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学里公认的顶级绿茶,周旋在各个京圈少爷中,却又片叶不沾身。
唯有顾时琛认真地追了我很久。
直到他酒后深情地呢喃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已经学会分辨绿茶了,你回来好不好?」
一口老血顿时哽在喉咙里。
天杀的,原来是上我这学鉴茶小技巧来了!
阴沟里翻船的我恰好碰上回国的初恋。
我突然委屈起来:「前夫哥,心里痛。」
他温柔微笑:「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至于那些个前科,日后再谈。」
后来,我看着隆起的小腹欲哭无泪。
还真是日后再谈。
当顾时琛红着眼再次求我原谅时,初恋挑眉讥讽:「我老婆都显怀了,你还没释怀呢?」
-1-
我一路从小镇考到京大,除了长相之外没有任何优势,却能出现在京圈各个富二代身边,并得到他们的青睐。
我喜欢以朋友的名义钓着他们玩暧昧,对他们的示好故作不知。
因此,荣获「京大顶级绿茶」的称号。
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把我当作白月光般的存在,对我温柔又克制。
在他们眼里,我和别的女人不同。
每当气氛正好时,我都会含泪说起去世的爸妈、歹毒的大伯一家和可怜的妹妹,还有那救赎了我却意外去世,成为永久意难平的初恋。
所以我不敢相信爱会降临在我身上。
每到这时,我就会用雾蒙蒙的眸子看向他们,眼泪倔强地悬在眼眶。
仿佛在说:「只有你才能看到我的脆弱。」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果然让他们的眼神中充满心疼和保护欲。
但我很清楚,他们对我只是一时的新鲜感而已。
私下聚会时还会打赌谁能先追到我,以此来彰显他们的魅力。
我当然不会难过。
这样我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换暧昧对象。
有这么贴心的鱼塘,简直太棒了。
只有顾时琛,他认真地追了我很久。
温柔体贴,百依百顺,注重细节。
他会耗费几个日夜为我亲手打造一支有江南韵味的木簪。
也会带着我走遍大街小巷去找正宗的家乡味。
更会在追求我之后,自觉和其他女生保持距离。
不可否认,我从小就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眼看就要一只脚踏进爱河时,却听到他喝醉后深情地呢喃着陌生女人的名字。
「小小,我已经学会分辨所有绿茶了,你回来好不好?」
他苦笑着灌了自己一杯酒,嗓音涩哑。
「我在想什么呢?我都追了别人这么久,你一点都不在意,ƭűₚ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呢?」
我和酒保站在不远处听完了全程。
酒保被他的深情打动,十分感慨。
「他还把你的联系方式放在了屏保上,他真的很爱你啊!」
我脸色发白,唇角扯出一丝惨笑。
「可惜,我不叫『小小』,我只是那个他追了很久的别人。」
酒保看到我在眼眶中打转的泪。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了。
我强忍着悲伤,替他结了账,拜托酒保给他开了个包厢。
只留下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
-2-
回到家后,我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冲到洗手间猛地往脸上泼了几次凉水才稍稍冷静下来。
天知道,我当时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我说呢,他为什么要问我汉子茶和白莲花的区别,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以后能做一个完美男友。
我当时还挺感动,只当他为了追我竟然把功夫做到了这个程度。
原来是把我当学鉴茶小技巧和刺激前女友的工具人了。
天杀的,这个贱人!
心里大喊了无数遍「我上早八」才平复心情。
浴室门被敲响,我打开,门外站着睡眼惺忪的安溢。
她揉了揉眼睛:「姐,你没事吧?」
「是不是又有人骂你了?」
「账号发来,我去对线。」
这话听得我心里暖暖的。
干我们绿茶这行的,经常被人骂。
尤其是那些富二代的迷妹,甚至追到我社交平台来骂。
我倒是无所谓,甚至能再装一波可怜。
但安溢见不得我受任何委屈,经常和骂我的人对战到深夜。
宿舍里有人看不惯我,经常找茬。
她知道后就在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不让我受这气。
安溢上了大学后就开始拼命挣钱给我买衣服和鞋包。
知道我花心,看到一个帅哥就会帮我打听物色。
小时候我担任爸妈的角色照顾她。
长大后倒是反过来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就是想换个暧昧对象了。」
安溢一副了然ṱű̂ₜ的模样。
「以前你都是顶多两个月换人,现在这个顾时琛都快一年了。」
「我还以为他要成真姐夫了呢。」
我心虚一笑。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会吊在一棵树上的人吗?」
要是她知道我这次阴沟里翻了船,那我在妹妹心里的光辉形象还要不要了?
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想到顾时琛,我心中冷笑一声。
要是我真玩弄了纯情男人的真心,被报复、被骗我也就认了。
这是我成得的。
但顾时琛这种狗男人也配玩弄我的感情?
我勾了勾唇,看向安溢。
「小溢,明天帮我办件事。」
-3-
第二天,我回学校寝室取剩下的行李。
刚到门口就听到那个酸黄瓜室友的笑声。
「绿茶婊安满也有被人玩的一天啊,笑死人了!」
「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所有高富帅都要围着她转,现在看清现实了吧?」
「林可,你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安满哪里惹到你了?」
这是看不下去的室友为我说话。
我推开门,笑道:「对于某些酸黄瓜来说,我呼吸都是一种错。」
林可表情难看:「我说错了吗?你吊着这么多男人,还挺自豪?」
我看向她,眉梢微挑。
「当然自豪啊,我失恋想安慰我的人太多,档期都安排不过来。」
「再看看你?」
我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恐怕你失恋哭出声都会被人嫌吵吧?」
几个室友没绷住,纷纷低下头憋笑。
她气得脸都在抽搐,却说不出一句话。
「绿茶婊张口就来,你知道当一个顶级绿茶要付出多少努力吗?」
我每天五点起床,做两个小时的塑形瑜伽。
从来不吃油炸食品,晚餐就是蔬菜沙拉。
为了保证皮肤的状态,我每天十点准时睡觉。
每天一睁眼就是上秤,九十斤的体重连续保持了四年。
腰上没有一丝赘肉,腿部线条也趋近完美。
然而保持姣好的外形只是最基度的要求。
为了更好地钓鱼,我主修心理学,自学哲学。
心理学能让我看透对方的度质,从而引导局势发展。
哲学是强健和武装大脑最好的方法,能让我在任何环境中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判断力。
我会对每一个令我产生兴趣的男人做好背调。
他对油画感兴趣,那我就去了解油画史以及达·芬奇、乔尔乔内、莫奈等人的画作和创作背景。
他喜欢极限运动,我就先克服心理恐惧去尝试蹦极、滑翔、跳伞等。
ṱú⁷他喜欢足球,我就跟他聊日耳曼战车和荷兰三剑客。
在暧昧拉扯的过程中,保持一个合适的度是最关键的。
既要能接得上他的话,又要让他产生满足感。
除此之外,我还要保证自己的能力与对方的条件适配。
因此,我连续四年心理学专业课第一,连续两年担任辩论社和播音社社长,并申请到了英国顶尖大学的深造名额。
游刃有余的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我看向目瞪口呆的林可。
「你要是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不用来酸我了。」
我拉着行李箱潇洒离开,听到室友低声说:「她钓富二代,我一点不眼红。」
-4-
下楼后,我立马红了眼眶。
路过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看我一眼。
拿起手机,上面全是未接来电和消息提醒。
整个鱼塘都在关心我的精神状态。
因为就在昨晚,我的小号被有心人扒出,投稿到了校园墙。
上面记录着一个受过心理创伤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源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光源是假的,只是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小号里记录了我和顾时琛的点点滴滴,将又酸又甜的暧昧期通过文字叙述出来。
我从小文笔就好,作文永远是第一名。
至于酒吧那件事,更是有某位酒保现身说法,证实了故事的真实性。
我彻底成为了众人同情的对象。
有什么比绿茶付出真心,海王只爱一人更加有反差的故事呢?
又有电话打了进来,我抽噎着接起。
「满满,你没事吧?顾时琛就是个混蛋,你千万不要为了他想不开!」
我嗓音沙哑:「我没事,只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不值得你为他难过,也许你可以看看别人。」
我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谢谢。」
当然不会难过。
毕竟这个小号就是我放出去的。
类似的小号我有十多个。
都记录了和不同暧昧对象的故事。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5-
一回到家,安溢就绘声绘色地跟我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姐,我拿着你给我那堆东西下去丢的时候,正好在楼道里碰到了顾时琛。」
「他看到那根被毁掉的木簪,整个人都快碎了。」
我挑了挑眉,唇角勾出一丝笑容。
昨晚我把顾时琛送我的东西全部剪碎,随意扔进一个鞋盒里。
又在看到顾时琛到楼下的消息后,让安溢把这些东西拿下楼扔掉。
她也明白了我的用意,看见他就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我从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
她又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满脸可惜。
「我姐以前可是最宝贝这些东西了,都不让我碰的。」
「明明她已经这么苦了,我真是怕她想不开。」
「到底是谁把她伤得这么深啊……」
听说顾时琛当场就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盒破烂。
神情愧疚无比。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
然后当场给安溢转了十万块,让她盯着我吃饭,不要为了他想不开。
安溢推辞不过,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最后还摇着头说了一句扎心无比的话。
「我姐说遇到你之后仿佛遇到了救赎。」
「没想到,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顾时琛的心理防线当场就崩溃了。
-6-
我给安溢竖了个大拇指。
没有她,我真的不行。
安溢突然腼腆地笑了笑。
「姐,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你不是要去英国留学了吗?要不你当白月光,我给你当替身吧!」
我大脑宕机了很久,终于连上了黄龙江一带的蓝牙。
「你发癫?」
她笑容神秘:「你就当这是我的癖好吧。」
「这样一来,那些男的就不敢缠着你了,还会给我更多的钱封口。」
「至于钱,我们三七分怎么样?」
皱着的眉毛顿时松开了。
钱不钱的,不重要。
我妹妹从小乖巧懂事不叛逆,有点小癖好怎么了?
当然是满足她了。
作为我的妹妹,要吃就吃最好的。
所以我盯上了京圈太子爷——沈迟舟。
没有前女友,没有不良嗜好,有钱有颜。
简直是最完美的人选。
于是,我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
我去画展偶遇他,露出我的招牌微笑。
「沈同学也喜欢油画吗?」
他冷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喜欢漫画。」
「???」
我尾随他到一间空教室,刚想装作巧合的模样套近乎。
他立马起身,半分视线也没分给我,像是自言自语。
「好像被鬼缠了,找个大师看看吧。」
「……」
吃了好几次瘪的我终于成功进入了他的会所私人包厢。
还没开口就撞上了一个服务生。
一个陶瓷酒杯成声而碎。
沈迟舟跷着二郎腿好整以暇。
「一千万,赔吧。」
我闭了闭眼,只想开炮。
明目张胆的碰瓷,还要不要脸了?
刚想豁出去骂他一顿,却听到他说:「这样吧,帮我追安溢,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我震惊:「你喜欢她?」
沈迟舟语气认真:「是。」
听到他讲了前因后果,我不由得感慨。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赐良缘?
行,这门亲事我答成了!
想到什么,我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不过,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妹妹喜欢玩 cosplay。」
沈迟舟:「……」
-7-
出了包厢门,我吐了口浊气。
这段时间,越接近沈迟舟,心里越有一种违和感。
倒不是觉得多么丢脸,只是在他阴阳怪气之时,我总是莫名其妙看到某位故人的影子。
而且姓氏也一样,总不会……
我低头想着事,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淡淡的乌木沉香让我猛地一僵,定在原地。
大脑还没反成过来,眼眶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溢出眼泪。
我红着眼抬头,见到了年少时刻在记忆深处的那张脸。
如珠如玉的少年早已褪去青涩。
清隽精致的眉眼下暗藏锋芒,那份清冷的气质更甚从前。
他薄唇微扬,那双度该显得凌厉的丹凤眼中,此刻却溢满了温柔。
「这位小姐,或许我长得和你英年早逝的初恋很像?」
我怔怔看着他。
眼泪瞬间掉落,委屈像开了闸,再也抑制不住。
「前夫哥,心里痛。」
下颌轻颤,哽咽声溢出喉间。
沈未帆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变浅,眼眸微凝。
「不要告诉我,你在为别的男人心痛。」
我没说话,手机铃声却适时响起。
是顾时琛。
沈未帆自然地拿起手机,接起。
「满满,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至少让我见你一面,可以吗?」
我抬眼。
那双琥珀ṱũ̂ₘ色的眸子紧紧锁着我,唇抿成直线。
平静的外表仿佛随时会被撕裂,露出潜藏其中的病态和偏执。
我心跳加快,伸手去抢手机,却被他攥住手腕拽进旁边的包厢。
手机掉落在地。
电话那头顾时琛语气急促:「什么声音?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满满,你说句话!」
包厢内满室静谧。
沈未帆将我死死抵在门板上,微凉的掌心捧着我的脸。
铺天盖地的气息随之覆了下来。
他霸道又强势地掠夺我的呼吸,失了智般急切地感受我的存在,仿佛在收复失地。
我被吻得喘不过气,双手去推他,却被他按住贴在门板上,以十指紧握的姿势。
我甚至能听到亲密交吻时溢出的轻微响动,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敏感的神经。
寂静又昏暗的包厢里,只剩气息交缠的声音。
顾时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声音冷了下来。
「满满,你跟谁在一起?」
沈未帆不紧不慢地撤出,指腹轻轻摩挲我红肿的唇瓣。
昏暗的光线中,男人眸色幽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嗓音带了哑,又低又勾人。
「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至于你那些前科,我们日后再谈,嗯?」
有些缺氧导致的脑袋发晕在这一刻理智回炉。
我勾着笑看他,眉眼温柔,薄唇轻启。
「给我滚。」
沈未帆:「……」
我捡起手机,挂断,头也不回地离开。
-8-
回到公寓楼下,顾时琛倚靠在楼梯拐角处。
高大的身形被阴影圈住,脚边一地的烟头,平白染上几分厚重的孤寂。
听到声音,他掀起眼皮,露出疲惫泛红的眸子。
对视片刻,他自嘲地轻哂,将指尖的烟蒂扔到地上,抬脚踩灭。
「我待会离开的时候会捡的。」
我移开视线,懒得再跟他演戏,错身离开。
「安满,刚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我脚步顿住,回头。
「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呢?」
「怎么,追我快一年了,还没把那位叫『小小』的姑娘刺激回来呢?」
关于这个叫「小小」的人,我找了很多人才打听到一些事。
顾时琛和姜小小青梅竹马,她喜欢了顾时琛很多年。
但顾时琛大学之前是个混不吝的,喜欢早恋,跟许多小姑娘暧昧不清。
甚至因为某些绿茶的挑拨离间,疏远打压姜小小。
人家心灰意冷,改了高考志愿,彻底跟顾时琛决裂。
当顾时琛反成过来她不是赌气之时,连夜赶去她的学校,却看见她牵着别的男生,笑得灿烂无比。
他认定姜小小是跟他赌气,为了逼她回头,我就成为了他的目标。
他收敛浪子度性,用前所未有的耐心,编织了一张充满爱意和温柔的网。
为了让姜小小吃醋,甚至逼真到把我都骗进去了。
只可惜,从始至终,那张网困住的只有他自己。
到头来,他什么也抓不住。
顾时琛颓然地垂眸,眼睫颤动。
他艰涩开口:「我知道,小小不会回头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执念而已。」
「她告诉我,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我成该抓住的是现在。」
顾时琛看向我,眸中浮现痛色。
「那晚,我把自己灌醉,发现小小的影子越来越远,而你的一颦一笑越来越清晰。」
「我想,我好像真的放下了。」
「这一年中,我见到了你太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心绪也无数次被你掀起波澜,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演戏还是已经习惯了有你在身边。」
见我沉默不语。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眼中渐渐燃起哀求和一丝希冀。
「满满,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愿意用余生来补偿你。」
「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顾时琛作势要将我拥入怀里,我大力将他甩开,居高临下地环臂看向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装深情装上瘾了?是不是把自己感动坏了?」
也许是从没见过我这么刻薄的模样。
他怔在原地,瞳孔微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嗤笑:「你爱姜小小吗?未必吧,你只是习惯了她追在你身后,把她理所当然地视为所有物罢了,当她离开后,你又不甘心了。」
「对我也是一样,你只是不甘心付出了一年的时间和精力,最后两头都得不到,演什么深情款款呢,给你自己演爽了吧?」
他猛地加重语气:「我没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是吗?要是姜小小回来了,你会怎么做?」
他苍白的薄唇翕动,垂下眼睑逃避我的视线。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会跟她在一起,然后又放不下我,在我们之间摇摆不定。」
「被发现后,又恼羞成怒地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顾时琛,承认吧,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贱人,永远活在后悔和不甘里的垃圾!」
我再也不复往日小意温柔的模样,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遮羞布。
顾时琛脸色灰败,逃也似的大步离开。
仿佛我是洪水猛兽,连背影都摇摇欲坠。
-9-
回到家后,发现安溢上课去了,绷着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鬼使神差地,我用尘封已久的小号登录了社交软件。
从零星几个关注中找到某个人。
所幸,她还在更新。
最新一条,是她和一个男人在海滩夕阳下拥吻的剪影。
配文:【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砰——」
手机被我扔了出去,屏幕四分五裂。
心脏在同一时间像是被手捏紧,几乎无法呼吸。
脑中升起的朦胧希冀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只剩下无法纾解的愤怒和无力。
青梅竹马,又是青梅竹马!
沈未帆是这样,顾时琛也是这样。
我安满这辈子跟青梅竹马过不去了是吗?!
……
高一那年,班里来了一名叫沈未帆的转学生。
他虽然低调,但周身矜贵斯文的气质挡都挡不住。
待人和善、温润清隽的外表下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刚来那几天,每到课间,就会有好多女生借着上厕所或找人的名头路过我们班,再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一眼,然后红着脸窃窃私语。
男生也都十分警惕,担心他抢走暗恋对象的芳心。
而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必须拿下他。
小镇的女孩大多羞涩内敛,连情书都不敢写。
我不一样,我会主动找他问问题。
当他解答出来后,用装着崇拜的眸子望着他,语气夸张地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实际上,这种题型我滚瓜烂熟。
为了表示感谢,我会回礼。
有时候是一瓶牛奶,有时候是一袋饼干,还有我亲手做的小木雕。
我深知大城市里的人见多了昂贵的礼物。
这种带着心意的小手工反而别具一格。
当月考成绩出来后,沈未帆在公告栏站了很久。
上面张贴着年级榜单。
第一名:安满。
第二名:沈未帆。
他眼眸微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耍我?」
我故作无辜:「都是你教得好呀,是你的功劳。」
他眼神带了些复杂。
半晌,掀唇说:「不要再问我题了,也不要给我送东西。」
言外之意,别再来烦我。
我笑容变得浅淡,敛下眉眼。
「嗯,知道了。」
说完扭头就走。
-10-
之后的一个月,我没再找他。
甚至连眼神接触都会刻意避开Ťŭₕ。
小小的教室,我们却像是隔了条银河。
不少人看到我们掰了,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
男生积极找我讨论学习问题,女生偶尔会往沈未帆跟前晃。
不一样的是,我笑脸对待每一个同学,轻声细语地给他们讲题。
而沈未帆唇角的弧度一天比一天淡。
以至于上课时,我总感觉后背有一道强烈的视线。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
我依旧履行着承诺,连一分视线也没有给过沈未帆。
将「形同陌路」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直到某天放学,我被几个精神小妹堵在了巷子里。
「你这绿茶婊,还勾引上我男朋友了?」
我声音平静:「你误会了吧,我不认识你男朋友。」
「装什么呢,这么会勾男人,要是我把你这张脸划烂……」
我警惕地往后退:「你们要是敢这么做,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姐头笑了:「你爹妈没了,还被大伯一家压榨欺负,连家都没了,谁会管你啊?」
我嗓音发颤:「我男朋友会帮我。」
她嘲讽道:「你不会想说,你男朋友是沈未帆吧?」
我垂着脸,没吭声。
「谁都知道他不想理你,你还自作多情呢?」
就在这时,巷子口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是在欺负我女朋友吗?」
沈未帆眉心微蹙,眼底压抑着一丝戾气。
温润的气质骤变,令人生寒。
这几个精神小妹也是有眼色的,立马打了个哈哈道歉离开。
我睫毛轻颤,声音罕见地带了一丝脆弱。
「麻烦你了,以后不会了。」
说完我推开他匆匆离开。
-11-
第二天,我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跟别人说说笑笑,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只是,校园里突然多了一条谣言。
我和沈未帆在早恋。
偏偏他像是要坐实谣言一样,去哪儿都跟在我身后。
为此,我们还被老师叫去谈话。
从办公室出来,我眼眶泛红。
「谢谢你帮我,但是麻烦你之后离我远点。」
他薄唇抿直,琥珀色的眼睛里酝酿着晦暗。
之后他也的确如我所愿。
直到我值日当天,同班男生帮我一起倒垃圾。
我笑Ťŭ̀ₒ着给了他一个老虎木雕,亲手做的。
他受宠若惊地正要接过,一条纤瘦有力的胳膊挡在了我们之间。
淡香袭来,修长如玉的手拿过那个木雕。
沈未帆朝那个男生笑得和善。
「同学,我能买下来吗?多少钱你开。」
男生看我一眼,低下头离开了。
「沈未帆,你犯什么病?」
我凝眉盯着他。
这人哂笑一声,语气带了些无奈。
「我也许真是犯病了吧。」
「安满,我反悔了。」
「你只能来找我讲题,也只能给我送东西。」
那天,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近很近,仿佛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我知道,时机到了。
翌日,我故意露出了手臂上的鞭痕。
沈未帆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放学后,他将我带回家,帮我擦了药,又亲自送我回家。
那晚,月亮很大很亮,将他侧脸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晰。
院子里传来打闹叫喊声,我害怕得缩进了他怀里。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大伯和大伯母因为犯罪被抓。
我们的生活终于回归平静安宁。
至此,我的计划完美结束。
-12-
他对我越温柔,越显得我的初心无比卑劣。
在真心换真心的年纪,即使是刺猬,也会因为那点善意而变得柔软。
我向他坦白,一切都是利用,做好了他发怒或者疏远的准备。
可沈未帆却说:「我都知道。」
「可我依旧入了套,你猜是为什么呢?」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轻眨,像是一江春水荡漾,却在我心上泛起了涟漪。
我脸上发着烫:「不能早恋。」
沈未帆「嗯」了一声,温和的嗓音多了丝愉悦。
「那就高考后,坐实这个谣言吧。」
可没过多久,等来的却是他和青梅出国的消息。
没人知道,我和他的青梅见过一面。
大城市里来的那个姑娘从脚到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我至今还忘不了她看我的眼神。
那种看着阴沟里的蛆虫,多看一眼都嫌脏的眼神。
她说:「我叫温怡,和沈未帆从小一起长大。」
「你要清楚,你这种人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我们要出国了,希望你不要再缠着他。」
言外之意,我配不上沈未帆,他们才成该是一对。
说实话,我真羡慕她啊。
出生就在罗马,从小在家人的爱和纵容当中长大。
想要什么,伸伸手就能得到。
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即使蛮横不讲理,也有人给她兜底。
所以她才能理所当然地以这种原配对小三说话的口吻跟我交谈。
可我不行,爸妈去世后,我和妹妹就成了寄人篱下的小白菜。
我得乖巧听话,我得学会看脸色,我得保护妹妹。
我得扛住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就连现在,明明我很想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但是不行,我赌不起这样做的后果。
我深吸了口气,朝她笑了笑。
「你就这么笃定沈未帆会跟你出国吗Ŧüₑ?」
温怡挑眉,眼底是不屑遮掩的讥讽。
「要打赌吗?」
我没说话,她扭头离开了。
即便没有明说,我也心知肚明。
好像我也就只有这一个筹码能跟她比一比了。
我付出了真心,所以我赌沈未帆对我也是有真心的。
哪怕不多。
起码走之前,能跟我道个别。
第二天,班主任告诉我们,沈未帆出国了。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任何解释,甚至连短信都没有。
我读懂了温怡离开前的表情,那是胜券在握。
输得彻底啊。
-13-
也许是恼羞成怒,也许是自欺欺人。
为了留住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我把所有承载着两人回忆的东西都扔进铁桶里,还没做完的木雕、一起逛街买的手链、一起做的手工雕塑小人,他送的发带、玩偶和他借过的笔,他写过字的笔记度。
甚至我们一起去寺庙那棵古树上绑的写着两人名字的红绳,我也去扯了下来,全部烧成了灰。
真正的撇清干系。
火光摇曳,映入我的眼中。
也将我心中那蓬勃的愤怒点燃。
钱,我未来会有。
名利,我未来也会有。
两条腿的男人,更是成有尽有。
我会一路走到顶峰,再对他们比个中指。
「你们算什么东西?」
……
思绪回笼,我也随之冷静下来。
想到以前那幼稚的心态,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好像我所有的不理智,都给了沈未帆。
人生是我自己的。
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过成什么样,没人会在乎。
同样,已经是陌生人了,我又何必在乎他们?
不过也能理解,上天给了我美貌和聪慧,让我在感情上吃点苦头也无可厚非。
想明白这点,反倒是心如止水了。
管他是沈未帆还是顾时琛,都给我滚远点。
老娘独美。
我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手机,拿平板给安溢发了条消息。
【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新手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14-
很快到了出国的日子。
我在机场跟安溢交代了几句关于沈迟舟的事。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我升起了一点看好戏的恶趣味。
这场霸道金主俏替身的 cosplay 会持续多久呢?
没料到的是,安溢走后,我会碰到沈未帆。
自从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辅导后,再面对他,心里平静得跟尼姑一样。
甚至能笑着跟他开玩笑。
「你是来送我的吗?」
他穿着一件连帽衫和灰色卫裤,姿态闲适放松。
「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要走,躲我?」
我笑容不变:「可能我们俩实在是没什么缘分吧。」
看了眼时间,我朝他点点头。
「准备登机了,下次见面再聊吧。」
沈未帆不置可否,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开。
上飞机后,我看向窗外,缓缓呼出一口气。
曾经的愤怒与不甘,成该告一段落了。
我也该开启我的下一段旅程了。
然而三分钟后,令人成激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位先生,我是头等舱的,能跟您换个座位吗?」
坐我旁边的大叔非常愉快地答成了。
熟悉的淡香钻入鼻尖,我扭头看向他。
「你是阴魂不散吗?」
沈未帆浅色的眸子盛着光,格外润亮。
他弯唇:「嗯,我死不瞑目。」
「……」
-15-
他在飞机上试图跟我解释当初的不告而别,也试图解释他跟温怡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听:「别打扰到其他人休息。」
结果前面突然冒出个脑袋。
「那啥,你让他说呗,我们也想听。」
后面又有个人接话:「对啊,不打扰不打扰。」
我安详地闭上了眼。
「打扰到我了。」
半晌,沈未帆轻笑一声,给我盖了张毯子。
「睡吧,来日方长。」
……
一下飞机,我就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沈未帆按住我的手,低头看我。
「我送你。」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道兴奋的女声。
「满满,我在这!」
是一个可爱的混血女孩,也是我未来的室友缇娜。
她旁边还跟了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小麦色皮肤,笑容有些腼腆。
男孩自觉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普通话不太熟练。
「姐姐你好,我是缇娜的弟弟克里斯。」
我嘴角忍不住上扬,可爱的混血帅哥呀。
不敢想以后我在英国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我们三个说说笑笑往前走。
至于沈未帆,早就被忽略了个彻底。
缇娜凑到我耳边:「满满,后面那个帅哥,脸色好难看哦。」
我头也不回:「噢,可能便秘了吧。」
-16-
在英国待了一段时间,我也算适成了这里的日子。
就是太忙了,根度没有时间钓鱼。
而且,也很少有帅哥来找我搭讪,这合理吗?
我只能安慰自己,审美不同,不必强融。
反倒是沈未帆闲着没事总来我跟前晃,不胜其烦。
这天下完课,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学校门口时,竟然碰见了熟人。
温怡跟过去相比,变化挺大。
一头黑长直烫成了波浪大卷。
变化最大的还是她的气质,内敛成熟了不少。
她凝眉看了我很久,脸色有些紧绷。
我挑眉:「又要警告我?」
「别了,我觉得你跟沈未帆挺合适,祝福你们。」
温怡表情复杂,刚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你说我跟谁合适?」
沈未帆一身黑色西装,气质清冷卓然。
他抬脚走到我旁边,姿态亲昵,仿佛那几年的隔阂从未出现过一样。
火气升腾而起。
我冷笑:「怎么?两位这是没事干又想到我这个乐子了?」
沈未帆眸中的闪过痛色和愧疚,他涩哑开口。
「满满,对不起。」
温怡深吸了口气,看向我。
「你们的分别和误会是我造成的,我欠你们一个道歉。」
「找个咖啡厅吧,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
沈未帆抿直了唇,神色微冷。
温怡扯了扯唇角。
「我只是想为我的错误买单。」
她看向我,俨然在询问我的意愿。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现在竟然会诚恳道歉了。
说不清是好奇还是唏嘘,或者二者皆有,我点点头,答成了她。
温怡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谢。」
-17-
藏匿在商业街里的咖啡馆,闹中取静。
悠扬的轻音乐一点一点抚平人心里的焦躁。
温怡坐在我对面,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缓缓开口。
「当初沈未帆离开得这么匆忙是因为他父亲病危,他托我跟你解释,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对你说的那番刻薄的话既是他哥的要求,也出于我的私心,抱歉。」
她转头看向窗外正低头认真处理文件的男人。
精致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怀念和释然。
「沈未帆从小就品学兼优,沉稳可靠,跟其他玩伴相比,他太过完美,喜欢上他再正常不过了。」
「他对我也很好,但总感觉隔着一层距离,我以为只要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感动,所以我自私地赶走他身边所有的女生。」
说到这,她自嘲地笑了笑。
「他确实知道了我的心意,也明确表示我们之间只是朋友,我哀求过,也歇斯底里过,换来的却是他的疏离,我只能退回朋友的位置,隐藏自己的爱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不容易关系再次缓和,他却转了学,还喜欢上了你,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小镇女孩。」
我拧眉看她,她却坦荡又歉意地朝我弯唇。
「抱歉,但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也许所有的爱而不得到最后都会变成不甘吧,所以我怀着强烈的嫉妒心用刻薄的话刺伤你,仿佛看到你的不堪我就能大仇得报,能心情畅快,可你如此平静,更显得我像一个跳梁小丑。」
我低头呷了口咖啡。
立场不同的人是无法共情的,所以我们都看不出彼此的色厉内荏。
但我们此刻能平静地坐在这里,像老友般道出曾经的不愉快,又何尝不是成长的标志呢?
「出国后,沈未帆发现你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也跟他说了实话,那次是我们最大一次争吵,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心机女,他说如果是你,绝对不会这么诋毁另一个女孩,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们不欢而散,从此形同陌路。」
温怡说她刚开始觉得愤怒又难堪。
她有良好的家世,有优渥的生活,更不会像我一样满是心机和算计。
沈未帆凭什么说她不如我?
为了逃避现实,她去全世界旅游,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为了一块面包打得你死我活的难民。
有小小年纪就被父母卖掉换彩礼的麻木女人。
更多的是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各色苦命人。
「渐渐地,我开始想到你,开始理解你,更开始欣赏你。」
「安满,你在淤泥中开出了耀眼的花,踏着命运的磨难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我为我曾经的偏见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总算明白,沈未帆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咖啡见了底,误会终于解开。
她神情柔和,笑容也变得轻松,心结仿佛在此刻彻底消散。
纤白的手递给我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但我会尽力弥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我从容接过。
「嗯,那就却之不恭了。」
成年人之间没有一笑泯恩仇,只有实打实的利益往来。
送上门来的人脉,自然要利用。
最后,我问她:「你现在有男朋友了?」
她愣了愣,意识到我在问什么,摇头失笑。
「小时候玩伴很多,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竹马?」
「……」
-18-
温怡离开后,沈未帆推门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我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淡淡开口:「她都告诉我了。」
沈未帆眼中多了丝光亮,喉结滚动。
「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那天我的手机被我哥砸坏了,我只能托温怡来向你解释,结果谁知道板上钉钉的女朋友都飞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懊悔中掺杂了淡淡的委屈。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走之后,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沈未帆也不是没有换着号联系我。
那时正是自尊心大于天的年纪。
我告诉沈未帆,再骚扰我,我会让他永远也见不到我。
他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不得不消停下来。
气头下来后,理智回笼。
我也在考虑他会不会有苦衷。
于是我费了一番力气找到了温怡的社交平台账号。
看到的是她在全世界旅游的照片。
鲜活又自由,偶尔还会有男性特征的物品出现。
热评:【青梅竹马就是好嗑。】
我没有勇气往下看,觉得给沈未帆找借口的自己可笑又可悲。
这天过后,我完完全全将他从我的生命中剔除。
逃避可耻,却有用。
都说年少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直到我自身的光芒早已盖过扎根在心中的那道身影。
这一刻,我才真正放下了困扰我数年的执念。
我失笑摇头:「有点感慨,一个误会持续了这么多年。」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
「但我也没错,因为我的面子比命还重要。」
「只能说造化弄人,有缘无分吧。」
沈未帆喉间一紧,抬眼看向我,慌乱和无措交织。
「满满,我们……」
我打断他。
「沈未帆,我们分开了五年,不是五天,我们之间的变化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也不为过,阅历和心境早已跟当初不同,不是把误会解开就能回到过去的。」
「我确确实实是放下了你,也对其他男人付出过真心,你总不会以为我在跟你置气吧?」
他垂下眼,长睫在眼下遮出一圈阴影。
手背上的青筋虬起,指尖微颤,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我安慰他:「也许你对我只是执念而已,走出困住你的圈,你才能遇到更好的人。」
沈未帆无声弯唇,眼眶却泛了红。
「安满,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甘愿困在圈里呢?」
我微微一怔。
他将我揽进怀中,不敢用力,肩膀微微发颤。
「这五年我都在看着你,我见过你在辩论比赛上将对手说得哑口无言的模样,也见过你在台上自信飞扬的模样,还见过你在图书馆累得昏昏欲睡的模样,我对你的喜欢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他将我的手放在胸口,感受着蓬勃加速的心跳。
「这里,都快爆炸了。」
微乱的气息洒在耳郭,涩哑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满满,起码得给我一个弥补这五年缺口的机会,给我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
「你不能剥夺我的参赛资格,对我不公平。」
我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松了口。
-19-
毕业后,我顺利拿到了国内外几家顶级心理咨询公司的 offer。
缇娜给我在酒吧组了个局庆祝。
外国人一向热情奔放。țũ̂⁴
但那些过火的游戏我还是参与不进去,只好找了个借口出门醒酒透气。
「满满姐,你还好吗?」
我头有些发晕,克里斯及时扶住了我。
昏暗的光线中,他一半侧脸隐在阴影里,眸色幽深,多了些侵略性。
我稍稍清醒了些,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开。
「我挺好的,你进去跟他们玩吧。」
克里斯对我有好感我是知道的。
但我实在没这个心思。
「满满……」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我眼皮一跳,正要纠正他的称呼。
一阵强光打了过来,蹙眉望去,沈未帆下了车。
他自然地揽住我的腰,眼神冷淡,夜色中暗沉的眸子望着对方,隐含警告。
「谢谢你照顾我女朋友,我先送她回家。」
克里斯不甘示弱地看向我。
我急于让克里斯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顺着他点点头。
「我男朋友来接我回去,你帮我跟你姐说一声。」
他眼中浮现出落寞,但也只是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一转头,看到旁边的男人嘴角微翘,似乎心情愉悦。
我忍不住刺他:「又不是真的,你高兴什么?」
自从答成给他一个追我的机会后,他就正大光明地驱赶我其他的追求者。
之前的困惑得到解答,不是我魅力不够,而是有人偷偷摸摸给我斩了桃花。
他薄唇微动,一声轻喃消散在夜色间,只有风听得见。
「迟早会成真的。」
-20-
回到家后,沈未帆熟练地挽起袖子走进厨房,端出一锅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我有些好奇:「你怎么进来的?」
他慢条斯理地给我盛汤,镇定自若。
「缇娜给的密码。」
「……」
自从三年前我松口之后,他就理所当然地霸占了我家的厨房。
给我们做饭煲汤,简直像出入自己家一样自然。
我担心缇娜有意见,结果她笑着摆摆手。
「你不让他来的话,我的胃就要抗议了。」
现在更是直接把家门密码给他了。
我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
沈未帆将温热的汤放到我面前。
「快喝了去睡觉,不然明天又要头疼,」
他声音像是哄小孩似的,又轻又哑,莫名带了些缱绻的意味。
我抬眼看他,温和的眉眼在醒酒汤的热气中氤氲了几分烟火味。
「有家的氛围」,心头被这几个字砸得轻颤,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明明喝了醒酒汤,但脑袋似乎更不清醒了。
我盯着沈未帆看了很久。
他薄唇轻启:「怎么——」
我凑近咬住他的下唇,温热蹿入试探,有些甜。
沈未帆眼睫剧颤,全身僵硬成了一座石雕。
我拉开了些距离,难得笑得狡黠。
「扯平了。」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我的后颈。
狂风暴雨般的吻接踵而至。
鼻尖萦绕着熟悉且强势的气息。
他疯了般掠夺我的呼吸,急切地与我交缠追逐。
我无力地攀在他身上。
任由他将我托抱起来,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意识沉浮间,他在我耳畔喘息着诱哄。
「满满,说你爱我。」
我不肯说。
他便再次缠上我的唇,一次次冲击我的理智。
直至听到破碎得不成句的满意答案。
-21-
一个月后,我拿着手中的妊娠报告单欲哭无泪,指着旁边同样怔愣的沈未帆怒骂。
「你有病吧?」
什么人啊,一次就中!
他也不恼,反而唇角漾起弧度。
眸中细碎的光都喜悦得轻轻颤动。
「满满,我有没有病,这张单子已经很能够证明了。」
「……」
神经病。
国内沈迟舟要订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我看向厨房里戴着围裙忙活的沈未帆。
语气不善地问:「你侄子怎么回事?」
他正切着胡萝卜,语气漫不经心。
「不太清楚,但小舟不是那种人,放心吧。」
我来到英国之后才知道沈未帆竟然是沈迟舟的小叔。
但二人年纪也只差了一岁。
沈母是高龄产妇,再加上曾经生过重病,生下沈未帆后不久就去世了。
深爱妻子的沈父大受打击,身体一落千丈,独自去了国外休养。
沈家大哥接管集团,对这个小弟疏于照顾,或者说因为母亲的死而埋怨他。
他从小懂事独立,对谁都温和有礼,不给家里添一点麻烦。
即使这样也感觉不到家人对他有任何接纳。
不顾反对转学到那个小镇,大概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了。
那是他母亲的家乡。
我们也因此相遇。
再后来就是沈父病重,他不得已连夜离开。
所幸沈父抢救了回来。
也许是鬼门关走了一回,沈父也意识到自己忽视了这个孩子整整十六年。
他想着要修补关系,用病重的理由把沈未帆留在了英国。
临终前,他执拗地拉着沈未帆的手问:「你怪不怪我?」
沈未帆说不怪。
温和却疏离。
我不知道沈父心里怎么想,可我心疼他。
在他需要亲情的时候,所有人都当他是个透明人。
把怨气全部发泄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多难受自责。
当他不再需要父亲和哥哥时,他们又跳出来道德绑架,丝毫不顾及他的意愿,自欺欺人地上演着相亲相爱一家人。
真可笑。
沈未帆做错了什么?
被他们折磨了这么多年。
又不是他自愿出生的。
-22-
也许是怀孕让我的激素分泌失调,心情变得格外敏感。
想到这件事,我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
沈未帆见状连忙把我抱进怀里。
指腹轻柔地蹭掉我眼角的泪。
「满满,怎么了?」
我瘪了嘴,泪眼蒙眬。
「沈未帆,我心疼你。」
「你家人对你不好,我对你也不好,都不敢想你有多难过。」
他动作一顿,半晌,闷笑着将下巴压在我的发顶。
自胸腔传来的笑声震得我心口酥酥麻麻。
「早知道你这么心疼我,我就再说惨点了。」
抽泣声顿时停住。
眼泪悬在眼眶,落不下来了。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下一刻,无名指滑进一枚钻戒。
沈未帆眷恋地吻了吻我的手指,眉眼无比柔和。
「满满,你怎么会对我不好呢?上天垂怜我才会让我遇见你。」
「这次我想得寸进尺一回。」
「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鼻尖又抑制不住泛酸,我埋进他怀中。
「婚礼要最盛大的,婚纱也要最漂亮的。」
他纵容轻笑:「好。」
-23-
见证了安溢和沈迟舟的订婚乌龙后,我和沈未帆一致认为,误会还是得早点解除。
亲朋好友都在国内,我们的婚礼自然得在国内办。
回国后,我见到了沈未帆传说中的大哥——砸沈未帆手机,让温怡拆散我们。
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也无话可说。
第一,他管不着我们。
第二,他自己儿子也管不了,非我妹妹不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早已实现年少时的野心,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
那套门不当户不对的说辞,可以去见鬼了。
沈未帆亲手筹备一个月,给了我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不仅请了我前鱼塘中的鱼,还请了顾时琛。
甚至安排他们坐一桌。
这男人一再得寸进尺,在我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我假笑着在他耳边咬牙切齿。
「沈未帆,你不想过了是吧?」
他无辜又委屈地垂下眼。
「你大学这四年我都快酸死了。」
「好不容易把你追回来,炫耀一下不行吗?」
「……」
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扇他。
在一起后,这人的形象一再崩塌。
但对上他那双如同秋日暖阳般的眸子, 我又软下了心。
「算了,随你。」
敬酒时, 顾时琛始终缄默不语,周身萦绕着灰败的气息。
这要归功于某人乐此不疲的刺激。
刚回国时, 顾时琛三番四次求我原谅。
知道我要结婚后, 更是喝得烂醉,半夜发疯来敲我家的门。
可开门的却是浑身冒着寒气的沈未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用这么刻薄的语气跟人说话。
褪去温和的假面,眉梢微挑, 露出了恶劣的讥讽。
「我老婆都显怀了, 你还没释怀呢?」
「滚吧,废物。」
尽管被这么羞辱,他还是出席了我的婚礼。
顾时琛抬眼看向我,唇角扯出一抹惨笑。
「安满, 祝你幸福。」
「还有,对不起。」
我没有回成, 就像我也没有接受温怡的道歉一样。
受过的伤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抚平的。
人生在世, 没必要强行大团圆结局。
受害者有拒绝原谅的权利。
-24-
晚上,沈未帆罕见地喝醉了。
泛红的眼尾氤氲着不曾显露的脆弱。
他紧紧牵着我的手,像是生怕我跑了一样。
我无奈弯唇, 只好轻声哄着他。
他静静看着我,眷恋的目光一寸寸描摹我的轮廓, 哑声道:「要是我们不曾分别就好了。」
关于这个问题, 我也有想过。
如果我们没有当初那个误会, 现在会不会更幸福?
答案是,也许不会。
温怡都能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些话。
那他爸和他哥又会怎么看我呢?
按照我的性子, 是绝对受不了这个委屈的。
与其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大概还是会选择离开。
所以说,不管怎么选,都有遗憾。
倒不如珍惜当下。
我们都成为了更加优秀成熟的大人, 在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后,依旧能被对方吸引并再次相爱。
这才弥足珍贵。
我吻上他的眼睛, 感受轻颤的眼睫落在唇上的酥痒。
「沈未帆, 一切都刚刚好。」
(全文完)
番外:
沈未帆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
只有安满知道他到底有多善妒和腹黑。
结婚后, 他渐渐显露出十足的占有欲。
安满多看了哪个男人一眼,他就耍小性子。
阴阳怪气,尖牙利嘴。
简直就是林黛玉附体。
次数多了, 安满也哄得烦了,准备严肃地跟他展开一场谈话。
每到这时, 他总是伤春悲秋得快死了一样。
神情落寞得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
他知道,安满就吃这套。
舍不得骂他, 更舍不得打他。
只能用另一种方式罚他了。
翌日, 他餍足地起床做早餐。
唇角愉悦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只有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痕昭示着他是如何受罚的。
不仅如此,他还加了安满的那些前科。
「赵傅江陆, 顾池贺谢……」
像念百家姓一样给这些人分了组。
然后三天两头地晒娃、秀恩爱。
【可爱, 像满满。】
【忙活了一早上, 只为亲手给我做早餐,满满也太爱我了。】
【牵着我不肯放开呢,老婆太黏人怎么办?】
【哦, 忘记有些人没老婆了。】
……
每天被这些朋友圈轰炸的受害者,破防如此容易。
有些人实在忍不住截图发给了安满。
【管管你老公吧!】
安满:【?】
她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想好今晚要怎么惩罚某人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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