Omega 啊!一个小 O 能喂饱你吗?」
季予安笑得更坏了,俯下身,对准我的后颈,一口咬了下去。
承受不住。
真的承受不住。
我呜咽地哭出了声。
季予安吻我的泪水,吻我扑簌轻颤的睫毛。
「阿岳……」
「快告诉他,你的 Enigma 老公能不能喂饱你?」

-21-
按照两家公司的协议。
我撤下广告片,叫停了游艇项目。
作为补偿,宇世集团将与我的公司共同开发一个元宇宙项目。
这一直是我想要涉足的蓝海。
但掣肘于资金问题,项目无法落地。
如今,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两家双赢。
项目启动仪式那天,陆恒邀请了许多大拿。
因为这一天,他还将向公众与媒体介绍——宇世集团的太子爷。
离开场还有一刻钟,我看见了季予安。
他今天穿着高定西服,系着 Ascot tie。
即便在一堆盛装出席的嘉宾里,依旧抢眼夺目。
他本该去陆恒身边坐着,却笑着朝我走来。
那一瞬。
我忽然对「幸福」两个字,有了生动的诠释。
开场前五分钟,嘉宾们陆续到场,启动仪式进入倒计时。
忽然。
会议厅外发出一阵骚乱。
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大声嚷嚷着什么,往路过的人手里发传单。
我定睛一瞧。
怎么又是许骁?
真是阴魂不散!
我冲了过去,只见许骁指着传单上的照片,说:
「大家看看,这个人叫季予安,他是我的室友,为了抢我的男朋友,故意挑拨我们的感情!」
「不不不,他根本不是出于爱,他做这些都是为了钱,因为我男朋友是裴之岳,他有钱!」
我拾起一张散落的传单。
上面印着季予安在不同场合打工的照片。
有调酒的,有代驾的,还有送外卖的……
我气得浑身战栗,怒喝道:
「许骁!」
他猛然回头,看清我身旁站着的人,越发来劲了:
「就是他!快看!就是这个不要脸的 Omega!」
他演得全情投入,浑然未觉人群中站着一位目光森然的中年人。
陆恒抬抬手。
黑衣保镖一拥而上,把许骁摁在地上。
许晓吱哇乱叫:
「你们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陆恒看着我,脸色不太好看:
「小裴总,这是你的风流债?」
季予安长腿一迈,挡在我跟前:
「不是,是这人对阿岳纠缠不休。」
陆恒眉心一蹙:「阿岳?」
季予安握住我的手:
「是的,爸爸,阿岳是我的心上人。」
躁动的人们忽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许骁在地上拧动身躯,像个疯子:
「哈哈哈哈!季予安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傍上裴之岳还嫌不够, 还要叫陆恒爸爸?」
陆恒俯身捡起一张宣传单。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蓦地将纸揉成一团。
他面容肃杀,一步一步朝许骁踱去。
忽然, 他抬起右脚。
在众目睽睽之下, 朝许骁的侧脸重重跺下去。
许骁猛地呛出一口血沫,连带着两颗大牙。
他被带走了。
没人知道他会被带去哪里。
人们只知道,陆恒曾用一些残忍的手段, 把仇家折磨得生不如死。
至于许晓, 想必也会「格外关照」吧?

-22-
宇世不愧是大公司。
公关团队业务能力一流。
他们非但没让公司形象受损。
还抓住这个时机, 将季予安推到公众面前。
陆恒推亲儿子上位的想法, 原本遭到过个别老股肱的反对。
但如今季予安的公众形象如此完美, 俨然已经成了宇世的活招牌, 股肱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因为成了焦点人物, 季予安无法再跟我同住。
很多次, 我下班回家, 还觉得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季予安暖融融的微笑。
然而等待我的。
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人啊。
一旦过了二十五,就很怕老。
所以我在生日这一天从不请客开 party。
那天刚好是周末。
我独自坐在家中, 把电视机声音调大,好让屋子显得不那么寂寥。
门铃响起。
我以为是外卖, 趿着拖鞋, 起身开门。
跃入眼帘的, 是一大捧鲜红的玫瑰。
好吧。人不来花来, 也算有心了。
我垂首轻笑。
看见了一双精致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我猛地拨开巨大的花束,一头扎进熟悉的怀抱。
季予安在我耳边低语:
「想我了吗?」
但不等我回答,便迫不及待地说:
「裴先生, 我好想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忽然变得矫情起来: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其实我是知道的, 年轻的陆董刚刚上任, 有大把大把的事务要处理。
但他没找理由:
「对不起, 是我错了,让裴先生久等。」
那是疯狂的一天。
从白天到深夜, 我与他要么零距离, 要么负距离。
我乏力地窝在他怀里。
他却好似不知餍足, 黏黏糊糊地问:
「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你的吗?」
「什么时候?」
「大一,新生报到那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我努力回想。
想起那天我送许骁去寝室来着,应该就是在那里跟季予安碰上的。
但当时的我, 满心满眼都是许骁。
根本没留意其他人。
季予安又说:「那天晚上,你猜我怎么着?」
「怎么着了?」
「我梦见你了,还……」他凑在我耳边, 补全后半句。
我臊得慌。
感觉自己又被烹饪了一遍。
「调酒Ťŭ̀₆是专门为你学的;在墨染云汀做兼职也是为了接近你;自从发现你在校园里跑步,我每天晚上都去操场上蹲点;为了让你看见我打架挂彩的样子,我来来回回在那条路上徘徊了三个小时……」
他像只乖狗一样, 拿脸拱我的掌心:
「裴先生, 你真的好难追。」
原来……
他在我周围织了一张网。
静静地,等我落入了他的网中。
季予安缱绻亲吻我的唇。
似撒娇,似恳求:
「裴先生, 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吗?」
我回应着他,尽量把话说得完整:
「才不……」
「才不喜欢你……」
我只会一直爱着你。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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