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和谢斯年结婚那天,他的小青梅失踪了。
只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身患绝症,打算出国等死。
因为这件事,婚礼被迫暂停。
谢斯年去了国外,找到对方后,却发现她口中的绝症,只是为了破坏婚礼,信口胡诌的谎言。
他很生气,说要从此和小青梅断绝关系。
大雨滂沱的夜晚,小青梅来到我们家楼下,等了整整一夜,他就这么原谅了对方。
可婚礼重新举办时,小青梅又哭又闹,甚至还割起了手腕。
谢斯年又打算再次暂停婚礼时。
我告诉他,我得了绝症,可能活不了太久。
谢斯年却说:「她小孩心性,用绝症当借口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东施效颦,这样真的很无聊!」
他不信我,还抛下我去陪小青梅,安抚她崩溃的情绪。
所以后来——
他在陪小青梅过生日的那个晚上,我一个人死在了医院。

-1-
重新举办婚礼那天,我精神不太好。
闺蜜许桃亲自给我化新娘妆。
她拿着手里的化妆品,在我脸上铺了厚厚一层粉,却还是掩盖不住我面上的憔悴。
「你脸色好苍白,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冲她摇摇头,只说是昨晚没睡好,精神倦懒罢了。
她「哦」了一声。
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又凑到我耳畔,悄声说:「七年爱情长跑,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昨天晚上肯定是激动得一宿没睡着吧?」
说罢,许桃又冲我挤了挤眼。
「我懂,都是过来人。」
我笑笑没说话。
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的闺蜜,我设想过无数次,却始终没法开口,将自己癌症晚期的事情告诉她。
怕她难过,也怕她哭,更怕这个傻丫头因此动了胎气。
好在婚礼即将开始。
许桃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婚礼殿堂,代替了我家人的身份,要把我亲手交给谢斯年。
「苏苏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许桃红着眼,明明最胆小的人,但却还是为了我撑腰。
闻言,谢斯年点了点头。
他牵着我的手,认真许诺:「放心,我不会辜负苏苏的,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我看着面前的谢斯年。
这个从大学初见时,我就动了心的男人。因此我十八岁开始,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嫁给他。
七年爱情长跑。
好在,现在终于要实现了。
我有点贪心,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所以推迟着没领结婚证,只是这个期待了好久的婚礼,我想实现。
所以我握紧了他的手,跟随着婚礼流程,说了永不辜负的誓言。
可就当交换戒指时——
谢斯年的小青梅,却突然冲了出来。

-2-
她手里握了把水果刀,红着眼看向谢斯年。
「斯年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盛姜姜委屈巴巴开口,在众人面前挥舞着水果刀,又落了泪。
「如果连你也不要我,那姜姜就去找爸妈,不碍你的眼!」
说罢,她举着水果刀,在手腕处划了一道很浅的伤口。
可连鲜血都没有流两滴。
盛姜姜疼得直皱眉,又一次开口:「好疼啊。不过如果斯年哥哥不要我,我可以忍住这份疼,划得再重一些。」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盛姜姜,我和谢斯年脸上同时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只是他眼里,比我多了一份紧张。
紧张到拿在手里的钻戒,也因为盛姜姜的举动,不由掉落在地。
盛姜姜低下头,像是发了狠,又一次将刀对准了手腕。
眼看她这般动作,谢斯年想也不想就冲过去,一把夺过盛姜姜手里的刀,压着声音就开始哄她。
「没说过不要你,你始终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姜姜乖,今天别闹了好不好?」
盛姜姜甩开他的手,又伸手指着站在台上的我。
「斯年哥哥,我不允许你和她结婚。小时候玩过家家,只有我才能扮演你的新娘,她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你结婚!」
说罢,她又伸手抹了抹泪,然后转身往外跑。
边跑还边说:「如果你今天一定要结婚,那我就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眼看她已离开了婚礼现场,谢斯年眼中不由得出现了一抹焦急。
他转身看向我。
无声的对视,已经隐隐泄露了他最终的决定。
我提着裙摆走下台,一步步来到他身边。
轻声提醒他:「谢斯年,她这是第二次闹婚礼现场了。就算她智力有点问题,可她一再这样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盛姜姜,有点傻,其实也不傻。
她能够正常生活,甚至还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周末也会和好朋友出去逛街吃东西,完全看不出有丝毫问题。
只有在面对谢斯年时,才会像个小孩,说着那些不合时宜的话。
谢斯年看着我,还是有些犹豫。
「可姜姜脑袋受过伤,她现在哭着跑出去,如果我不去找她的话,她指不定真的能做出什么事。」
说完,谢斯年叹了口气,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苏苏,我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一定会安抚好姜姜,然后早点回来完成婚礼。没有第三次,这次的婚礼一定会完成,好吗?」
说罢,他扯下胸前的新郎胸花,拔腿就想往外跑。
但我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胳膊。
我活不了太久,也问过医生,这个病没有治愈的可能。
想要苟延残喘——
得手术,得化疗,总之会很疼,还会变丑。
可我才二十五岁,不想变得太丑。
更不想临死前,留给谢斯年和许桃的回忆,是我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不像人。
我去医院拿药时,看过那些病人。
在病痛的折磨下,他们骨瘦如柴,没有头发,连牙齿都掉光了。
总之……很恐怖。
所以我选择放弃治疗,只想在临死前,完成最后这一个梦想。
可我时间不够了。
上一次,盛姜姜就已经搅黄了婚礼。
拖了将近三个月,好不容易重新举办婚礼。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我看着面前的谢斯年,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谢斯年,我得了绝症,就快要死了。和你结婚,是我十八岁时的梦想,至少完成这场婚礼你再离开,好吗?」
其实,我真挺怕他知道这件事后,会痛苦难过。
ṱũ̂₎
可唯独没想到,他会是那样的表情。
谢斯年听着我的话,起先一愣,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他,笑了?
谢斯年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看,又指了指婚礼大门口,语气带了些许不满,我还从他眼里看到了责备。
他说:「姜姜智力有问题,小孩心性。用绝症当借口闹脾气就算了,你都这么大人了,Ṱù₂还东施效颦,这样真的很无聊。」
东施效颦?
我愣了一瞬,嘴角却抑制不住地苦笑,原来他不信我。
谢斯年深吸一口气,先前眼里对我的愧疚,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不见。
他冲我摇摇头:「苏苏,别闹脾气。姜姜和你不一样,她现在是真的需要我。」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的那种。
0Ţú₄3
众目睽睽下,此刻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
除了悲伤,还有丢脸。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捏着裙摆正想着要不要逃离这里时,许桃却突然挺着大肚子冲了上来,她一把握住我的手,又给了我一个拥抱。
抱着我时,她凑在我耳边,很平静地问了一句:「来真的啊?」
我知道她在问什么。
也知道刚才她就在旁边,能够听到我说的话。
我点头,「嗯」了一声。
许桃没再开口,而是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到婚礼舞台上,捡起地上那枚戒指,代替了谢斯年的角色,替我戴上。
「谁规定结婚戒指,只能丈夫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也可以啊!」
她看着我,努力在笑,可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许桃又伸手抱了抱我。
「我知道,自从齐阿姨和齐叔叔去世后,你就很想再拥有一个家。所以你想要结婚,戴上这枚戒指,嫁给最爱的人。」
「我或许没办法帮你完成最后一个愿望,但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家人,我和屿舟,会把你当成最好的妹妹。这枚戒指,就是凭证,好吗?」
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4-
和谢斯年的初遇,和许桃也有关。
她高中时,就有了喜欢的人,两个人决定要一起考 A 大。
但许桃不是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的坏家伙。
所以她苦哈哈学习的同时,也不忘没收我的所有漫画书,ẗų¹拉着我一起奋笔疾书。
最后,我和许桃,还有许桃的林屿舟,一起上了 A 大。
开学第一天,我就撞见了谢斯年。
这个比我大一届的同系学长。
初见他时,他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衬衫,就坐在图书馆里,在阳光洒进的桌子上,低头看着书,温柔且安静。
喜欢一个人,其实没有什么理由。
就像在这一刻——
他符合我所有的审美,微风吹过,我就心动了。
所以我拉着同样迷路的许桃,指着面前的许斯年说:「我应该……是沦陷了。」
许桃是个小太阳,她支持我勇敢追求爱。
她和林屿舟两个人给我出了不少主意,总之就是各种打直球。
一贯淡漠清冷的许斯年,在我锲而不舍的追求下,真的对我动心了。
他向我告白那天,对我说:「苏苏,我很喜欢你身上的那股劲儿。这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期待。」
就这样,我们成了男女朋友。
谢斯年是个很好的人,他会在我伤心难过时,一直陪在我身边。也会在我考试没考好的时候。挤压着自己学习的时间,来帮我复盘。
我随口一句「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该去看一看这世界」。
他就拉着林屿舟,给我和许桃来了一场惊喜旅游,去了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置身于花海时,他低头吻我,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爱意。
他告诉我:「苏苏,喜欢你,是我最不后悔的事。」
如果故事țŭ₍只到这里,那么就像所有校园言情小说一样,终将迎来一个 happy ending。
读者满意,我也幸福。
但事实上,小说言情的结尾,未必代表着这个故事的结局。
而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谢斯年毕业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盛姜姜。
她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她一出现,就抱住了我的男朋友,欢欢喜喜开口:「斯年哥哥,恭喜你毕业!」
那时候,我才知道谢斯年有一个小青梅。
八岁那年,两个人在小区里玩游戏,盛姜姜不知何时爬到了树上,等到谢斯年反应过来后,盛姜姜就已经从树上摔了下来。
她脑袋磕在了石头上,送进医院后,在手术室里抢救了一天一夜。
她没死,却还是出了问题。
脑袋受了伤,智商比同龄人低,整天欢欢喜喜,像个小孩,尤其喜欢黏着谢斯年。
而谢斯年,也始终认为当年的事情有自己的责任。
所以对于这个小青梅,总是无限包容。
尤其盛姜姜的父母,为了给她找医生而不幸出车祸后,谢斯年对她的愧疚,直接攀到了顶峰。
大学四年,加上毕业后三年。
因为盛姜姜,我和谢斯年闹了不少矛盾。
起先,知道她的经历时,我也很心疼这个小姑娘。但她一见我就戒备,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还不允许我靠近谢斯年,甚至初见就狠狠咬了我一口。
总之,吵了不少架,谁也不待见谁。
但我能看出来,谢斯年对于这个小青梅,真的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爱我,我爱他。
所以很长以来一段时间,我都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有信心的。
直到——我们第一次举办婚礼。
婚礼还没开始,盛姜姜就失踪了。
她留下一封信,说自己得了绝症,然后还跑到了国外。
盛家除了盛姜姜,就只剩下年过六旬的盛奶奶,盛奶奶拄着拐杖,拿着信一路小跑来到酒店,只差没有给谢斯年跪下,求他找一找自己的孙女。
因为这个插曲,婚礼暂停,谢斯年去国外找她,找了足足几个月。
可笑的是——
在结婚之前,我就已经发觉自己得了绝症。
不领证,就想有个婚礼,完成十八岁自己所许下的心愿。
可惜,还是被打乱了。
但我知道盛奶奶对谢斯年好,从小就好,这个她唯一的孙女,是盛奶奶最后的寄托。
所以,我没闹,反而让他去找。
幸好,真的找到了。
可盛姜姜没有得绝症,这一切也不过是她随口胡诌,就只是为了破坏婚礼。
谢斯年很生气。
盛姜姜就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在我们楼下站了整整一夜,直到最后高烧晕倒,谢斯年又于心不忍,将人送去了医院,就这么原谅了她的任性。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举行婚礼。
盛姜姜又来闹了。
而谢斯年,却不肯相信我的话,又一次将我一个人抛在了婚礼现场。
我看着面前的许桃,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在找借口不让谢斯年离开?」
许桃红着眼眶,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
她告诉我:「因为我认识的齐苏苏,从来不会拿生死之事开玩笑。」
是啊,可谢斯年却不信我。

-5-
这场婚礼结束后,许桃就和林屿舟一起把我送去了医院。
本来就是强撑着身子参加婚礼。
这下子,算是卸掉了所有的精气神,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去医院的路上就一直在流鼻血。
躺在病床上时,看着不断努力逗我笑的许桃。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不管啊,说好要给她当干妈,我礼物还没收呢。」
我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
「放心啦,给她的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这可是我的干女儿,和亲生的没区别,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满满一屋子的礼物。
许桃却突然有些绷不住,捂着脸直接哭了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再坚持坚持。苏苏,我们说好老了以后要一起称霸广场的。」
站在一旁的林屿舟,眼眶也有些红。
他冲我笑:「到时候你们跳舞,我给你们拍照,怎么样?」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眼泪灌进了眼眶,连着喉咙也被堵住。
好难过啊。
对于谢斯年,我是心痛,然后失望,到现在的心灰意冷。
可对于面前这两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我,是舍不得。
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已经到了后期,再加上先前没有任何治疗手段,一日日恶化,早就到了强弩之末。
不过,看着他们俩哭成那个丑样子,我还是拼着一口气又多活了一个月。
而这一个月里,谢斯年始终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许桃破口大骂:「渣男,呸!贱人,呸!都呸呸呸!」
林屿舟在旁边护着她,毕竟都要生了,这样动气很容易导致羊水破裂。
结果,羊水真的破了。
许桃傻傻地看着地上,有些许水渍,她愣了一下后,连忙握住我的手。
她说:「你等我生个孩子,我很快就出来。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你的干闺女了。」
我点点头,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嘴里一股血腥味,让我甚至不敢开口。
直到医生把她带走。
许桃离开前,也不忘留下林屿舟:「你就在这里守着苏苏,她身体不好,我就生个孩子,很快就回来。」
目送许桃离开后,林屿舟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而我硬生生咽下了那口血,假装咳嗽捂着嘴,然后对他说:「你去产房外等țū₀着桃子,她一向怕疼,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的。」
他有些犹豫:「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强撑出一抹笑:「今天感觉身体还行,有些想睡觉,等我睡一觉醒来,你们就带着我的宝贝干闺女来见我,好吗?」
我是好朋友不假。
但,小桃子是他最爱的人。
所以在我说完后,他冲我点了点头,又嘱咐护士多来照看我,然后就朝着产房那边跑去。
目送他离开,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刚才叮当作响的手机。
我有盛姜姜的微信。
她刚给我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面,她正在过生日,谢斯年就坐在她身边,亲手给她戴上了皇冠。
她发来一行字,其实我眼神有些模糊,看不清。
隐隐约约,费了好大的力气分辨,她大概在说:【斯年哥哥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他是我的,你这个坏女人,别想抢走我的斯年哥哥。】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这张照片,照片里的谢斯年,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宠溺。
心口更难受了,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可我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动不了,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有些血又灌了回去,让我甚至都难以呼吸。
我闭上眼,感受着这难熬的窒息感。
大概真没时间了。
许桃在生孩子,林屿舟在等待,我不能给他们发消息,怕许桃分心,更怕她出事。
只能在手机里留了一段话给他们。
然后,我又给谢斯年打电话,想最后再说一句话,算是有始有终。
可惜,他没有接。
我又吐了血,鲜血慢慢回灌,我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看不清前路与方向,只能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还有无数焦急的脚步声。
同一时刻——
许桃终于生下了那个调皮的小闺女,和在产房外的林屿舟喜极而泣,躺在病床上由着护士推着,说要来我病房,让我看一看这干闺女。
而Ţù₂谢斯年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可我感觉到很疲惫。
眼睛像是有千斤重,我睁不开,然后……永远闭上了眼。

-6-
我死了,又好像没死。
灵魂飘荡在半空。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可现场太混乱,并没有人注意到。
我就飘在病房,看着不远处林屿舟抱着怀里的孩子,以及躺在病床的许桃,正由护士推过来。
许桃明明还很虚弱,苍白的脸看不见丝毫血色。
但还是兴奋地看向女儿。
「苏苏要是看见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林屿舟也点点头,抱着怀里的女儿,满眼温柔。
他们刚进入病房,许桃就喊了起来。
「苏苏,你干闺……」
「病人经抢救无效死亡,确定死亡时间是上午十点五十八分,通知病人家属……」
同一时间,对我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抢救的医生,宣布了我死亡。
许桃未曾说完的话,被医生打断。
「怎么……怎么可能?」
许桃瞪大了眼睛,豆大的眼珠直接砸在被褥上,死死抓着旁边护士的手,止不住摇头。
「刚才苏苏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突然没了。」
说话间,许桃声音里满是哭腔。
她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试图下床,但又被护士摁了回去。
「你才刚生产完,不能乱动!」
但许桃没听,还是用力扯开了被子,赤脚跑了下来,坐在床边看着我。
「笨蛋苏苏,你别睡啊?」
「不是说好要等等我,还要看一下你的好闺女吗?」
「她很可爱,七斤二两,肉嘟嘟的。」
「至少你先看一看她,看一看她……」
说到最后,许桃已经是泣不成声,抱着我尚未完全失去体温的尸体,痛哭不已。
我看着许桃哭泣的模样。
想要伸手抱她,可手指穿过她的身体,我根本无法触摸。
旁边的护士想要拉她。
但林屿舟冲护士摇了摇头,同样也红了眼眶,抱着女儿来到我床前。
「齐苏苏,你一点也不讲义气!」
听到这话的我。
有些难过,也有些心酸。
如果可以的话。
我也希望自己能讲义气些,至少撑到能亲眼看一看干闺女,碰一碰她,最好还能再抱一下。
可惜,我的确是食言了。
病房里,许桃哭泣和婴儿哭号的声音交织着,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专属的电话铃声,许桃自然知道那是谁。
她哭到不能自已,但在听到这铃声后,还是强忍着悲伤抹干了眼泪,替我接通了那电话。
「苏苏,你找我有什么事?姜姜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我这几天估计都要陪着她,你在哪?明天我先去找你,我有事要和你说……」
「苏苏死了。」
没等谢斯年把话说完,许桃突然出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后,很快传出来了一声轻笑。
「许桃,我都听见你孩子哭了。今天刚生的吗?恭喜啊。你应该在医院吧,苏苏应该也在医院,听你这语气,她应该还是在生气。明天我去找她,顺带给你的孩子包个红包,苏苏是这孩子的干妈,我自然是她干爸。」
「我的孩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许桃忍不住咆哮出声,她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
明明现在已经成了灵魂。
可还是感觉,手背刚才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
「谢斯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恨你。我说了,苏苏死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谢斯年语气有些不满:「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到底你们也只是朋友。我和苏苏以后才是一家人,你不要老是挑拨离间。还有,别一天到晚把死挂在嘴边,苏苏以前是个很大度的姑娘,我不想她跟着某人学坏。」
他刚说完,手机里又传来了盛姜姜的声音。
「哎呀,斯年哥哥,我手指被刀割出血了。」
「怎么回事……」
很快,我能感受到手机被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声音,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一个委屈巴巴哭着,一个有耐心哄着。
许桃像是听不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生气地将手机砸在床面上。
「谢斯年!」
手指在床上弹了一下,碰到了我的手指。
许桃愤怒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慌张,伴随着分外明显的歉意,紧紧握住我的手,止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苏苏,我碰疼你了吧?」
我冲她摇头:「都已经死啦,不会疼的。」
可惜她听不见。
许桃握着我的手,又继续说:
「笨蛋苏苏,你说说你,眼光怎么就这么差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
「遇到渣男,感情不顺就算了。」
唉,这话就不好听了。
「怎么就不能长命百岁?无灾无难呢?」
没事,你们替我长命百岁,无灾无难就好啦。
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捂脸痛哭。
我心里很难受,也想哭。
可我忘了。
一个已经被宣布了死亡的人,只剩下灵魂,是不会再有眼泪的。

-7-
第二天,谢斯年的确来了医院。
但并不是专门来找我。
盛姜姜不小心用刀割伤了手,伤口倒是不大,但她哭个不停。说什么也要跟着来医院检查一下,谢斯年顺着她,一直到做完各项检查,才恍然想起来医院的目的。
我的尸体暂时放在医院的停尸房。
许桃昨天才刚生下孩子,就因为我的离世痛哭一场,身体还在虚弱着。
见到谢斯年时,她抬手就将柜子上的玻璃杯砸了出去。
「你怎么还有脸来啊!」
谢斯年躲得很快,还不忘护着他身后的盛姜姜,看着许桃的目光,带着忍耐和不满。
「我知道你是苏苏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堪。」
「但这不代表着,我事事都会纵容你。」
说话间,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玻璃碴,转身牵着盛姜姜的手,温柔开口:「地上有很多玻璃碴子,你小心一点,别踩到伤了自己。」
盛姜姜乖巧点头,还不忘看许桃一眼。
明明是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女孩子,可偏偏在这一刻,我能看出她眼底的挑衅。
我就飘荡在半空里,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如果我还活着。
看见这一幕,我估计会很难受,心口也会痛,眼泪也会不争气地往下掉。
还好,我已经死了。
死去的人,不会难过,不会心痛,更不会掉眼泪。
但许桃会难过。
尤其是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在为我难过,猩红的眼死死盯着谢斯年,质问他:「苏苏都死了,你居然还带着这个女人过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死,也要给我添堵吗?
谢斯年皱着眉,语气不太好:「苏苏呢?」
「她死了!」
刚抱着孩子走进病房的林屿舟,很是平静地开口。
谢斯年愣了一下,脸上的不满之色更加明显。
「你们夫妻一唱一和,有意思吗?」
「齐苏苏不想见我?」
「那也没有必要用这个借口,她不是姜姜,用这种借口来骗我,很无聊的。」
许桃听着这话,直接被气笑了。
「是啊,她不是盛姜姜,学不会天天缠着别人的未婚夫,恶心!」
突然被 cue 到的盛姜姜,当即就红了眼,委屈到了极致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怜惜。
「斯年哥哥,许桃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如果因为我,让你们吵架,那肯定就是我的不对,我不想这样。」
「斯年哥哥,我还是走吧。」
说完,她哭着推开谢斯年,捂着脸直接朝外跑了出去。
「姜姜!」
谢斯年喊了她一声,可对方脚步未停。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看起来挺厚的样子。
「我今天来这里,一是给这孩子送红包。二……是我要去外省一个星期,姜姜性子太倔强,我说好陪她在外玩一周,等结束后,她就不闹了。你替我转告苏苏,一周后我就回来,保证会好好跟她完成婚礼的。」
说完,他直接往外跑去。
跟那天在婚礼现场,抛下我去找盛姜姜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许桃冷笑一声。
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门口,直接将红包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婚礼?去阴曹地府举行婚礼吗?」

-8-
我的葬礼,是林屿舟一手操办的。
许桃身子还很虚弱。
但在我下葬那天,她还是撑着身子来到了现场。哭到不能自已后,又一路跟去了墓地。
天气不太好,下了点小雨。
天边乌压压的黑云,让人心里喘不过气。
许桃打着伞,抱着怀里包裹得很严实的小饼干,半蹲在我坟墓前。
「想了很久,还是打算把你葬在这里。」
我和许桃的家乡,星城。
当年为了上 A 大,来了 A 市,这么多年都没离开。
现在,总算是回到了故乡。
「我和屿舟想了很久,你应该会更愿意回到星城。毕竟这里的回忆,都是好的。」
是啊,都是一些很甜蜜的回忆。
除了备战高考的痛苦外,大多数回忆都是快乐的,幸福的。
我想飘到许桃身边。
但想了想,自己现在这个状态。
用老人的话来说——
小孩子的眼睛能看见一些成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我不敢离许桃太近。
怕吓到小饼干,这个我很喜欢的干闺女。
许桃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不外乎是当年在星城,我们一起做过的那些傻事。
我就在旁边静静听着。
时不时点头,又或者附和两声,虽然她听不见。
可不知道为什么。
一阵风吹过,我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接着像是被拉进了深渊里。天旋地转后,等我再次睁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谢斯年和盛姜姜。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跟在许桃身边。
至于这两个人,我一直很努力ṭùₘ想要忘记,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虽然,他们看不见我。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来过,但我知道这是一个热门的旅游城市。
是我当初打算结婚后,和谢斯年度蜜月的地方,甚至还因此做了不少攻略,所以哪怕没来过,却还是很熟悉。
我看着面前的谢斯年,宠溺地护着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的盛姜姜。
两个人一起拍了许多大头贴,又吃了当地美食。
谢斯年还给她买了一束花,说是要给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
盛姜姜捧着花,满眼都是感动。
直接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谢斯年愣了一瞬,可到底还是选择纵容,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姜姜,不可以随便亲别的男生哦。」
盛姜姜点头:「我知道,但斯年哥哥例外。」
听着这话的谢斯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到底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们玩了整整一天。
盛姜姜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直拉着谢斯年,在这座城市里跑来跑去,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忘。
直到——
他们来到一家婚纱影楼前。
盛姜姜握着他的手,满眼期待:「斯年哥哥,我想拍婚纱照,你可以陪我吗?」
谢斯年眼里有些犹豫。
盛姜姜又继续说:「我都答应你了,等回去之后绝对不捣乱。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最后的小心愿,陪我拍一次婚纱照吗?」
「可是……婚纱照,只能跟最爱的人拍。」
谢斯年摇头。
可到底我们多年情侣,我知道他这是已经开始动摇的表现。
盛姜姜乘胜追击:「所以啊,我只跟斯年哥哥拍。哪怕斯年哥哥最爱的人不是我,我也只是想要留下这些照片,就这么点小心愿,哥哥也不能满足我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
而面前女孩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应当是有些灼热的。
所以谢斯年点了头。
「好,下不为例。」
就这样,我看着他们十指紧扣,欢欢喜喜走进了婚纱影楼。
他们试了一套又一套婚纱,选用了最高规格的套餐。
在盛姜姜的软磨硬泡下,谢斯年陪她玩了一场结婚的过家家游戏。
我看着那些花瓣散落,花瓣穿透我的身体,然后掉落在地,就如同我一样,没有人发现。
我看着台上的两人,突然觉得很讽刺。
而做完这一切的谢斯年,在目送盛姜姜去换衣服后,在草坪上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掏出手机,打开了和我的聊天界面。
聊天内容,还停留在一个月之前,是我们在商量婚礼最后的细节。
他眼里突然出现了一抹愧疚。
接着点开语音电话,但我的手机在许桃那里,而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房间里休息。
没人接听手机。
谢斯年又打了一遍,依旧无人接通。最后才放弃,选择给我发了一段语音。
他按一下录音键,说:「苏苏,等再过几天,我就回 A 市,这次不会再有人破坏我们的婚礼。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爱你,永远都爱你。」
听到这话,我却莫名想笑。
前一秒还跟别的女人拍婚纱照。
后一秒,大概是觉得良心难安,所以才给我发信息说爱我。
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情感帖子。
有人说——
如果一个男人,突然之间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对你表明爱意,突如其来的举动,十有八九是在外面做了亏心事,想要用这口头上的表白,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谢斯年,挺符合这段话的。
我伸手碰了碰心口。
还好,我现在不会难过,一点也不难过。

-9-
之后几天——
我尝试了各种办法,但始终都不能离开谢斯年太远。
没有办法。
我整天就如同游魂一般,哦,我本来就是游魂,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和盛姜姜去做那些曾经我在攻略上所写的所有事情。
每多看一秒,我就觉得从前的自己有多可悲。
始终觉得喜欢别人的前提,是信任。
所以我很信任谢斯年,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说家里有个妹妹,因为她而导致智力低下,所以心怀愧疚,才多了几分照拂。
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我信了他的话。
可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我面前。
毕竟没有哪家的兄妹,会一起去拍婚纱照,会住在酒店同一间房里,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
哪怕什么都没做,可抱在怀里哄睡的动作,就已经足够逾矩了。
好在,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谢斯年回到 A 市,许桃和林屿舟也从星城回来。
而刚回到 A 市的谢斯年,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可被通知许桃早已出院。他打我的电话没打通,又拨打了许桃的,依旧无人接听。
如果我猜得没错,小桃子肯定已经把他给拉黑了。
所以谢斯年又来了许桃家。
我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买的房子都隔得不远,而又因为我的关系,谢斯年也来过许桃家好多回。
谢斯年在保安那里混了个脸熟,轻而易举进了小区。
没等上楼。
就在一楼大厅遇见了许桃,以及抱着孩子的林屿舟。
他们应该是刚从星城回来,没想到会这么巧,恰好就在这里遇见。
「许桃,我给苏苏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有接。」
谢斯年举着手机,眼里带了一丝责备。
许桃冷笑一声:「她都死了,还怎么接你的电话?你倒是可以去阴曹地府亲自见她,怎么样?」
我的小桃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着我。
「许桃,你别太过分了!」
谢斯年依旧不相信我已经死了。
他皱着眉,努力按压着内心的不满,随即又将目光落在林屿舟身上。
「屿舟,你跟我说句实话,苏苏到底去哪儿了?」
林屿舟低头哄着怀里的娃,眼神冷冷的。
「桃子说了,可你不信,那问我干什么?」
「不是,是你们说得太荒谬了!」
谢斯年声音骤然拔高,吓得小饼干哇哇大哭起来。
我想哄,可是又不敢靠太近。
「谢斯年,我最后再说一遍。齐苏苏,那个死心眼的丫头,在你给盛姜姜过生日那天,就已经去世了。死在医院里,孤零零的,就连我……我也没有陪着她。」
说到最后,许桃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她这次坚强了些,没有在谢斯年面前掉眼泪,而是一把拽过他的手腕,把他往外拉。
谢斯年不解:「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不信吗?正好对面就是派出所,你可以去查一下,查一下齐苏苏这个名字,查一下……她是否还活着。」
我已经去世一个多星期,早就销户了。
谢斯年还是不信,甚至有些生气,大步朝外走。
「去就去,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些无聊的把戏,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我看着他们一路跑来了派出所。
谢斯年越想越生气:「你们女孩子,就喜欢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这句话,气得小桃子差点抡起了拳头。
要不是旁边有警察看着,她肯定不会控制自己,而是选择一拳砸下去。
我没有亲人了。
就连葬礼,也是两个最好的朋友替我办的。
所以在表明来意和身份后。
系统打开,我的信息一点点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谢斯年盯着电脑屏幕,边看边说:「我倒是想看看,等待会儿信息调出来,你们还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属于我的信息上,我是已去世的状态。

-10-
在此之前,他或许可以一直不相信。
可现在事实摆在他面前。
谢斯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信息,满眼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可能?」
许桃冷笑,从包里拿出来了一沓单子,直接拍在他脸上。
「苏苏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这里面的每一张单子,你都可以仔细看看。谢斯年,我之前一直都说苏苏眼瞎,其实我眼睛也挺瞎的,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子的贱人呢!」
说完,许桃大步往外走,林屿舟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我也跟着离开。
好在这次,没有莫名的禁锢,我终于可以离开谢斯年了。
可还没有走进小区。
谢斯年就追了过来,他一把拉住许桃的袖子,眼里带着巨大的恐慌和哀求。
「许桃,她在哪?墓碑在哪?在哪?」
许桃推开他,反手又甩了他一巴掌。
「谢斯年,像你这样的烂人,有什么资格知道她的墓碑在哪?」
我知道许桃的脾气。
她选择带着我的骨灰回星城,就是不愿意让谢斯年找到我,扰了我的清静。
谢斯年还在不断哀求。
「求你,求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好不好?」
「不好!」
许桃大吼一声,同样也红了眼眶。
「苏苏活着的时候,你整天和你那个妹妹纠缠不清。现在她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你和你那个好妹妹,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多好啊!」
说话间,天边电闪雷鸣。
许桃仰头看了一下天空:「这雷要是能劈死你就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

-11-
我跟着许桃看了天气预报。
最近一个月。
A 市的天气都不会太好,整日下雨会成为常态。
谢斯年不肯离开。
许桃就跟他说:「那你就在这小区里站着,等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我就告诉你苏苏在哪。」
大雨滂沱,谢斯年就站在小区广场上。
雨水冲刷在他身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打着伞,有的人互相咬着耳朵,也有懵懂的小孩捂着嘴惊呼一声:「哪来的傻子,不回家躲雨!」
许桃家的阳台,刚好能够看见谢斯年站的位置。
她手里抱着我们的合照。
站在阳台上,看着下方的谢斯年。
「笨蛋苏苏,他已经在下面守了好几天了,就想知道你埋在哪。可这有什么意义呢?人活着不珍惜,死了,又做给谁看呢?」
她顿了顿,又低头看着我的照片。
「记住啊,男人多花言巧语。我愿意为了你去信唯心主义,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再被骗了。然后,幸福健康一辈子,好吗?」
我就站在她面前,冲她轻轻点头。
「好,你也一样。」
幸福健康,一辈子的那种……
谢斯年在楼下守了几天,接连的大雨让他高烧,最后晕倒在了那个广场上。
有好心人把他送去了医院。
可没过多久,他穿着病服又跑来了小区,还在那个位置站着。
接着又一次晕倒,又被送去了医院。
他再次偷跑出来。
循环反复,一直到一个多月后,A 市终于放晴。
许桃也过完了月子。
她和林屿舟最近在收拾房子。
林屿舟的工作,刚好在星城那边有一个很好的发展前景。
至于许桃,也说想回去了。
所以他们决定搬家,把现在这套房子卖掉,回星城重新买一套房。
房子早早就挂在了网上。
地段很好,想买这套房子的也不少。
许桃挑了一个价格合适的,爽快地签了合同,说好在月底就搬走。
到了时间,东西一趟趟搬下去。
许桃抱着小饼干,下楼来到了谢斯年面前。
谢斯年一看见她,满眼恳求:「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多天,许桃,求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许桃笑,一边笑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
「可我还不想告诉你。」
「许桃,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告诉我苏苏在哪?」
谢斯年只差没有跪下来。
许桃依旧摇头。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说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的。谢斯年,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吞一万根针。」
「可你除了做表面功夫,真的敢吞吗?」
说完,她转身离开。

-12-
当天,许桃就和林屿舟回了星城。
走得悄无声息。
谢斯年得到消息时,许桃和林屿舟早就人去楼空。而买下那套房子的人,也并不知道许桃要去哪里。
他找了好久,也想过他们回了星城。
可如同大海捞针般,找不到半点踪迹。
城市很大,大到想在茫茫人海里寻找一个人的踪迹,难如登天。
城市也很小,小到一个转身,就可以看见不想见的人。
我的灵魂依旧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能跟在许桃身边,一点点试探地靠近小饼干。
在确保她不会被我吓到后,才会放心大胆地在白天靠近她。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年多。
小饼干会走路后。
就不要人抱,跌跌撞撞,稍有不留神,脑袋就会在地上磕个包。
但还是不服输。
推开许桃的手,撒着脚丫子乱跑。
我每天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那些存在记忆深处的人和事, 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偶尔听许桃提到谢斯年这个名字时, 我都需要反应好久, 才能想起他是谁。
又过了大半年。
我觉得自己始终记得一切的事。
又好像,很多不记得了。
许桃抱着小饼干, 又一次来到了我墓前,她在墓碑上放了一束我最爱的花,给我带来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
而上一次放的花,甚至还没来得及枯萎。
「笨蛋苏苏, 我又来见你啦!」
她笑:「你有没有想我啊?还有小饼干,我们都很想你。」
想, 特别想。
许桃:「前段时间,我去了趟之前的高中。碰到了以前的班主任,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在学生面前板着一张脸, 说什么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但他看见我, 笑得很开心,还问我, 问我齐苏苏呢?他说,他那里还扣着你许多漫画书, 说要是有时间, 你都可以拿回去。」
他每次都这么说, 可我每年回去一次,他就只还我一本。
许桃:「还有, 那个谢斯年。A 市的朋友告诉我, 他好像真疯了。居然在网上直播, 说自己是个负心人, 要吞一万根针, 向心爱的人赎罪。然后真的端了一大盆针,一根一根吞,那些针划破了他的喉咙,人也没了。我之后搜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瘆人。」
谢斯年, 是谁?我想不起来了。
许桃:「至于那个盛姜姜,目睹了谢斯年的死, 本来智力就有些问题, 这下子彻底疯了, 天天在大街上随便拉人胳膊喊斯年哥哥,被当成女流氓打了好几回。」
盛姜姜,我也记不起来了。
最后,许桃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又怀孕了。」
希望还是干闺女,干儿子也好。
许桃眼泪滑落, 伸手轻抚着墓碑上我的照片, 缓缓开口。
她说:「要不,你委屈一下, 投胎来当我的宝贝闺女呗?我保证会对你很好很好, 不让人欺负你, 我和屿舟一起保护你,好不好?」
我看着她,忽然心口一阵闷痛。
这是我自从去世后, 一直都未曾有过的还属于人的感觉。
我蹲下来,借着风触碰她的脸。
「那就,一言为定。」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3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