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苏家找回的当夜,我耳边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祖母爱碧玉,碧玉者生。】
次日我在拜见祖母的时候,身旁站着 17 位和我年龄容貌相似的姑娘。
奇怪的是,这些姑娘身上大多都戴着碧玉。
踏入祖母屋内时,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陌生的声音。
【避玉者生,那戴玉者,就是死啊……】
当我回过神时,脸上已经沾上了我那 17 位姐妹的肉糜。
-1-
「这四小姐,果然是在乡野长大的,看上去就十分粗鄙。
「和其他那些被找回的小姐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这声音我今儿白日听过,是苏家分给我的大丫鬟春景,此时正在我房间门外候着。
「你在说什么呢?
「不该说的别说,你那小命不想要了?
「夫人爱女如命的,你别说四小姐的坏话。」
另一个二丫鬟冬景看上去挺老实的,我也属实没有想到,她竟然在帮着我说话。
只是,她们口中说的别的被找回的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那母亲,既然爱女如命,那我为何又走丢了?
其实我直到现在,脑子里仍在迷惑。
为什么,突然间我就被带到了苏府。
有一个自称为我奶娘的陈嬷嬷,一见面就拉着我哭。
说我耳后有一颗红色的胎记,就是如今相国府里走丢的四小姐。
我那阿娘,原本就不太喜欢我,在看见陈嬷嬷带着苏府送给她的十箱子金银珠宝的时候。
立马就挥了挥手,让我跟着走了。
就像是,我是被十箱子金银珠宝买了的。
我从记事起,便知道阿娘一直不喜欢我。
听说我是被抱养回来的,但我的亲生父母亲是谁,我也不知道。
走之前,可能是出于愧疚,她丢给了我一对染了色的碧玉耳环。
算是她阿娘留给她的物件,算是给我留个恋想。
说的是碧玉,但实则,也就是一块廉价的玻璃罢了。
只是当我进到这苏府的时候,我便觉得十分奇怪。
就连现在,我听着门外两个小丫鬟的墙角时,也觉得十分奇怪。
自小我的耳力就异于常人,经常村里谁家在吵架,有谁吵架,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我踏进这苏府的时候,我便觉得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我连远处池塘里小鱼游动的动静都听得见。
陈嬷嬷将我送到房门口,交代了明日带我拜见老夫人后,便直接走了。
只留下我和两个丫鬟三人互相面面相觑。
正当我继续听着丫鬟的墙角,想探探这苏府情况时,耳边突然出现了一道陌生的男声,阴森沙哑,像是蛇吐着蛇信子似的,惊得我险些从床上摔了下去。
【老夫人爱碧玉,碧玉者生。】
那声音说完后,便消失了,十分短暂。
奇怪的是那声音好似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
屋外的两个丫鬟依然在嚼着舌根子,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这里的动静,仍在自顾自地你一言我一语。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我对自己的耳力很自信,那声音,的的确确就是出现在我的耳边的!
-2-
这一夜我都没怎么入睡,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耳边的那句话。
【老夫人爱碧玉,碧玉者生。】
意思是,我如今的祖母,喜爱碧玉,戴上碧玉后,就能活下来?
但,祖母喜欢碧玉,和这生死有什么关系?
我虽在乡野长大,但这相国府邸的秘闻却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大夏朝都知道,这当今相国虽说是有正房夫人林芷兰,但这么多年了,管家的却是苏老夫人,萧静娴。
也就是我如今的祖母。
一夜无梦后,次日我还是戴上了那染了色的碧玉耳环。
不管昨晚听见的话是出于什么意思,总归我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件首饰。
别的,也没有可以给我选择的。
我将视线落到了那耳环上,我便回忆起了和阿娘分别那日,她对我说的话。
「养了你 16 载,如今也该是你回报阿娘的时候了,那几箱子东西看着多,实则还不够供你弟ṭŭ₇弟读书的。」
可是,我分明知道,那箱子里面的金银珠宝,是家里十辈子都赚不回来的。
「四小姐,这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了,等会儿进去了,可得仔细着点,这第一次见老夫人,切不可失了规矩。」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陈嬷嬷的话时,便看见了,此时在院子中的,还有和我年龄面容相似的 17 个姐妹。
她们之中,竟然有大部分人都戴着碧玉。
左边黄色衫子的姐妹戴着一对碧玉镯子,光是看上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
ƭŭ₌右边的姐妹俨然一副贵女模样,头上的珠钗皆为镶嵌了碧玉的。
难道那声音,不止我一个人听见了?
我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人,但此时耳垂上那染了色的碧玉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块。
就这么熨烫在耳垂上,让我的头垂得低低地。
毕竟那染色的耳环,在这层台累榭的苏府中,属实是有点格格不入。
「小姐们,夫人有请。」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为什么在场的人加上我一共有 18 人,只能将头垂得更低,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屋内那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面容看上去约莫 40 岁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祖母,反倒养得比阿娘还要年轻许多,穿着打扮上,是我想象中贵女的全部模样。
仅晃了一眼,我竟有些看得呆滞住了。
这就是我的祖母吗?
可我还未来得及多看几眼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了一道十分尖锐的声音。
「凡戴碧玉者,死!」
祖母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嬷嬷此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大砍刀。
立马朝着还在发呆的姐妹身上砍去。
左边那穿黄色衫子姐妹的手腕被大砍刀一刀砍下,那价值不菲的碧玉手镯就这么随着力道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而那头上戴满了珠钗的姐妹,头从脖子上掉下来的时候,脖颈处迸射出的鲜血溅了我满脸。
人都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没了气。
一切变化得太快,快到我根本没有时间发出惊恐的吼叫。
那一刀接着一刀砍下去的时候,大砍刀的速度快出了残影。
这很明显不是这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应该有的力气。
但地上的一堆堆肉糜,无不在诉说着,这些都是事实。
鼻息周围瞬间弥漫上了一股子难闻的血腥味。
地面上堆放着的那些「姑娘」此时和家里包饺子的肉馅一般。
就连我的脸上,好似也被溅射到了许多软软腻腻的东西。
此时站在屋子内的,加上我,竟只有 3 个人了。
腿有些软,但我却跌坐不下去。
因为脚下……全都是她们……
-3-
屋内高坐着的祖母,此时仿佛化身为地狱的无常,是吃人的恶鬼。
她在看向地上那一堆肉糜的时候,眼神冷冷地,声音也带着嘲弄的意味:
「老身最是讨厌自作聪明的小女娘,那碧玉,也是你们能戴的玩意儿?」
和老夫人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还有那陌生又带着邪魅的男音:
【这些人怎么这般不聪明,明明我说的是避玉者生啊。
【桀桀桀……】
碧玉……
避玉……
在我又好好听了一遍那陌生声音说的话时。
忽然才明白。
碧玉,竟然是避玉的意思。
避玉者生……那戴玉者,就是死啊……
耳垂上那染色的碧玉,此时正火辣辣地贴在耳后,连带着已经凉下来的鲜血一起。
慢慢悠悠地,烧灼着我那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脏。
我也未曾预料到,这染了色的碧玉耳环,竟会在无意间,救了我一命。
-4-
「可惜了,我好端端的 18 个大孙女,此时就只剩下 3 个了。
「你们 3 个,上前来,让老身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女们。」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祖母这话十分瘆人,就连我的后背都不禁传来了一阵凉意。
脚下是那些姐妹,要是让我就这么踩上去……
我这心里,实在是胆小得紧。
但如果不去……就是不守规矩。
毕竟刚才嬷嬷给我说了,切不可失了规矩。
我滚动了一下喉咙,正欲迈步上前的时候。
耳边又出现了那陌生的声音。
【老夫人爱碧玉,避玉者生。】
这一次,在声音出现的第一时间,我便屏住了呼吸,仔仔细细地辨认这话中的意思。
这人在咬「碧玉」和「避玉」二字的时候,语调说得十分模糊。
有了前车之鉴,此时我并不认为,碧玉就是避玉。
或许,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意思?
苏老夫人此时已经不耐烦了,声音又冷了几分。
「怎么?你们三个小女娘是听不懂老身说的话了吗?
「都让你们上前来了,何故还在原地站着不动?
「是要老身亲自来请你们吗?
「果然是在外面被找回来的,好生不懂规矩!」
苏老夫人说完后,还伸手在一旁的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直接将一旁身着一身粉色衣衫的姐妹吓得连连求饶。
「祖、祖母,孙女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孙女、孙女这就……」
那粉色衣衫的姐妹话还未说完。
身旁嬷嬷的大砍刀便再次落了下去。
惊叫声几乎是堵在了我的嗓子眼。
一个刚刚还在说话的大活人,此时竟和地面的肉糜混杂在了一起。
又是一样的死法,她脑袋落地的时候,嘴唇甚至还在一张一合地,一双眼睛就这么凝望着我。
我的腿立马就软了,直直地就想跌坐了下去。
却被祖母的声音硬生生拦住了。
「还有两个人。
「你们,确定不上前来吗?」
屋子内很安静,我连另一个姐妹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心跳处的跳动更是如鼓雷,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在我的神经上。
另一姐妹见状,抢在我的前面,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一堆肉糜上。
一边挪动膝盖,一边往祖母的方向移动去。
「祖母……」
可换来的却是祖母嘴里的一声冷嗤:「呵,聒噪。」
嬷嬷手起刀落间,又朝着那姐妹砍了下去。
只有我了。
我对着祖母的视线的时候。
额头上渗出了豆子般大的汗珠,膝盖也彻底软了。
直直跪在了一堆肉糜上。
大脑神经不断牵动着我的思绪。
碧玉、避玉……
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又是什么情况?
-5-
避玉者生。
那二人身上并没有戴碧玉,为什么她们也死了?
那陌生的声音,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抬起头来,让老身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女。」
在我抬头的时候,面前的祖母不再是我刚才看见一副贵妇人的模样。
而是变成了一个面容苍老,脸上皱纹褶子已经快耷拉到地上的老妇人。
尖嘴猴腮,神情十分可怖。
我的惊叫声几乎快要溢出我的嗓子眼,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身旁嬷嬷手中的大砍刀似乎也动了一下。
下一个就是我了吗?
「你这小女娘,和你说话呢,你是哑巴吗?
「动也不带动的,好生没有规矩!」
那高位上的祖母,身上的褶子越来越长,似乎在逐渐吞噬着地上的一堆肉糜。
我的膝盖、大腿、连带着手和整个身子都在不断颤抖。
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直接朝着祖母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下,脑门都和地上的肉糜紧紧黏合在了一起。
恐惧和恶心席卷过了我的全身。
我就这么跪着,一直磕。
磕到那地面上的肉糜再次被我砸碎得稀巴烂的时候,我才听见祖母的嘴里嗤笑出了满意的一声。
「行了,也算是个懂规矩的,退下吧。」
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周围哪里还有 17 个姐妹?
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渍,就连高坐在椅子上的祖母,此时也恢复成了那贵妇人的模样。
我身上也没了血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
只是祖母将目光一直落在了我耳垂上的那染色碧玉上。
眼角笑意盈盈地,乍一看,似乎还带着怜爱的神情。
刚才的一切都好似一场幻境。
可我仍然不敢开口说话。
陈嬷嬷此时却极有眼力见般地,将我带走了。
-6-
规矩……
我回到房间,脑海中一直浮现刚才在老夫人屋内的场面。
反复思考着,那规矩,究竟是什么?
陌生声音第二次说的那「老夫人爱碧玉,避玉者生」。
碧玉、避玉……
实则,还有一层闭语的意思吧。
在我前面的两个姐妹,都是在开口说话的时候,便被杀掉了。
而陈嬷嬷也说过规矩。
难不成,在祖母屋内闭语就是那所谓的规矩?
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这苏府内的事情,太不一般了,四处都透露着古怪。
笼罩在我周围的苏府就像是一个黑暗的旋涡。
一个行差踏错,说不定自己便落入进去。
而代价,则是死亡。
「四小姐,柳姨娘来了。」
大丫鬟春景的开口,则是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柳姨娘?
陈嬷嬷说过,我是苏府正房所出,我刚从祖母院子里回来,还未来得及拜见父亲和母亲,这柳姨娘又是哪门子神仙?
柳姨娘进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子。
刚才我也问过春景,这柳姨娘是我父亲的第三个妾室,名唤柳含烟,孕有一子二女,算得上是非常得父亲喜爱了。
生得一副精致好看的模样,瓜子脸,杏仁眼,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风情万种四字,便是我对柳姨娘的第一印象。
「月瑶啊,我苦命的瑶儿啊,你真是受苦了啊……」
柳姨娘在看见我的时候,手上便是一松,那食盒便脆生生地落到了地上。
眼角立马便流出了几滴泪。
「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好孩子,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啊……」
这柳含烟一见我就哭,那模样,好似她才是我的生身母亲似的。
「柳姨娘。」
我小声地唤着柳含烟的名字,想让她别哭了,我这心里还惊魂未定,被她这么一哭,我这脑子便越发迷糊了。
「都是姨娘不好,姨娘只是太思念你了,我还带了你幼时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她说完后,便朝着地上看去。
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桂花糕,有的只是这地上的一团碎渣。
「都是姨娘不好啊,怎的这般粗心,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啊……」
她说完便要伸手去拾起来。
我皱着眉,看着她的动作,虽说不上哪里奇怪,但这人给我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可她……明明是笑着说话的啊。
-7-
二丫鬟冬景倒是来得很快,在柳含烟蹲在地上扒拉桂花碎的时候就连忙阻止了她。
「四小姐,夫人派人来请咱们了。」
冬景说完后,还朝着柳含烟瞪了一眼。
我还没有去拜见过母亲,这做姨娘的就来了,情况确实是有些不对的。
柳含烟赶紧开口:
「都怪我,都怪我,都是姨娘太思念我们瑶儿了,自小你就是和我最亲的,现下你那母亲说不定待会儿又要责罚你了。
「瑶儿别怕,姨娘会护着你的,你的两个妹妹和弟弟也都会护着你的。」
柳含烟说完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去。
明明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她拉我手的时候,力度却十分大。
此时的耳边再次出现了那陌生的声音。
【是面慈心善的菩萨还是吃人的恶鬼呢?】
又出现了!
虽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意欲何为,但此时能肯定的是,这声音的出现就是一种提示。
提示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面慈心善的菩萨。
吃人的恶鬼?
我看着柳含烟拉着我的手,步履匆匆的模样。
这菩萨,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8-
我的母亲名唤林芷兰,生得一副极好的面容。
只是此时的她,和祖母一样,端坐在屋内高座上。
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冷冰冰地,那眼神不似在看多年未见的女儿。
反倒像是,在看一件极为讨厌的东西物件。
特别是,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柳如烟拉着我衣袖的手上。
林芷兰的身后,有一尊菩萨像,那菩萨面容十分慈祥。
明明只是一幅画卷,却充满了神性。
我刚被柳如烟拉着进去,她便轻声开口:「苏月瑶,你可知错?」
林芷兰的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后背渗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那柳如烟见状,立马拉着我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夫人,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太思念四小姐了。
「是我不该带着她来见你,夫人,都是我的错。
「夫人,瑶儿才刚刚归家,你有什么怨气都冲着我来,不关瑶儿的事啊……」
柳如烟说完,便按着我的头,将我的头往地上死死按下去。
一个接着一个地磕着。
撞得我的脑子更加迷惑,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来人,给我掌嘴。
「不懂规矩的蠢奴。」
林芷兰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让我捕捉到了关键点,又是规矩,刚才在祖母屋子里便是触碰到了规矩,所以那些人才死了。
此时的柳如烟,眼神中闪烁着害怕,还一个劲儿地拉着我的衣袖,想要祈求我的帮忙。
嘴里连连求饶:
「夫人!
「都是我Ṫū⁻的错,夫人!
「你打我罚我,我都认,但你可千万不能惩罚月瑶啊!
「夫人!」
随着柳如烟一声声的认错声,那嬷嬷下手也越来越重,而我再次看向林芷兰的时候。
却发现,此时的林芷兰变了。
-9-
原本细腻光滑的皮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一块巨大的黑斑,看上去,可怖极了。
那黑斑上,皮肤皱皱巴巴的,还有凹凸不平的一个个黑点,和周围一片雪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身后菩萨的脸上,此时带着森冷的微笑,就连眼角也渗出了血泪。
就这么一瞬,我似乎知道了那陌生声音所说的「面慈心善的菩萨和吃人的恶鬼」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再犹豫,我站起身,朝着柳如烟走去。
接替了嬷嬷的位置,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柳如烟的脸上。
「女儿有错,错在嫡妾不分,着了柳如烟这一妾室的道。
「我乃是嫡出的小姐,岂容你一妾室指手画脚?
「竟还耍些心机手段来离间我和母亲,柳如烟,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但此时不试的话,估计此时我已经变成了死人。
但这一下要是赌对了,那我便是摸索清楚了这里的「规矩」。
柳如烟被我扇得晕了过去。
我收回手,转而看向林芷兰。
她此时脸上的黑斑不见了,又变成我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样子。
甚至嘴角还露出了和她身后菩萨像一样的微笑,充满了神性。
「苏月瑶,见过你祖母了?」
我听着林芷兰的话,此时直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回母亲的话,拜见过了。」
林芷兰语气轻飘飘地:
「能活着出来,倒是也不笨。
「明日你也去竞选摄政王妃。
「记住,面慈心善的不一定是菩萨,但杀人的,必定是恶鬼。」
她说完便招了招手,将我赶了出去。
在我走的时候,余光中还看见了那柳如烟被丢进了隔壁屋子。
我耳边听得清清楚楚,那屋子里,好像有狗的叫声。
而她刚才说的菩萨和恶鬼,不就是那陌生声音口中说的吗?
她也能听见?
抑或是,她也能听见?
面慈心善的不一定是菩萨,但杀人的必定是恶鬼。
要是我刚在林芷兰的院中和柳如烟一起跪下认错。
那此时我是否也和她一样被丢进了房间喂狗?
那柳姨娘看上去心善,实则却是要将我拉入无间地狱的恶鬼。
而杀人的,必定是恶鬼。
只是我那母亲对我来说,究竟是菩萨还是恶鬼?
若是菩萨,为何又会试探我?
若是恶鬼,又为何要提醒我?
一系列疑问在我的脑子里久久不能得到答案。
-10-
次日在去见摄政王的时候,我的身边有许多和我年岁相当的女子。
数了数,竟然一共有 23 个。
我们在院子中,并未见到摄政王。
来的,只是一个管事的嬷嬷。
一种不祥的预感,强烈笼罩在我心头。
那嬷嬷尖着嗓音开口。
「王妃位仅一个,王妃位,生者位。」
生者位,那就意味着,不是王妃的人,便要死掉吗?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此时我很难不怀疑,这苏府突然将我找回来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四姐姐。」
一位穿着粉衣的姑娘,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我身边。
她那双眼睛和柳如烟倒是颇为相似。
「四姐姐,我姨娘昨日去找你了,到现在都还没回去,四姐姐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柳如烟……想起那低吼着的狗叫声,昨日扇了巴掌的手传来一阵微微的麻意。
我微微往后退了退,和她离得远了些。
可她却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
「四姐姐,我排行第六,幼时,我经常追着你屁股后面玩儿呢,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是我啊,我是清音啊。」
那叫苏清音的女子,一直想往我身边靠近。
面上虽说是带着笑意,但这感觉和柳姨娘给我的感觉太像了。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陌生的声音和林芷兰的告诫。
面慈心善的不一定是菩萨。
苏清音很有可能和她姨娘一样,是恶鬼。
-11-
正当我在院中等得无聊的时候,那摄政王终于来了。
只不过他是被人抬在一顶软轿中,并不能看清长得是什么模样。
一旁的嬷嬷此时端了一个棋盘到院中来。
「今儿个王爷心情大好,欲和姑娘们下一局棋。
「现有一绿一白两色玉石棋子,任选一种作为自己的本命玉,破局者,胜。」
当我看见那绿色玉石棋子的时候,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那碧玉者生。
但究竟是避玉者生,还是碧玉则生呢?
苏清音此时蹭到了我身边。
「四姐姐,你也听见了那声音吧?」
我看着苏清音,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心里升起了一抹疑惑。
这苏清音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神情间和那柳姨娘说话的神态都别无二致。
「四姐姐,我没有恶意的。
「我还未去过祖母的院子,听说从她院子里没有活着出来的姑娘。
「四姐姐既然能从祖母的院子里出来,那一定是顶顶的聪明人,所以才想来问问四姐姐会怎么选罢了。」
苏清音说完后,眼眶还微微红了一瞬,那模样光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我见犹怜的程度。
但这人就算是装可怜,我也并不会继续搭理她。
毕竟柳姨娘便是一个恶鬼,她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她说的幼时的记忆,我全然不知晓。
第一个走出去选择那棋子的人是一位穿着蓝色衣衫的,头上戴着碧玉首饰。
她拿起的,是绿棋。
而下一人,拿起的是白棋。
绿棋和白棋在选择的时候,其实并无任何异常。
只是,巧就巧在。
这绿棋和白棋,皆只有 12 枚。
而我们这 24 个人,便被自动划分为了两个阵营。
我手上拿着的,便是绿棋。
苏清音紧紧跟在我身后,也拿起了那绿棋。
「四姐姐,这不同颜色的棋子,又有何不同吗?」
我看向苏清音,无视了她的疑问。
只是摩挲着手中的棋子,等待着那摄政王的下一步动作。
可是,等到 24 个人手中全部选好了棋子后,却听见那摄政王声音冷冷地开口:
「执白子者,死。」
那些手中拿着白色棋子的姑娘,此时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摄政王身旁太监模样的人,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细细的铁丝,套在人的脑袋上的时候用力一勒。
屎尿味、血腥味,此时弥漫了整个院子。
尖叫声在院子里响了个透彻。
我看着周围弥漫着的血雾,脑海中不停地在思索,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脑海中反复思索着那一句「碧玉者生」。
但,为什么在祖母院中的时候,便是避玉者生。
在摄政王这里又是碧玉者生。
还有那陌生的声音,为什么此时却没有出现。
-12-
【这么不聪明呢?
【祖母爱碧玉,碧玉者生。】
正当我思索着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出现了。
上一次那陌生声音出现的时候,是祖母院中的人死掉之后。
这一次出现,又是这院中的人死掉的时候。
难道,每一次死亡的时候,这声音都会出现?
我仔细思索着在林芷兰院中的场景。
在林芷兰院中的时候,那声音是提前出现的,提前出现的时候,便出现了一条新的规则。
但此时,Ťũ̂₊这声音出现的时候,却重复了他第一次说的话。
这也就是说,现在的规则没有变!
仍然是那句话!
但是为什么!
此时却是手执白棋的人死掉!
我心里反复念着那一句话:「祖母爱碧玉,避玉者生……」
是了!
那声音早就告诉我了!
是祖母爱碧玉!
所以在祖母院中的时候,是避玉者生!
那么此时!在这摄政王在场的院子中!
并没有祖母。
也就是说,在此时,是碧玉者生……
我看着手中的绿色棋子。
心脏处的惊恐跳动久久不能平复……
要是刚才,拿错了。
那么,此时死的人,便是我了。
-13-
院中人此时安静极了。
周围没有了尖叫声,剩下的,全是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一些胆小的,此时已经从两股间流出了淡黄色的液体。
还剩下 12 人。
此时的苏清音蹭到了我的身边,我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颤抖。
正当我感觉她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便听见摄政王的声音。
「来下棋吧。」
摄政王此时的声音阴恻恻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声音和我听见的那陌生声音很像。
原本那棋局上,是什么棋子都没有的。
但在摄政王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便有嬷嬷们开始在那棋局上摆放棋子。
我自小在乡野长大,自然是看不懂那棋局的。
甚至,我连棋局的规则都不曾知道。
更别说对弈和破局了。
此时,摆在我面前的,就像是一条死路,将我推向了死亡的悬崖点。
「半个时辰后,能破此棋局者,胜。」
摆棋的嬷嬷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就连摄政王,此时也坐着软轿离开了。
半个时辰……
此时在场的还有 12 人,要是其中有一人能看得懂这棋局,并且破了。
那倒是也能解了这一棋局。
只是……我看向了周围的人。
她们此时看向那棋局时,一个个地皆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而此时那苏清音又继续在我耳边说着:「四姐姐,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14-
我疑惑地看着苏清音,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老是要来问我ţṻ⁺那声音的事情。
而且,周围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何她总是要来找我搭话。
难不成,还真的是因为幼时的事情?
我对于自己幼时的事情都记得尚不清楚,更何况是比我还小一些的她?
此时我的耳边传来了絮絮叨叨的声音,无一不是在讨论着这该如何是好。
而苏清音却继续在我耳边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大。
一会儿问了问那棋局的事情。
一会儿又问那陌生声音的事情。
渐渐地,她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的其他人。
我逐渐被人包裹在了一个包围圈里。
「你就是新被找回来的四姐姐吧?」
「虽说生的是一副狐媚子的模样,但是摄政王是不可能会喜欢你一个乡野村妇的!」
「是啊是啊,你能看得懂那棋局吗?
「什么都不懂,还跑到这里来参加摄政王妃的竞选,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我听着这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说话,却没有触发闭语者生的规矩。
苏清音却开口了:
「你们不要说四姐姐了,四姐姐原本就是才被寻回来,从来不知道咱们府里的规矩。
「就算我们这里的姐妹都没有天选之人,这四姐姐也不一定就是那天选之人啊!
「她这才刚刚从祖母的院子里出来,这就参加竞选了。
「四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不要再逼着四姐姐了。」
苏清音说完后,还拿出了帕子,擦了擦不曾存在的泪水:
「你们有什么事,大可冲着我来。
「不要骂四姐姐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苏清音的表演,她有一句话说得确实没错。
我确实才进府中,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
她也是仗着我不懂规矩,这才能将矛盾点全部拉到了我的身上。
我只听见,周围的人此时对我的话锋方向转了:
「四姐姐!你竟能从祖母的院子里出来。」
「还有你竟然能听见那预言!」
说话的人,此时看向我的时候,双眼猩红,目眦欲裂。
仿佛我是什么地狱的恶鬼一般被人讨厌。
而我此时也听见了。
有人在偷偷说着:
「这人就是那天选之人?
「传闻天选之人,便是摄政王妃,我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久,竟然会败给一个乡野村妇?
「这人,留不得了。」
甚至还有人在偷偷商量着,该怎么才能将我杀掉。
眼看着已经有人从头上取下发钗准备朝我刺来了。
此时我也终于明白了。
面慈心善的,不一定是菩萨。
究竟是何ẗûⁱ意。
这苏清音和柳如烟一样,都是想要置我于死地之人。
她们知道我能听见声音。
但是苏清音却听不见。
所以她才会一直试探着问我,却不说她听见了什么。
如今她更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清除我这个天选之人, 便联合这里的人一起准备解决了我。
只是……
她们,真的能杀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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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目光看向了那棋局。
此时时间还剩下一炷香,这里的女子们, 脑子里全部都是如何才能嫁给摄政王。
从她们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我也知道了,成为摄政王妃似乎是她们从出生下来就有的执念。
为了这个执念她们可以选择去死。
眼看着已经有人将手中的发钗朝着我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 我冲向了那棋盘。
我只有一个人, 但是她们却有 11 个人。
甚至那苏清音在有人拿着发钗冲向我的时候。
嘴里还虚情假意地说了一句:「四姐姐!不!」
而此时的我, 已经来到了棋盘的旁边。
手伸向棋盘的时候,便有太监将铁丝套在了苏清音的脖子上。
随着苏清音脑袋着地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闭语者生。
在我们手执棋子的时候,那规矩便已经出现了。
碧玉者生,是存在的, 那么第二条,闭语者生,也一定ƭű̂⁹会存在。
至于为什么这些人能说话?
ţŭ̀ₒ那是因为观棋不语。
只有当执棋之人走到了棋盘旁边的时候, 这一条规矩才会生效。
而如何破局?
我将目光看向了那棋盘。
深呼吸间, 便抬手打掉。
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棋盘, 白子绿子混杂在一起, 就连棋盘都碎掉了。
耳边响起了那摄政王不紧不慢的声音:「破局者, 生。」
我听着那个生字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便脱了力。
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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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手中拿着细铁丝的太监又出现了。
嬷嬷口中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王妃位, 仅一人, 其余人,皆死!」
我站在摄政王的软轿前。
脑海中仍是疑问不断。
但此时,我已经摸索清楚了苏府的规矩。
她们需要的, 是一个王妃。
而我,恰好是她们口中的天选之人,至于为什么我会流落在外?
在进府的第一夜, 我便从春景和冬景的口中得知:
「夫人爱女如命。」
我其实也不明白。
但我自看见那柳如烟后,便知道了。
这苏府啊, 就是一个无间地狱。
柳如烟和苏清音面上是笑着的, 但背地里做的, 都是杀人的事件。
林芷兰爱女如命, 她并不想要我踏入这无间地狱。
昨日她对我的提醒,便是让我知道,人心难测。
若我不聪明, 心志不坚定。
那结局, 也和这院中所有倒下的女子一样,走向死亡。
至于天选之人?
我的确是, 所以苏府为了王妃之位, 才将我寻回。
只是这苏府啊, 并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那天选之人。
和我一同被寻回来的,还有 17 个人,她们都是这些人口中的天选之人。
不论那天从祖母院中出来的是谁, 都是那天选之人, 也都是,林芷兰的女儿。
摄政王的声音和那陌生的声音一般无二。
所以,自小听力胜于常人的人。
均是「天选之人」。
在祖母院中的那一句「碧玉者生」, 不过就是为了选出一个聪明人。
而此时我面前软轿中的摄政王,又真是摄政王吗?
这苏府,还真的是一个无间地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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