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定天下

我要饭要到算命先生摊位前。
他掐指一算说我是天生的旺夫相,谁娶了我定能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路过的老侯爷听到后看着我眯眼一笑。
于是我摇身一变从街边的乞儿变成了侯府的童养媳。
自从我入府后,侯府的田庄年年丰收,店铺赚得盆满钵满。
就连一向病歪歪的小世子都能连干三碗饭。
可就在我即将和小世子圆房前,外出礼佛的老夫人回来了。
她看不上出身寒微的我,大骂着将我赶出侯府。
我在冰天雪地中冻晕。
当晚东街失火,烧毁了侯府的十八间铺面。
紧接着侯爷出门被劫,小世子平地摔了一跤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1-
老侯爷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我领回侯府。
可我才在侯府吃了一顿饱饭,早年间因说错话得罪皇帝被派去守陵的侯府世子便官复原职调回了京城。
沉寂多年的侯府一夜之间恢复往日繁华。
多的是达官贵人登门道贺,就连平日里和侯府不对头的几人也讪讪地拎着礼物来露了个脸。
老侯爷喜滋滋看着众人,当场把ṭûₜ我许给他最疼爱的小孙子陆昌兴。
侯府未来的小世子。
我看着比我矮一个头瘦得皮包骨头的陆昌兴,只觉得任重道远。
我来府里的时日虽短,却也听说了一二。
陆昌兴的亲娘正是刚刚回京复职的世子爷发妻。
据说是孕中忧思成疾,生产后没几天就病逝了。
连带着陆昌兴胎里弱生下来也病歪歪的。
老侯爷三代单传,到陆昌兴这里是第四代。
他疼这个宝贝孙子跟眼珠子似的,偏偏这孩子命苦,爹犯了错被贬娘也死了。
为了能够将陆昌兴养大,老侯爷没少遍洒金银求医问药。
可流水似的汤药灌下去,陆昌兴依旧整日半死不活的没有一点长进。
都七八岁了还要人扶着才能走路。
可我才搬来他院中不到一月,他不但能独自行走,就连说话也变得铿锵有力了许多。
早起我吃一碗牛乳燕窝,他便要喝下一大蛊的鲜茸肉粥。
中午我最多吃下两只鸡腿,他却吃下一整只烧鹅。
晚饭我通常食些小菜点心,他依旧要大鱼大肉。
若是从前,老侯爷就算有心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将养着。
毕竟侯府的钱都拿去给他抓药了。
可眼下,陆家商铺的生意越做越旺。
仅是我入府这段时间赚的就比过去三年累计的还要多。
入夏后,雨水不断。
不止陆家的田庄长势喜人,就连北方的旱灾都得到缓解。
老侯爷每每听到喜报,都要差人来偏院给我送些珍宝美食。
我常听侍候他的胡伯说。
「老爷今天又捋着胡子念叨起了那句,福来兮,运来兮,福运相辅昌顺百年。」
那是给我算命的瞎子随口说的一句话。
却被老侯爷牢记在心,还时常挂在嘴边炫耀。
这事渐渐在府里传开后,府里众人悄悄在背后给我起了个小名叫福宝。
老侯爷听后竟也跟着叫了起来。
「福宝,今儿天气热,厨房备下了你爱吃的牛乳冰酪,你仔细别贪多着了凉。」
「福宝小姐,大爷今儿要带您和昌哥去郊外骑马,这是奴婢给您新做的一对护膝,您可千万小心别伤着了。」
「福宝你长得太低了,这匹小马性格温顺最适合你骑,我牵着马绳你坐上来我带你先走两圈熟悉一下环境。」
上到老侯爷下到奴仆,就连陆昌兴也跟着他们这样叫我。
叫着叫着,我竟习惯了被这样称呼。
一晃我在侯府待了快三年了。
侯府里里外外翻新了不知道多少回,下人们的工钱也涨了又涨。
老侯爷逢年过节给我包的红包也一次比一次多。
眼瞅着又一个年节将至,一直远在寺里祈福的老夫人突然传话要回府了。
消息传回来时,我明显能感觉到府里的变化。
最初是老侯爷看着送信的小厮连叹三声。
接着管家胡伯召集众人叮嘱迎回老夫人后的注意事项。
最后是陆昌兴。
他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闷闷不乐。
就连厨房送来他最爱吃的烧鹅他都一口没动。
不由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想着那位从未谋面的老夫人究竟是何等人物,竟叫府里上下个个如临大敌般谨慎小心着。

-2-
府里大摆宴席庆祝老夫人礼佛归来。
席面上,老夫人微垂着一双眼瞧着面前摆满的各色珍馐,半晌后轻嗤一声。
「陆远山。」
她当众叫着老侯爷的名讳,语气轻蔑。
「听人说你从街边领了个丫头回来要许给昌哥当媳妇?」
一向人前威严的老侯爷瞬间矮了三分气势。
只因这位老夫人幼年时曾养在先皇后膝下,是郡主出身。
「咱们昌哥是什么身份,乞能娶一个乞丐为妻。」
下一秒,老夫人下令要赶我出府。
话音未落老侯爷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府里众人也都个个提着心看向我,一个个脸上布满愁容。
要知道在我来侯府之前,老侯爷正在为府里的生计发愁,想着要遣散奴仆节省开支呢。
大家伙这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难道又要一夜之间打回原形了么。
众人急地看向老侯爷,生怕他点头应下。
好在这时世子爷出面替我解了围。
他说昌哥还小也不急在一时成亲,我虽然出身差了点但做事伶俐。
老夫人对谁都横眉冷眼,唯独对世子爷和颜悦色些。
她这才同意留我在昌哥院中当个一等女使。
明面上老夫人开了恩,可背转人她开始想方设法地给我穿小鞋。
把我叫去训话。
命我每日晨昏定时都要陪着昌哥来她院中请安听训,还要我亲自盯着昌哥的功课骑射。
一旦发现昌哥懒怠就要我替他受罚。
就连昌哥每日的吃食老夫人都要求我亲力亲为。
我听着一个头两个大,迈出老夫人的院门后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路过厨房时,几位厨娘热情地冲我招手。
刚出锅的肉卷了,烫嘴的山药枣泥糕,还有油渍渍冒着香气的豆豉鸡。
眼见着都是我平日里爱吃的,我却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只耷着脑袋往昌哥院里去。
把老夫人的命令一一转告后,原以为昌哥会垂头丧气再把自己关上几日不吃不喝。
哪料他一拍桌子跳得老高。
「福宝,你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
「有我在,不会叫你受苦的。」
昌哥为了不让我被老夫人逮着错处惩罚,学功课比平日里更加自觉
骑射也十分认真。
我早起容易犯困,他悄悄找人做了个小枕头放在书篓里。
他背书时我便抱着枕头ṱũ²藏在廊下打盹。
至于饭菜,也都是由厨娘做好了再偷偷送进小厨房,再由我端去给他吃。
如此,我的日子也还算好捱。
可惜好景不长,这日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孙大娘竟然偷藏在小厨房,将厨娘捉了个现场。
她当下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气我阳奉阴违,要命人打我板子。
还好昌哥来得及时,撒泼打滚才救下我。
可往后我们再想做假也不成了。
在老夫人明里暗里的监视中,我在侯府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每天烧火做饭手都被磨掉了一层皮。
烟熏火燎的,我的皮肤也没有以前细腻白嫩。
面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起初昌哥还担心我过得不好会影响到他的气运。
但两年间侯府并未发生过任何大事,先前的荣华富贵也依旧在。
渐渐地,昌哥对我也没了从前的好。
他不再叫我福宝,而是随老夫人一起叫我的本名。
菊生。

-3-
只有老侯爷还叫着我福宝,他有时会差胡伯悄悄送点心燕窝来给我吃。
还总说他心里愧疚,让我吃了太多的苦头。
为着老侯爷这一份好,我几次打消想要离开侯府的念头。
直到今日,老侯爷把我叫到跟前和我说,他已经说服老夫人让我和昌哥完婚。
「福宝,以后你就是这府里的小少奶奶了,再也不用干那些下人干的活计了。」
我心里一阵别扭,莫名地有些抗拒。
我问老侯爷昌哥心里是怎么想的。
老侯爷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叫我放心。
说他自己的孙子他最了解,昌哥和我朝夕相伴了五年,心里自然是愿意的。
可老侯爷哪里知道昌哥最近的行事。
我收拾他的书桌时发现他藏着的画本子上,那上面乱七八糟的看了叫人脸红。
昌哥有好几次放学后不让我跟着,说要和几个同窗去对诗。
我担心他被什么人带坏,悄悄尾随后发现他们竟是去了丰乐楼吃酒。
听说里面的红樱姑娘出落得如仙子般貌美动人,昌哥还特地为她做了首诗庆祝她生辰。
我本想把这些说给老侯爷听,可还没开口脸先红了。
老侯爷却误以为我是害羞,笑呵呵地转身去找算命先生合八字选日子去了。
我和昌哥要成婚的消息很快在府里传开。
府里的下人们偷摸跑来和我道喜,送给我好多吃食。
正当我捧着一匣子糕点果铺回屋时,撞上黑着脸站在门前的昌哥。
我在侯府住了五六年的光景,他也早从一个瘦弱的病怏子长成了如今玉树临风的少年朗。
不知从何时起,我在他面前人也矮了不说,就连气势都弱了好几分。
见着他我再不敢像从前一样叫他昌哥,只得低声唤他。
「小少爷。」
哪料我话音未落,昌哥突然上前一脚踢翻我怀里的木匣子。
他力气大得很,脚尖扫过我的下巴,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去。
胳膊肘磕地后,我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昌哥似是没想到他会踢到我,本能地向前一步就要伸手来扶我。
却在和我对视的一瞬间又收回了手。
他很快敛起眸中的担忧,冷声问我。
「菊生,你可知祖父已经在着手安排我俩成婚之事?」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只低低地应了声。
「老侯爷日前把我叫去提了一嘴。」
昌哥一听又怒了。
他命令我抬头看着他。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合着全府上下就瞒着我一个人。」
「我自己的婚事做不了主也就罢了,如今还要从一个下人口中知晓全部。」
他气恼地瞪着我。
「祖父一向宠你,你现在就去同他说我还不想成婚,让他别急着张罗了。」
昌哥的反应虽早在我意料之中,却仍叫我心头一阵苦涩。
我看着他鼓足勇气问了句。
「你究竟是不想成婚,还是不想与我成婚。」
「你自己又为何不去与老侯爷说清,偏叫我一个下人去传话。」
昌哥被我问得一怔。
反应过来后气呼呼地又踹了一脚地上的木匣子转身走了。
走前还不忘数落我一句翅膀硬了,连他的话也敢不听了。
他虽没有答我的话,可我心里却已经知晓了答案。
他不想娶我。
正好,我也不想嫁他。

-5-
我从小是在乞丐窝里长大的。
打小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何许人,养大我的老乞丐说他在菊花丛中捡到的我,所以给我起了个名字叫菊生。
老乞丐后来捡了张银票就不见了。
他走后再没人要饭给我吃,我只能自己拾着破碗上街讨食。
第一次要饭没经验,跌跌撞撞就扑到了算命先生摊位前。
先生几句话,我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在我心里,老乞丐、算命先生和老侯爷都是我的大恩人。
我想着要离开侯府,又怕我走后侯府会受到影响。
就想找算命先生寻个破解之法。
哪料门房的小厮却拦着不让我出去,他说老夫人下令成亲前不许我离开侯府半步。
我不敢去找她老人家问缘由,只能去找老侯爷说情。
「你祖母也是为了你好,你都是要当新娘子的人了,成婚前最好少出门。」
「这里头都是有讲究的。」
我心里又气又急。
夜里背着小包袱尝试钻狗洞想要逃出去,可狗洞竟也让人封上了。
一直到成婚前三天,我都没能顺利离开侯府。
而这段时间同样焦躁难安的还有昌哥。
因为他也被老侯爷禁足不许离开侯府半步。
好几次我听下人们说昌哥在房里大发脾气,砸碎了好多值钱的物件。
有一次他闹得狠了顶撞了老侯爷,被世子爷知道后当众训斥了他。
昌哥心里憋着火又来朝我发泄。
他逼着我去找老侯爷说情。
「你要还知些廉耻,就该主动拒绝这门亲事。」
「菊生,我可以娶你,但绝不能许你正妻之位。」
「我将来要入朝为官,娶的正妻只能是京中贵女。」
「以你的出身,我愿意纳你当个妾已经是抬举你了,你何必非要自取其辱呢。」
他越说越难听。
见我始终站立不动,竟然上前对我动手。
他力气大,掐着我的脖子时我感觉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情急之下摸到桌边的花瓶砸了下去。
我砸的不重,可血还是沿着昌哥的额角流了下来。
侍候他的小厮吓坏了,忙去请老侯爷。
不巧老侯爷今日去尚书大人家吃席还未归府,来的只能是老夫人。
她见昌哥这般,忙命人去请府医。
而我则被人按着押到院中。
「亏得老侯爷待你不薄,你竟然对昌哥下此狠手。」
「你是想我们陆家绝后不成。」
「你这样狼心狗肺,陆家实在留不得你。」
老夫人命下人打我板子,我身子本就不好,挨不了几下已经晕死过去。
等老侯爷收到消息赶回府时,我已经被人抬着扔到了街边去。
正值隆冬时节,夜里雪花大片大片落下,很快就盖满了我的全身。
老侯爷带着人找了半宿也没找到我。
第二天听闻有人在湖边发现一具冻僵的女尸,他急火攻心竟然一病不起。

-6-
老侯爷病倒当晚东街失火,烧毁了陆家十八间店铺。
侯府一夜之间损失惨重,几乎没了半数家当。
第二日昌哥出门急着奔丰乐楼去,却在半道摔了一跤后竟站不起来了。
小厮把他背回侯府时正巧世子请了算命先生在。
算命先生一见昌哥那样子便摇头叹息不止。
说他原本活不过弱冠之年,因着先前的机缘才得以康健。
眼下他亲手把自己的机缘断了,如今只是瘫痪,往后怕是连性命都不保。
昌哥不信算命先生的话,他非央着老夫人去宫里请太医来治他。
老夫人心疼孙儿,只好厚着脸皮递了拜帖。
可她țṻₔ忘了她年轻时盛气凌人,仗着有先皇后撑腰,曾对庶出的皇子们各种欺辱打骂。
其中就包括当今的圣上。
圣上不止没有派太医前来,还命宫人传来口谕。
斥责陆家管束无力以致商铺着火连累四周百姓,责令陆家十日内对各户受灾百姓补偿结束。
否则将降罪陆家。
老夫人盘算了下手里的银子,若按皇帝说的补偿给各户,陆家就真的要被掏空了。
她一急,也病倒了。
侯府的事很快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连细枝末节都被人学得有模有样的。
三日后,我在一间暖阁醒来。
负责侍候我的小丫鬟说我运气好,她家主子那天刚好经过我躺着的地方,就命人把我从雪地里抛了出来。
还有侯府的事,也是她说与我听的。
「姐姐你那天高热不断,落在身上的雪都被你暖化了。」
「若非如此,我家主子还不能发现你呢。」
丫鬟说她主子很厉害,不过半日时间就查到我的来路。
她将熬好的汤药送到我嘴边,稍带嘴说了我一句。
「姐姐,主子说了,若姐姐心里还惦念着侯府随时可以回去。」
「只是下次再被人轰到街上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心里一阵苦笑。
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向她打听她主子的事。
可丫鬟嘴严得很,只说时机到了对方自会来见我。
就在我身体即将养好前,那位神秘的救命恩人终于出现了。
她容貌妍丽英气逼人。
竟是当朝长公主牧冷雁。
我霎时双腿一软朝她跪了下去。
「民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牧冷雁眼神扫过丫鬟,丫鬟立马跪地告饶。
「主子明鉴,秋儿不曾透露主子名讳。」
眼见秋儿急得都要哭了,我忙壮着胆子开口解释道。
「民女还是乞丐时曾受过长公主恩惠,远远地瞧了您一眼便记在Ťų₋心中再难忘记。」
牧冷雁听后也只是轻轻点了点下巴,她免了我的礼,问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回长公主,民女已经大好了,民女愿意效犬马之劳为长公主差遣。」
许是我表现得太过紧张,牧冷雁竟然冲我笑了笑。
她叫我不用拘谨。
更加不需要我给她当牛做马。
「自从救下你后,本宫近日诸事顺遂,你若愿意就留在本宫身边给本宫当个福星可好?」

-7-
我喜不自胜,忙重重点头。
长公主又问了我许多内容。
比如我识不识字,读过哪些书,生辰是哪一日。
前两个我尚且能答上来,最后一句却是十分为难。
「民女是乞儿,连爹娘的面都没有见过。」
长公主见我面露失落,大手一挥笑道。
「这有什么难的,本宫做主你的生辰就定在三月初三上巳节。」
「至于这名字也要改一改。」
「就叫牧盛开。」
长公主说有首词是专为菊花所作,头两句便是菊花盛开清香四溢。
她为我取名盛开,希望我能像菊花一样花开四溢坚韧不拔。
我大为震惊,牧可是皇姓,我怎么担得起。
可长公主坚持我也不敢忤逆她。
就这样,我以女使的身份跟在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从我懂事起,时常能听到有关她的善举。
她每年生辰都会在各地开放粥棚,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施粥放粮。
哪里有灾祸,她都会第一时间筹集善款为灾民搭建住所。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京郊亲自赠粥。
我挤在人群里远远看着她,只觉得她美得像观音娘娘一样让我欢喜。
只可惜长公主命运多舛。
她的夫君是本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Ťų₉,与她更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恋人。
早年她所行善事,多半都有这位大将军陪同左右。
夫妻二人原本恩爱和美,该是最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但五年前匈奴人突然大举进犯我国,将军自请领兵亲征。
却死在和匈奴人的最后一战中。
将军阵亡的消息传回京中时长公主已有身孕数月,闻听噩耗她当即大病一场。
孩子也因此小产。
此后,她霜居在公主府。
几乎不再在人前露面。
可她生辰这日,公主府的管家依旧会在各地支起粥棚。
这些年有无数百姓自发前往公主府门前叩拜,希望长公主能够振作精神。
各地的寺庙里也少不了有人为她供奉的长灯。
将军守护过的那片土地,也有人自发为他建了庙宇。
几天前,匈奴派来使臣觐见我朝皇帝。
竟在大殿上提出要求娶我朝长公主,好延续两国友好。
当今圣上是长公主的庶弟。
听闻他们姐弟间一向没什么感情。
且在先皇崩逝前曾留有圣旨命长公主监国。
长公主也曾多次在朝堂上谏言惹得他不快。
直到将军死后,长公主才再也没有理过朝事。
长公主独居这些年,皇帝没少给她撮合亲事。
多半是些游手好闲没什么真本事的世家子弟。
被拒后,他也总觉得自己面上无光。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把长公主劝离京城,他怎么肯放过。
皇帝先是动员了朝臣以江山社稷为主,后又下旨命长公主入宫。
他想结合群臣之力道德绑架长公主应下这门亲事。
长公主心知肚明,却无法违逆圣旨。
五年不曾出世的长公主第一次迈出公主府的大门。
却在转角处就看到了被大雪覆盖半身,却满背浸着血色的我。
她命人将我救起,又亲自等大夫诊脉确保我性命无虞后才进的宫。
可就是这一耽搁,让她原本被逼上绝路ŧú⁺的命运出现了新的转机。

-8-
匈奴首领突然暴毙,他的儿子孙子们瞬间陷入夺位大战。
匈奴使臣也连夜赶了回去。
和亲一事暂时搁浅。
可谁都清楚,皇帝不会就此作罢。
匈奴也很快就会选出新的首领,介时他还会逼上门来。
长公主身边跟随多年的嬷嬷悄悄把这些事说与我听,又压着嗓音和我说。
「昭姑娘,听说侯府五年前就已经气运将尽,是你的出现令陆家又恢复了往日的荣耀。」
「你可否想想办法,也旺一旺公主殿下。」
「将军是为守护大齐百姓才死在匈奴人的刀下,公主怎可嫁入仇敌为妻。」
嬷嬷说着咬牙切齿,我听着一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当晚,我跪在月下祈求。
求匈奴人最好一直内哄。
求皇帝生一场大病,最好是那种病得起不来床管不了事的病。
求天降祥瑞在公主府,让长公主得上天庇佑往后余生健康无虞。
我诚心诚意地对着月光拜了又拜,竟不知何时倒在花蒲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也已经回到了房中。
我摸着身上绵软的锦被一阵恍惚。
却在这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惊呼声。
「公主殿下不好了,陛下早朝时突然病发晕倒,大臣们都等着您入宫去主持朝政呢。」
紧接着又有人喊着。
「天哪,你们快看那朵云居然是紫色的。」
「好像离公主府越来越近了。」
「紫光祥瑞,这可是Ŧũₜ大吉之兆。」
我忙穿衣跑出院外去。
只见公主府上方正团着一团紫金色的云彩,将整个公主府都罩在其中。
长公主一袭青衣迈出府门时,那紫金色像是有意念一般竟紧紧跟随着她。
让她周身都布满耀眼的光芒。
周遭百姓见了忙下跪磕头。
不到一日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满京城都传遍了长公主是天选之人,只有她才能够佑我大齐。
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说皇帝年轻轻就突发疾病倒地不起是因为他作恶多端的缘故。
「狗皇帝年年增加赋税,根本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他最好病死。」
「同样是天家血脉,长公主私下里不知道拿出多少金银贴补咱们穷苦人家,她这么心善怎么就只是个公主呢。」
「若她是个男儿身,这天下理应是她做主才对。」

-8-
皇帝这一病就是一个月。
期间匈奴人为了争夺首领之位已经死了两位王子一位王孙。
眼下还在争斗不止。
长公主忙着打理朝政,整夜整夜宿在御书房。
北方再次出现旱灾。
长公主忧心不已,可国库早已空虚根本拿不出银两来赈灾。
她像以往一样在朝堂上再次组织募捐,大臣们却个个捂紧腰包不愿意伸援手。
「钱从我们兜里拿,好名声全落她头上。」
「无知百姓还想奉她为女帝,咱们都别出钱看她能怎么办。」
「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不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整天就知道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轮得着她一个女人上蹿下跳的。」
「陛下先前说得没错,她最该做的是嫁去匈奴安天下社稷,这才算为大齐真真正正地出了一份力。」
朝堂上下掀起一波流言蜚语,句句直戳长公主的心窝。
可她却无暇顾及,仍四处筹款。
却在这时将军留给长公主的一队私兵悄悄来报,说他们发现了一处山脉下藏着金矿。
这队私兵是跟随将军最久的一队,将军死后皇帝找了借口将他们罢免。
他们不愿再留在京城给长公主添累,就自请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守护。
发现金矿后他们立马召集将军旧部将整座山都围了起来。
长公主欣喜不已,忙差了可靠之人前去查探,并组织开采挖掘。
同时,长公主早年送去西域贩布的一批商人也匆匆回京。
这些曾经被皇帝安上卖国求荣罪名的商贩如今早已是西域一带赫赫有名的富商。
他们凑齐了整整十万两黄金要献给长公主。
「公主拿去赈灾,亦或是招兵买马都好。」
「大齐官官相护残害了多少商人,侵吞私产无数,若非公主当年出手相助将我等送去西域逃生,我等早不知道死在哪个奸臣手上。」
他们还带回几十辆马车的粮食布匹。
我站在长公主身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撼。
当晚再次跪在月下叩拜。
这一次我要向老天求一个大大的恩赐。
我要长公主当女帝。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侯府老夫人竟然集结陆家上下百口人跪到了宫门外,她求长公主下令处死我。
她写了百米长的诉状,告我串通算命先生蒙骗坑害老侯爷。
「此女根本就是灾星降世,那算命先生竟然敢将她说成是福星。」
「她在我侯府住了五年,将我昌哥的气运悉数吸走,如今昌哥躺在床上如同废人,全是受她所害。」
「她现在竟然还想害长公主殿下,公主您可是天家血脉,她害您就是在害整个皇族。」
老夫人说正是因为长公主无意中捡回我,皇帝才会受牵连病倒。
北方的旱灾也是因我而起。
「此女当初逃荒来京正是因为出生之地灾祸所致,可见她天生不祥,走到哪里都屡生祸端。」
她甚至把匈奴攻打大齐一事也安在我头上。
她说她查到将军战死那年刚好我要饭要到京城遇上长公主施粥。
长公主好心给我一顿饱饭,我却克死了她的夫君。
如果不是我这个灾星公主又怎么会守寡,眼下我祸及公主就是祸及整个皇族乃至大齐上下。
老夫人言之凿凿,竟然把养大我的老乞丐也找了回来当证人。

-9-
老乞丐说他捡到我的时候确实北方大旱死了很多人。
他带着我一路讨饭到京城,不止受过长公主的恩惠,途中还遇到过将军的部队。
当时将军见灾民可怜,也曾施以援手。
老乞丐说着掀开自己的衣摆,让众人看清他的断腿。
他说他如果不是和我分开得早,怕是连命都没了,如今只是断了条腿已经很幸运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底涌起一阵阵苦涩。
就算他曾经丢弃过我,可在我心里他仍旧如同我的爹娘一样亲近。
在侯府的几年,我也曾拜托老侯爷帮我打问过他的下落。
想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再挨饿。
眼下他却伙同差点要了我命的老夫人一同污蔑我,我气得不行, 指着他怒红了眼。
疯了一般地要朝他冲过去质问清楚。
老夫人见状,趁机喊道。
「灾星要吃人了, 快杀了她,杀了她大齐就有救了。」
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把夺过身边侍卫的佩剑。
她直直地朝着我走来, 我瞬间怔愣原地。
眼见着她眸中涌起杀意,我缓缓闭眼。
心中默念着我不会怪她, 只盼我死后她能够心愿所成。
可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倒是身前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长公主竟然一剑刺穿了老夫人的肩胛。
她眸光冷厉地注视着被痛到五官扭曲的老妇。
「你好歹是在母后身边长大的贵女, 怎也学着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污人清白。」
「你捏造歪曲事实混淆视听, 是把本公主当傻子吗?」
长公主没有杀了老夫人, 命人给她止血将她五花大绑在众人前。
随后她叫来大理寺卿,宗人府以及工部尚书。
还原了当年将军阵亡的真相。
原来将军不是死在敌军手上,而死在自己人手里。
大理寺卿拿着厚厚的宗卷站出来,说这五年他们一直在明察暗访,终于查清事情始末。
是皇帝嫉妒长公主受先皇厚重,又担心将军功高盖主后长公主会起了反意。
所以一早就安排心腹潜伏在将军身边。
将军与匈奴人的最后一战中,将军力竭之时趁乱杀害了他。
而与匈奴人的战事也是由皇帝背后操纵, 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将军。
这其中不乏陆家人的功劳。
因为那个对将军背后下黑手的人正是陆家世子陆正涛。
陆正涛与皇帝原本是有功之人, 可他糊涂将秘事告知了老夫人。
皇帝本想着等风头过后再寻机会给他赏赐。
可老夫人等不到赏赐以为皇帝翻脸不认人,竟然进宫要胁皇帝。
皇帝一怒之下将陆正涛贬至皇陵当守卫。
老夫人去寺里祈福也是被皇帝逼迫所致,他们母子若敢不从,皇帝有的是办法灭他们全家。
还有昌哥,也是皇帝暗中派人下毒手让他常年病重。
此刻陆正涛已经被押解上前,他原本还想抵赖, 可听到皇帝残害昌哥相让他断子绝孙时他再也忍不了。
将当年的事全盘托出, 包括他是如何杀死将军的细枝末节都说了出来。
朝中与皇帝狼狈为奸的大臣们背后所做的肮脏事也被长公主查清。

-10-
至于老乞丐, 他的腿是被老夫人打断的。
他走后成了亲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是老夫人将他妻女绑起来要胁他指证我。
他当着众人的面朝我下跪求我原谅。
我含着泪也朝他跪下。
三叩首后我对他说。
「今日之后,你我两清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在他离京前还是偷偷托人给他送了银票。
接下来, 午门排满了即将被斩首的官员。
陆正涛首当其冲。
老侯爷实不知情,他赶来向长公主求情愿意替自己儿子死。
长公主冷冷地看着他。
「若真的能以命换命, 我又何尝不想挽尘活着。」
楚挽尘是已故将军的名讳。
陆正涛斩首后, 老侯爷也一口血呕出来当场晕死过去。
昌哥在府中大闹不止, 被皇帝提前安排的眼线蒙死在被中。
至于老夫人, 她妖言惑众挑起事端,按律法当流放三千里。
她走的时候,侯府众多下人排着长队来相送。
却是个个手里攥着臭鸡蛋烂菜叶子往她身上砸。
我被挤在人群里, 不知道是谁往我手里塞了块石头。
「福宝扔她, 狠狠出口恶气。」
我扭头看向在侯府时对我最好的厨娘,用力将石头丢了出去。
好巧不巧刚好砸在老夫人的嘴上, 还敲掉了她一颗门牙。
她当下疼得直叫唤, 却țū́ₙ又被铺天盖地而来的菜叶子砸的抱头痛哭起来。
北方降下甘霖, 灾情得以控制。
灾民也都得到了妥善地安置。
金矿开采也十分顺利,大齐拥有金矿一事很快传遍多国。
各国纷纷派使臣前来与长公主洽谈合作, 想要从中获利。
那些曾经跟随过将军的旧部下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力挺长公主登基。
至于作恶多端的狗皇帝至今还在昏迷中。
有朝臣建议将他挪去冷宫处置,等他醒了再转交宗人府。
长公主如今有钱又有兵,还有朝臣与百姓的支持。
她登基当日, 天空再次降下祥瑞。
她站在一片紫金色的耀眼光芒中接受着朝臣的高呼万岁。
她改国号为楚,自称莞帝。
莞帝赐我封号昭阳,我成为了楚国最受宠的新一任长公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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