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主,在佛堂为亡母抄经时,太子忽然闯入。
他将我误认成宫女,紧搂着腰,耳鬓厮磨。
挣扎间,我挠伤了他的手臂。
「乖些,孤会给你名分。」
「我不是……」
「别动」
-1-
太子哥哥俯下身,喉结滚动带出难耐的喘息,声音嫣然百媚。
我吓得想逃,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挣脱不得。
薄肩轻颤,连带着背后的门扇也跟着抖动。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我害怕被人撞见,奋力去推。
挣扎间,挠伤了他的手臂,带出一声闷哼。
「乖些,孤会给你名分。」
「我不是……」
我怯生生地求饶,又被细细密密的吻堵了回来。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猛烈的攻势。
身子逐渐绵软,失了挣脱的气力。
-2-
趁着太子哥哥未醒,我慌忙拢好衣衫,颤颤巍巍起身开门。
丫鬟绿珠取完东西回来,望见里间靡乱,惊得说不出话来,忙不迭地过来扶我。
回房净身,绿珠望着我身上的红痕,没忍住泪。
「太子怎会如此对待殿下?」
太子哥哥待我很好,不似亲兄长却更胜亲兄长。
今日他是中了药,才会失去神智,将我错认才会。
欲解释,一开口便止不住泪。
「今天的事别同任何人说。」
「这几日咱们称病不出去,有人问起就说我偷吃了甜梨。」
我自小吃梨便会全身起疹,偏偏我还总是贪吃,为此没少被太子哥哥说嘴。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宫,便是太子哥哥来接的。
八岁那年,双亲为国战死。
皇后姑姑在病中时常顾恋,皇上亦怜我孤苦,将我收做养女。
进宫一年后,姑姑病逝,逝前将我托付给太子哥哥。
今夜的事,实在太过荒唐。
若是传扬出去,于皇家声誉有损,于我和他的兄妹情分有碍,反倒会被继后和栩王拿住把柄。
绿珠点头如捣蒜,细心帮我抹了药。
和衣而卧,睡意上涌。
恍惚间,门从外间被人推开,太子哥哥噙着笑撩开纱帐。
「小妹怎的也不叫醒孤,自己走了?」
他近前将我拦腰抱起,下巴埋在颈间轻嗅。
微热的气息点点灼在皮肤上,激得人心中不安。
「我不知道太子哥哥在说什么。」
「是吗?说谎,可是要被罚的。」
-3-
昏沉间,绿珠一声疾呼,将我从幻象拉出。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我惊吓睁开双眼,坐起时身子酸软不堪,方才将自己闷在被子里,额前沁了一脑门子的汗。
我……竟然做了这样的梦。
「阿虞」
是太子哥哥的声音。
昨日绿珠分明将佛堂四周都清了一遍,按理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怎么会来?
清隽身影悄然立于帷帐前,凤目半垂,眸中尽是担忧。
「孤听人说你病了,可有唤太医来瞧?」
眼看着他走近,我惊恐缩进被中。
「无事,休息几天就好。」
「胡闹!!上次的苦还没吃够?」
ƭű⁴太子哥哥说的,是我前不久贪玩落水的事。
敏茹郡主总说千鲤池的鱼,圆得像球。
我起了好奇,想捞一尾瞧瞧,一时脚滑跌了进去。
回来后,怕被太子哥哥责罚,才悄悄瞒了。
不想高烧几日不退,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
太子哥哥欲将我从被中揪出。
拉扯间没收住力道,指甲嵌入肌肤,带出他几不可闻的闷哼。
我红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去瞧。
太子哥哥的手臂上显出几道细长的血痕,血混着旧痂溢出。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无碍,昨夜被小猫挠伤的,已着人去寻了。」
被这话勾起昨夜糜乱记忆,脸愈发滚烫。
听说话的语气,他也极为懊恼,好像并未发觉昨晚的事与我有关。
「阿虞,说谎可不好。」
耳畔忽然响起和昨夜梦中并无二致的话语。
心跳停了一拍。
身上的被子也不知何时掉落。
内衫衣襟微微敞开,衣衫下的旖旎凌乱显将暴露。
我慌忙扯起被子遮掩。
太子哥哥坐近,手搭上腕间,将袖子徐徐往上推。
他想干什么!
他要确认什么?
是已经被发现了吗?
人心虚的时候,是不敢直视对方眼睛的。
他的指尖蹭过那片微红,激起痒意,我忍不住将手往回缩。
「别动」
太子哥哥回头示意绿珠将药膏递上来,用指腹沾了些许。
他抬手细致地沿着红韵转圈,药膏冰冰凉凉,压住了躁动的痒意。
凑得太近,灼热的鼻息激得我轻颤。
「现在知道不舒服了,贪嘴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后果。」
幸好昨晚事先吃下了甜梨,想来是新发的红疹遮住了欢愉后的痕迹。
许是我吃得太多,这次的红疹发得比以往更多,一眼望去红了一片。
太子哥哥眸色沉郁。
「阿虞殿里的人真是不中用。」
早前太子哥哥近前有位小内侍不小心打翻茶盏,那日他仅是皱了下眉,我便再没见过那位小内侍。
殿内的宫女闻言乌压压跪了一地,身子止不住地抖。
这原本是我自作主张,怎么好连累他们。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偷吃。」
他起身抬眸时,视线落在我红痕的脖颈处。
「这次怎的如此严重?」
还能是怎么回事。
我怕他继续追问,紧咬下唇,生生压出几滴泪来,装出一副被他训狠了的模样。
太子哥哥冷冽的眼神瞬间柔和。
谁又能知道,平日肃冷的太子殿下还有这样求饶的一面。
「好了,孤不说了。」
「孤只是担心,你受不住痒伸手去Ṭŭ̀ₑ挠,你这样爱美若是日后留疤,怕是又要伤心。」
我搂紧被子啜泣,太子哥哥伸手背上轻拍。
不知不觉,竟靠在枕上睡了。
醒来时,太子哥哥已然离开。
在被中闷了几个时辰,身上黏腻,醒来便唤绿珠备水。
我往帘后去时,觉出气味与往日不同。
心中诽腹。
「什么味道?」
绿珠伸手试了水温,抬头冲我微笑:
「太子殿下说您素来怕苦,不肯乖乖喝药。从这离开后,特意遣人从太医处拿了药包给公主泡澡。」
绿珠见我愣神,问:
「公主还在忧心被太子发觉吗?」
怎么能不忧心呢?
白日太子哥哥说,已经着人去寻了。
-4-
「前日里太子殿下好似临幸了一名宫女,许是伺候得好,太子身边的侍卫正寻人呢。」
「也不知是谁,竟有这样福气。」
「什么福气,人家那是有本事。」
我站在佛堂前廊下,听得心颤。
绿珠紧攥着我的手安抚。
「公主,莫慌。」
是了,要镇定。
歇了这些天,也没听说太子哥哥寻着什么线索。
迈步跨入佛堂,后殿传来太子哥哥的薄怒声。
他怎么在这儿?
走近细听。
「一群废物,人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太子哥哥竟然真的亲自过问此事?
脚尖微转,预备往回走。
太子哥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住了我。
「阿虞,怎么刚来就要走?」
他一身玄衣,衬得身形清癯修长。
眼神相撞。
我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经书。
太子哥哥目光下移,在经书上停了一瞬。
「既然病了,何不在房中休憩,抄经晚上几日也是省得的。」
「过几日便回宫了,再晚些怕赶不上。」
我生怕露怯。
说完,逃似的去了后殿。
绿珠推开朱窗,日光洒进。
我站在书案前写得认真,提笔退后,背撞进厚实的胸膛。
「这么久了,字还是无甚长进。叫舅母见了,该说做哥哥的没教好妹妹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我握笔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太子哥哥的手不由分说,覆了上来。
「来,孤教你。」
掌心温热,灼烧感自手背蔓延荡开,脖颈连带着耳尖渐渐染上红晕。
挨得太近。
太近。
近到,我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松香。
香气氤氲,将人裹挟其中,动弹不得。
那晚,松香也是这样在我身上横冲直撞。
不能再想。
也不能再近了。
兄妹欢好,已是有悖人伦。
如今人清醒着,又怎能逾矩?
我下意识抽身撤步,肩上一沉,他的左手搭在我肩头摩挲。
「躲什么?」
太子哥哥往前又近了几步,左手自肩头滑落撑在桌边,将我困于案几前的方寸之地。
他几乎贴在了我身上。
灼热的鼻息撒在颈间,衣料随着动作摩挲。
我的心绪彻底乱了。
他也察觉到我的分心。
「专心些」
他的声音淡淡,好似这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举动。
是了,哥哥教妹妹写字,本就是平常不过的事。
从前不也是如此。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同了?
我咬紧嘴唇,将自己从混乱的情绪中拉出。
太子哥哥握着我的手,笔尖游走,在纸面一字一顿。
他教得细致,我学得用心。
好半晌,他方才引入正题。
「身上的疹子,好全了吗?」
太子哥哥怎又忽然问起了这个?
我随口应了声。
「嗯」
太子哥哥却不信。
他手往上抬,顺势将我的衣袖撩起,手臂上细细密密的红全然未消。
「撒谎」
铁证如山,难以辩驳。
我紧急缩回的手,在太子哥哥的眼中却有了另一层含义。
「阿虞真是记仇,生气了,连句应付的话都懒得说同孤说。」
他看着我错愕的眼,神色无奈,从袖口拿出另一盒药膏。
「孤问了你近身的人,许是之前的药不顶用,前几日已ŧŭ̀₍让太医重新配了药,要记得时时涂。」
-5-
后殿门前,忽地听见一声通传。
太子哥哥准允后,内监近前呈上锦盒,盒中躺着一只绿珠耳坠。
「今早晨洒扫的宫女țŭ̀₅在门缝处拾得的,东西瞧着贵重,想着公主近日常在佛堂走动,便先来问问。」
绿珠见了也是一惊,忙慌上前。
太子哥哥先她一步拾起锦盒,点漆般的眸色沉了几分。
「是妹妹的吗?」
我心中擂鼓,强装镇定。
「丢了好几天,之前想戴,发觉凑不成对,原是落在这了。」
太子哥哥从锦盒中捻起耳坠。
珠子晃啊晃,如同我半悬着的心。
冷冽的目光,尽是试探。
「是吗?小妹人在后殿,耳坠怎么会ŧŭ₋落在这儿?」
「应是路过时不小心落下的。」
我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忐忑地摊开手。
耳坠连同太子哥哥的话语声一同重重坠下。
「阿虞,前日夜里也在这后殿抄经吗?」
心怦怦直跳。
绿珠适时接话。
「那日天气不好,公主同婢子先行回宫了。」
「这样啊,真是不巧。」
太子哥哥眼眸含笑,言语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索性他没再细问。
一切还在正轨,兄长也还是兄长。
我趁机缩回桌前。
「阿虞」
回过头。
太子哥哥目光灼灼,扫向我掌心的耳坠。
「可莫要再弄丢了。」
他走时,嘴角勾起一抹松散的笑。
我重新握笔抄经。
一来稳定心神。
二来,歇了好几日,耽搁了抄经,后日回宫需得更加勤勉才是。
几日后,听绿珠说太子哥哥寻人的势头减弱,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下了。
-6-
回宫当日,恰逢宫宴。
本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太子哥哥却说敏茹今日也会跟着长公主入宫。
从前在延光阁上学,我同她常常被夫子留堂,一来二去两人惺惺相惜成了好友。
前几日生病,敏茹还遣给我送了好些时兴玩意。
许久未见,她同我还是一样熟络。
「阿虞,这里。」
敏茹冲我挥手。
有她在,这样的场合,我总能心安。
「听说你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我主动挽过她的手,嗔怪道:
「既然挂心,怎的不亲自来瞧我,都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母亲总是将我拘在家中,她说我到了待嫁的年纪不让我四处惹事,要有个闺秀的样子。」
「先不说这个,今日宴会京中才俊都会来,据说状元郎岑垚惊才绝艳,传了这么久还亲眼未见过呢!」
敏茹说这话时,眼睛总盯着某一处放光。
岑垚!
名字好生耳熟。
我倾身顺着敏茹视线的方向去瞧,世间竟有白瓷一般温润的存在。
岑垚抬眸之际,我猛然偏头躲避,却同太子哥哥视线相撞。
羽睫下,熟悉的眸子凝满霜雪,示意我乖乖坐好。
我摆正身姿。
父皇慈爱的声音从殿上传来。
「阿虞,今日宫宴京都好儿郎俱在,你可有相中的郎君。」
实在是问得突然。
眼前这些人我实在不识,唯独对岑垚还有些印象,便稀里糊涂地回了句。
「状元郎生得好看。」
宴上的大臣忽然开始附和。
「陛下好眼力。」
「两人一般年纪,才子佳人可谓佳偶天成。」
我被这些没由来的话语逗红了脸,不知如何应对。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阿虞还小,倒也不急。」
太子哥哥的语气平淡,清隽面容看不出喜怒。
然而十九皇叔酒劲上头跟着附和:
「太子同虞年一道长大,舍不得妹妹亦是人之常情。只是公主已然及笄,总归是要嫁人,何不趁早替她选个好郎君托付终身。」
我紧张地望向太子哥哥,只见他眼眸含笑,定定地瞧着眼前的酒杯。
「不知十九皇叔什么时候成亲,孤倒是想喝喜酒了。」
十九皇叔还未反应过来,殿外有人帮腔。
「皇叔此话差矣,哪有小辈赶在长辈前头的。」
转头寻这声音的出处,看清来人,竟是敏茹的哥哥沈琰。
沈琰很早便去了边关历练,屡立战功,敏茹时常把他哥挂在嘴边夸耀。
许久未见,他变了许多,身姿更显威严了。
他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看敏茹的样子亦是十分震惊,想来她也不知情。
皇叔是出了名的风流,一颗心飘无定所,至今仍未娶妻成家。
这二人的话夹枪带棒直戳中皇叔的心窝,皇叔干笑了两声,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几番下来,众人也不敢再多说。
我闷声坐在席位上,再不敢到处乱瞟乱动。
-7-
隔日,敏茹怕我为着宴席上的事多思多想,特意带我出宫散心。
许久没出宫,按捺不住内心雀跃,掀开纱帘往外看。
阁楼上有姑娘拿着绣球,下面围了好ẗųₒ一群人。
我心中好奇,便问出了声。
「他们这是做什么?」
敏茹往外瞥了一眼,淡定道:
「姑娘把绣球抛给自己看中的男子,这便是姻缘天定,此后两人成婚生子、相伴一生。」
我艳羡地望着那处,愣愣地点了点头。
敏茹忽地转头看我。
「前日里我就想问你,既然岑垚那样的才子你都瞧不上,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
「是不是太子…」
我被这话吓得瞪圆了眼。
「开什么玩笑」
她凑近,做贼似的说了句。
「我是想说,是不是太子管你管得太严,导致你缺了这根筋?」
我被她这大喘气的话,吓得魂都差点没了。
「乱说」
马车停在延江边上,我拿着纸鸢下车,敏茹紧跟着追了下来。
江边风景绰约,自有春色。
谁知一时风疾,纸鸢断了线,被风扬走,吹到了河对岸。
我提起裙裾,过桥去追。
树下一人,白衣胜雪,眸色温软明亮。
岑垚?
他怎么在这儿?
岑垚颔首,笑意盈盈看着我。
我点点头,仰面往柳树上看,树梢的纸鸢不见了踪影。
偏巧他手上正拿着一个锦鲤纸鸢。
像是像?
可若不是,岂不是······
我犹豫要不要问,转身对上他清湛的双眸。
「纸鸢是臣方才在树下拾得的,可是公主的?」
「嗯」
「公主需得小心些拿,鱼尾处绢面破损,怕是要重新裱糊彩绘了。」
我凑上前细看,手触到纸鸢的一端。
岑垚忽地倾身近前,细心帮我指出。
岑垚的手尚未近前,余光瞥见熟悉的玄色身影立在桥头。
太子哥哥沉着声音唤我的名字。
眼神压迫锁在纸鸢上,岑垚忙松了手,向着太子躬身施礼。
「是我失礼了。」
-8-
太子哥哥漠然冲岑垚扫了眼,视线一转落到我身上。
「过来」
我忙跟岑垚和敏茹道别,跟着太子哥哥上了马车,虽有不舍,只得隔着纱帘同敏茹相约下次出游。
马车行进,车厢寂静一片。
狭仄的空间下,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寒光侵袭而来,似要将我裹挟吞没。
我不自觉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摩挲着手下的纸鸢,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
太子哥哥扫了眼我手中的纸鸢。
「破了,扔了吧。若喜欢,孤明日再送你一个新的。」
我回得随意。
「无事,重新裱糊一下就好。」
「太子哥哥今日怎么得闲出宫?」
他未回,手往纸鸢的裂面上探去。
我急忙拿起一角往后撤。
「小心」
太子哥哥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手中动作一滞,压抑着声音。
「这么宝贝?」
什么?
我有些懵。
清隽的面容骤然贴近,肩膀一沉
退无可退,头将要撞上车厢。
太子哥哥适时抬手托住我的后颈,将我往前带,指尖无意擦过耳廓,惊惶间,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阿虞何时同他相识?」
「不熟,只是凑巧遇见。」
我怯生生地抬头,话到嘴边成了娇软的求饶。
他松了力道,掌心捧住我的肩,动作轻柔,仿佛眼前捧着的是一件易碎的琉璃盏。
「阿虞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仰面盯着他。
太子哥哥手上用力将我朝他的方向拉近,眸色幽微。
「只是………不要说谎。」
那晚荒唐靡乱的梦境里,太子哥哥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脸嗖地一下滚烫。
车身停稳,绿珠在外头提醒。
「到了,公主。」
我趁机推开太子哥哥的手,匆忙逃下了车。
人走到玉芙殿,发觉纸鸢落在车上,扭头交代绿珠去取时,车驾已经走了。
本想着人去取,又怕太子哥哥不得闲,一来二去便耽搁了数日。
-10-
闲暇的日子里敏茹拿着新话本,来寻我。
她将书放好后,示意我凑近说话。
「岑垚好歹也是新科状元,不晓得得罪了谁,居然要被外放到边地去做知县。」
「那地方条件艰苦,他一介书生去了那里,日子怕是难过。」
岑垚那样和煦的人能得罪谁呢?
「刚看见你正要出门,打算去哪儿玩?」
「要去太子哥哥那里去取东西,你陪我一道去吗?」
敏茹忙摆手。
「我忽然还要去给皇祖母请安,怕是不能和你一道去了。」
明明我才是被太子哥哥从小拘着的那个,敏茹却比我还要怕他。
心中还在为岑垚的事疑惑,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书房门前。
护卫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向太子哥哥见了礼,他端坐桌前,执笔疾书。
抬眼瞧见,锦鲤纸鸢完好地挂在他身后的架子上,竟一丝裂痕也不见。
我小心取下,细细端详。
「裱糊后的彩绘居然比之前的还要精美。」
太子哥哥没有看我,自顾自放下笔,神情不郁。
「下次我遣人送过去便是,为着这物件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我语气讨好。
「太子哥哥公事繁多,还念着我这样一桩小事,妹妹自然要亲自道谢啊!」
见他神色稍愉,我摩挲着纸鸢继续试探。
「听说岑垚要被外放到蛮荒之地去做官了。」
「我见过他两次,他看着文弱,那地方终究不比京中,他怕是……」
我的话被太子哥哥生冷的声音切断。
「阿虞不是同他不熟吗?」
他步步逼近。
「阿虞知晓他犯了何罪,就敢替他求情?我竟不知道你与他有这样的交情?」
我被哥哥的话噎住,转念想起那日温软明亮的双眸,还是鼓足勇气开口。
「岑垚看着性子温和,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这件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误会?」
太子哥哥的话音拖得很长。
「阿虞怎就笃定是误会?你很了解他吗?」
从前太子哥哥最是体恤人了,今日在岑垚的事上怎的如此不依不饶。
「幼时一道玩过几回也能称得上了解吗?我们阿虞可真是念旧,居然还惦念幼时议亲的情分?」
幼时父亲尚未守边,两家主母交好,不过是些玩笑话,做不得真。
为何太子哥哥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如果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他,那么……
想到这里,后背不由得生出一丝冷汗。
那么……那晚的事他是知道……还是说太子哥哥只是在玩逗狸猫的把戏。
太子哥哥漆眸淬雪,将视线定在我因沉思而凝滞的神情上。
「阿虞还没想好说辞吗?若是从前孤冤枉了你,早就忍不住为自己开解了,看来这回是真被孤说中了。」
「定亲的事本就是玩笑话,哪有什么情谊,我不过是……」
「不过什么?阿虞你细看看手上的纸鸢可还是先前那尾?连我换了你的喜爱之物都不能分辨,还胆敢为不熟识的人求情?」
说着,太子哥哥拽住我的手腕,随手扫落我手上拿着的纸鸢,将我往他的怀里带。
我吓得转身想走。
肩上一沉,太子哥哥两手搭在椅子两侧,身躯压近,面容也渐渐清晰,可以窥见Ṭűⁿ凤眸涌动着强势的侵略,整个人就这样被他牢牢圈坐在椅子上。
「走?走去哪儿?」
他按住我挣扎乱颤的肩,眼神扫过我的头顶、脸颊,最后将视线停在唇瓣上。
「那日同岑垚可以靠得那样近,同孤为何不行?」
那天的情况分明与现在不同,这如何比得。
我深觉委屈紧咬着唇,默不作声。
门外响起一道清润的声音。
「岑垚,求见太子殿下。」
岑垚怎会来?
这般场景若是被人撞见……
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被眼前人及时捕捉,太子哥哥掀眸朝门外撇去,眼神凛冽似刀。
「阿虞怕他误会?」
我轻微地点了点头,太子哥哥的面色随着我的动作沉了下来。
「那就让他误会。」
下一秒,他的唇覆了上来,霸道又凶狠,让人措手不及。
我偏头想躲,他用手托住后颈,撬开了我的唇。
「殿下?」
岑垚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吓得向后仰倒,他的手攀上腰侧,指尖发力固住我摇晃的身姿,手肘后撤,无意碰翻了桌上的砚台,发出清脆的响声。
墨汁淋洒四溢,氤氲出松香旖旎。
「坐好」
异响引起了门外众人的警觉,偏偏谁也不敢出声发问。
我难耐地压抑喉间欲将泄出的低吟,眼神不经意往门外瞥了一眼,动作便被察觉。
「阿虞总是朝门外看,孤让人将门窗打开,好不好?」
他有意无意地啃咬,逼得我不得不对上他染欲的双眸。
护卫劝解道:
「您明日再来,殿下事忙,今日怕是难得空暇。」
错乱的喘息声同殿外树丛的蝉声共颤。
门外再没了动静。
我不管不顾用力一推,身体迅速弹起,防备地向后退。
「太子哥哥……这是做什么……」
他凑近,手搭在腕间向下摩挲叩开掌心,继而十指相扣。
「做什么?孤想做什么,阿虞难道还看不明白?」
「我心悦你」
我是圣上钦赐封号的公主,他是太子,我们怎么可以。
「太子哥哥————不顾礼法了吗?」
他的声音冷了几个度,手上力度加重。
「别这么叫我。我同你本来也不是亲兄妹。」
这样疯魔的话竟是从一贯端方有礼的太子口中说出。
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门外护卫的声音再次响起。
「殿下,圣上身边的黄公公来了。」
太子哥哥不舍地放开手,轻哄。
「孤去去就来,阿虞可不要乱跑,乖乖等着我回来。」
-11-
我跑了。
我才不要听话。
敏茹请安回来,撞见我双眼泛红忍不住发问:
「怎么哭得这样可怜?太子表哥训斥你了?不过话说回来太子表哥心疼你,又怎么可能……」
才说完敏茹当即摇头,否决这个荒谬的想法。
见我低垂着头没否认,她的脸上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啊?怎么回事?」
「敏茹我想去长公主府住一段时间。」
她慌忙摆手。
「上次你不小心跌进千鲤池,太子表哥登门问罪害得我被母亲禁足了好几日,我怎么敢把你拐回去。」
「就说是姑姑想我了,太子哥哥必然不好说什么的。」
敏茹很为难,但终究被拗过我的痴缠。
晚上回想起今日白天的事,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是我第一次从清醒着的太子哥哥的目光中感受到情欲。
可他是太子,是我相依为命的哥哥。
当年我才入宫,因想念父母常常哭嘴,其余皇子、公主见我势弱,常以捉弄我为乐。
偏我性子软不想拿这些事去烦扰养病的姑姑,他们便愈加过分。
有日下雨,栩王和六姐姐将我诓到废弃的宫殿,紧锁了门。
雷声轰鸣,外面的树晃的沙沙作响,我吓得快疯了。
是太子哥哥一脚踹开了殿门,温声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
后来那些人不知怎的,态度依旧冷淡,但都不敢与我为难。
宫里的日子古井无波,没有玩笑、没有对话,更没有朋友,无趣得很。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儿。
不过想到太子哥哥在这儿,便觉得宫里也没那么差。
后来敏茹进宫,我在这宫里才有了能说知心话的人。
姑姑病逝那晚,他紧攥住我的手,双眼透红。
「阿虞会一直陪着孤的,对吧?」
我懂他的无措,我也是没了母亲的孩子,于是张开手坚定地回握。
「嗯,阿虞会永远陪着哥哥。」
可……
那日十九皇叔的话也算点醒了我,人长大后总是要经历离别的,我和太子哥哥日后也会各自嫁娶。
谁又能真的陪谁一辈子。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所到之处,宫人俯伏跪拜,而我只是一个孤女,靠着父亲的战功和姑母的怜爱得以获封。
礼法不容。
身份是我和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木门被从外面推开的同时发出呜咽的低吟,廊灯下太子哥哥的影子被拉长。
我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快,猛地坐直身子,却被他死死盯住。
「阿虞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到姑姑这儿来,连一句话也不给孤留,真是一点也不乖。」
我以为他会质问。
会生气。
然而他如往常一般温声细语。
「穿衣,跟孤回家。」
见我没有动作。
他走到衣桁前,掌心收拢衣衫,视线越过横木直勾勾望向我。
「不想动?那孤亲自替你更衣好了。」
「我不要回去,我想在这里。」
手紧紧攥着被子,以示抗议。
太子哥哥眉宇间闪过不耐,然而也只是一瞬。
「阿虞从前可是很听话的?这次为了一个外人竟要同孤生分了吗?」
他说的外人,难道是岑垚?
太子哥哥怎么会这样想?
「不为着谁,只是我自己不想回去。」
我不解地看向他,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他捏着衣服的指节发白,眸底含霜,在我身前坐下的一瞬,嘴角扯出笑容,如同幼时哄我那般。
「乖,跟孤回去,阿虞今后想要什么孤都应你。」
「太子哥哥,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喝药怕苦,雨天怕打雷,需要哥哥时时哄着的孩子了。」
「是吗?
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往我的鼻子、眼睛、唇瓣描摹,喉头滚了滚,嘶哑着声音。
「是,我们阿虞长大了。」
我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我是先皇后的养女,太子哥哥是储君,日后各自嫁娶便是,众口铄金,我们注定了是不可能的。」
他眼底的冷意渐深。
「嫁人?阿虞想嫁人,那之前说要一直陪着孤的是谁?」
「我说的是作为妹妹的陪伴。」
太子哥哥攥住我的手,力道很重,如同溺水者攥住浮木。
「孤不缺妹妹。」
他冷着一张脸,挤出的却是ṭū́²哀求的语调。
「你不是答应了,会陪着我的吗?你明明答应过的……」
「我后悔了,追悔莫及。」
狠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看着太子哥哥脸上的笑意僵住,心底生出了悔意。
他松了手中的力道,望着我。
「即使那天晚上我们……,阿虞宁肯躲着我,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应对?难道在阿虞心中,孤是什么都不敢承担的混账吗?」
「孤本来也是混账,不然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惹你厌恶,阿虞现在很讨厌我吧。」
他竟是这样想的。
太子哥哥站直身子,将袖中的匕首递送到掌心,另一只手却搭在我的手腕处引着我将匕首抵向他的心口。
「刺进去」
为何事态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一点也不讨厌他。
我怎么会讨厌他呢。
我很害怕,怕真的伤到他,手颤得厉害,都要拿不稳刀了。
「别怕,再用些力气。」
太子哥哥执拗地扶住我的手,往前带,一寸一寸压近,直到刀尖破开锦衣。
我用尽力气抵抗,挣扎间刀锋偏向,一抹血色在小臂绽开。
「阿虞是不舍得吗?我们阿虞还是太心软了,若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无论是谁都要使尽全力。」
殷红随着他的步子一点一滴溅在地面,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我才没忍住哭出声来。
-12-
一连数日,太子哥哥再没来找我,也没说要接我回去。
这日午后,我同敏茹在园中嬉笑,碰巧撞见沈琰,他面色凝重地看向我。
「圣上要为太子选妃了。」
敏茹凑上前打听。
「真的吗?真的吗?」
「后日皇后邀各宫娘娘和京中贵女一道去九汐台赏花,赏花不过是个由头。」
「那我也去凑凑热闹,阿虞你去不去。」
我本不该去的,却没由来地点了点头。
宴席上,敏茹老远瞧见裴尚书家的嫡女,便忍不住白眼。
「哼——丢人现眼。」
裴清怡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六姐姐和栩王的亲表姐,人生得貌美却十分不好亲近。
从前玩闹时帮着六姐姐他们诬陷敏茹推人入水,害得敏茹被长公主罚了一通,两人从此便不对付。
我心不在焉地应着她的话,眼神落在那些贵女身上。
她们有姣好的容貌,好的出身,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这里。
「太子殿下到——」
循着声音往门口望去,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太子哥哥右手手臂,落座时每一次抬手的动作都稍显滞涩,若不细看,倒也发觉不出异常。
他的手竟还未好全吗?
「无聊死了,本以为能来看看热闹,现下我看见裴清怡便浑身不舒服,赶紧走。」
手腕一紧,敏茹扯着我往边上走,转身之际同太子哥哥的目光短暂相触,又迅速断开。
真巧。
我也闷得慌。
敏茹拉着我往园中人少的一处散心,方才走出去没几步,便碰了晦气,撞见六姐姐和裴清怡在前头挡路。
六姐姐一贯看我不顺眼。
「阿虞妹妹既然病了,还出来乱走什么?要是将病气过给我们,岂不晦气。」
「岑垚定是怕父皇赐婚,像你这种灾星命犯亲缘,若不是为了躲你,也不会自请去边地。」
自请?
竟是自请吗?
既是自请,岑垚那日又为何会出现在东宫?
裴清怡眉毛一挑,话藏机锋继续挑拨。
「岑垚那样的才学分明能有更好的前程……只是……唉……可惜了。」
我瞪大眼睛装听不懂。
「六姐姐是喜欢岑垚吗?」
她的脸唰的红透,嘴却坚挺。
「你胡说什么?我同岑垚都不认识,只是为他鸣不平。」
「哦?六姐姐竟然如此心善?可裴岑两家是世仇,六姐姐和裴姑娘为岑垚鸣不平,皇后娘娘和裴相知道吗?若是知道,定会不高兴吧。」
看六姐姐吃瘪的样子,或许私底下已然被训斥过,现下被我说中更是气急。
敏茹白了六姐姐一眼,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
「晦气,阿虞我们走。」
六姐姐在后头气得跳脚,抓起身旁小丫鬟手中的荷包正想扔。
敏茹挡在我前头。
「今日是皇后设宴为太子选妃,太子表哥就在前面,六公主还是安分些好。」
心累。
昨日夜里想着要来赴宴,便怎么也说不着,方才纠缠一番,现下头疼得厉害。
我实在不愿再往人群中凑,同敏茹说了后想悄悄找间僻静的偏殿休憩。
才要近前。
殿内传出些不寻常的声响,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姐姐怎么现在才来,难不成你真想当李裕的太子妃?」
栩王?
「低声些,小心叫人听见?」
「今日这里不会有人来。姐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还不是赖沈敏茹和李虞年那两个贱人纠缠,不然我早就到了。」
裴清怡?
「李虞年平素唯唯诺诺哪里敢惹事,姐姐怕不是故意敷衍我吧。」
他们两个怎么会纠缠到一处。
门窗震动,女子娇软推搡。
「急什么。」
漆黑的夜因着黏腻的交谈变得湿热旖旎。
对话听得人耳干舌燥。
我预备离开,脚下忽然窜出一只黑猫踢倒了廊下的花瓶,惊动了隔壁神魂意动的二位。
「谁?」
我想走,却被人拽着,撞开了另一侧的殿门。
心还提着,腰间一紧被人拥了满怀。
他的声线低沉又克制。
「阿虞,这回可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太子哥——」
还未说完,便被他生生打断。
「别出声。」
他的呼吸深深浅浅拍打在颈侧,身子不由得发烫。
窗外人影在门外驻足停留,手将才覆上门扇。
门外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
「这黑漆漆的哪里有人,怕是看错了,我出来已经够久了,再不回去怕是要被人发觉。」
梁上的黑猫呜咽出声。
栩王收回了手,转身诱哄。
「姐姐怎么才来就要走,难不成你真想嫁给李裕?」
「殿下可真会同我说笑。」
栩王轻笑出声。
「漫京都谁不知道今日九汐台赏花不过是个由头,舅舅还眼巴巴地让姐姐来,本王现今真的很好奇,姐姐你说舅舅他到底站哪头?」
窗外栩王的影子往裴清怡的方向歪。
「姐姐今日打扮得格外漂亮啊,比起舅舅我更想知道姐姐你站谁?」
「我私心……希望你赢,你会赢吗?」
「那是自然」
栩王拥着裴清怡王往回走。
衣料的摩挲声、难耐的语句如潮水般透过墙壁清晰地拍打过来。
栩王想干什么?
听着他的话,我不自觉拧紧了眉。
太子哥哥的手掐着我的腰,他像是没有听见这些话,温声安抚:
「不必担心,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太子哥哥现下怎会在这?」
他的手掌抵在腰窝处,将我往怀里带。
「孤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了,孤心悦你,太子妃只会是你。还有今日选妃并不是我授意。」
他的手渐渐上移摩挲着耳后的肌肤,俯身,额头轻抵,好似在等我回应。
我快要溺毙在暧昧的氛围里,强撑着理智与清醒,慌忙推开,掌心却不小心摁在太子哥哥的小臂,带出压抑的闷哼。
「我……不是有意的。」
我学着太子哥哥这些年照顾我的方式,关怀道:「很疼吗?身上可带了药,我帮你上药。」
太子哥哥低垂着头,露出紧蹙的眉头,待我真的凑近探看,他突然抬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身躯贴近,下巴压在我的肩窝上轻蹭。
「疼得厉害,让孤靠会儿缓缓。」
言语间灼热的气息忽轻忽重撒在颈侧,生出微微痒意。
「好些了吗?要不还是先上药止疼。」
「不曾好,出来得急,药不曾带在身上。」
他将我抱得更紧。
「那怎么办,今日宴上我见你端茶都端不稳当,现下又伤了,还是早些回去唤太医来瞧瞧,免得日后留下病根。」
「孤还以为阿虞不会再同我说话了,原来你还是肯关心我的,对吗?」
「嗯……」
话说到一半,太子哥哥忽然停住,怎么也不肯说下半句。
「管它什么法子,只要有用不就成了。」
「嗯,这可是你说的。」
视线相触,捕捉到他眸底显露的狡黠。
太子哥哥的手自我耳后的肌肤滑到下颚,指尖用力轻轻抬起,唇齿相贴。
他牵引着我,欲望无限膨胀,一寸一寸点燃了感官。
最后冷静自持的人也乱了音调。
-13-
敏茹再见到我时,脸上止不住地担忧。
「说出去透透气,怎么去了这么久,害得我到处找你。」
她的视线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太子,亦是止不住震惊。
「太子表哥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怎的没见着你呀!」
太子哥哥没作声,给我递了个眼神。
我被看得心虚,脸上的红晕更深。
敏茹好奇地来回打量:
「阿虞你重新上妆了吗,唇色好漂亮哦。」
这……我该怎么回……
皇后身旁的宫女适时出现。
「太子殿下怎的在这儿,可教奴婢好找,娘娘唤您过去。」
太子哥哥旁若无人地牵起我的手,跟在婢女身后。
这又是在做什么?
被人瞧见怎么办我?
想挣脱却又被眼神警告。
敏茹倒是未察觉出异常,见着这情景十分愉悦。
「看样子阿虞已经同太子表哥和好啦!大好事呀,害得我提心吊胆好几天。」
「走走走,我们一起帮太子表哥掌掌眼,也不知道最终能定下哪家的姑娘。」
手指骤然被太子哥哥捏紧。
说这话的人分明是敏茹,提心吊胆的人却是我。
敏茹一个劲儿撺掇我看热闹。
不敢看。
敏茹实在是太跳脱,没说上几句,太子哥哥回眸睨了她一眼,只一眼,敏茹识趣地闭了嘴。
太子哥哥不管不顾地牵着我,到皇后近前。
他掌心的温度在腕间灼烧发烫,比之更炙热的是皇后的打量。
「本宫知太子事忙,可终归是你的终身大事,合该你自己上心些。」
「皇后娘娘说得是,只是近来敌国频频扰边,儿臣忧心国事,实在分不出心思。」
皇后闻言嘴角的笑意凝了片刻,又不着痕迹地掩了过去。
「本宫也是依着圣上旨意办事,圣上说需得合你心意,今日可有见着可心的?」
「儿臣未留意」
皇后未再追问,将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虞年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怎的还这般黏着皇兄?」
六姐姐也跟着小声附和了句:
「粘人精」
我垂下头下意识攥紧手帕,袖摆下太子哥哥轻轻摩挲手背安抚。
「阿虞自幼便同儿臣在一处,自然亲近些,栩王与六妹妹不也是如此么。」
皇后轻笑。
「亲疏有别,虞年如今也大了,总该要避嫌。」
「娘娘慎言!!阿虞是父皇亲封的公主,有何亲疏之分?」
皇后面不改色,按在案几上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剑拔弩张之际,太子哥哥眼神瞥向皇后身旁的裴清怡。
「这位姑娘看着倒是面生。」
「本宫哥哥的嫡长女,她性子温顺,与人为善同谁都合得来。」
皇后误以为太子相中了裴清怡,笑吟吟让她上前。
未等裴清怡开口,太子哥哥出声打趣,语气温和疏离。
「温顺?与人为善?方才在园中咄咄逼人时,可不是现下这副乖巧模样。」
园中?
他刀锋般的眼神扫得裴清怡颜面全无,六姐姐识趣避开眼神,太子哥哥似乎是不想轻轻放过。
「六妹妹觉得呢?」
聪明人一点就透。
皇后蹙眉睨了六姐姐一眼,转头又露出笑脸。
「女儿家偶尔拌嘴也没什么,说开了就好了。」
太子哥哥漫不经心将桌前的糖糕往我眼前推了推,只当是没听见皇后说话。
半晌才慢吞吞补了一句。
「舅舅是为大燕死的,怎么到了六妹妹嘴里竟变成了我们阿虞命犯亲缘,也不知这话是谁教给六妹妹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父皇知晓……」
六姐姐也仗义,睁大无辜的双眸撒娇,发出些矫揉造作的声响。
「母妃,还不是她们········」
没等六姐姐演完戏,敏茹忍不住插话。
「倒打一耙,你还觉得委屈了?你拿香囊砸人,说阿虞克夫克母的时候,我们阿虞不委屈吗?」
皇后话锋一转,笑吟吟望向我。
「枫禾不懂事,本宫知道虞年一向懂事,你就让着她些,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惯常喜欢把人高高架起,好叫人不好再计较。
「前些日子陛下对阿虞的婚事甚是关心,近日里本宫也会帮阿虞留意着,定帮你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说是关心,在我听来倒像威胁。
太子哥哥指尖轻点了下我的肩,拉着我往外走。
「这些规矩娘娘不如多教教六妹妹,兴许她以后说话就不会刻薄得让人生厌。」
「娘娘若是得闲,不如多操心六妹妹和栩王的婚事,至于阿虞的婚事,孤会看着办的。」
太子哥哥身量高,步子迈得大些,没一会儿走出老远,我都快跟不上了。
他忽然停住步子,宽慰我。
「方才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才不是灾星,孤也从不觉得你麻烦。」
「我已经骂回去了,不信你问敏茹,我们可没让她们讨着便宜。」
敏茹忙不迭地点头。
「对,要不是我害怕被关禁闭……早就……」
敏茹话还未说完,便被太子哥哥的眼神逼退。
他伸出手,极为不满地戳了戳我的额头。
「从小便是这样,遇着事从来不说。孤是你最亲的人,你的事孤都要知道。」
这些话我以前也常听。
一切好像都和从前一样,一切又好像不同了。
「走吧,送你出宫。」
太子哥哥的手再次搭上我的手腕,心中那抹抵触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的手可真暖和。
只是他不是一直盼着我回宫的吗?
怎么又要将我送出去?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嘴角微微上扬,安抚地摩挲着我的指尖。
「近日孤要北上巡边,这次回去很久,你一个人待着宫中孤始终不放心,孤会让沈琰将你和敏茹她们一起送去行郊别院,那里很安全。阿虞要听话不要四处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14-
十年前父母出征平叛时也说过等战事一了,就来接我回家。
太子哥哥这话听着让人十分不安
我尽力表现得平静,顺从地点了点头。
太子哥哥离京后仍旧会时常给我写信,在一封又一封书信中盼着归期,未能盼回归人,倒是等来了栩王逼宫的消息。
自这一日起,我再也未曾收到太子哥哥的书信。
我忽然想起那日栩王挑衅的话语,这不是偶然,怕是早有预谋。
回想起那日分别的话语,太子哥哥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吗?
一日又一日过去,祥和的小院日渐压抑,极少有人脸上挂着笑,听说栩王昨日在宫中大开杀戒,死得人太多,玉阶都被染成血色。
我静静凝视着紧闭院门。
记忆闪回。
那时候我正在家中嬉戏,院门叩开,老管家带回的是父母已故的消息。
今时今日我也只能空等。
真是厌倦了等待。
带着躁郁的心思入梦,梦中是数不清的乱箭,人命在这里宛若蝼蚁。
视线一转,太子哥哥躺在血泊之中,我哭着奔了过去,却怎么也扶不住他,绝望的、无助的情绪似海水淹没了我的感官。
泪水滴溜溜地往下落,糊满了整张脸。
意识朦胧,好像有人伸手帮我拭泪。
「阿虞」
他轻轻唤我,声音温柔得过分。
睁开眼,看清脸的瞬间,眼泪不争气地下落。
「好好的,怎么哭了?」
明明方才在梦里……所幸一切都是梦, 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前的人真切地张开怀抱,是真实的、温软的触感, 先前压在心头的不安在此刻尽数消散。
他抬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做噩梦了?」
「没事,只是想起之前对太子哥哥说的那些气话, 有些懊恼。」
「孤怎么会生你的气, 孤不舍得。」
方才梦中的真实感还未退却, 我奋力扑进眼前人的怀中, 头顶响起一道闷哼。
这么久过去, 从前那伤总该好了。
是又伤了吗?
梦中的情境……难不成是真的?
我嗅到自衣襟处散发的药香, 抬眸之际, 视线对上。
他温声安抚:
「一点皮外伤」
撒谎。
一点皮外伤,衣襟处怎的就浸开血色。
我捏了捏手心,又一滴泪坠下, 一颗又一颗往下掉。
太子哥哥瞬间没了法子, 实话实说。
「医师已经处理过了, 也说休养过后就会好。」
「真的?」
我不信,再次确认。
「真的, 若是不信, 待来日大婚,阿虞亲自来验。」
嘴里没个正形。
太子哥哥笑得宠溺,拥着我顺势往榻上躺。
「宫中的逆贼已经伏法, 剩下的事孤都交由岑垚处理。怕你着急, 匆匆赶来见你, 如今乏得很。」
我乖乖缩进他怀中,默不作声。
「嗯……」
翌日, 太子哥哥领着我进宫, 马车如同寻常一般行驶在宫门,玉阶上的血渍早已被冲刷干净。
我跟着太子哥哥走进了太极殿,殿内明黄色身影听到声响转头,那张脸苍老了许多。
父皇的眼神敏锐落在我们紧握缠绕的手指间。
「你们这是?」
「儿臣今日来向父皇讨个赏。」
「裕儿, 你可想好?就算朕不说什么,朝堂上那群老古板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无妨,他们的命都是儿子救下的, 若再要多嘴多舌,儿臣只会比他们更不好相与。」
父皇默然, 站了许久眼神在我和太子哥哥身前来回流转, 似是见到了故人一般怅惋。
我想他大概是想到自己和先皇后了吧!
我听爹爹说起过那些往事,在那些往事里父皇也会为了讨姑姑欢心, 费尽心思。
「准了」
适逢岑垚在门外求见。
他亲去贼窟,发觉栩王勾结边将,如今平叛有功新任都察院监察御史,正是得意时。
今日阳光正好,衬得岑垚愈发的意气风发。
太子哥哥在岑垚迈步进门的一瞬,倾身谢恩。
「谢父皇为儿臣与阿虞赐婚。」
岑垚俯身的动作微微滞住,然而也只是一瞬,便含笑道了句恭喜。
-15-
出了太极殿,跟在太子哥哥身后晃悠悠地走,抬眼瞧见宫道两旁满树的西府海棠。
「你我初见时,这树还未长成,如今也开得这样好。」
微风裹挟落花,旧时的记忆翻涌而来。
姑母最爱海棠。
花开时节, 我在树下荡秋千,姑母赏花, 太子哥哥在一旁念着我听不懂的书。
太子哥哥捏了捏我的手, 将我从回忆中拽出。
「大婚还早,阿虞有要求尽管提,孤着礼部去办。」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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