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宁

被下药后,圣旨赐婚我与裴瑛。
众人皆道喜,我却瑟瑟发抖。
只因我知道。
裴瑛有个小情人,是个小倌儿。
我曾见过他与那男子搂在一处。
两人难舍难分。
裴大将军龙阳之好。
如若嫁给他,我们是夫妻还是闺蜜?
直到我日上三竿从床上颤颤巍巍爬起来。
扶着腰无能狂怒:
「到底是谁传的驸马断袖?!」

-1-
热。
今日百花宴,我贪杯喝了几口鲜酿的桃花酒。
半晌,小腹涌上阵阵灼热。
浑身滚烫。
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唤了一声霜降。
站在身后的丫鬟靠了过来。
「公主,可是醉了?」
我摇头,双颊绯红。
「扶我离开。」
我努力忽视身体上的不适,搭着身旁婢女的手站起身。
掐着大腿,用痛意唤醒一丝理智。
装作镇定地走出阁楼。
从花树间一条小径穿行,两Ŧü⁺旁绿树遮挡着视线。
体内药效愈发浓烈,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霜降双手扶着踉跄的我,面色慌张。
「公主,你怎么了?」
「别吓奴婢呀。」
我眉头紧蹙,体内灼热空虚刺得我发出阵阵嘤咛。
咬着下唇抑制内心无法言喻的火热。
「走…回宫…」
话音未落,小径尽头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我模糊的视野中。
踏着一地银辉走来。
「公主,有人来了。」
霜降捞起披风盖在我的头Ṫű₁上。
「不能……走这边了。」
我如今这副样子不能被外男见到。
如水的眼眸泛着淡淡春色,红唇被皓齿摩擦出艳丽的血色。
浑身重量都靠在霜降身上,疲软虚脱。
霜降回望四周,看到一条小路从树影中穿过。
扶着我躲起来。
药效发作,我浑身酸软,双腿发抖,摔在地上。
一双黑色银丝流云纹长靴映入眼帘。

-2-
「臣向公主殿下问安。」
裴瑛抬手作揖,动作随意,无半丝尊敬。
这厮,一贯的张扬。
我眼神躲开他的视线。
不想让他看到如此颜色的我。
他却半蹲在我面前,用扇子勾起我下巴。
「小公主这是怎么了?」
眼眸带笑欣赏着我的狼狈。
被死对头看到我如今这副样子,心尖又气又胀,眼尾泛红,泪珠悬挂。
镇ƭũ̂⁴国公世子裴瑛。
是太子哥哥亲选伴读。
打小就与我不对付。
玉扇把手冰凉,抵在灼热的肌肤上。
我情难自禁地轻吟。
裴瑛挑眉浅笑,语带调戏:
「可怜见的,小公主求求我,我就带你回宫,怎么样?」
我一开口,嗓音似能挤出水来:「裴瑛……我一定让父皇打你板子。」
手上动作凶狠地打掉玉扇,如水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他。
裴瑛不以为意,拦腰把我抱起。
「就会对着我逞凶斗狠。」
猛地离地,我吓得双手环着他的肩膀。
贴身靠着他,闻着他清爽的竹香气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体内血液沸腾。
喉中干渴加剧。
他的气息好似我的解药。
锋利的下颌在我眼前宛若沙漠中的绿洲。
我哼哼唧唧地浅尝。
裴瑛自在的动作一怔,喉结上下滚动着,轻颠了我一下。
「安分点。」
忍了太久,药效越浓,理智被欲望蚕食殆尽。
我靠在他颈边微微摩擦着,尽情索取着他的味道。
舌尖感受着他喉间跳动的脉搏。
砰砰砰。
细碎的嘤咛声若隐若现。
像是一针猛药打在裴瑛的心上。
浓郁花香与丝丝竹香交缠。
「裴瑛…裴瑛…」
「我好难受……」
霜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不敢抬眸看眼前春色。

-3-
再睁眼,外面天光大亮。
入目是熟悉的景色,窗边挂着流苏。
随风晃动点点清脆声。
「公主,你终于醒了。」
霜降和白露齐声说着。
倚着床沿,身子乏力,一个简单抬手的动作都累出了汗。
「公主,您身子还未大好呢。」
霜降扶我坐好。
脑子昏沉沉的,我揉了揉鬓间:「我怎么了?」
婢女递来一碗汤药,解释道:「您昨晚上在百花宴上中了春色醉,是裴世子把您抱回来的,还请了太医给您解毒。」
裴…瑛…
他怎会抱我?
他该是这京城最讨厌我的人吧。
「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霜降捂嘴偷笑:「我的公主殿下,你俩昨天就在我面前……」
「您都快把世子爷衣服给扒啦。」
我浑身颤抖,不是激动,是生气。
「霜降,这可开不得玩笑。」
我接过霜降手里的药碗一口闷了。
「整个公主府昨晚值夜的都看到了。」
我无奈地捂着额头,这等事情实在是有伤风化。
裴瑛这坏东西还不知会如何嘲笑我。
心脏不规律地跃动,许是药太苦。
我抚着胸口,隔着衣衫似乎都能感受到心脏迸发的力量。
你到底在乱跳什么。

-4-
父皇传令召我。
大太监宋公公领我来到御花园。
我和裴瑛擦肩而过。
阳光斜映在他脸上,他剑眉星目,气质盎然。
我躲过他明亮的双眸。
他微微露出的衣领下,有半截红痕。
刺眼夺目。
微风拂过,淡淡竹香似是掺杂了一丝花香。
身后脚步声停下:「小公主这是吃干抹净打算不认账?」
我收敛情绪转身:「世子爷这又是想起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裴瑛唇角微挑,朝我靠近几步。
低声在我耳边说了句采花贼。
我气急。
裴瑛惯以欺负我为乐。
我越是生气,他便越是高兴。
俊朗的脸上笑得一脸恣意。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御花园。

-5-
我记得,当时见到裴瑛的第一眼。
十二岁的小男生一袭黑色锦袍,竟也初现男子气概。
跟在太子哥哥身后。
每当父皇抽查功课时,他便会偷偷提示太子。
父皇气急时便会两人一起罚。
我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父皇宠溺,母后爱护。
在宫里恣意妄为惯了。
我逃课、爬树、捉弄别人。
那次我抓了只蛐蛐。
外壳黑亮,两根长长的须子晃着。
母后正巧吩咐嬷嬷给太子哥哥送糕点。
我偷摸扔进糕点中。
没想到竟被太子哥哥赏赐给裴瑛。
裴瑛打开盒子,猛地窜出一只蛐蛐蹦到他头上。
他当场就把那只蛐蛐大卸八块。
听附近小厮说,当时世子爷气得脸都红了。
他有洁癖,回府洗了五次澡。
国公府的下人被他折腾得够呛。
后来某一天,他偷偷抓了一条蛇从窗子外面扔了进来。
蛇顺着床沿爬上了我的床。
缠住了我的脚。
一股凉飕飕、黏糊糊的触感从我身上爬过。
我被吓醒了。
从那以后,我与裴瑛便不共戴天。
他出席的宴会我必定要去。
传ẗűₚ闻他看上哪位姑娘,我便悄摸到她面前说些裴瑛的糗事。
搅散一对是一对。
但丞相府的嫡女却对他死心塌地。
我把裴瑛五岁还尿床的事儿同她说,她羞红着小脸仍旧非裴瑛不嫁。
被裴瑛发现后,他不但收了我最爱的弹弓,还顺带和父皇告状。
正巧母后也在,恨铁不成钢地拿戒尺打了两下我的手心。
「魏宁,你堂堂皇家公主,似什么样子?每天偷鸡摸狗,上树下河,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捂着通红的掌心哭得稀里哗啦。
我臭名远扬,整个京城贵族没人愿意娶我。

-6-
母后为了挽救我的名声。
请了琴乐大家卿娘子教习乐理。
我从古筝、箜篌学到琵琶、笛、箫。
无一所成。
她素手拨弦,琴音幽婉。
我拨弦宛若关公射大雕,刺耳力蛮。
皇后眼角抽了抽,伸手揉了揉眉心。
终于肯定了我的能力。
我是大魏皇帝最疼爱的公主,每天混吃等死就行。

-7-
我的琴音还是被裴瑛所闻。
他嘲笑我整整三年。
直到现在。
我手里的锦帕惊掉了。
「父皇,是你脑子瓦特了,还是我耳朵坏了?」
皇帝怒,一拍桌子。
御花园四周的下人全都跪下。
齐声高喊陛下息怒。
「肯定是我还没睡醒。」
眼前的圣旨黄得晃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镇国公世子裴瑛,文韬武略,品行端正,屡次征战皆能凯旋而归,堪称英勇无敌之将。朕之爱女朝宁公主,贤良淑德,才貌双全。今特赐婚二人,天作之合,相亲相爱,白头偕老。钦此!」
大大的红印盖棺定论。
我,要嫁给裴瑛?
是天瞎了眼还是皇帝瞎了眼?
当然,这句话我是不敢说出口。
我怕被诛九族。
我凑到父皇身前,拽着他的龙袍撒娇。
「父皇,你让我嫁给裴瑛,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送吗?」
不说我与裴瑛自小互相针对。
便是他和那小倌儿,说出口我都嫌脏了嘴。
不行,这桩婚事要是成了,我不得成了满京都的大笑话。
狠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楚楚可怜如兔子般红了眼眶。
眼泪成线落着。
眨巴眨巴,委屈得不行。
「你舍得吗,父皇?」
皇帝使了个眼色,大太监接过我手上的圣旨走了出去。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宫里宫外都传遍了,你不嫁给裴瑛,还能嫁给谁?」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还不够吗?为何一定要嫁人?」
皇帝抚着下巴的胡子气急道:「我不是够了,我是够够的了。」
「把你嫁出去祸害裴家。」
「这个皇宫是容不下你了。」
我晃了两下继续撒娇:「父皇~我的好父皇~」
他不理我,起身便走了。

-8-
走出御花园,裴瑛还在原地等我。
一身红衣,腰带紧束,显得肩宽腰窄大长腿。
高束的马尾总有股风流浪荡的劲儿。
小腰看起来就有力。
不知他和那小倌儿,谁在上谁在下。
脑中呈现的画面难以描述。
颜颜色色的正兴起,却被他打断。
他眉眼含笑,低声调侃:「小殿下,又在意淫什么呢?小脸红扑扑的,一副要把本世子爷吞吃下腹的神色。」
我瞧着他,思考良久道:「世子爷一身武功盖世,该是为国报效之人。」
我斟酌着后面该怎么办,裴瑛却顺势靠我更近。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热烫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悸动。
我往后退了几步。
裴瑛见状眸光都黯淡了些。
我缓了缓思绪,手指拨弄着腰间玉佩:「你想娶我吗?」
裴瑛冷哼一声:「不想。」
我怔了怔。
这两个字打乱了我组织好的语言。
Ţù₇父皇立下圣旨,他先我一步面见圣上,我原以为父皇已询问过他的想法。
他该是愿意的。
便是没有感情,亦能相敬如宾。
或是为他的小情人守身如玉?
罢了,既是他不想,那我也不稀罕。
圣旨还未宣发,便还有回旋余地。

-9-
与裴瑛不欢而散回到马车上。
心中总是压着一股无名火。
「这梅花糕怎么是绿色的,拿走拿走。」
霜降垂头快步收走。
「马车里怎么一股子青竹香?散了散了。」
白露掀开车帘,还拿出蒲扇往外扇着。
「还有……」
「公主殿下,还有哪个地方您看不过眼的,您只管说,奴婢给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半句话被噎在嘴里。
我瞪了她一眼,只是这一脸气呼呼的小女子状,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霜降端起壶倒了杯茶:「殿下,世子爷又ŧů²惹您生气了?」
结果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一杯凉茶下肚,心头的火降了些许。
「我才不会生气。」
「我堂堂大梁嫡公主,有地位,有权势,有样貌,虽说才华差了点,但这不重要。」
丫鬟忙点头称是。
「我才不和他这种小人生气。」
霜降又倒了一杯。
「公主大气端庄温柔善良,自不会与世子爷一般见识。」
我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霜降接过团扇轻轻扇着,徐徐凉风拂过,心头的无名火便也散完了。
「你们两个,最是会哄我。」

-10-
夜半时分,我丝毫没有睡意。
吩咐丫鬟去休息后。
我半倚在床边,皓指翻动着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下一瞬,红色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窗外圆月高悬,借着明亮月光我看见人影的脸。
身姿修长挺拔,剑眉斜飞入鬓,银辉洒在眼眸,如星如月,熠熠生辉。
是裴瑛。
心跳一悸。
手边的书被我扔了过去。
「你疯了吗?」
挺拔的身影一个回身躲过。
「我是疯了。」
裴瑛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
我拢好衣裳,低声喝道:「你快出去。」
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上前。
伫立在床边。
我仰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鼻翼扇合,一股淡淡的酒味。
「裴瑛,喝了点酒耍酒疯耍到我面前。
「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裴瑛低头倾身,灼热的酒气喷洒在我耳边。
语气淡然:「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你又发什么疯?」
我用手推搡着他。
想要远离这醉人的味道。
他只是静静望着我,漆黑的瞳眸里闪着莫名晦暗的光芒。
「裴瑛。」
我怒极,抬手划过他左侧脸颊。
他脸一侧,半晌静谧。
「我…我不是…唔…」
裴瑛。
酒气侵入唇中。
「你…走…」
断续的字句从两人相连的嘴角溢出。
独属于他的气息渐渐侵入我的心。
他的手比火还热,钳住我腰肢的力道很大,抓得我有点疼。
「裴瑛……」
「我疼……」
裴瑛眼中欲火渐退,神色复杂地松开了我。
嘴唇开合,低语一声对不起便转身提气从窗户钻了出去。
步伐踉跄,险些绊了一跤。
完全不顾及我在身后唤他。
这个裴瑛是怎么回事?
吃多了酒惹些什么风流债。
唇上还残留着刺痛。
白日里说着不愿娶我,半夜却又翻窗进女子闺房。
可恶的登徒子。
败坏我的名声。
明日我定要让父皇狠狠杖他几板子。
脑子里如同浆糊般。
面色却含羞,一股子春色撩人的味道。
心中愠怒,难以抒发。
气得打了几下锦被。
门外白露被吵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公主,你怎么坐起来了,是要喝水吗?奴婢给您倒。」
我猛地倒下,蒙住头。
声音闷闷的:「不喝,我睡了。」
白露敲着脑袋嘟囔道:「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做春梦了?」
公主的小脸红扑扑的,就跟昨日屋外洒扫婢子阿莲想起情郎时的俏模样。
当时还打趣她想嫁人。
难道殿下也想嫁人?
白露脑中灵光一闪。
啊,裴世子,殿下肯定是想嫁给裴世子,嘿嘿。
白露捂着嘴,一副发现小秘密的奸诈表情。

-11-
我坐在梳妆台前,白露正替我梳着当下最时兴的飞仙髻,配着母后赏赐的蝴蝶流苏簪玉镶与同款耳饰吊坠。
丝丝垂落衬得人肤如凝脂,仙姿玉色。
我正对镜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霜降匆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帖子,对着我福了福身。
「殿下,是成王府小郡主送来的帖子,邀您明日过府游玩赏花。」
我接过帖子细细看着。
「还邀请了谁?」
「五品以上官员的嫡千金基本都请了。」
把帖子递回霜降手里,眉眼嘲讽地一笑。
「看来,明天有好戏看了。」
……
这些年,我和裴瑛之间的勾心斗角,基本全京城都明了。
属于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但没想到他竟也会赴成王府的宴。
感受到我的目光,裴瑛点点头便走开了。
黑着脸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醉了酒玷污了我的纯洁,说跑就跑了。
渣男,难不成裴瑛是双?
男女通吃?
还是说我误会他了,他和那个小倌儿并无关系。
可两人亲密无间搂在一块儿。
我这脑子如浆糊般迷糊。
此时,满院子莺莺燕燕叽喳着八卦。
这不,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殿下,世子爷必是因为您才来的吧。」
「是了,听闻世子爷近来在查贩盐案,忙得不可开交。」
忙得不可开交?
我撇嘴一笑。
那我怎么在哪都能碰到他。
有个年纪小的贵女没忍住,脱口问:「陛下真的给公主殿下和世子爷赐婚?」
一番话让在场的人纷纷侧目。
我斜睨着对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语气却冷冷的。
「圣旨都还未宣告,你们就敢光天化日之下讨论不休,就不怕本公主治你们的罪?」
成王府一众贵女闻言皆跪下求饶,面色惶恐。
我摆摆手:「罢了罢了,都起来吧。」
这时,一个侍女疾步走来。
「郡主,王爷带回了一只红狐,十分稀奇,王妃特意请公主殿下及几位贵女前去一同观赏。」
户部尚书嫡女赵茗茗好奇地开口:「你可看到了?果真是红色的狐狸?」
侍女点头。
「走走走,这定要一饱眼福。」
众贵女相携往王妃那处去。
我抬脚跟上。
身后传来一股灼热的目光。
我回头望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难不成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

-12-
一只红色小狐狸关在笼子里。
火红的皮毛,毛色润泽透亮,胸前与尾尖一抹白色。
「真的是红色的狐狸,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贵女们围成一圈绕着狐狸仔细观赏着。
「之前兄长为我猎过一头白狐,那皮毛冬日里做成围脖可暖和了。」
「这么可爱的狐狸,你竟然想把它做成围脖?」
一旁贵女慌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怎么敢。」
小狐狸躺在笼子里舒服地晒Ṱų⁽着阳光,底下铺着一床毯子,显得越发毛茸茸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乐声,似箫的声音。
原本静卧的小狐狸猛地站了起来。
脾气越发狂躁。
刺耳的叫声响起。
白露把我拉到身后。
「公主小心,箫声怕是有问题。」
围着笼子的一众贵女亦被吓得不轻,纷纷四散逃开。
随着箫声高昂,小狐狸一把撞开笼门,冲了出来。
几步跃上了一旁的假山,如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般寻找着什么。
蓦地,它黝黑的瞳眸对上了我。
犹如猎人抓住了猎物。
我就是它的猎物。
刹那间,周围慌乱的声音一片寂静,我什么都听不到。
心跳惊起。
我想要逃开但发现自己动不了。
就在这时。
它对天一声鸣叫便向我冲了过来。
「公主。」
着急中我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如火般的小身影如同一团火焰向我逼近。
情急之下我只能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那尖利的爪子一下就能把我的脸抓破。
我还没嫁人,还没有养面首。
我这姣好的面容千万不能受伤。
我可不想毁容啊!!!
就在心里悔恨自己还没有见识过那些美男。
一阵疾风。
身旁一只大手把我拉了过去。
惯性使然,我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13-
熟悉的清竹香扑面而来。
我紧绷的心跳刹那间松了下来。
是裴瑛。
他把我护在怀里。
春日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被裴瑛的味道萦绕。
驱散了冷意。
「受伤了吗?」
裴瑛拉过我的手,把我转了个圈。
看着我没有血迹,他狠狠地松了口气。
「你是笨蛋吗?那么危险的时候还能摔倒?」
男人的语气带着气急败坏。
我抬眸看着他着急地蹙着眉。
脑子里一切都明白了。
明白了我为什么生气。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就闯入了我的心。
那颗死寂的心因为他跳动起来。
「裴瑛。」
我轻声唤他。
「怎么了?哪里疼吗?手疼?腿疼?还是摔倒屁股了?」
随着他的话,他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检查,直到屁股。
他动作一顿。
我唇角微扬,笑出了声。
「还有心思逗我,看来没什么问题。」
裴瑛也松了一口气。
我抓住他即将松开的手。
「愿有岁月可回首……」
「什么?」
「你瞎嘟囔什么呢?我没听见,你大声点。」
裴瑛低头向我靠近。
我撇了撇唇,这个呆子。
凑到他耳边大声说着:「我说,你不识好歹。」
震耳欲聋。
裴瑛甩了甩头。
「你可还记得你是公主?大家闺秀。」
「而且,」指了指地上口吐鲜血的狐狸,「我方才救了你,你就恩将仇报。」
裴瑛双手叉腰,袖口的衣帘垂着。
「你要不要数一数,我救了你几次?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摸着头上垂下的流苏,不怀好意道:「让父皇打你板子,你看怎么样?」
裴瑛嗤笑一声:「不怎么样。」
随即叫来身边隐卫。
「把公主安全送回府。」
「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隐卫点头,心里苦不堪言。
公主要是脱发,难不成也得我负责?
「乖乖回去,我要去查案。」
裴瑛揉了揉我的发顶。

-14-
「殿下……殿下?嘿,回神了。」赵茗茗晃着手在我眼前吸引我的注意。
「在想什么呢?公主殿下?」赵茗茗端着茶杯,语气暧昧,「咱们公主殿下思春呢?」
「……」
你才思春。
我手指轻搓,欲言又止。
「茗茗,就是…有这么一件事…」
赵茗茗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姿端正,面上好奇挑眉。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我朋友她…」
无中生友,我懂!
赵茗茗莞尔一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对,你的朋友……」语气促狭。
「哎呀,你别打岔。」
「哈哈哈,好,殿下继续说。」
我清了清喉咙,继续说着:「她喜欢上了她的死对头。」
赵茗茗眼眸机灵地一闪:「裴世子爷?」
「你现在才发现自己喜欢裴瑛?」
「我……」
「旁观者清,我们这些旁人早就看出来了。」
我张了张嘴,没说话。
重点是这桩事涉及到三个人,我很是迷茫啊。
「别想这么多,如今圣旨已经赐婚,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互诉衷肠。」
赵茗茗说完福身敬了个礼便走了。
喝完手上这杯茶,我唤了侍卫近身。
看着离我两米远俯身恭敬的侍卫,我叹了口气。
「你上前来点。」
侍卫如蚂蚁走路般迈了一小步。
我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到跟前来。」
我凑到他耳边,悄悄交代让他好好彻查裴瑛的小情人是否属实。
侍卫脸上怔愣了一会儿。
「公主?」
「去吧去吧。」
侍卫无语应下。

-15-
成王府宴会上险些伤到公主,父皇派人狠狠敲打了他们一番。
母后担心我受惊,吩咐太医把脉,生怕留下病根。
连喝了几天汤药,嘴里苦得不行。
看着近日时兴的话本,「殿下别闹!世子爷紧紧纠缠」
想起几日都未见裴瑛,终于忍不住问了霜降:
「几日未听闻裴瑛消息,他可有要事在身?」
霜降见我问话,面露担忧:「回殿下,裴世子受命追查红狐事件,出京已一旬有余,如今已失去联络。」
失去联络?
怎会?
我感觉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着,难受得僵在原地。
他武功高强,非一般人能伤到他。
怎会突然失去消息。
手中的书被指尖捏皱,唇瓣也不自觉颤动,内心慌乱。
「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婢女福身退下。
三更时分,窗外如洗,弯月挂在稀疏的云层之后,散发着淡淡的银辉。
「裴瑛…」
你现在还好吗?
可还安全?
有受伤吗?
我对月祈祷,望他能平安归来。
「若他安全,信女愿一周,嗯,三天茹素。」
窗外传来低声轻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
下一瞬,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跃上窗口翻了进来。
我后退几步。
鼻尖嗅到淡淡血腥气。
裴瑛脱下沾染血迹的披风,大步跨到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可是在担心我?」
他指尖冰凉,面色发青,似是失血过多。
眸光却是格外明亮。
我抬手抚着他的脸颊,从眉骨、眼睛、到鼻尖、下巴。
一寸一寸用手指感受着。
他握着我的手一用力,直接将我带进了他怀里,语气真挚:「我回来了。」
我深深埋进他怀里,鼻尖吸着他的味道。
潮湿的汗液混着血腥味,不好闻。
我却心安了。
「受伤了吗?」
裴瑛大掌抚着我的后背。
「不用担心,小伤。」
「我得回宫复命,明日再来找你。」裴瑛抬起我的下巴,明亮的眸光紧紧盯着我,「可好?」
我点点头。
他便走了。

-16-
镇国公府。
风澜园
裴瑛入宫复țů₍命回来。
刚脱下衣服。
暗卫便进来了。
「主子,早几日,公主殿下派人查了森连。」
裴瑛手上动作一顿,挑眉问道:「森连?他惹到小殿下了?」
暗卫神情一紧:「殿下吩咐着重调查他和主子您的……咳咳。」
「我的?我的什么?」
暗卫往门外退了几步,紧接着说:「您和森连的风花雪月……爱情故事……」
裴瑛听完愣了半晌,抬眸:「你再说一次?」
「坊间传闻,您好龙阳,与太子殿下有一腿,许是公主殿下误会了您与森连也有……」
暗卫伸出两个大拇指相对弯了两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去去去,把绯闻全给我清了。」
暗卫拱手后退:「是。」

-17-
宫中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我和裴瑛的婚事这次算是板上钉钉。
可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这天,裴瑛约我湖中泛舟。
清月湖微风徐徐,湖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我扶着白露踏上船沿。
窗帘白纱随风浮动。
裴瑛伫立在窗边,挺拔的身影占据了半扇窗户。
玄色锦袍绣着银色竹纹。
「你可还记得,青岩寺。」
裴瑛神情极其严肃,好看的眉微皱。
我神色迷茫。
青岩寺乃国寺,青明大师清修之地。
京城皇家贵族求神拜佛多在此地。
我也不例外。
每年外祖母祭日,母后便会携我在青岩寺为外祖母做祭。
裴瑛清冷的嗓音打断我的回忆。
「太始三十八年的寒冬,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的冷。」
那年雪情极为严重,大雪连下半月,宣州霜雪害了庄稼。
陛下为此事头疼不已。
朝中无人愿赴宣州,第三日,裴瑛领下此事,连夜赶赴宣州。
千辛万苦安抚灾民、赈济米粮,事情告一段落后便快马赶回京都。
不料在城外遭遇刺杀,他带着一众侍卫拼死抵抗,九死一生。
逃进了青岩寺,顺着窗户翻进一处空房。
体力耗尽血流不止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你趴在我的床沿照顾我,帮我包扎伤口。」
裴瑛眼睫轻颤,用力掐着我的腰道:「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我手搭在他的肩上,摩挲着他衣服上的纹路。
在脑海中回忆着那年在青岩寺。
我脑中毫无印象。
心中一股无名火涌起。
这个裴瑛,是画本子看多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还认错人。
「婚都赐下了,你给我搞个错认救命恩人?」
裴瑛见我神情不对,拉下我捣乱的手。
向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你不给我说个子午寅丑出来,哼哼。」
鼻翼哼出威胁的意味。
裴瑛生怕两人再产生什么误会,我又得像上次一样折磨他一顿。
慌忙解释:「我的祖宗,你忘了吗?你那年得了风寒,病情较为严重,醒来后记忆便有些恍惚。」
「我就算认错我自己,也不会错认你。」
裴瑛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跳动的心一下一下敲在我的掌心。
「它绝不会认错人。」
「只会为你而跳。」
明亮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里面蕴藏的深情难以忽视。

-18-
「那小倌儿呢?」
「那更是误会,我到底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最是清楚。」
「那谁让你俩抱一起?」
裴瑛脑中疯狂回忆,却始终想不出这一幕。
「我实在是想不出了,但我发誓,我的心里绝不可能有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无论男女。」
我上前紧紧抱着他,嗡声说着:「好吧, 那我就信你一回, 若你负我,我定让」
我话未说完, 裴瑛便接下:「定让父皇打我板子。」
大手点了点我额头:「这话我都快听出茧子了。」
话落,我俩相视一笑, 岁月静好。

-19-
钦天监择吉日, 六月初八乃是吉时吉日, 宜嫁娶。
这天, 十里红妆,马车井然有序,队伍从街头排至街尾,好不热闹。
如同寻常的新嫁娘一样, 我一大早便起床梳妆打扮,凤冠霞帔, 妆容艳丽。
母后眼中含泪,说我是她见过最美的新嫁娘。
话落便塞给我一个小本子, 让我和裴瑛一起看。
我刚准备打开,母后打了一下我的手。
「现在不许看。」
看着母后严肃的神情, 我讷讷点头。

-20-
吉时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礼官高声呐喊。
我和裴瑛挽着手转身,朝外面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转身, 朝着父皇母后拜下。
夫妻对拜!
我和裴瑛面对面,相携白头。
行礼之后,我被送入房间。
房内布置得喜气洋洋,到处张贴着大红囍字。
我静坐在床榻上。
半晌,裴瑛摇晃着走了进来。
女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新房流程。
裴瑛举起喜称挑起喜帕。
他一点一点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红色喜服合身地贴服在他身上,衬得他挺拔高挑。
眉眼喜气洋洋, 一副得了宝贝似的。
「小殿下, 你现在是我的了。」
裴瑛低头凑过来亲了一下红唇。
挽手喝下交杯酒。
房里的下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一时间,房内一片静谧, 只剩烛火微微跳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裴瑛褪下我身上的红色外袍, 低头吻着我的眉眼。
「臣今晚是不是可以对小殿下为所欲为?」
我娇羞地挑眉:「你想如何?」
裴瑛把我推倒,顺势压在身上, 眼神灼热。
「我还没洗呢。」
「先让我亲一下。」
熟悉的清竹香侵入我的领地, 搅动着一片春水。
「你…唔…等等…」
裴瑛撤出留下说话的缝隙:「我等不了小公主。」
又发起进攻。
这次,他没有给我留下空隙, 我沉浸在他制造的绚烂中难以自拔。
红色帷幔晃动,遮住一室春光。
「唔…疼…」
「我不要了…你出去…」
「那不行, 小殿下, 我也疼……」
「我轻点…」
「唔…坏人…」
红烛燃烧,长夜漫漫。

-21-
听下人说, 风澜园这夜叫了五次水, 伺候的下人们忙前忙后。
裴世子爷, 哦不,现在应该叫裴驸马了。
驸马和公主殿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昨晚折腾了半宿,我扶着腰好不容易坐了起来。
浑身酸疼。
这该死的裴瑛。
「到底是谁传的驸马是断袖?」
说话间扯到了肌肉,又是一阵酸疼。
裴瑛听到房内声响,迈步走了进来。
笑意盈盈地:「小公主终于醒了, 还累吗?」
我气得大吼:「臭裴瑛,本公主要搬回公主府。」
裴瑛凑上前来吻了吻我:「那可不行,除非你把我带上。」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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