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出车祸,昏睡了五年。
裴怀毅不离不弃地照顾我五年,可我还是没能苏醒过来。
逝世后,裴怀毅也选择了殉情。
世人歌颂他忠贞不渝,百年难得一见的痴情好儿郎,多少人为他感动到流泪。
可世人不知道,我和他都重生了。
重生在我们定情那天。
这次,他一个眼神都没给我,深情款款地望向一个漂亮充满生机的女孩,他说: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01
我还没从上辈子中的悲憾缓过神来,就被人起哄推到了裴怀毅面前。
始作俑者躲在我背后,「咯咯」笑。
「大寿星,不是说有话对我家宥宥说吗?你赶紧的,别害羞。」
重生所带来的变故实在太过于魔幻。
以至于。
我一时间不知道回身去瞧先我死去的闺蜜宣洛,还是去拥抱我前世的丈夫裴怀毅。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名身穿皮裙、烫着大波浪的辣妹出现在包厢里。
她踩着细高跟,缓缓地走到裴怀毅面前。
隐忍地咬住唇瓣。
「裴怀毅,我追了你三年都没有捂热你的心吗?你真的好冷血。」
场面一度尴尬。
宣洛不满地站出来。
「喂,你算哪根葱?今天是裴怀毅跟白锦宥告白的日子,有自知之明的话就给我滚。」
相比众人对突如其来变故的震惊,裴怀毅镇静许多。
甚至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仿佛早有预料。
他走过去,双手捏住她的肩,把她推到沙发上坐下。
「程蔓,你先冷静一下,我还有事要处理。」
程蔓哭了,大伙看热闹般地看向她。
在感情中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最不值得同情。
在座的同系院友,皆站在我这边。
毕竟我和裴怀毅是医学系的才子佳人。
样貌、学识都很登对。
也不是他们爱拉郎配。
前世,裴怀毅确实喜欢我,也在这晚向我表白。
裴怀毅安抚好程蔓,转身向我走来。
他长得周正俊宇,无论是十几年后还是现在,身材、容颜样样保持得很好。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熟悉的眉眼、鼻唇,心尖泛滥着前世的酸心苦楚。
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一个喝多了的学长,挡住了裴怀毅的去路。
「嘿嘿,帅哥我问你,你是选择喜欢你的,还是选择你喜欢的?」
「…….」
02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垂在裤缝中的手紧了又紧。
想要他回答,又怕听到他的回答。
裴怀毅举止半僵。
难言难语。
为何会难言难语?
他不是应该坚定地说出喜欢我的那句话吗?
我囚禁在困惑当中,便看见气得半死的宣洛,一掌劈在学长后颈处。
「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这样的命题根本不存在,反正裴怀毅是我家宥宥的……」
「我选择喜欢我的!」
裴怀毅一语惊骇,截住了宣洛的话尾。
喧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他们脸上有震惊不解、茫然,甚至有爱情观崩塌的。
怎么可能啊?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医学院谁不知道裴怀毅把白锦宥当老婆宠。
名师课堂上,白锦宥生理期低血糖昏倒,裴怀毅逃了课背着她一路狂奔到医务室,脸上血色比病人还白。
竞技比赛颁奖台上,主持人问裴怀毅这份喜悦第一时间想要跟谁分享,裴怀毅眼灼灼地看向摄像头。
「白锦宥,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喜欢是什么?
张口结舌的宣洛小心翼翼地看向我,探寻我的表情。
我却冲她安慰性地笑了笑。
裴怀毅的视线从我身上一扫而过,像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径自越过我。
把呆若木鸡的程蔓一把拉起来,以极其温柔珍视的姿态把她拥在了怀里。
程蔓频频地眨着眼睫,简直不可置信,她从裴怀毅怀里抬起头来,眼中有盈盈泪光。
「真的,你喜欢的是我。」
「嗯,傻瓜。」
裴怀毅轻轻地拭去程蔓眼尾的湿润。
随后,他揽过程蔓的肩,向我们郑重地声明:
「我从未喜欢过白锦宥,我一直把她当作学习上的合作伙伴看待,我喜欢的是程蔓,喜欢她身上那份锲而不舍的精神,我很感谢她,谢谢她愿意把所有耐心用在我身上……」
说话间,程蔓一直盯着裴怀毅看,似乎要把他刻进骨髓里。
等裴怀毅澄清完后,程蔓迫不及待地扑倒了裴怀毅。
压在他身上,疯狂地找寻他的唇。
裴怀毅稳住她的身子,失笑。
「慢点~」
宽敞安静的包厢里,瞧着旁若无人接吻的男女,听着涎水交接的声音。
十几双眼睛恨不得自戳双眼。
拿宣洛的话来说。
「包厢距门边不过几步路的事,你却走都走不稳,真是造孽啊。」
我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从裴怀毅做出不同选择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也重生了。
这一次,他没选择我。
03
明明裴怀毅多次公开场合表示对白锦宥的欣赏爱慕。
两人经常出双入对,言行亲昵暧昧。
为什么裴怀毅最后选择从未正眼瞧过的程蔓?
别人不理解。
我却是知道的。
因为裴怀毅不愿意花成本去爱一个注定要死的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懂,也尊重。
可我的心为何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戚。
或许,我意识到自己重生那一刻,我就做好打算,拒绝裴怀毅的表白。
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死啊,所以我不愿意拖累他。
可是,裴怀毅率先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我悲自己过于倾浸在上一世的情爱之中。
悲自己理应看透,天底下任何男人都是以自己利益为先。
白锦宥啊白锦宥,不要去纠结,不要卑微地祈求别人爱。
更不要哭,因为不值得。
翌日。
临床系校草裴怀毅和护理系的程蔓在一起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了。
04
倒追男神苦尽甘来的励志壮举,对于程蔓高调的性子来说,恨不得昭告天下。
就连裴怀毅素来只发跟医学相关内容的朋友圈,也突兀地置顶了他和程蔓的官宣合照。
评论区清一色的人精,一个人发了祝福 99,一群人跟着发 99。
裴怀毅一一地回应谢谢。
可乐的是,评论区惊现一位诚恳的小可爱。
【咦,裴怀毅,你和白锦宥什么时候分的手?难道是我断网啦。】
很快地,宣洛在下面阴阳怪气。
【我敬往事一杯酒,当初眼瞎捧过狗。】
输入完这句,宣洛泄愤地差点把手机扔进紫菜蛋花汤里。
我坐在她对面,往嘴里塞了一口芥蓝,好笑道:
「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生气,失恋的难道不是我吗?」
宣洛瞪了我一眼。
「被渣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可是我和裴怀毅确实没谈过啊。」
「就是因为这个才气愤,骂他渣男都没底气。」
宣洛烦躁地用筷子戳着米饭,话头猛地一转。
「你碗里吃的什么?看起来好好吃。」
我把最后一块荔枝肉塞进嘴里,对她道:
「你想吃吗?那我帮你去再打一份。」
我刚站起身,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
惊恐间,我直挺挺地摔在地板上。
紧接着,一盆饭菜如雨点般尽数地淋在我身上。
滚烫的汁液灼得我轻声地痛呼。
宣洛急急忙忙地起身,徒手抓掉我身上黏腻的饭菜。
然后冲那人吼道:
「程蔓,你眼睛长在后脑勺吗?这样都能撞过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05
程蔓还穿着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护士服,高傲地双手环胸。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白锦宥这么不要脸,我就不能教训教训她吗?」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抬眼便见,站在程蔓身后的裴怀毅。
他手里提着顾蔓的粉色小皮包。
对上我眼,他心虚地把目光挪开。
「谁不要脸,到底谁不要脸?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怎么了?裴怀毅从来没有喜欢过白锦宥,学校里到处有人在骂我撬墙脚,骂他是渣男,如果不是白锦宥这个贱人四处散播了谣言,怎么会有人说我们?」
「把你眼屎擦干净,看清楚再说话,到底那只眼睛看到白锦宥散播你们的谣言?」
「这还用亲眼见证吗?我猜到猜得到。」
眼见宣洛要跟程蔓打起来,我挡在宣洛面前,直视着程蔓。
「你们护理系给病人打针之前都不需要先确认病情吗?你们觉得有效果就直接给病人下针吗?」
程蔓一噎,憋红了脸。
「当然要。」
我勾了勾唇角。
「那就好,同样地,在你拿出证明一切谣言来自我的证据下,再来同我兴师问罪也不迟,不然我得拜访拜访你们护理系的各大老师们,请教他们上课都是怎么授予学生知识的。」
凑巧,程蔓的辅导员来食堂吃饭从旁边经过,把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她威严地唤了一声,看热闹的同学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程蔓,闹什么闹?你丢脸可以,别丢我们护理系的脸。」
程蔓憋屈地看向辅导员,随后走到裴怀毅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胳膊。
「裴怀毅,为了你女朋友的清白,你现在同大家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白锦宥,我到底有没有撬你们的墙脚?」
一连串的夺命逼问,让裴怀毅绷紧了身子。
众人好奇,我也翘首以盼。
他会怎么回答。
06
「裴怀毅,别当缩头乌龟,是男人就诚实地说出来。」
宣洛站在我身侧,冲他大声地说道。
裴怀毅紧拧着眉,手掌无意识地攥团成拳。
这是他无比纠结才会做出的小动作。
良久,他像是想明白,正正经经地宣布:
「我临床二班裴怀毅,在这里郑重声明,我从未喜欢过白锦宥,和她只是纯洁的、互帮互助的同班同学关系,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谢谢。」
每一字、每一句犹如数枚坚硬弹珠,活活地敲打在我胸腔。
疼是其次,只是一颗心沉入寒潭里死透了。
真是死透了,不再抱有任何希冀,不再对前世的种种赋予美好的滤镜。
男人是理性现实的自私生物。
哪怕他真的喜欢过你,爱过你,可是他不愿再当前世那个任劳任怨照顾植物人妻子五年的冤大头。
如果说,上次,裴怀毅脱轨选择了程蔓,我还能放下情节祝福他的话。
这次,我算是彻头彻尾地认清了他真正的面目。
既不光明,也不磊落。
喜欢过就是喜欢,可是他矢口否认,把我和他之间的暧昧抹得一干二净。
好一个自私自利、不管他人死活的鼠辈。
我愤懑到失笑。
过了饭点没几个人的食堂很安静,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宣洛看到我事出不意地哈哈大笑,吓白了脸。
「白锦宥白锦宥,你怎么了?别吓我,为了一个不值得男人成了精神病是会贻笑大方的。」
我抬头,捏她圆圆的脸蛋子。
「说什么呢?我才没有疯,我只是开心。」
「开心什么。?」
宣洛拍掉我的手,揉了揉发红的脸颊。
「开心自己重生了。」
「重生?」
07
宣洛歪了歪头,旋即笑开。
「没错,是重生,离开渣男就是重生的开始。」
我没纠正宣洛,撑着脑袋兀自盯着窗外的艳阳天。
那是属于我未来每一天的艳阳天。
我应该选择怎么去避免五年后我成为植物人的厄运。
而不是追逐在男人身后,渴求那分文不值的爱。
这天过后,没人再议论程蔓是否撬墙脚。
而是开始关注我了。
下课走在林荫道上,路过的同学都会朝我露出同情的目光。
「真是可怜,原来她只是裴怀毅的备胎,明明这么优秀。」
「学习优越不如家境优渥,谁叫她的家境不如程蔓呢,要怪就怪她不会投胎。」
他们的话虽难听,但有一部分说得没错。
我家境远不如程蔓,我是奶奶抚养长大的孩子,爸妈生下我不久后离异,各自组建了家庭。
嫌我累赘,随手丢给当时年过半百的奶奶。
而程蔓是富二代,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算是中上产阶级,小有资产。
前世,我出车祸刚成为植物人那会儿。
消息灵通的程蔓赶到医院,陪在伤心的裴怀毅身边。
她抛出诱人的条件。
「只要你跟我结婚,我能让你当上这所医院的院长,还会送白锦宥去国外,接受最先进的医疗技术。」
裴怀毅垂坐在我病床前,对于诱人的条件,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道:
「我永远不会为了自己前途背叛发妻。」
正是因为裴怀毅的深情和执着,深深地吸引着程蔓。
她不死心,每年都会来,说同样的话。
裴怀毅也是每年回绝同样的话。
可是,裴怀毅的精神头一年不一年,坚持的定力也一年不如一年。
直到我的主治医生告诉他:
「你妻子大脑几近衰竭,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以前还说醒过来的概率为 10%~15%。
现在微乎其微。
在为我擦脸的裴怀毅,慢慢地松开了我。
他回想着他的同事们。
能力不如他的、年龄比他小的,现在一个个地爬得比他还高。
为了能照顾我,他现在还是个小小的住院部医生。
不仅如此。
加班到深夜的同事,家里的妻子会贴心地送来夜宵、滋补身体的汤药,还有御寒的衣物。
他什么都没有,回到家冷锅冷灶。
没有人温柔地喊他老公,没有人稚嫩地唤他爸爸。
他还得赶紧洗完澡,赶到医院给妻子做清洁。
他的父母也五年没理他了,骂他是不孝子,守着一个活死人过日子,自甘断送前程。
终于,他放弃了。
接受了医生的意见,亲手拔掉了我的氧气管。
08
重活这一世。
裴怀毅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裴曼投递下来的橄榄枝,少走了几年的弯路。
行,我祝福他。
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彼此互不打扰。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纵容程蔓,因为女人之间的那点小嫉妒心而变个法地欺负我。
那日周末有实验课,没能回家。
奶奶提着炖好的鸡汤,来学校看我。
却在校门口遇见了出门约会的裴怀毅和程蔓。
因为上辈子的缘故,裴怀毅认识我的奶奶。
程蔓见裴怀毅停顿,询问他怎么了。
裴怀毅脑子快不过嘴,下意识地就说:
「是白锦宥的奶奶。」
裴怀毅刚说出这句话,程蔓就生气:
「你们居然见过家长。」
裴怀毅自知失言,连忙哄着程蔓:
「不是这样,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程蔓气愤地反问。
裴怀毅总不能说。
我是重生过来的,所以什么都知道的鬼话吧。
裴怀毅酝酿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他犹犹豫豫的模样,在程蔓看来,就是默认。
她说,要想我原谅你,等会儿就不要阻止我做事。
于是,扮作我好朋友的模样,走到我奶奶面前。
「奶奶,你找白锦宥吗?」
奶奶被保安拦着进不去学校,正愁。
无措间碰到认识我的程蔓,她欣喜若狂。
「Ṭū́⁺是,你认识我孙女啊,她可能在上课打不通电话,你能带我进去吗?」
程蔓笑了笑,指了指校外后山的方向。
「奶奶你可能搞错了,据我所知,白锦宥现在在后山采药草。」
「这样啊,那我就在这里等她。」
奶奶做了决定,往校门口的大树下一坐。
程蔓却不死心,她伶牙俐齿,一通糊弄。
「白锦宥估计太阳下山才能回来,您不是给她送鸡汤吗?凉了可不好喝。」
奶奶被忽悠着,跟着程蔓走到了校外后山。
「奶奶,您就沿着这条路直走哈。」
奶奶提着保温壶,步履蹒跚地往山上走。
程蔓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转身拉着裴怀毅就要走。
裴怀毅迟疑。
「这样不好吧,你明知道后山很危险。」
程蔓不满地撒开了裴怀毅的手。
「你刚才不是答应我,我做什么都不会阻拦吗?怎么,还对白锦宥余情未了。」
「怎么可能?」
「那就好。」
程蔓满意地亲了一口裴怀毅,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我就接到辅导员的消息,说我奶奶从山坡上滚下来,现在躺在医院里。
09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奶奶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头,一只手还插着针管。
「奶奶。」
我喊了一声,冲到奶奶身边去。
奶奶第一时间,是向我展示她的鸡汤,似乎还很自豪。
「宥宥,你看,我给你煲的鸡汤,从山上滚下去都没洒,刚才我叫人拿去加热了一下,你趁热喝。」
奶奶想要拧开壶盖,发现一只手挂着水不方便。
抬头要找我帮忙,发现我臭着脸。
更多的是心疼。
前两天,我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头晕,奶奶就马不停蹄地张罗着给我食补。
明明她自己身子就不好,隔三差五地就要吃稳定血压的药,小身板也瘦成一把骨头。
到底是谁要补啊。
我忍不住了,眼泪直掉。
「奶奶,不就一壶鸡汤吗?没了就没了,何必把自己赔进去。」
奶奶见我哭,慌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放下保温壶,拿衣袖给我擦眼泪。
「宥宥,宥宥,你别哭,我不是为了鸡汤摔倒的,是有大狼狗在后面追我,一不小心崴了脚就摔了下去。」
「什么大狼狗?」
「你奶奶被人误导跑去后山了。」
宣洛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果篮。
宣洛放下果篮,来到我身边,解释道:
「今天我跟辅导员进后山同那户人家协商,结果就听见有人痛呼,我和辅导员急忙赶过去,就发现你奶奶躺在地上起不来。」
学校后山是公共场所,我们学校有时候会组织学生上山采植物标本。
但后山有一猎户,养了几只硕大的狼狗,牙齿个个尖锐骇人,见到人就吼叫,严重点会追着人的裤子撕咬,拖拽,凶残得狠。
多名学生向学校反映此事。
校领导紧急发布通告,在同那户人家协商抓走狼狗之前,非不必要不要上山,否则后果自负。
所以后山有狼狗这件事学校人尽皆知。
「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宣洛看了一眼我奶奶,长吁了一口气。
我听完事情经过后,沉思了一会儿。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得可怕,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相机里调出一张大合照。
那是去年元旦活动结束后的大合照,裴怀毅就站在我身边,手还搭在我肩头。
我指着他问奶奶。
「奶奶,你见过他吗?」
奶奶凑近,眯了眯眼睛,惊讶地说道:
「我认得,好像是给我指路那女娃的男朋友。」
我和宣洛同时对视了一眼,宣洛沉住气问奶奶:
「你确定吗?」
奶奶点了点头。
「我戴了老花镜,我还寻思着这男娃怎么长那么俊、那么高嘞。」
看着奶奶笑眯眯的样子,我就知道奶奶没把这两人往坏处想,一切以为是意外。
索性奶奶没伤到要害,我担忧的心悬了下来。
奶奶休息后,宣洛和我一起走出病房。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敬我者敬之,犯我者犯之。」
10
我奶奶能出院后。
我和宣洛去了一趟学校附近的菜市场,向兜售狗肉的老板预订了一桶黑狗血。
次日。
我提着黑狗血直冲程蔓的教室。
是一节大课,阶梯教室坐满了一百多号人,授课的还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
我巡视了一圈,十分满意这个观众数量。
下课铃声响起前几分钟,我从后面绕进去。
裴曼在低头玩手机,我笑着对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女孩说:
「你们坐远点,等会儿程蔓会砸东西。」
程蔓骄纵乖张,脾气出了名地臭。
尤其每次跟裴怀毅闹别扭,总是在寝室大吼大叫地砸东西出气,这东西不分谁,出现在她视线内,她抓起就砸。
有一次还砸伤了同寝室舍友,闹到了教务处去。
所以,几个女孩一听,她又要发疯,赶紧躲得远远的。
我瞥了一眼还在对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的程蔓,双手抬起塑料桶,把里面的黑狗兜头浇了下去。
从程蔓打理精致的秀发上浇下去。
「哗啦哗啦…….」
霹雳般的尖叫声伴随着下课铃声同时响起。
整层楼,乃至整栋楼都充斥着惨绝人寰的回声。
在场所有人都呆了,看到程蔓脸上阴森可怖的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蔓像只红衣女鬼,牙齿打着战,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千刀万剐。
「白锦宥,你是不是有病!」
装狗血的塑料桶静静地立在我身侧,我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地着手上不小心沾染到的血迹。
然后对上周围同学不解迷惑的目光,故作惊讶道:
「啊呀,你们都不知道吗?程蔓被鬼上身了,我是好心地用黑狗血帮她驱邪,否则等会儿这只鬼就该上了你们在场的某个人身上去了。」
11
科学社会,邪淫鬼祟不可信,但倘若涉及自身,潜意识里便会退避三舍。
围观前来看热闹的同学听见我这么说,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
「放你的狗屁。」
程蔓从旁边薅起别人白色外套擦着脸上的狗血,目眦欲裂。
「白锦宥,我不会放过你,走,现在就去教导处,我要让学校以霸凌同学的恶行开除你。」
上课的副校长剥开人群走了过来,看到满室的闹剧,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白锦宥你给我说清楚。」
程蔓像是找到了绝佳证人,嚣张对质的气焰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嗓子带着哭腔道:
「校长,白锦宥欺凌我。」
副校长看了看她身上的黑狗血,抬头问我:
「真的吗,白锦宥?」
「当然是真的。」
狗血的腥臭味腌着程蔓,她歇斯底里。
「在场所有人做证,我们还可以调监控。」
随后,她朝我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那表情像是在说。
你就等死吧。
事情闹得很大,毕竟霸凌是当今社会最敏感的话题。
德高望重的校领导很重视这件事。
偌大的会议室。
校领导、正副校长、教导主任、辅导员、程蔓的爸妈等齐聚一堂。
监控视频大伙看完了,也有亲眼看到的同学作证。
两相证实,我确实泼了程蔓一身狗血。
换好干净衣服的程蔓缩在她妈妈怀里,哭得一抽一抽。
她妈妈怒不可遏地指着我,对校领导控诉道。
「高等名校居然教育出这么一个道德败类,对人泼狗血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今天学校不给我解释,不给我女儿一个交代,我向教育局告发你们。」
程蔓从她怀里探出头来,怨毒道:
「最好开除她,学信网上记录她霸凌的罪行,让她以后找不到工作,抬不起头做人。」
我睨着程蔓小家子气的报复做派,不屑地笑。
校领导的视线来到我身上,一拍桌案,薄怒厉斥:
「白锦宥,你还有心情笑,别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以为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在我们学校,人人平等,做错事就得接受惩罚。」
我站在原地,曾经对我给予厚望的各大老师们都向我投来失望、无奈、惋惜的眼神。
程蔓笑得嘴角压都压不住。
她爸妈更是一副看畜生的表情,就连站在门口偷看的裴怀毅都是一副「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幸好他及时脱身」的庆幸模样。
我喉间溢出一句句冷笑。
校领导摇了摇头,对教导主任说:
「开除她,就这么决定。」
「等等。」
我大声地开口。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微微地侧身,朝门口拍了拍手。
我的奶奶坐着轮椅被宣洛推了进来。
其间她对堵在门口的裴怀毅说了句。
「碍事的东西,给我滚开。」
裴怀毅的面色不太好看,程蔓亦是。
教导主任走近,问我要干吗。
我没说话,从宣洛手中接过 U 盘,插进桌子上摆放好的电脑上。
画面高清修复,视频里赫然出现裴怀毅、程蔓,还有我年迈奶奶的脸。
当日事故发生后,我就向警局报了案。
借警察的势力,我调取到了学校门口到后山那段距离所有的监控录像。
凑近一瞧的程蔓,脸色瞬间惨白,她大叫道:
「白锦宥你什么意思?我根本没有推你奶奶。」
我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哼哧:
「我说你推我奶奶了吗?」
12
宣洛剜她一眼。
「不打自招。」
程蔓妈妈扯了她一下,小声地嘀咕:
「你没给我惹祸吧。」
程蔓脸红脖子粗,警惕性地盯着我。
我环顾四周,慢慢地走到奶奶身边,牵住她的手道:
「这是我奶奶,前几天,却莫名其妙地被发现从后山的山坡上滚了下来。」
校领导紧着粗眉。
「你奶奶为什么会去那里,我不是发布通告……」
随后他突然看向程蔓,瞬间把我为什么会播放那则监控视频联想了起来。
程蔓胆怯地发着抖。
我笑了笑,煞有其事道:
「所以,老师们,我泼程蔓黑狗血是为了她好啊,你们也知道,后山狼狗追人之事全校皆知,可程蔓却指引我奶奶上山,她不是鬼俯身被迷惑,难不成是居心叵测?」
人满为患的会议室死一般地寂静。
他们心底明镜一样清楚,被鬼附身是假,程蔓蓄意伤人是真。
程蔓愤怒无力地抖成筛糠,她那个特别注重名声的爸爸大声地训诫她。
「混账东西,看你干的好事,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程蔓妈妈恨铁不成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蔓委屈地扑进了裴怀毅怀里。
「呜呜呜呜。」
「…….」
得,因为男人。
在程蔓和裴怀毅在一起之前,我和裴怀毅是神仙眷侣般的存在。
是当年本省高考的并列排名的状元,双双地进入医学院就读。
次次颁奖台上有我肯定就有他。
不仅在校成绩优异,在论坛上发表过多篇有关医学的论文被各大名校的教授转载,并褒予巨大夸奖。
全校同学在磕我们的 CP,就连老师都笑眯眯地询问八卦是否是真的。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在几个月前的情人节,裴怀毅微信转账 520 的红包给我,还说在他生日那天,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跟我讲。
奈何命运捉弄人。
生日会后,他高调地官宣了跟程蔓的恋情。
老师同学们得知此事,震惊程度不亚于国足踢进了世界杯。
言归正传。
那天,我即将摁下 110 电话的时候,裴家的父母一脚将程蔓踢在地上,让她跪在我面前道歉。
我冷笑。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我奶奶。」
程蔓在他父母的施压下,一路漆行到我奶奶跟前,忍辱负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额头碰触地板,发出「砰砰」的脆响。
裴爸爸走过来,好声好气道:
「老太太,谁年轻不犯错呀,我家孩子还小,您大人有大量,能否高抬贵手原谅我女儿?」
13
我奶奶看着地上磕得额头青紫的程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句话也没说,自个儿滚动着轮椅出了会议室。
我追出去的时候,裴怀毅伸出手揽住我的出路。
他陌生地看向我,说道:
「白锦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前世的我,尽管缺失父母的疼爱,可是我有奶奶。
全世界一顶一好的奶奶。
她爱我、懂我。
会帮我教训骂我是野孩子的顽皮孩童,会一遍一遍地告诉我被抛弃不是我的错,是我父母有眼无珠。
会跟我说,累了就回家,无论多晚,奶奶的家永远有一盏灯是为你而亮的。
奶奶没读过书,认知能力有限。
可是她知道,女子要想安身立命,非读书不可,为了能够让我上学,她毫不犹豫地变卖了珍藏将近四十载的嫁妆。
她说她永远是我坚实的后盾。
之后,在学业一路顺遂的我,遇到了心意相通的裴怀毅。
我们恋爱,和和美美。
上辈子的我明媚阳光,积极向上,从不以人为恶,是个善良柔软的人。
裴怀毅深知我上辈子的模样,以至于对我这辈子睚眦必报的性格万般不解。
他为什么会不解呢。
后来的我遭遇了车祸,沉睡了五年,最终还是结束了苟延残喘的生命。
重来一世,嗅到了人性的腐臭,我怎么还会是上辈子那个温良纯真,看花就是花、看草偏是草的我呢。
我失笑,掀眸凝视着裴怀毅,脸还是那张俊俏的脸,心却不是从前那颗纯粹的心。
我慢慢地靠近裴怀毅,在他耳边亲声地呢喃:
「你以为,重生是你的特权吗?」
恰如一道惊雷劈在裴怀毅心头,他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奶奶见我没及时地跟上去,回头瞧我,忍不住问道:
「宥宥,我听宣洛说,他是你前男友啊。」
我看了一Ṫú⁹眼站在奶奶旁边的宣洛,她心虚地别过脸。
我却对奶奶道,也是对裴怀毅道:
「不是,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14
这辈子,我和裴怀毅一点关系都没有。
裴怀毅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垂下头颅,廉价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切。」
丢下这句话,我跑向了奶奶。
把奶奶送回家后,我被辅导员押着去教室清理狗血。
而我押着宣洛跟我一起清理狗血。
宣洛使着拖把,捶着老腰,怨声载道:
「不是,白锦宥,你泼的狗血为什么要我清理?」
我搅动着水桶里的抹布,笑嘻嘻地哄她:
「我给你介绍男朋友,我师兄,一米八五,不仅长得帅,还是太平洋肩。」
宣洛扭捏起来,神情羞赧。
「我,我有男朋友了。」
我拧水的动作一顿,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宣洛,他叫什么名字?」
宣洛愉悦地哼起了歌,拖把使得飞起。
「他啊,名字可好听了,叫付修景,是联谊的时候认识的,你知道吗?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孩子,善良体贴,尊重女性,他说女人不是生育的工具,无条件尊地重未来的老婆生不生孩子,还说…….」
「还说,你不需要减肥,身上有肉才可爱,如果他抱不起你,是他的问题,他会去健身增肌。」
我接了宣洛的话,宣洛吃惊地看向我。
「你怎么知道?」
我悲悯地看向她。
傻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上辈子就是这位名叫付修景,情绪价值给得满满的海王,让你产Ţŭ⁶后抑郁而终啊。
15
我后怕地向前拉住宣洛的手。
「你能不能跟他分手?」
宣洛呆滞了几秒,突然扶腰笑道:
「咋滴?觉得我谈了恋爱就会见色忘义抛弃你吗?」
宣洛嘟囔囊地捏了捏我的脸颊。
「不会的,小宥子,你放心哈,就算我谈恋爱了,你在我心中还是排第一位。」
我沉思地凝望着她。
我当然知道我在她心中排第一名。
上一世,她为了我多次鸽了付修景精心策划好的约会。
而付修景不但不生气ṭű₋,还善解人意地说对闺蜜好是应该的。
而我就被他善于伪装的外表蒙蔽了心,轻易地把宣洛交给了他。
嗐,该来的还是会来。
但,我想我可以阻止。
前后两世的轨迹,有平行也有重叠。
平行在于。
程蔓爸妈替她办理了休学,带回了家里。
听说裴家家法森严,设立了祠堂。
对待像程蔓这样做错事的家庭成员,关进祠堂一周,不给吃只给水。
一周之后,给吃给水,但是需要跪在类似搓衣板这样的木板上,向佛祖忏悔。
什么时候真心地悔过,什么时候放出来。
但是一个月后,程蔓也没能从祠堂里出来。
因为她概不认错,为了裴怀毅一切都值得。
而裴怀毅因为那件事,算帮凶,在警局被警察教训了一顿。
回学校后,辅导员委婉地跟他讲。
思想道德作风问题,他保研的资格被取消了。
而,重叠在于。
按照前世的时间线,付修景响亮登场了。
16
我们学校和他学校有篮球赛,他作为控球后卫以出色的球技赢得台下女生尖叫连连。
球赛结束后,他当着许多女生艳羡的目光,张扬肆意地走到宣洛面前,只接她的水和毛巾。
宣洛羞赧地侧过脸,却和旁边的我四目相对。
「啊,羞死人了。」
我「腾」地站了起来,抢过付修景手里的水和毛巾。
喝了一口,然后用那条毛巾擦自己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面对付修景的纳闷,我直接怼:
「别自作多情了,她的水和毛巾是给我的。」
宣洛被我拉走了,却频频地回头。
「拜拜,付修景。」
付修景粲然一笑。
「嗯,拜拜,下次见。」
我:「?」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我气急败坏地攥住宣洛的肩,决定把前因后果跟她讲清楚。
结果宣洛刚听到什么,我重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白锦宥,你虚构小说看多了吧。」
见我不像是开玩笑,宣洛眨了眨眼睫,严肃正经了些。
「白锦宥,不要因为裴怀毅一个人就把世界上所有男的想得那么不堪入目,修景和他不一样,他手机密码我知道,通讯录、聊天记录任我查,社交软件也从不刷擦边女,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打视频报备他一天的行程,他的兄弟也说,没见过比他私生活更干净的人。」
我闭了闭眼。
手机可以有两个、三个,兄弟自然是帮他说话的。
「那你是怕我怀孕。」
见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宣洛猜测。
「这你就更别担心啦,他除了抱我亲我,从来没有越举过,他说在结婚前,是不会轻易地冒犯我。」
话说得那么好听,那是因为他除了你,还有其他女人啊。
手机震动。
宣洛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我无奈地挥了挥手。
她嘴角笑开,接着电话乐颠颠跑开了。
我盯着她欢快地离去的背影,只觉曾经无论多么清醒的人,在遇到爱情的时候也会变成傻子。
这事得从长计。
至少得拿出付修景坐拥小三、小四的证据。
时光如流水,大学充实的生活浩浩荡荡地踏入大四实习的尾声。
某天,我刚从医院下班,手机便收到程蔓的消息。
她发来一个地址,要我去赴约。
以如果我不去,就去骚扰我奶奶要挟我。
她葫芦里到底买什么毒药,我倒要去看看。
沸腾喧嚣的酒吧里,我远远地看见人群中央的程蔓。
她扭着纤细腰肢从舞台上下来,来到卡座区。
等我看清她身边的人时候,我知道这次没白来。
除了裴怀毅,还有付修景。
17
付修景双臂大展,倚靠在沙发背上,神情无比惬意。
大腿间,还仰躺着一位衣着开放的年轻女孩。
年轻女孩唇中叼着一颗粉嫩欲滴的樱桃,媚态生姿地勾着付修景的脖颈往下。
付修景肆笑着,配合地吻了下去。
我悄悄地拿着手机走近,就听见程蔓缠着裴怀毅的胳膊邀宠。
「怀毅,为了能见到你我差点死掉,要不是我故意不吃饭,饿晕在祠堂里,然后趁机从医院里逃出来,你就见不到我了,所以,以后你要对我好点,知不知道?」
裴怀毅若有所思,机械性地回答。
「被你爸妈发现你逃出来怎么办?」
「发现又怎么样?」
程蔓撇撇嘴,不以为然。
「我爸虽然有很多孩子,但我是我妈唯一的孩子,我相信我妈会誓死维护我的。」
话音刚落,程蔓就看见了我站在她面前。
准确地来说,站在付修景面前。
我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意思不言而喻。
付修景不慌不忙,悠悠地抬起头,盯着我,挥了挥手。
他大腿上的女孩扭着臀,识趣地走了。
程蔓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下一秒,盯着我坏笑的付修景一把将我拉扯了过去。
我惊呼一声,始料不及地倾倒在沙发上,付修景坚硬的胸膛覆了过来。
「肮脏的玩意儿,别碰我。」
我下意识地就要反抗,就被力大一筹的付修景反扣住了手腕,禁锢在我头顶。
一旁的裴怀毅立马站了起来,却被程蔓的眼神狠狠地威胁。
「你敢帮她,我们就分手。」
裴怀毅被钉死在原地。
付修景俯视着我,散漫地轻笑。
「喂,白锦宥,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踪我吧,先前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抵触我和宣ṭŭ⁵洛在一起,现在我懂了。」
「你懂什么?」
强行钳制所带来的屈辱感,让我声音蕴含着藏不住的愤怒。
付修景弯了弯唇角,心情颇为愉悦。
龌龊的手细细地游移在我的鬓边,他说:
「白锦宥,帮闺蜜考验男友都是屁话,其实你是因为喜欢我是吧。」
「啊呸~」
我几乎没犹豫,一口痰喷在了他脸上。
付修景立时没了挑逗的心思,他粗鲁地将我拽起来,一巴掌就要落下。
「你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宣洛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18
我错愕地回头看她。
还没等我说话,程蔓已经跑到了宣洛身边,指着我道:
「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你自称的好朋友了不得,主动地勾引你男朋友呢。」
宣洛冷冷地睨着她,程蔓「哎哟」一声。
「你不信啊,不信我给你看照片。
程蔓调出几张照片,是付修景把我压在身上吻的错位照。
宣洛没有看我,而是紧紧地注视着付修景。
「她说的都是真的?」
以前,无论我和宣洛吵多么严重的架,她都会第一时间拉着我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忽视我,甚至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宣洛和付修景交往了将近一年,这一年里,宣洛肉眼可见地快乐。
付修景倘若不是一位高级海王,他确实称得上十佳男友。
细心、体贴、上道,情绪价值给满。
宣洛多次跟我透露,她爱上付修景了。
对,不是喜欢,是爱。
因为深爱,她无条件地选择信任付修景。
眼下,还有程蔓的挑拨离间。
「那还能假?我和裴怀毅都亲眼看见了,是你最好的朋友主动地贴上去的。」
付修景眉目含情地走到宣洛身边,握住她的手温柔地亲了一下。
「宣洛,我喝醉了,情不自禁地把她当成了你,你不怪我的是吧。」
沉默,还是沉默。
宣洛整个人宛如静止的雕塑,她眼睫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付修景。
好似要把他整个人的轮廓镌刻在脑海里。
我的心凉了半截,但还是不死心地从兜里掏出手机。
里面有付修景跟陌生女孩接吻的照片。
刚要给宣洛看。
「啪」的一声巨响。
付修景脸蓦地别了过去,一侧脸颊红彤彤。
宣洛用力地掴了他一巴掌。
所有人都震惊,付修景瞠目结舌。
「宣洛,你不相信我。」
「对,比起你,我更愿意相信我最好的朋友。」
19
宣洛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眼泪差点掉下。
她真的,我哭死。
程蔓不愿承认自己千方百计设计的局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失败了,她把手机上照片怼在宣洛眼皮子底下。
「你眼睛瞎了吗?」
「你的眼睛才瞎。」
宣洛驳斥。
「男人力气天生比女人大,这些照片我有理由说明,是付修景仰仗着自己的先天优势强行把白锦宥压在身下占便宜。」
程蔓捧着手机愣头呆脑,无言以对。
呜呜呜。
我内心的感动之泪足于汇聚成澎湃大海。
宣洛绷紧了身子,坚定地对付修景宣布:
「我们分手吧。」
付修景肩膀一颤,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几步。
眼底的茫然遍野。
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翻车?
在此之前,他海王的身份从来没有露馅过。
宣洛无视他沮丧哀衰的表情,牵住我的手,离开了乌烟瘴气的地方。
到了街道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我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我兴奋地把手机上的照片给她看。
「看吧,你相信我是对的。」
宣洛只扫了一眼,就平淡地移开了视线,心情算不上好。
我意识到自己高兴过头了,小心翼翼地去察看宣洛的表情。
结束一段感情是痛苦的,没有人例外。
但我还是困惑不已。
明明前几天爱付修景爱得死去活来的宣洛,为什么会仅凭一张照片就选择无条件地信任我。
20
宣洛一眼看穿。
「傻瓜,我又不是傻瓜。」
我黑了脸,宣洛笑了声,眼神悠远。
「从你第一次跟我讲,你是重生而来的,而我未来因为被付修景辜负产后抑郁而终的时候,我那会儿虽然嘲笑你小说看多了,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满嘴跑火车的人,就连平时做实验,数据严谨到 0.00000001 的人,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定然有事实依据。
「我心中存了疑,所以,在和付修景交往过程中,我特意观察他留意他,但是始终也没能挑出他有什么破绽毛病,甚至觉得他怎么那么完美,可是天底下越完美的人越有不为人知的漏洞,我心中隐隐不安,一直到今天,那种不安才算彻彻底底地被坐实,因为相比才认识一年左右的男人,我更愿意相信我朋友。」
讲述到这里,宣洛抬头朝我笑。
「因为我最好的朋友白锦宥,洁身自好、积极向上、视友为亲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如果有,那肯定是被别人冤枉的。」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却心疼宣洛。
心疼她大义无私,心疼她明明是恋爱脑,却是清醒的。
「不要露出悲怜我的眼神。」
宣洛抬手,很不客气地弹了弹我的额头。
「而且你不是说,天底下男人多的是,这个不好,下一个更乖?」
……..
大四毕业后,我直博顺利上岸。
宣洛在我的鞭策下,也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她的人生轨迹开始和前世的错开,平行向前。
即将毕业那年,裴怀毅突然邀请我见一面。
我欣然赴约,因为这一年对我至关重要。
上一世,我博士毕业后就跟裴怀毅领了证,婚后不到两个月意外怀孕。
子宫内膜过薄等因素,如果引产,我很可能以后难以怀上孩子。
在工作和宝宝之间,我最终选择了宝宝,放弃了国内最好研究院抛来的橄榄枝。
意外和明天真不知道孰先孰后。
谁能预料到,几个月后我因为一场车祸,胎死腹中,自己落得个植物人的下场。
我还会重蹈上一世将死的命运吗?
21
天机难测。
但我知道,裴怀毅这个婚必须结。
裴怀毅约我,就是来告诉我,他要和程蔓结婚了。
此时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他,结婚对于他来说,仿佛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呢。
我按下不表,慢悠悠地酌了一口咖啡。
「如果你是来问我意见,我的意思是和她结婚。」
裴怀毅神情悲伤,倏地,一把攥住我的手。
「宥宥,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我还是喜欢你,只要你说一个『好』字,我立马带你走,为了你逃婚。」
我心头冷笑连连。
裴怀毅和程蔓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皆极度不契合。
三观更是大相径庭。
裴怀毅是聪慧兼具实力的人,上辈子他就很看不起那些关系户。
没能力就算了,还祸害别人。
可,他这辈子成了这样的人。
大学毕业后,程蔓以不想谈异地恋为由,阻止了裴怀毅考研。
她说。
「工作最重要的是经验,你再读个几年书来,曾经那些一起的同学都飞上了主任的位置。」
裴怀毅极为不认同。
「我继续学习并不一味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以后我能凭借高学历进入到高层次的医学领域当中,去帮助更多的人。」
程蔓挠了挠头,无法理解。
「哦,你原来是想进大医院啊,成啊,这个很容易,我叫我爸投资一家医院,然后你直接进去当院长。」
「儿戏!」
裴怀毅感觉被侮辱了,第一次大声地吼了程蔓。
程蔓不愿意了,比他还大声,嚷嚷着分手。
裴怀毅说好,那分手。
没想到,程蔓害怕了,她就随口说的。
最终,程蔓以第一次给了他,甚者以死相逼的情况下,两人掰掰扯扯,才算和好。
但,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
裴怀毅退缩了,来țṻ₊找我。
上辈子那个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的女友。
裴怀毅的心态转变,我懂之又懂。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笑得人畜无害。
「怀毅,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啊?」
裴怀毅一愣,尴尬地缩回了手。
我道:
「我们都是成年人,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且不说时间过去那么久,我早就对你没感觉了,拿程蔓来说,她一如既往地爱着你,对你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是从来没见过比她更深情的人,她除了性格娇气些,也没什么缺点,家里有钱,还能为你生孩子对吧。」
我特意地加重「生孩子」三个字。
裴怀毅像是被什么刺痛般,脸色有一瞬的凄败。
他想起了前世,想起了那个还未出生就死去的孩子,想起了我们的厄运。
我审视着他,不易察觉地勾弯了唇角。
「所以啊,你跟程蔓结婚没什么不好的,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祝福你们。」
裴怀毅和程蔓结婚那天,我守信地送上了祝福。
只动嘴,钱是一分都没掏。
…….
22
宣洛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公立医院当麻醉师。
工作比我这种成天地关在研究所里的相对自由许多。
那天,她来接我下班,去附近的商场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看她食欲欠佳,神情恹恹。
询问才知道,这死丫头一直有关注付修景的动态。
宣洛交代,付修景同一个很像她的女孩结了婚。
「所以呢?」
我敲了敲筷子。
宣洛没回,只是抬头悲伤地看向我。
我一怔,回忆了一下时间线。
「那女孩死了吗?」
「嗯。」
宣洛回答得很快。
「和前世我的țũₗ一样,产后抑郁自杀。」
我明白宣洛难过纠结的点。
她是觉得那个女孩接替了本该属于她的命运,代替她去死。
良心在某种程度中遭受到浓烈的谴责。
我放下手头的吃食,语重心长。
「不是的,宣洛,这一切和你没关系,你是因为自己的聪慧避免了一场不幸的婚姻,谁也无法谴责你什么,这个社会本就是一个人人自卫的社交圈,保护自己本就是生物的本能,女孩的死,要怪就怪罪魁祸首。」
宣洛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做错事的人会得到报应吗?」
「会。」
宣洛问的是付修景。
而我说的是裴怀毅和程蔓。
如我猜想的那样。
裴怀毅和身怀有孕的程蔓发生了车祸。
裴怀毅只受了皮肉伤,而程蔓很严重。
不仅孩子没了,还费了一条胳膊和腿。
23
我去医院探望程蔓,她僵硬地趟在病床上,浑身被包成木乃伊,只露出一颗头颅。
裴怀毅守护在床头,垂头丧气。
我只是没想到,程蔓伤得那么重,居然还能说话。
她睁眼瞧见我,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里瞪出来。
「你满意啦!」
她几乎声嘶力竭。
我怔愣一瞬,很快地明白。
程蔓她啊,觉醒了重生意识。
如此也好,我就能和她好好地清算一下上辈子的事。
上一世,我怀着孕,接到宣洛自杀的噩耗,踉跄着跑去她的葬礼。
结果,裴怀毅得知后,把我破口大骂了一顿。
「你知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嗯?你挺着大肚子去参加葬礼是要给宝宝带来晦气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早点流产比较好。」
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我脑海里,只有我最好的朋友死了。
那个在我面前,向来只报喜不报忧活泼开朗的女孩。
裴怀毅在开车接我回家的路上,喋喋不休地训斥:
「哭什么?你老公没死,孩子也好好的,你哭什么?不就一个朋友,说句不好听的,错的不是她老公,错的是她想不开……..」
怀孕期间,情绪本就敏感。
他不安慰我就算了,还在我伤口上撒盐。
我忍无可忍,骂了几句回去。
裴怀毅变得特别激动,车子故意开得飞快来吓唬我。
结果,一辆大型货车从拐弯出冒出来,刹车不及……
那辆货车是朝他方向撞的。
生死关头。
他以自保的方式把我落座的方向怼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安全气囊也只弹出了他驾驶座的。
我全身到处骨裂,大量出血。
而裴怀毅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我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一开始,我其实没有严重到成为植物人的地步。
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罢了。
可,为何我如植物一般,在床上一躺就是五年。
因为裴怀毅听信了程蔓的鬼话,把我转到了程蔓家持有股份的私人医院。
而程蔓还是日日夜夜给我换药的护士。
我的意识日渐涣散,直至消失。
我死了,死得怨气冲天。
我恨裴怀毅的自私,恨程蔓的歹毒。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我的请求,宽宏大量,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重生回来第一天,裴怀毅选择程蔓的那一刻。
你们都不知道我心潮多么澎湃汹涌。
我那不是难过到哭,是喜极而泣。
裴怀毅就是一个衰人,只要跟他攀上关系,那必然是倒霉一辈子。
所以,当裴怀毅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跟程蔓结婚的时候。
结,必须结。
我不能倒霉,那只能有人替我倒霉了。
看着只有一半的程蔓,程蔓质问我满意啦。
「我当然满意,十分满意。
「我要杀了你。」
程蔓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奈何残缺的身子不允许。
裴怀毅摁住她。
「你别激动,伤口又流血了。」
程蔓的心比身体痛个千倍万倍, 仅剩的一只手发狠地抓住裴怀毅。
「裴怀毅, 要不是因为你把方向盘朝你那边打,我不会伤成这样,一切都拜你所赐,你休想摆脱我,照顾我到老死。」
我无法用精准的词汇描述裴怀毅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硬要描述的话。
他就像被雷劈中的大树,顶头冒着青烟, 内心焦黑一片。
他的人生无望了。
他的精神躯体变成了一副空壳。
我看到我想看到的, 拍了拍手转身离去。
裴怀毅却追了出来, 他在我身后大喊:
「如果再重生一次,我选择你好不好?」
我站在光里, 他遮掩在阴影之下。
我侧眸。
「晚了。」
因为重生因我而开启,我便是故事中的主角。
而故事的结尾,往往小人得到报应,主人翁幸福美满为终结。
(完结)
番外
五年后。
裴怀毅以杀妻之罪锒铛入狱。
我在警察局上班的高中朋友跟我绘声绘色地讲述:
「据裴家保姆阐述, 裴怀毅把坐在轮椅上的程蔓抱上楼, 一不小心踩空了楼梯, 两人双双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程蔓的假肢摔卸了出来, 掉在裴怀毅身上, 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裴怀毅惊恐地把假肢拍掉,这一幕刚好被程蔓看见,她忿火中烧,觉得裴怀毅在赤裸裸地嫌弃自己, 捡起假肢不分轻重往地裴怀毅的头上砸, 保姆说这样的场面不止一次,一般裴怀毅都选择忍气吞声, 可是那天, 他截住了程蔓手中的假肢, 露出杀人者嗜血的表情,冲进厨房, 举了一把菜刀出来,劈头Ṫú₂盖脸地砍了下去………」
我面上无波,警察朋友疑惑。
「你不觉得震惊吗?」
没什么好震惊的。
我猜到了。
我说过,我很了解裴怀毅。
懦弱自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要强的自尊心。
他明明有实力,却被裴家人屡次羞辱是吃软饭的。
残废老婆还天天折磨着他,时不时地拿我就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来说事。
不在沉默中灭亡,那就将在屈辱中爆发。
他人之事, 已然和我无关。
「走了。」
我起身拎起包, 朝家的方向走去。
夜幕降临,天空是一层薄薄的蓝调。
奶奶门前的一盏灯像是有所感应,霎时亮了起来。
我推开厚实的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大理石桌上摆放着几道我爱吃的小菜,热气袅袅。
被奶奶精心栽培的桂花树下, 一只小橘猫吃饱喝足打着盹。
我悄悄地潜伏过去,拾起一根树枝去挠小憨咪的胳肢窝。
小东西惊叫一声,「嗖」的一声蹿到树上去了。
奶奶听到动静,声音从厨房的小窗里传出来。
「是宥宥下班回来了吗?」
枝叶颤颤, 抖落我满肩的芬芳。
「嗯,奶奶,我回来了。」
– 完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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