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年,顾奕初被我撞见三次出轨。
第一次,他跪在雨中求我原谅。
第二次,他联合我爸妈撒泼打滚阻止我离婚。
第三次,他破罐子破摔,无所谓地笑笑。
「你也去找,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极了。
等我真正尝试过后,才终于理解他。
年轻鲜活的滋味实在美好。
可顾奕初却后悔了。
-1-
二十九岁生日这天,空荡荡的家里只有我一人。
说要赶回来陪我的顾奕初两分钟前给我发了条消息。
【临时有事回不来,明天给你补。】
也就是前后脚的事。
他的秘书许觅立马发了条专门给我看的朋友圈。
上百层楼高的酒店,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落地窗前的浴缸里,两只沾着绵密泡沫的手交握。
暧昧气氛不言而喻。
婚戒摘下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
我一眼就看出那是顾奕初的手。
可笑的是,我竟然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了。
毕竟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轨。
这条朋友圈很快就消失。
许觅又补了一段文字。
【发错东西,要被老板狠狠罚了。(可怜)】
我将手机关上。
心是麻木的,身体却很冷,催促着我去寻找暖源。
我驱车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做出敲门的动作,却发现手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一样,无法动弹。
于是硬生生在门口站了几分钟。
门内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
是我弟何崇文的。
「爸妈,今天是不是我姐生日啊?」
我妈想了一会儿:「明天是你生日,啊,那今天就是她生日了。」
「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她嗔怪道:「打什么打,明天你生日顺便一起给她过了就算了,反正每年都是这么过的,她早习惯了。」
我爸搭腔:「奕初估计在陪他呢。」
我妈突然拔高音量。
「陪什么陪啊,现在奕初还在出差呢,我看也是借口,不想回家看到她呗,整天拉着个脸像谁欠她八百万一样,自己没有本事拴住男人的心能怪谁?
「再说了奕初现在大老板了,哪个大老板不偷腥,少见多怪,人家发达后没有抛弃糟糠妻,承诺她永远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就很不错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吗,她一天天跟奕初闹,谁受得了?」
我爸和我弟附和了几句,话题转向别的事,一家人又说说笑笑起来。
只有我,越来越冷,牙齿都在打战。
-2-
两年前,顾奕初第一次出轨被我撞见。
我整个人如坠冰窟,只说了两个字:离婚。
真正爱一个人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哪怕他在暴雨中跪了一晚上,哪怕他说他是被设计中了药。
我流了一整晚的泪,却依旧不愿意松口原谅他。
我妈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她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当初是你非要嫁给他,现在说离就离,你是想让我们全家人跟着你一起丢脸吗?」
ẗùₐ见我不敢置信的模样,她又软下语气劝我。
「奕初也是被贱女人算计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差不多就得了。」
一个月的时间,顾奕初每天都来道歉求和。
我终于松口妥协。
但是我不愿意跟他同床共枕了。
因为始终过不了那一关。
顾奕初看到短短时间瘦成皮包骨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我,心疼得落了泪。
他给我写了保证书,每天都给我汇报行程,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不到半年,我就撞见他出轨了秘书。
他说喝醉了,将她认成了我。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恼羞成怒摔门离去。
顾奕初没再求我原谅。
他非常坦然地告诉了我爸妈,他知道他们会为他冲锋陷阵。
我妈骂我半年没给他好脸色才会让他没地方发泄。
我爸说我要是离婚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我弟说他的公司是顾奕初出钱开的,让我不要任性,为这个家想想。
他们在家里闹,去我的公司闹,最后他们拿我没了办法。
我妈甚至喝了农药送去医院洗胃。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何秋画,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你就别提离婚,我们家都指着这个女婿呢!
「大家都知道我有个金龟婿,你要是离婚了,别人该怎么笑话我们家,你不能这么自私!」
顾奕初曾经恭敬亲热喊我嫂子的那群兄弟也嘲讽地劝我。
「嫂子,做到初哥这个程度的男人哪个没有几个养在外面的解语花啊?」
「你只需要在家当富太太花钱,没人能越得过你,说实话,他对你已经很不错了。」
「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吸血虫家人着想是不是?」
顾奕初什么都不用说,因为他什么都说了。
我再一次妥协。
这次我和顾奕初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我把他当空气,他自讨没趣几次后就回来得越来ƭũ₌越晚。
这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
脑子里像被浆糊糊住,和外界仿佛隔了一层玻璃罩,我感知不到任何东西了。
顾奕初第三次出轨,他将秘书带回了家。
就在沙发上,他们刚做完,顾奕初敞开的领口还有鲜红的吻痕。
我问他:「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他点了Ŧṻⁿ支烟,眉眼被薄雾氤氲,无奈地叹息一声。
「秋画,已经活到这个年纪就不要太天真了,即使我答应离婚,爸妈也不会答应,我是为你好。
「都说瞎子恢复光明的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拐杖,我没有,即使我不需要了,我也会好好保存。
「所以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富太太,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我竟然笑了出来。
「所以你终于承认,你不爱我了?」
顾奕初看了我很久,薄唇玩味地弯了弯。
「嗯,不得不承认,再浓厚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冲淡。
「我现在看着你的眼泪,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烦。」
-3-
心如死灰之后是什么阶段呢?
我不知道。
从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出来后,我遇到了一个想揩油的醉汉。
他嘿嘿笑着朝我走近。
「美女,上哪去啊,哥哥送你。」
说着就伸手朝我抓来。
我没有焦距的目光注视着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毁灭欲。
去死吧,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活着有什么意义呢,那就都别活了!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我微笑着掏出一把水果刀。
有一段时间对周围的一切产生强烈的恐慌感,总觉得有人会害我,随身带着防具才能让我感到一丝安全。
「卧槽,你有病吧,哪来的疯婆子!」
他一瞬间眼神清明了,撒腿就跑。
我在后面疯狂地追,用尽了生平最恶毒的话。
高跟鞋跑断了,我就赤脚追。
追到血肉模糊,追到他不见踪迹。
我将手机砸了,能砸的都砸了。
不够,还不够!
我急切地想宣泄在胸腔里翻涌的破坏欲,同归于尽吧,都给我去死!
肾上腺素操纵我的四肢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海浪的声音。
我在礁石上坐了一夜,直到朝阳跃出地平线。
平静下来后,我想了很久。
丈夫不再是我的爱人,家人不再是我的家人。
我什么都没有了。
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全部崩塌,我反而内心油然而生一种ţù₅奇异的平和感。
没有期待、没有希望,没有寄托,与之对应的是什么?
是随心所欲。
天塌了又怎样,还能坏过现在吗?
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被视作异类,那就合群吧。
我仿佛听到灵魂破碎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轻盈。
耀眼的日出映照在我身上。
我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被打碎又重组,所有情绪从我身上剥离。
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4-
打开家门时,顾奕初正和许觅在沙发上打情骂俏。
推着我进门的保姆有些尴尬。
「先生,太太回来了。」
顾奕初漫不经心地瞥过来,顿住。
「你的腿怎么回事?」
我语气平静:「高跟鞋坏了,被玻璃划伤。」
许觅嗔怪道:「何小姐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失踪这一套,害得老板一整晚都在担心你,都没睡好。」
她娇滴滴地看了顾奕初一眼,意有所指。
顾奕初没说话,略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却又不失纵容。
许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笑了笑:「所以说啊,这高跟鞋质量太差,害我摔跤就算了,手机也摔坏了,果然还是得选好的。
「那就麻烦你帮我采购那几家大牌最新款的春夏限定送过来,钱不是问题,我老公有的是。」
许觅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她扯了扯顾奕初的袖子。
却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过生日,这么点忙都不愿意帮?」
顾奕初突然笑了:「那就让她帮你买。」
他拍了拍许觅:「你先回去吧,我要陪老婆过生日了。」
许觅没了脾气,毫无威慑力地瞪了我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我看着他:「你上回说开放式婚姻的话还作数吧?」
顾奕初一愣,看到我掏出新手机对着他。
「看着镜头再说一遍,怕你反悔,留个证据。」
顾奕初想到什么似的,不怒反笑。
「你放心,我找你也能找,满意了吧?」
「要是你后悔呢?」
「后悔?」
他不屑嗤笑:「我要是后悔,我就是狗。」
我满意了,慢悠悠地指挥保姆收拾出一楼的房间给我。
顾奕初视线停在我的手机上。
「换牌子了?」
我点头:「用太多年,腻了,换一个牌子试试。」
说实话,我们已经很久没那么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
但不知道是哪句不对,他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5-
何秋画最近很不对劲。
干了这么多年的工作,她说辞就辞了。
她说富太太还上什么班,专注享受就行。
要知道她以前再忙再累都不会辞职,她说这是她的底气。
现在她买豪车,买珠宝,买古董,这都是她以前不感兴趣的东西。
顾奕初给她的黑卡,她也不用,后来他就懒得送了。
现在她倒是照单全收。
遇到喜欢的直接发图给他,任性得甚至有些可爱。
她烫了卷发,本就明艳的长相更是放大到十分。
顾奕初开始产生危机感了。
他问保姆最近何秋画在干什么。
保姆说她现在每天都会出门健身。
健身,是为了取悦他吗?
何秋画向来很倔,他是知道的,现在终于想通了吗?
顾奕初该高兴的,却没来由地心头一阵闷窒。
感觉事情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何秋画不该是这样的。
他在办公室点了支烟,复盘着近来不对劲的地方。
开放式婚姻……
不可能,何秋画就算对他死心,也只会想尽办法离婚。
她过不去那条底线的。
顾奕初越是这样想,心底就越莫名烦躁。
许觅在他怀里嘀咕着:「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怕不是要出去偷人吧?」
顾奕初被猛地拨动了脑海中那根紧绷到极点的弦。
他狠狠拽住她的头发往下一拉。
在她的痛呼声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顾奕初满脸戾气。
「我老婆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做小三的是不是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许觅眼圈瞬间红了,却还是连忙低眉顺眼地求他原谅。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顾奕初却再没兴致,拿了衣服起身离开。
恰好他要去苏市出差一周。
鬼使神差地,他去了他们刚结婚时打卡过的一座寺庙。
里面有一棵很大的榕树,上面挂满了姻缘红绳。
顾奕初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找到了他们挂上去的那条。
已经褪色严重。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写的字:
【何秋画和顾奕初要相爱一辈子。】
他眼皮突然刺痛起来,酸涩的滋味后知后觉地开始蔓延。
顾奕初突然迫不及待想回家,想见到何秋画。
可他推开门,看到的却是衣衫落了满地的场景。
何秋画的房间传来她慵懒的笑声。
「别闹了沈丛,抱我去洗澡。」
他僵在原地。
-6-
打开门的时候,我身上只裹着一片浴巾。
沈丛啊了一声,状似苦恼地回头看我。
「姐姐,不是说你老公出差吗,怎么就回来了?」
我安抚地朝他笑笑,看向门口。
「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顾奕初此刻仿佛成了一座雕塑,静默在原地。
他眼底的茫然太过清晰,仿佛从没想过会见到这个场景似的。
几秒过后,他终于回神,瞬间暴怒。
抬起拳头就要朝沈丛挥去。
好在沈丛跟我在一起的那天就做好了觉悟,时刻警醒自己锻炼身体,免得被我老公打。
他从容侧身躲开,语气散漫。
「差不多行了,把我打伤了,你老婆还要心疼,真是不懂事。」
我扑哧一笑。
「沈丛,你先走吧,我老公估计有事找我,下次见。」
他捞起地上的衣服,当着顾奕初的面勾着我的下巴来了个深吻。
「姐姐,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我微笑点头,目送他离开。
刚直起身,手腕一痛,被人大力拖拽进浴室。
顾奕初因过度愤怒眼里浮现血丝,他发了狠地扯下我的浴巾将我拉进浴缸里冲洗。
我痛呼出声,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犯什么毛病!」
他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理智似乎也渐渐回归。
顾奕初下颚紧绷,死死盯着我ƭų⁰。
「何秋画,你怎么敢背叛我!」
我皱眉:「顾奕初,你装什么失忆呢?约定开放式婚姻那天,你信誓旦旦说不会后悔,所以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顾奕初脸色随着水珠的滑落渐渐泛白。
他薄唇轻微动了动:「那是因为——」
「因为你笃定我越不过那条线,你笃定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是吧?」
我舒展了手臂搭在浴缸上,大大方方地展示我身上暧昧的痕迹。
顾奕初却像双眼被刺痛般猛然别过头。
拳头被攥得青白,隐隐发颤。
我轻笑一声:「你可真够贱的。」
-7-
不欢而散后,顾奕初报复我似的直接将许觅带回了家里。
保姆从一开始的震惊到装聋作哑。
我见怪不怪,甚至还能夸一夸许觅新买的性感睡衣。
顾奕初看我这毫不在意的模样,更生气了。
他一把将许觅扯回房间,非要闹出动静找存在感。
我睡楼上,他们就在隔壁施工。
我睡楼下,他们就在客厅干活。
深夜,我再一次被高亢的声音吵醒,忍无可忍。
我狠狠踹他们房间的门,破口大骂。
「你们能不能有点素质,还让不让人睡了?」
门很快被打开。
顾奕初露出满是抓痕的上半身,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你不是不在意吗,现在又是做什么?」
我压下心头的火气。
「你们做什么,在哪做,用什么姿势,我不在意,但我希望你们能在别人需要休息的时候轻一点。
「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吗?」
顾奕初低头看了我很久,似乎想在我脸上找出一丁点吃醋的证据。
对峙了一会儿,他无趣地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做不到。」
许觅也套上睡裙出来了,她软绵绵地倚在顾奕初身上。
「抱歉啊,我提醒过他,他总是不听。
「唉,毕竟这是他的房子,何小姐,你忍忍吧。」
我一听,也是。
转身回了房间。
半个小时后,我推着行李箱出门。
顾奕初看到客厅的沈丛,额角青筋直跳。
擦身而过时,他攥住我的手腕。
「何秋画,你要去哪儿?」
我厌恶地挥开。
「去能让人睡觉的地方,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顾奕初挡在我面前,语气失控。
「不许走!」
沈丛给了他一个肘击。
「麻烦让让,别挤到姐姐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顾奕初闷哼一声被推到墙上,许觅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扶他却被用力挥开。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牢牢落在我脸上,竟然从他脸上看到几分震惊和不解。
我头也没回地带着沈丛离开。
「家里什么时候清静,我什么时候回来。」
-8-
沈丛将我送到我名下的一处房产。
他像回家了一样自在,抱着我不松手。
「你老公回家后你都不怎么找我了,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算小三。」
沈丛:「……」
他用那张帅得过分张扬的脸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好吧,那现在能陪陪小三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手已经很熟练地探进衣摆。
我:「……」
很难把现在的他跟两个月前冷漠到刻薄的男人联系起来。
我和沈丛的初遇很不体面。
顾奕初再一次出轨被我发现,我妈装模作样地在我面前骂了他一通后终于露出真实意图。
她埋怨我抓不住他的心,贬低我的发型、身材、性格,将我说得一文不值。
最后她劝我好好打扮自己取悦顾奕初。
我当着她的面吐了出来。
吐到喉咙像火烧一样灼痛,胃部依旧翻涌着难言的恶心。
可笑的是,我妈还以为我怀孕了。
高高兴兴地押着我去医院检查,结果只是肠胃炎。
她失望地嘀咕着离开。
我精神恍惚地从医院出来,行尸走肉一般挪动身体。
不知道走了多久,面前递过来一张名片。
「健身了解一下?」
「健身」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我的神经。
我失去理智,崩溃得大哭出声。
「你也觉得我应该靠健身来取悦出轨的丈夫吗?
「你也觉得丈夫一再出轨是因为我不漂亮身材不好吗?
「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吗!」
路上许多行人都驻足观望我的丑态。
一瞬间,我无助极了。
匆匆跟他道了歉,抽过那张名片就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他清冽的声音。
「你很好,丈夫出轨不是你ẗű₉的错,他在婚礼上郑重承诺,却没有履行诺言,这是他的失败。
「健身也并不是取悦任何人,而是让人体会到亲自塑造掌控自己的感觉。」
我胡乱抹干眼泪,加快脚步离开。
那天我在河边坐了很久。
回头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伫立在我身后。
素不相识,他却怕我想不开,守了我很久。
再后来,我去这家健身房办了最高规格的会员卡。
他顺理成章成为我的私教,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沈丛。
-9-
沈丛长得很帅,每天搭讪他的会员不计其数。
但他除了工作,对谁都拒之千里之外。
更别说我这种有夫之妇了。
不过,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大学那会儿,顾奕初虽然一贫如洗,但他长得帅又上进。
那股禁欲的Ṭű̂ₕ气质吸引了不少富家女向他表白。
他半点没有犹豫,通通拒绝。
那时我就知道,我这种家境一般的人反而跟他有共同话题。
我天天往他身边凑,表现出对他的喜欢,却偏偏不表白,让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两年下来,追他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我却还坚守岗位。
顾奕初终于松动。
契机是他妈生病晕倒,我跟他一起去医院,帮他照顾了半个月。
顾奕初主动吻了我,说这辈子都不会辜负我。
虽然现在看来他说的话是放屁。
但是客观上来说,追难搞的男人这一块我还是有点心得体会。
加上沈丛微信后,我翻遍了他的朋友圈。
虽然只有寥寥几条,但里面的信息足够了。
他分享的歌曲,分享的电影剧照,分享的话题……
我花了几天去吃透。
之后去上课的时候再不经意地提到,这不就有得聊了吗?
肉眼可见的,他回复我信息的频率越来越高。
白天上课时不时的身体接触,晚上更是契合灵魂的碰撞。
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更有魅力。
不到两个月,他就对我敞开心扉了。
沈丛是个富二代,家里的产业主要在海外。
他妈跟他妈商业联姻,生下他后就离婚,各自在外有情人。
从小没有感受到爱的孩子选择离家出走。
他跑回国内,宁愿当一个健身教练也不愿意继承那冰冷的家产。
我:「……」
沈丛问我:「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我笑了笑:「确实挺傻,跟我之前一样傻。
「你这样跑出来是不是希望他们主动来找你?但事实上他们会很快遗忘你,原本属于你的家产也会被私生子继承。
「不爱你的人看到你的眼泪时第一反应是厌烦而不是心疼,我是过来人。」
沈丛怔怔看着我,眸光微闪。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我的手摸上他练得很漂亮的胸肌。
「其实自己想明白就好,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日子就好过多了。
「与其陷在痛苦里看着别人寻欢作乐,不如自己也找点乐子爽一爽。
「对了,说到爽,你那里——」
沈丛无奈地捉住我的手。
「你真的只馋我身子吧?
「不过,说到爽,我那里确实……」
他没再往下说,取而代之的是一路向下细密的吻。
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确实能让我很爽。
-10-
搬到外面还没逍遥几天,顾奕初大半夜又作妖。
他的几个兄弟将我拉进一个群。
发了好几个他在会所喝醉喊我名字的视频。
不愧是顾奕初,就是明白该怎样恶心我。
【嫂子,不管怎样,你也不能不管初哥啊,他都快喝进医院了。】
我:【你们不会让他小情人去接他?】
【他只要你来接。】
我直接将顾奕初发誓不会后悔的视频发到群里。
没人再敢说话。
很快这个群就被群主解散。
但我的电话随之响起。
「嫂子,初哥喝醉了,我们也拿他没办法,要不你还是来一趟吧,算我求你了。」
我正想挂断,电话被顾奕初接过去。
「何秋画,过来接我,生活费加倍。」
我沉默两秒:「地址。」
沈丛睡眼朦眬地环抱住我的腰。
「不许去。」
我亲了他一口。
「乖,我让他再买台跑车,下个月我们就去自驾游。」
沈丛这才罢休。
等我到地方的时候,是他兄弟来接的我。
也是当初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让我息事宁人的那位。
在顾奕初看得见的角度,我拍了拍他的脸。
「我看你也是风韵犹存,你也知道我和顾奕初现在各玩各的,有兴趣陪我逛街吗?」
他表情茫然,喉结却不自觉滚动。
还没开口,顾奕初的拳头就往他脸上挥过来了。
「你他妈的,你看我老婆那是什么眼神?」
他兄弟被打蒙了。
「不是,我什么都没干啊!」
顾奕初显然此刻听不进去,他还要上手,被打的人也恼火了。
「你有病吧!」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好几个人才拉开。
我抱着手臂愉悦地看完一场好戏。
顾奕初坐上副驾驶时看到我眉眼带笑的模样还有些恍惚。
我心情挺好,也不在意被他一直看着。
「去哪,回你跟许觅的爱巢?」
他愣了一会儿,有些艰涩道:「那是我们的家。」
我没说话,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时有些不适。
「这台车里都是酒味,我要送去清洗,你再给我买一台吧,回头选好发你。」
顾奕初闭着眼,我差点以为他睡过去了,却听到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们之间的话题只有这个了是吗?」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你说让我当个富太太的吗,现在又在抱怨什么?
「你现在对我唯一的价值就是赚钱给我花,不然我凭什么对你这根烂黄瓜死心塌地呢,抱歉,我没你那么下贱。」
顾奕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眼底暗色翻涌,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秋画,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乐了:「受不了离婚啊。」
顾奕初也低声笑了。
「离婚,不可能。」
顾奕初似乎铁了心要给我找不痛快。
刚拿到新车正计划跟沈丛去旅行呢,我妈突然给我打几十个电话让我回家吃饭。
不是顾奕初授意的我都不信。
果然门一开,看到的就是顾奕初跟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我爸估计是喝高了,满面红光,高兴地招手让我坐下。
「秋画,奕初说以后他就跟外面的女人断了,跟你好好过日子!」
我不由得看他一眼。
这又是玩的哪出?
顾奕初眼神毫不躲闪,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就像第一次出轨被我发现那样。
「老婆,我已经跟爸妈保证过了,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妈笑得见牙不见眼。
「是啊,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家和万事兴嘛。
「要我说你们还是赶紧要个孩子,这样婚姻才牢固踏实。」
顾奕初点头应是,所有人都在附和她,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意见。
我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等他们终于笑完转向我的时候,我微微一笑。
「怎么,顾奕初没告诉你们吗?我也出轨了。」
气氛倏然安静。
顾奕初瞳孔巨震,他不敢相信我就这样把这块遮羞布扯下来了。
我弟最先反应过来,尴尬一笑。
「姐,你开玩笑呢吧?」
我歪头看他:「我跟你姐夫早就决定要开放式婚姻,各玩各的,你是年轻人,应该懂的呀?」
顾奕初握住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很难看。
「老婆,那是我的气话,我们以后都不提了好不好?」
我甩开他的手。
「我不明白你想干什么,现在这样不是挺好,我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
我爸把筷子狠狠拍在桌上。
「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出轨,这是犯贱!」
我妈也附和:「女人就是该本本分分的,何秋画,你赶紧给我断了!」
见我充耳不闻还在吃,她打落我的筷子。
「听到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烟酒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站起身,狠狠把桌子一掀。
「不让吃是吧?那就都别吃了!」
盘子叮呤咣啷碎了一地。
顾奕初呆愣当场,看我的眼神无比陌生。
我冷笑一声:「女人出轨是犯贱,男人出轨是女人的错,男人想回归家庭是恩赐,女人想离婚是家丑,你们把女婿当成亲儿子,却把亲生女儿贬低到泥里,你们说得真好啊!」
在他们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眼神中,我拔高声音。
「看不起女人是吧?」
我转头看向我爸。
「你当时做手术是谁给你出的钱,是你的耀祖儿子吗?是我!是我这个你看不起的女人!」
我又看向我妈。
「每次吃完饭,你的老公和儿子就往沙发上一躺,是我为了让你轻松点主动收拾,却换来你一句,女孩子就是该勤快点才好嫁人,吃的喝的你永远只想着你儿子,腰疼住院倒是想起我了,我忙不过来让你不情不愿的耀祖儿子过来看看你,你高兴得一口一个还是儿子好,儿子靠得住,我为你做的一切都被你这一句话抹平,我他妈欠你的?」
我环顾一圈。
「甚至这个房子还是我攒钱给你们买的,你们的耀祖儿子做什么了?」
我指着脸色又青又白的何崇文。
「你只会一个劲地求我不要离婚,你的事业全靠你姐夫。
「既然这样,我离婚,你嫁给他不是更好?」
「何秋画,你疯了是吧!」
我爸气得要过来打我,被顾奕初死死拉住。
他看着我,满脸不敢置信。
毕竟家人是我最后的软肋,现在竟然被我亲手戳穿。
「疯?也许吧。」
我转了一圈,抄起棒球棍,狠狠往电视机上一砸。
「既然你们打心底里看不起女人,那就不要花女人的钱,让你们的好儿子好女婿买!」
电视,我买的,砸!
冰箱,我买的,砸!
空调,我买的,砸!
我把能砸的都砸了,破坏了个彻底。
场面一度混乱,我妈更是拍着大腿哭骂造孽,养出个白眼狼,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朝她温和笑笑。
「你想去死就去吧,上次喝农药救回来了,下次你直接跳楼,记得找高一点的楼,我这次绝对不会拦你。」
她的哭号声戛然而止。
等到满地狼藉后,我扔掉棍子看向满眼惊恐的家人。
「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们了,要死要活随你们的便,再逼我,下次我就不知道会发什么样的疯了。」
-11-
回去的路上,顾奕初似乎还没从那场变故中缓过神来。
他的语气甚至染上了几分茫然。
「何秋画,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闭目养神,慢悠悠地反问。
「你故技重施,又想用他们逼迫我跟你和好,现在造成这样的结果,满意了吗?」
顾奕初开车看着前方,闻言扯了扯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
「所以你为什么这次不肯原谅了呢?
「你不要我,连家人也不要了吗?
「何秋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了?」
他语气平静,却每一句都带着浓重的无力。
我缓缓睁开眼。
「顾奕初,他们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
「在我一次次被你伤害时,他们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从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是我的家人了,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清醒过来,瞧瞧,早这样该多好。
「从今以后,我没有在意的东西了,你该拿什么威胁我呢?」
我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
车子缓缓停下,我毫不留恋地推门下车。
身后传来轻到几乎消散在风中的一句:
「是啊,我该拿什么留住你呢?」
我将这些无聊的人和事抛到脑后,履行承诺带沈丛去自驾游。
一个月里,我们一路向西走。
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见证了磅礴震撼的日照金山。
沉寂已久的生机似乎随着血液的奔腾渐渐复苏。
我头一回体会到自由的感觉。
让人上瘾。
回去后,顾奕初要求我回家住。
他说已经把许觅辞掉,我以后不会再看到她。
我答应了,反正住哪无所谓,给钱就行。
结果搬回去的当天,许觅就发疯般找上门。
她似乎喝了酒,在客厅又哭又闹,抱着顾奕初不肯走。
「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爱我!」
顾奕初现在倒是很冷漠。
「嗯,一点都不爱。」
许觅语气尖锐:「如果你不爱我又怎么会纵容我摘掉你的婚戒,又怎么会允许我占据副驾驶,又怎么会缺席何秋画的生日,还默许我发朋友圈挑衅她,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丝感情吗?
「是不是那个贱人逼你跟我分手的,她自己找小三还不让你离婚,我要去找她!」
说着她就怒气冲冲地想上楼找我麻烦,被顾奕初一把拽倒在地。
他语气冰冷,压抑着戾气。
「许觅,你敢叫我老婆贱人,你找死!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闹到我老婆面前?」
许觅怔怔看着他,眼泪不停往外掉,却神经质地笑出了声。
「顾奕初,你现在装什么好丈夫呢,你跟我上床爽的时候想过你老婆吗?
「现在她不爱你了你反倒贴上去了,真是贱得可以!」
他没有反驳,叫来保姆将许觅拖走。
我从楼梯处下来,跟顾奕初对上视线的刹那,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老婆,我真的跟她已经断干净了——」
我打断他:「你的事不用跟我解释。」
顾奕初看到我手上的包,连忙问:「你要去哪儿?」
我推开门,头也没回。
「沈丛有点不舒服,我去看看他,今晚不回来。」
顾奕初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愣愣看着门被轻轻合上,蓦然红了眼眶。
-12-
沈丛是真的病了。
大概是旅途太疲惫,他一回来就开始持续低烧。
我强制送他去医院打点滴开药,忙了一天。
「好好休息。」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起身关灯。
沈丛拉住我的手,嗓音涩哑。
「别走。」
「不走,你睡吧,我陪着你。」
他病容略显苍白,平日里张扬的长相现在竟然多了几分乖顺。
「姐姐,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如果你愿意的话,会有很多人对你这么好。」
沈丛近乎执拗地看着我。
「那不一样,我只要你。」
我动作一顿,目光往下移。
「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太行吧?」
「咳咳——」
他瞪了我一眼,耳尖泛红。
「其实也是可以的,你难道不想试试 38 度的——」
我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嘴。
「停,我还没到压榨病人的程度。」
「不睡的话我走了?」
沈丛不情不愿地闭上眼,手却紧紧牵着。
我也由着他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给他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沈丛慵懒地从身后抱住我的腰。
「你要走了吗?」
「嗯,好好照顾自己,过两天来看你。」
他皱眉:「你老公学人精啊,我生病,他也生病?」
我失笑:「没办法,毕竟他是正房。」
沈丛气得在我锁骨处咬了一口。
我熟练地探进他的衣摆,感受细腻肌肤下的沟壑。
「劲这么大?深入聊半小时的?」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眸色渐暗,将我抱上岛台,单膝跪了下来。
「半小时,不够……」
-13-
等我回到家已经接近傍晚。
保姆很早就给我打电话说顾奕初发高烧了。
我懒得理。
结果没一会顾奕初亲自打给我。
他用沈丛的工作威胁我回家。
一进门,我就将包毫不留情地砸到他脸上。
「顾奕初,天天这样作有意思吗?」
他纹丝不动,高大的身躯立在原地沉默无言。
抬眼,目光落在我锁骨处的咬痕处,瞳孔轻颤。
我讥讽勾唇。
「说吧,闹这一通又想干什么?」
「我胃疼……」
我不耐烦道:「胃疼就去看医生,我又不会治病!」
顾奕初动了动干涩的唇角。
「我想吃你做的皮蛋瘦肉粥了。」
「没心情。」
「给沈丛做就有心情了是吗?」
我上楼的动作一顿,皱眉回望。
「你还监视人家的朋友圈?
「顾奕初,当初开放式关系是你提的,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你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没事干了是吗,天天盯着人家不放,你会有成就感吗?
「你以为针对沈丛就拿捏我了?他走了还会有下一个李丛陆丛周丛,我花你的钱养别的男人根本没一点心理压力。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明白,没人在意你生不生病!」
顾奕初忽然躬身捂住胃部,额角冷汗直冒,仿佛痛苦至极。
他想对我说些什么,却疼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祈求。
我冷漠地看着他的狼狈丑态。
打了个电话给保姆,接着转身上楼。
-14-
半夜,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亲我。
我下意识挥开他。
「沈丛,别闹。」
他动作僵住,随即更加激烈,我几乎快喘不过气。
清醒的一瞬间,我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顾奕初,你是不是有病!」
他也不躲,将脸贴在我的掌心,我感受到一抹濡湿。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们和好,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顾奕初声线哽咽,急切地想拉近跟我的距离。
他的吻落在我的脖颈处。
「他能做的,我也能做,我会让你舒服,好不好?」
我气得用力拽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
「你也配跟沈丛比?
「他年轻干净,你脏得我碰你一下都感觉要染上性病了,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
顾奕初崩溃了。
他一只手捂住眼,呜咽出声。
「那我该怎么办,何秋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更崩溃:「你他妈去找呀,没人不让你找!」
顾奕初死死抱住我。
「我不找了,我再也不找了,老婆,对不起,我真的后悔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吧,求你……」
忍无可忍。
我拽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到洗手台。
「你当初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你说你要是后悔,你就是狗。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条狗?」
镜子里的他瘦削苍白,无神的双眼泛着血丝,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气,跟几个月前的他判若两人。
捏着顾奕初的手臂我才发现,他瘦得实在夸张。
本想让他清醒清醒,他却扯了扯嘴角,卑微至极地汪了一声。
「何秋画,我就是狗,我是贱种,我是傻逼,无所谓你打我骂我,随你开心,我只想求你回心转意。
「我们一定会回到当初的,一定……」
他喃喃自语,像在安慰自己。
我厌恶地松开手。
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推,他就脱力般栽倒在地。
我皱着眉打量他很久。
「顾奕初,你什么时候这么虚了?不会真染上什么脏病了吧?
「有病就去治,我的生活质量一点都不能下降,只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了。
「毕竟你除了赚钱,没有任何一点价值。」
-15-
撕破脸之后,我直接不回这个家了。
顾奕初一反常态,没有再骚扰我。
倒是我妈又开始打电话卖惨,态度总有些小心翼翼。
我爸和我弟也轮流跟我联系,语气好了不少。
话里话外希望我常回家看看。
其实他们一直是这样的。
重男轻女,差别对待我和何崇文。
他衣服旧了是可以买的,我衣服旧了是缝了又缝的。
他的碗里鸡腿是管够的,我是女孩家胃口小吃鸡翅就行的。
他的零花钱是可以续的,我的零花钱是不够用的。
太多太多失望无法言说。
可每当下定决心恨他们。
又会想起某个生病的夜晚,被掖紧的被角和担忧的叹息。
最让我痛苦的不是父母一味的贬低打压,而是他们让我难过的同时又让我产生他们或许是爱我的错觉。
而我的前半生都在追寻这一点似有若无的温暖。
因为它足够让人麻痹受过的所有苦难和伤痛。
有人说父母的爱像一件潮湿的棉袄,穿上冷脱下也冷。
我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不顾父母的责骂坚定地选择跟顾奕初在一起。
这是活了二十年来唯一一次灵魂的重大出逃。
后来的种种都证明我做出了正确决定。
于是记忆中偏心的父母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慈爱的家人。
我一边唾弃自己廉价,一边又贪恋来自亲人的爱。
直到顾奕初出轨,美好的幻想瞬间被打碎。
原来这一切只是灵魂濒死前的梦罢了。
二十九岁,我终于脱下了那件湿棉袄。
我不会再让它折磨我了。
拉黑了所有人后,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瞧,没什么大不了的。
-16-
再次见到顾奕初已经是两个月后。
那天是顾母的祭日。
我买了束白菊去看她。
他穿着黑色羊绒大衣,沉默地伫立在墓碑前。
我们并肩而立,很久,都没人说话。
在这样的场景下,很难不回忆过往。
刚结婚那会,顾奕初忙着创业,忙着拉投资,忙着陪客户。
他为了赚钱给母亲治病,身体都熬垮了,好几次胃出血进医院。
我心疼啊。
一边学着给他搭配养胃餐,一边医院和公司两头跑。
皮蛋瘦肉粥我做得最好,因为他爱吃。
顾母得的是胰腺癌,做了手术,但是不幸复发。
她生命的最后时光,是我陪在她身边。
她翻来覆去地跟我讲顾奕初小时候的事。
顾父出轨,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抛妻弃子。
他早早就懂事成熟,连叛逆期都不曾有。
顾母说遇到我是他们娘俩的福气。
临走前,她让顾奕初发誓要照顾我一辈子。
他泣不成声,拼命点头。
所以哪怕顾奕初出轨,他也不会在金钱上亏待我。
我已经懒得去掰扯这到底算不算失约了。
就这样吧。
转身之际,听到他平静的声音。
「何秋画,我们离婚吧。」
我脚步顿住,良ṱų₇久,垂下眼帘。
「好。」
签离婚协议时,我看了一眼财产分割,他竟然意外地大方。
除了公司股权, 他几乎给了我全部身家。
金额庞大到出乎我的意料。
我倒也不会蠢到拒绝。
甚至还心情愉悦地调侃了一句。
「我就说我看男人的眼光不会差到这种程度, 起码你挺大方。」
他脸颊瘦到凹陷进去, 简直成了一具被衣服包裹的骨架。
闻言他抬眸看我, 唇角带了一丝自嘲的弧度。
「可你早就不信我了, 不然也不会暗自转移财产。」
我微微一笑, 没有说话。
从始至终, 我都没有想过要和烂人纠缠一辈子。
所以我不断地跟他要钱, 通过各种方式将手里的资产转移到海外的账户。
哪怕最后撕破脸得不到一分钱, 我也有足够的资本逍遥一生了。
我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路。
任何人都无法再让我动摇半分。
-17-
领离婚证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沈丛站在我旁边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前夫哥, 谢谢你的识趣, 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顾奕初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
他眷恋的目光在我脸上寸寸描摹,像是要刻进记忆里一样。
我勾唇, 朝他点点头。
「保重。」
他轻轻嗯了一声, 还是没忍住红了眼圈。
「何秋画,对不起。」
说完, 转身离开。
我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沈丛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我要去环游世界。」
自驾游的那一个月里,大自然的狂风穿透皮肤, 带动我凝滞的血液再次流动、奔腾。
那一刻, 我意识到,破碎的不是灵魂,而是禁锢。
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我是自由的。
「那你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丛低头看我,眉眼间满是轻松。
「我决定回去继承家业。
「你说得对, 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我没必要将属于自己的一切拱手让人。」
我笑着点点头。
「很好, 我支持你。」
一开始我们就达成了一个共识。
这段关系双方都有随时喊停的权利。
现在也该到分别的时候了。
正当我思考如何跟他道别时,沈丛清冽悦耳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姐姐,你尽管往前走吧, 我会跟上你的。」
我微微一怔,听到他说:
「如果我追上你了, 希望你给我一个正式上位的机会。
「何秋画, 我真的很喜欢你。」
似乎不需要思考太久。
我唇角轻扬,伸手抱住了他。
「好。」
我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却也不介意跟契合的人同行一段路。
至于能走多久, 那就看缘分了。
-18-
又过了半年,当我到达埃及的阿布辛贝神庙时接到国内的一通电话。
来电人是顾奕初的代理律师。
他告诉我, 顾奕初在几分钟前因胃癌去世。
他临死前卖掉了公司,将所有资产留给了我。
听到这个消息, 我仅仅只是恍惚了一瞬。
虽然很突然,但一切都有迹可循。
律师声音有些沉重。
「节哀。
「顾先生还给你留了一段话,他说尊重您的意见。
「您……要看吗?」
我沉默一会儿。
「不必了。」
挂断电话后,沈丛给我找的导游关切地问我是不是有要紧的事, 需不需要暂停行程。
我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们继续吧。」
他笑着点头,继续给我讲解当地的历史。
眼前的风景很快占据我全部的心神。
仿佛刚刚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确实不重要。
只是在某个间隙中,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曾经大学室友打趣我和顾奕初的名字合在一起恐怕不太吉利。
我恼怒地呸了三下,说绝对不会。
如今一语成谶。
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但难挨的阵雨总会过去。
继续往前走,永远不要回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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