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恋皇兄

我是恶毒女配,觉醒时已经强上清冷太子。
【救命,男主怎么真的和女配睡了,原著没有的啊。】
【肯定是认错人了,女配还下药了,快跑啊,小心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的下场吓得我立刻跑路,抵死不认,还假装移情别恋。
待到男女主尘埃落定,我与沈小将军定下婚约。
大婚当夜,新帝滴血的剑尖挑起大红盖头,俊美侧脸烛影下阴鹜。
「玉儿,回到皇兄身边。」
【高冷男主爆改疯批,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不是,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1-
得知自己是恶毒女配的时候,我已经得手了。
周承佑现在正躺在我身边。
眼尾绯红,眼睫浓密微翘,唇肉欲色满满,呼吸又沉又长,餍足地沉迷梦中。
弹幕刷得密密麻麻。
【救命,男主怎么真的和女配睡了,原著没有的啊。】
【肯定是认错人了,女配快跑啊,小心五马分尸的结局。】
我才得知,我只是是一本甜宠文里面的恶毒女配。
仗着自己和男主青梅竹马,无限作妖,引起男女主之间的误会。
最后误会解开,男女主和和美美在一起。
我被派往和亲,遇上凶残的蛮人,被五马分尸。
头颅堆在人头塔的顶端。
我的结局只有女主的一句叹息:「她一辈子争强好胜,现在死了,也位于众人之上,想必九泉之下,必会含笑。」
含笑你个 der 啊。
头都没了。
谁能笑得出来?反正我笑不出来。
【对啊,你们没看女配骗男主蒙眼了么,肯定是认错人了。】
昨晚我假借送礼物之由,将太子约到东暖阁里,又骗他戴上黑布条。

-2-
夜深月清,晚风卷着帷幔缱绻。
我故意发出脚步声,周承佑闻声看来:「是玉儿来了么?」
我没说话,颤着身体一拥而上。
他想要推开我,却因为我下的暖情香无力,手软得更像是ṱū́₀邀请:「玉儿。」
我含上他的薄唇,与他相拥倒在薄衾中——这个玉儿……
弹幕也有人发出提问。
【昨晚,男主是不是喊玉儿的?】
【哈哈哈,老文现定了,女主和女配的名字都含玉。】
【我就说嘛,昨晚男主肯定认错了,这可是甜宠文。】
咔嚓——
我心碎了一地,赶紧收拾收拾跑路。

-3-
侍女小桃迎了上来,看我走路一瘸一拐,眼睛一亮:「郡主,成了?
「咱是不是要当太子妃了?」
「当个鬼,」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快给我找水来,我要沐浴。」
我舒舒服服地泡进浴桶。
小桃看着我身上斑驳的痕迹,吃吃地笑,朝我眨了眨眼。
「郡主,你不用担心太子姑爷不行了。」
我耳垂红得像血,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褪色。
「这件事以后不用再提了。
「以后,皇兄只是皇兄了。」
我暗恋皇兄三年,明里暗里告白无数次。
小桃从来看在眼里。
可是周承佑总是幽幽叹气:「玉儿,我当你作妹妹。」
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什么妹妹哥哥的,也不嫌酸掉牙。
而且,他分明对我也是有意的,不然怎么将择婿的画像扔了无数次。
可在我反驳后。
周承佑怔然片刻,又道:「玉儿,你年纪还小,不懂的喜爱与濡慕的区别。」
「我不希望你后悔。」周承佑眉眼间含着一块冰,见我不虞,哄我,「等你再大点,玉儿。」
我都及笄了,还要多大?
可是周承佑比我还大,还没纳妾,连个同房也无。
我试探地问道:「周承佑,你没有侍妾,是不是不太行?」
周承佑罚我抄了三本《道德经》。
抄得我晕乎乎满脑子心静如水。
现在证明他确实很行,可是他却不喜欢我。
「怎么了?」小桃不解地看我,「以太子对您的宠爱,一定会负责的。」
对啊,从小到大,只要我要,他什么都给我。
所以给了我一种我为他所爱的错觉。
现在梦醒了,我们都该回到原位。
【女配怎么觉醒了?】
【觉醒了也好,别剃头担子一头热,看看太子伴读啊,那个沈小将军。】
【他是不是早就暗恋女配了。】

-4-
五马分尸的结局吓得我着实安分了几天。
我实在是不敢往他面前凑。
周承佑却喊了我来,如沐春风笑道:「这几日怎么没见你了?」
太子殿下姝色无双,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不苟言笑。
丹凤眼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如今一笑,好像千树万树的桃花在我面前一起绽开。
我一时看呆了。
严格来说,我对他是见色起意。
太子皇兄实在好看,吾心悦之,想上。
还想上。
想上完又上。
不知是不是经历人事的原因。
他现在与往日别有一番滋味。
便是唇更艳了,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唇珠像被仔仔细细地含过,眼神更柔和,总是带着一波秋水,要将我溺进去。
就是可惜那天晚上,他是蒙着眼睛的——
我一个激灵,差点要给自己一个巴掌,想什么鬼东西呢,佛经抄得还不够多。
【见到女配男主这么高兴的啊,好甜啊,嘿嘿嘿。】
【别抠糖,看到我们女主给他的荷包才笑的。】
我低头,案桌上放着个小小的湖青色并蒂莲荷包。
【荷包定情,啊啊啊,好甜。】
我心中酸涩一瞬,本本分分道:「最近在帮太后娘娘抄佛经。」
我是太后养在膝下的孤女,尽孝心是应得的。

-5-
周承佑指尖触到我的手,一触即离。
我正准备缩回手,又一整个包裹上来。
他从来都是淡漠疏离的,何时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我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中。
「我们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玉儿可是怪我没有早点找你,实在是这几日事务繁忙。
「我心中一直是记挂你的。」
【他摸女配手干吗!!!不守男德!我感觉他很激动的样子。】
【这话啊,怎么听得很不对劲啊,他是不是喜欢女配。】
【错觉Ṭũ₅,错觉,这是责任,你说,你发现自己睡错了人,还是你以为的小妹妹,你会不会觉得愧疚?】
【男主就是这么温柔,才会被女配缠上,最后愧疚磨没了,女配就被扔出去和亲了。】
我一个激灵:「晚上,什么晚上啊?」
「我们之间何必这么生分。」
周承佑含蓄一笑。
他摩挲着我的手掌,从指根揉捏到指尖,若无其事地把玩:「我早就着人将寝宫收拾好了,待过几日,我找钦天监测算个日子。」
【他收拾了啥啊。】
【那满屋子的女配画像——我早就想说了,哪家男主屋子里放女配的画像啊,床上挂得全都是。】
【哥哥挂妹妹画像怎么了,女配是恋爱脑,你们也是?】
【前期,男主对女配很好的,但那是亲情,不是爱情,后来爱上女主才反应过来。】
【现在应该就爱上女主了,你看现在男主的脸色很不好。】
我一个激灵,费力将手抽了出来,绞尽脑汁辩白:「那天晚上,我临时有事,约了其他人就没去赴约。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不知哪儿的过堂风吹得我后背发凉。
我抬头撞进周承佑阴冷的眸中。
我抖了抖,终于有了点面前之人是至尊的感觉,脸唰地血色尽退去。
「玉儿别怕。」周承佑倏尔一笑,寒意尽消。
刚刚是我的错觉吧,我悄悄舒了一口气,毕竟太子哥哥这么温柔。
「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6-
「太子殿下,何必强人所难。」
在一旁处理事务的沈翊突然开口。
我不知一向热爱嘲讽我的他,怎么突然出声帮我说话。
沈翊却没有看我,他认真又严肃地与周承佑说:「那天晚上,怀玉郡主本该赴约的。」
我掐着指尖,总算想起翻墙而出时,角落闪过的一个身影。
「是我拦住了她,向她诉说爱意,欲定鸳盟。」
周承佑单薄的身躯微微一颤,像是摧折的翠竹。
「玉儿,我想听你说。」周承佑看着我。
沈翊也转头看我。
【呜呜呜,女配死嘴快说啊,沈小将军可是到后面唯一为女配报仇的人了,男主心里只有女主,女主一说,连凶手都放了。】
【你懂什么?难不成要他和女主的娘家打仗?】
【就是就是,一个女人的性命难道比万千将士的性命重要?】
我目光落在桌边小小的并蒂莲荷包上。
他并不是喜欢佩戴荷包的人,他生辰时我送他的荷包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而这么一个小小的并蒂莲,放在墨砚旁却未沾到一分的墨迹。
可见主人的珍视。
我起身盈盈一拜:「我视太子殿下为亲兄长,从前种种皆因我年幼懵懂,还望兄长见谅。」
「年幼?
「懵懂?」
双鲤缠枝纹玉佩勾在指尖,晃出日光,莫名刺眼。
「当初玉佩定情的时候,你也是懵懂无知?」
我僵硬地勾了勾唇角:「自然。」
他不怒反笑。
摘下腰间的连理枝玉佩,狠狠掷在地上,玉碎四溅,残骸滚了一地。
【他笑的我毛毛的。】
【别怕,戒断反应,我包懂的。】
我不知所措看着弹幕上的话语,莫名觉得他有些伤痛。
而这伤痛,总让我生出他爱我的错觉,就像从前那样。

-7-
沈翊以几乎强硬的姿态带我出去。
迈过门槛的那一瞬,我神差鬼使地回头。
他躬着腰,手掌紧紧握住玉佩残骸,鲜血淋漓,他猛地抬头,目光野兽般扑向我。
我下意识定住脚步。
耳后传来滚烫的热度,我反手抓住,想要拉开。
「郡主,不要回头。」
沈翊从后背处扶住我,带着我离开。
直到御花园,我才发觉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一半是伤痛,一半是害怕。
我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皇兄,不再像天边云端的皎月。
我尴尬地松开手。
「多谢沈……沈小将军仗义执言。」
「我不只是仗义执言,」沈翊看着我,目光坦坦荡荡,「这也是我的真心所想。」
「我心悦于你,想与你结为伴侣。」
我有些不自在。
空气有些凝滞,不愿意进入我的鼻腔。
我其实与他并不熟悉,一直也没说过几句话,弹幕上说他暗恋,为我报仇穷尽生命——我通通没什么感觉。
直到刚刚他为了我不惜得罪太子,我才稍稍有了些实感。
但这个实感并不让我开心。
我是个很坏的人,他的喜欢是真的,那周承佑的漠然也是真的。
我不想欺骗他:「其实……」
「郡主,相信我。」
沈翊虚握着我的手,腰间环佩叮当碰撞在一起,哪有原来君子端方的模样。
我茫然抬头,撞进他激动的视线中。
「我能看见剧本。
「我不希望你死。」

-8-
我趴在桌面上有些犹豫。
沈翊给了我一个稍有不同的剧本。
他说,皇兄是爱我的,只是那爱太过短暂,镜花水月,转瞬而过。
后来,皇兄的命定女主出现,我一次次陷害,最后被发配去和亲——
合着我在哪儿都得死呗!
沈翊认真地看着我:「他或许会来对你甜言蜜语,这只是出于得不到的不甘心。
「若非如此,他为何不明媒正娶,册你为妃?
「不要相信他。」
我生无可恋地叹气,将手中的花蹂躏得不成样子。
沈翊看着我摆烂的模样,忍俊不禁。
不苟言笑的君子居然也会嘲笑人了,我不可置信地指责他。
他拿过锦帕一点一点将我指尖的靡红花汁拭去。
「我三个月后将要远赴边关,你与我定下婚约,同去边关,可破此劫。
「出了山海关,天高海阔任凭鱼跃。」
他认真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我猛地摇头。
我最招架不住认真的人,更害怕自己辜负了他,欠了他的。
「小姐都瘦了。」小桃心疼地看着我。
「都是红颜枯骨。」我摸摸自己的脸,更苦大仇深了。
刚刚进来的太后笑了:「你这小丫头,大好年纪给我抄佛经。
「悟出什么反倒是我的错了,今儿,我带些好东西给你开开眼。」
我乖巧地行礼,坐在太后的下首。
太后给我拿了好些卷轴,画满了俊逸儿郎。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整天跟着你皇兄后面跑。
「西夏派人来和亲,他……你也得早做打算才是。」
【女主终于登场!我看女配感情线,总觉得怪怪的。】
【男主是只把她当妹妹!!他只是太过温柔,好不好?】
太后怕我不情愿,毕竟这几年我追着皇兄跑,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我眼睛一亮。
对啊,我只要定下婚约。
这个人也不一定非得是沈翊。
我瞟了一眼画像,昔日听太子哥哥提起过,户部侍郎家的长子王佯病弱,听说只有两年的光景,正四处敲锣打鼓求人家呢。

-9-
太后借着接风的名头,办的赏花宴很是宏大。
王公贵族、勋贵寒门适龄的小姐公子都来了。
席面分成两席,可是游园却在一处。
时下正春,万花发了生机,姹紫嫣红衬着琼楼玉宇,鎏金缀玉,好不气派。
年轻的男女们春衫薄凉,或羞涩,或大方,青春的气息涌动,成了园子里靓丽的风景。
我坐在席上,又发了一回呆。
人群中央的红衣女子是西夏公主朝歌。
这女子仿佛是天生的焦点,她梳着一圈小辫,笑得灿烂,明媚爽朗,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见。
她被周围的男子围着,像是风撩的海棠,笑得一颤一颤的。
太子忙完公务也在他的身旁,侧脸说了几句,很是熟悉的样子。
【嘿嘿嘿,好甜。】
【人群中的小太阳啊,谁能不喜欢我们娇俏明媚的公主呢。】
【看男主的眼神,绝对是动心了,这就是爱上的先兆啊。】
还用看眼神么?太后在此,一向彬彬有礼的他却不先来请安,而是先找了她。
杯中的桃花酒突然酸涩起来,像春天嚼着桃花瓣儿,落在舌尖的苦涩滋味蔓延开来。
周承佑说完话,才想起来过来请安。
他瞧见我,眼睛一亮,浮现些许的笑意。
视线交换一瞬,我抢先低了头。
太后抚了抚我的手:「这些天陪我这把老骨头也乏了,你也去与年轻人玩玩罢。」
我乖巧地行礼退下,与上来的太子擦身而过。
他握住我的手臂,男子滚烫的热意透过纱衣灼着我的小臂。
我不大敢抬头看他。
二人僵持在这里。
太后笑道:「兄妹两感情真好,佑儿还不快上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
周承佑迫不得已放了我的手,只留下耳语一句。
我顺势离开,不知为何,却熄了去找王佯的兴趣,只是让小桃去替我传信。
他不会拒绝的,我身后虽无岳家,却得太后宠爱,又与太子关系极近。
我笃定着,到底觉得没什么意思,顺着引进来的溪水往下走去。

-10-
这水是从城外的金沙湖引来的,清清地流着,自由得很。
「听说今儿怀玉郡主也下场了,那长相,到真是艳冠群芳,真叫我一个女子也心动了。」
「呸,什么郡主,和她娘一样,也是勾引人的狐媚子,还好我们太子的意志坚定。」尖细女声不屑道。
「倒是可怜他爹了,当时也是蜚英腾茂,只可惜……」
「何必这么说呢?也是她命好……」低声女柔柔劝道。
「命好怎么不捞个公主当当呢。」
【什么时候说小话的人最讨嫌了。】
【我记得女配的身世好像有点啥问题。】
【一个孤女,肯定比不上我们的亲亲女主。】
我皱眉,第一次听到有人谈到我的身世,正待细听,她们却又不说了。
我没见过我的父母,生下来便被太后抚养。
我也曾追问过我的身世,只是听说,我父亲是戍边的英雄,血战守城,力竭而亡。
死讯传来的那天,我母亲怀着我,早产,血崩而亡。
我从地上拾了几个石子,躲在暗处将她们打得落荒而逃。
直到没了身影,我才在溪旁雕刻的石凳上坐下。
「郡主。」
小桃的声音,我朝声音处望去,艰难挤出的笑僵硬在嘴角。
「沈翊?!」
沈翊拿着我给小桃的用来证明身份的腰牌,眼睛却毫无笑意。
「郡主,哪怕嫁一个病痨鬼,你都不愿意找我?」
我呼吸一滞,绞尽脑汁想要解释。
「不……不是。」
沈翊一步步逼近,面上淡淡,却带着些许阴沉的压迫,遮天蔽日而来。
我被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到,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差点跌落溪水。
沈翊长臂一捞,一时间天旋地转。
他将我抵在树边,靠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打在我脸上的温度。
我心慌得厉害,下意识一脚踩在他的脚上。
这是周承佑教我的护身术。
十指连心,脚趾也是。
他此时该痛呼一声,抱着脚松开。
可沈翊仿若未察,只是越靠越近:「王佯你是从哪知道的,周承佑口中?
「你倒是挑了一个好人,等明儿不用周承佑开口,他就自己甘做那献妻的勾当了。」
沈翊的呼吸恍若雷鸣,和我的心跳相和。
我踮着脚,靠在树上,尽力与他拉开距离,战战兢兢:「这也就是一个备选。
「不也没成么。」
沈翊拨开我鬓角的发丝,温柔如水。
「怀玉,你要嫁人,只能找我。
「其余人受不住的。」
远处传来扑通的声音,似乎有重物落水。
凄厉的呼喊声响起:「快来人啊,王公子落水了!」
从脊柱泛出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粗粝树皮割着冷汗浸湿的后背。
我喏喏:「啊,就,对,没错。」
沈翊的微笑温柔似水,钳住我的手,轻巧带着我走。
「那么我们就去请圣上赐婚吧。」

-11-
我盯着那赐婚的圣旨,有些没反应过来。
三个月之后,我就要结婚了。
和一个变态的男人。
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苦着脸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桃乐颠颠的:「没了太子,沈将军也不错哎。
「沈家三代将门,郡主以后一定是顶顶尊贵的,看谁还说闲话。」
小桃又看了看我:「总觉得,郡主近日不怎么开心了。」
刀悬在头顶,自然是开心不起来的。
「订婚不开心?我帮你回绝了可好?」
周承佑接过小桃手中的檀木梳,一下一下蓖着我的情思。
铜镜模糊了他眉间的疲惫,平添了几分脆弱。
【和妹宝约会回来,开心死了吧。】
【这头发,一看是精心打理过的。】
也对,士为知己者死,女为知己者容么。
没想到一向从容的太子哥哥,再遇到心仪之人的时候,也会仔细打扮。
「不成婚可好?」
周承佑摊开手掌——砸碎的玉佩,被金丝缝着,端端正正地躺在他的掌心。
鲤鱼之睛闪烁着一块红宝石,活灵灵地闪着光。
「那天我情绪失控,吓到你了吧。
「你十岁生辰偷吃我碗里的长寿面,十三岁拽着我袖角说不要嫁人,十五岁及笄那晚,你送我玉佩……」
周承佑顿了顿,声音微不可闻:「只要你想,我们依旧可以做兄妹。
「沈翊不是良人,他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你继续在东宫住着,不用急着做决定。」
【男主有毛病吧,现在还管这个女配做什么。】
【都怪男主太温柔,给了女配太多错觉。】
「疼吗?」
我目光落在他手腕上厚厚的绷带上,白色的绷带顺着手腕缠到了小臂,隐约透出血色。
玉碎,会有这么大的伤害么。
十五岁及笄那晚。
我兴高采烈地去找周承佑讨礼物,他抱膝躲在床帏的阴影内,啮齿啃咬手臂,滚烫血迹顺着垂落的指尖往下淌。
我不知道他待了多久。
白玉儿的手臂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牙印,血肉模糊。
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我把他拉了出来,包扎好伤口,送了他双鲤缠枝的玉佩,告诉他我要永远陪着他。
他收下了玉佩,让我重新开始叫他兄长。
「玉儿,不订婚好不好?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低低道。
【突然发现,男主还真是个妹控啊。】
【喂!男主手臂受伤是因为爬树给女主摘风筝怎么不提呢。】
【我们一向端庄的太子啊。】

-12-
宫里西夏公主的婚讯甚嚣尘上。
我抬眼看周承佑,元后早逝,帝王垂老,膝下诸皇子皆已经养成。
他的地位不够稳固,东宫并不像他人眼中的那样鲜花着锦,而是时时刻刻步行在刀剑尖上。
身为东ṭú₅宫却要娶异邦女子为正妻。
我心疼他,却帮不了他。
万幸,那异邦女子是他的心上人。
周承佑上前两步,眉眼耷拉下来,泻出几丝精光,却显得格外温软:「我们只需要彼此。」
空气寂静了些许,月光送来凉凉的花香。
【这话能随便说么?我们女主怎么办。】
【嚯!恶毒女配这就开始使绊子了?真敬业啊。】
【好像也怪不了女配吧。】
【现在男女主也没在一起,女配也是自由的。】
视线从弹幕上移开。
「不好。」
我轻轻道:「我要嫁人啦。」
我目光穿过窗棂,月色苍白落在窗户边的梨树上,摇曳着呜咽。
周承佑走了,再没来过,可他的消息却没有断过,不断传进我的耳朵。
今儿他与西夏公主去游园了,明儿他又赠了西夏公主一场烟花。
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弹幕早就把甜甜的剧情说了个遍。
宫中人怪爱捧高踩低,总有人用怜悯的眼神看我,间或夹着几条闲言碎语。
沈翊听了几句闲话,便过来陪我。
冰凉的手掌腻腻地覆在我的手臂上,他道:「等来日出了宫,你随我去边关,就不必受这些苦了。」
他似乎恢复了正常,又是人前冷淡持礼的模样。
可是,我心里毛毛的,总是忘不了他步步Ṱṻ₁逼近的模样。
王佯现在还在病榻上缠绵呢,我怕得有理。
出门又看见周承佑在门外,不知待了多久,见我一惊,连句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沈翊倚在我身后,没看见周承佑,只以为我在赏梨,目光柔和了许多。
「这梨花开得繁盛,正是最好的季节。」
我幼年时,太后出宫祈福,因着路途遥远,将我留在宫中。
那些太监宫女偷奸耍滑,份例是一定会克扣的。
扣完还要去赌钱,只留些残羹冷炙,更勿论点心。
我发脾气什么也得不到,馋得很了,就会去摘梨花,品那一丝丝的甜味。
后来是周承佑帮了我。
他料理了下人,又将我带回东宫,一养就是十年。
我怔怔地看着梨花,走到他刚刚的位置,幽微的血腥味伴着梨香缕缕飘进鼻腔。
我拈起一瓣梨花送入口中。
仍然是记忆中的味道,极淡的甘甜混着缥缈的苦涩,似融化的春雪混着晨露,吞下后喉间回着青涩的腥甜。
沈翊笑了笑,折下一枝梨花,递给我:「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多吃点。
「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在梨树下,小小的一团,不忿摘着梨花。
「我问你做什么,你两颊塞得鼓鼓囊囊,说在嚼黑心人的心肝。」
我拿着梨枝,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笑。
「我是想说,」沈翊看着我,「我见你,比他早得多。」
是啊,他见到我,没有帮我。
我心情跌落谷底,又想起周承佑。
我真的很坏。
他帮了我这么多,我却胆小得不敢冒一丝丝受伤的风险。

-13-
婚期日子定得格外紧。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眨眼便过了。
嫁衣已经紧锣密鼓地送了过来,红得碍眼。
出嫁当天,小桃捏着我的手,塞进一个药包,手心里都是汗。
「郡主,咱们真的要跑啊?」
「不一定。」我小心翼翼地将药包收进自己的袖口,仔仔细细叠好。
「也可能直接放我们走呢。」
我坐在金丝楠木拔步床中央,手指几乎要把帕子搅出花来。
房门推开,浓厚的酒气伴随着脚步声一起靠近。
「玉儿。」
他醉醺醺地靠过来,掀我的盖头:「你今天要嫁给我啦。」
房门被粗暴踹开。
喜帕垂落的金流苏停在半空。
沈翊还保持着掀盖头的姿势,剑锋已挑断他腰间玉带。
如意被挑在半空,重重砸在波斯地毯上。
玄铁寒光映着满地玉碎,绣着金色龙纹的祥云靴踩过一地的花生瓜子。
滴血的剑尖挑起大红盖头,俊美侧脸烛影下阴鹜。
「玉儿,回到皇兄身边。」
【高冷男主爆改疯批,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啊啊啊,我就说男主喜欢她吧!就你们眼瞎。】
我抬头,心中一颤:「周承佑!你疯了,你这个太子之位还要不要了。」
「皇父已龙驭殡天。」
一声炸雷,他眼角溅血,神异似妖。
剑尖划过沈翊喉结,留下浅浅的血痕。
周承佑转头看我。
「当年孤教你读《孙子兵法》,可还记得『围师必阙』?」
他指腹拭着溅在眼角的血,烛光晕染了半片浅红的妖异:「该你选了,玉儿。」
我有些目眩神迷。
「做个寡妇,还是和我回宫。」
「玉儿,不用听他的。」沈翊急道,他握上剑锋,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他挑衅地昂首:「周承佑,你敢杀我么?」
塞外的三十万沈家军虎视眈眈,等着沈翊,他得位存疑,如果在此杀了沈翊,必定皇位不稳。
我沉默地直起身。
沈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玉儿,你忘记他的伤害了么。」
周承佑勾起微笑,他威胁的从来不是沈翊,而是我。
用我的不忍,威胁我。
沈翊也反应了过来:「你还是选了他?」
他眼睛血红:「你还是选了他!」
弹幕突然扭曲成血色文字:
【警告!命轨偏移度 50%。】
【惩罚男配沈翊。】
一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扭曲着磁场。
大量的弹幕成片成片地刷出来。
【真见鬼了,梦三文Ŧù⁹还有同人了。】
【把我们甜甜蜜蜜的小情侣拆成啥样了。】
【我女宝和男主就是最配的。】
【真的是剧情也掩盖不了的爱意,字里行间的偏爱。】
……
沈翊歪倒在地上,他青筋暴起,匍匐着身体,指甲抠进波斯地毯。
指甲磨得鲜血淋漓。
弹幕说得模模糊糊,我大概能理解。
我和周承佑是甜文主角, 有人写了她和周承佑的文,并且把我写死, 然后又有人不开心了,又写了个男配重生拯救我和我配平。
「沈翊。」我犹豫了下, 蹲下身去扶他。
沈翊的身形即将消散,惨笑声响彻房间。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承佑:「没错,我是要走了。
「可是你呢?
「你敢娶她么。」
沈翊的手无力地垂落, 他最后一眼是落在我身上的。
极轻,极浅。
「受委屈了, 来找我。
「无论哪个我。」
他嘴角泛起微微的一个弧度,又因为痛苦落下。
我落入周承佑的眼波中。
「你为什么不敢娶我?」

-14-
周承佑不敢回答我,连直视我的眼睛都不敢。
他只是将我带回了宫里。
沈翊醒来后, 什么也不记得了,自己去了边关。
只是去边关之前在东宫里密谈了很久,听说最后是被打出去的。
他出城那天,我没去送他, 只是给他供三炷香,陈情三拜,愿他平安无恙。
新帝登基他忙得很,我自在宫殿里闲适。
太后召我叹气:「原以为那沈翊是个好的,谁知道连个招呼不打便走了。
「可见也是不靠谱的。
「我继续为你寻摸几个好的。」
这次拿出的画像比上次的高了好几个档次, 连开国公家的幼子也递了上来。
我招架不住, 寻了个借口回来, 又被塞了好几张画像。
宫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那位西夏公主, 她狡黠地笑:「挑人也不能在这些人里挑呀。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西夏公主是周承佑的盟友, 帮了他不少忙,她帮周承佑篡位, 周承佑帮她回去占据一席ƭû⁶之地。
她是沙漠里的雄鹰, 自然不甘被驱逐。
「想知道原因么?
「吹个枕头风,让他把王佯给我就行。」
我抽了抽唇角,懒洋洋道:「无非都是他的人罢了。」
「你倒挺聪明。」西夏公主的眼中带了几丝诧异,撒娇着倚上来。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和你成亲么?」
周承佑匆匆赶来,却堵不住她的快嘴。
「他以为你们是兄妹哦。
「他给你找婆家, 要你青史芳名, 又舍不得你离开。」
「你瞧这个男人矛不矛盾。」西夏公主嘎嘎地笑。
「闭嘴!」周承佑喝道,他紧张地看着我的神色,țũ₎ 「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我们不是兄妹?还是你不想给我找婆家?」
我将桌子上的画卷摔到他的身上。
周承佑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 掀起衣袖:「我的身世我还不知晓么。」
白藕似的手臂上一块宝塔状胎记, 我自小就带着父族的胎记, 绝无差错。
「你脑筋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周承佑顿住, 突然狂喜, 蛇皮似的粘上来, 吻着我的手腕:「玉儿,三日后大婚好不好?
「不行,三日后太仓促。
「一个月——太长。」
我笑着推了他一把, 又靠在西夏公主的身上,有意逗他。
「她能有三个小侍,我却只能守着一个,可是好不公平啊。
「我可不想嫁。」
盛柳拨弄着笑声, 窗外,春和景明,万物长生。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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