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王镇守北地,统领晋北铁骑,天生将才,战功赫赫。
晋北王妃体弱多病,膝下唯有一子,内院妻妾成群。
晋北王更有一爱妾,识于微末,容貌艳丽,身份虽低微,却深受宠爱。
王妃香消玉损后的第三年,我作为续弦嫁入晋北王府。
嫁过去后,无人不夸我菩萨心肠,宽容大度,不愧是京中贵女。
只有晋北王深夜握住我的手,目光复杂地温声问我:「溯阳,你真的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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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过来第十五年,也是我及笄之年。
我从京中远嫁至漠北,成了晋北王的第二任妻子。
我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受尽宠爱十五年。
圣旨下来的那一天,我的老父亲一夜未眠。
谢家家风清正,大家族人多口杂,虽偶有龌龊,但总体和乐美满。
我爹和兄长七尺男儿相看落泪:都是爹哥没本事。
家中长辈更是郁郁寡欢,唯有我娘握住我的手,温柔道:「我知我女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出嫁那日我的嫁妆绕了整个京城两圈,我爹将整个书房一半的孤本都塞给了我。
我一直眼馋的鱼竿出嫁前夕谢大伯就送到我院子,连带着两个武功高强的女护卫和一张写着漠北可用人脉的名单。
谢三叔惭愧万分,直言他不通诗书,也不懂风雅之事,唯有满身铜钱臭,给了我漠北七套房产,一个劲儿地给我狠砸钱。
我:「……」谢谢三叔,多来点。
我送亲的队伍走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到了漠北的边界。
天降大雨,行伍只得在客舍稍作休息。
我身边的人不满:「都进了漠北关口,这晋北王竟还不来迎亲,好生无礼!」
我在玩手里的九连环,闻言看了眼天色:
「晚些恐要降温,这漠北温差大,去拿被褥分发下去,莫要让护卫着凉了。」
宥灵应了声,我又道:「不仅是我们。迎亲的晋北侍卫也送一些。」
「您啊,就是太好心了。」
我挑了下眉,笑说:「是啊,我可真心善。」
话刚落,前院就传来喧哗,侍卫禀告:「晋北王率领铁骑来接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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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侍女有些慌乱,我还未梳妆打扮,连新娘的服饰都脱了。
我阻止了梳妆,懒洋洋道:「多半是在边界追袭匈奴人顺势来接我罢了,他都无礼,还给他什么脸面?」
我话没说错,晋北王确实是敷衍,追袭到会州,突然想起,这还有个皇上ţū́₀赐的新娘,一块接回去吧。
漠北风沙大,我出去时狂风大作,晋北王霍玚高坐骏马之上,披甲带刀,满身冷血寒气,肩上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隼鹰。
我和他对视,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箭,和高高在上的隼鹰如出一辙。
半响,我垂目,向他福礼。
霍玚定定地看了我几秒,勒转马头:「回程。」
迎亲队伍就这样入了漠北都城会州。
实话实说,不太体面。
霍玚的所作所为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对我这个王妃也不上心。
到了会州的第二天就举办婚礼,婚礼没什么可说,都是走程序。
拜了天地后进洞房,周延挑开盖头,突然笑了声:「名动京城的谢家贵女,果真名不虚传。」
我笑了笑:「今日一见,王爷也不相上下。」
霍玚好像这个时候才觉得有点意思了,拎起酒壶,问:「会喝酒吗?」
我还没说话,门外就有人禀告:「王爷,晚芳院来人,林淑仪发了高热,这会儿已经说胡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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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仪。晋北王珍之爱之的宠妾,与霍玚相识于微末,曾是他身旁侍女。
传闻年轻时为霍玚挡过刀,身体落下过病根,这些年更是被霍玚如珠似宝般地护着。
上一任晋北王妃郁郁寡欢,年纪轻轻香消玉损,不外乎有这根心头刺。
霍玚手里的酒壶放下了,沉声问:「叫秦长川来了吗?」
「已快马加鞭地去请秦大夫了。」
霍玚嗯了声,面色如常地转向了我,我心下叹了口气。
什么嘛,我有些意兴阑珊,就这个手段吗?
「王爷去看看吧。」我起身接过酒壶,自己倒了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子亮给霍玚,温声说:「王爷欠我的这杯酒,改日再共饮吧!」
霍玚大笑,对外室大喊:「福全!」
室外一个中年男子回到:「属下在。」
「把我珍藏的玉酒给王妃送来,明早把府中诸事一应打理好交给王妃。」霍玚将我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婉娘身子弱,本王看看就回。」
我福礼恭送他远去。
随后狠狠砸在婚床上,在被褥上捡了个桂圆吃,
「宥灵快帮我洗漱,累死了,再叫小厨房煮点甜酒圆子,多煮些,院里每个人都吃点!」
我们都心知肚明霍玚绝对不会回来了,宥灵放下帐子,「要加点干桂花吗?」
「加!」我特高兴:「加了甜甜的睡得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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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一觉好眠。
晋王府的老王妃昨晚就派人传话说今早不用请安。晋王唯一子嗣养在她膝下,她避我不及,我乐得清闲省事。
早膳时霍玚倒是来了,他穿了身绛紫锦袍,倒是显得雍容华贵,把那股寒血气压下去不少。
这男的特自来熟,净过手就坐下,看了眼桌上的早膳,「京城口味确实和漠北不同。」
我心下翻了个白眼,默默念这是狗东西自己的地盘我惹不起;脸上却带着笑温声问:
「王爷可是吃不惯?我那边叫厨子另做?」
「不用,偶尔换换新口味也不错。」
我心下又翻了个白眼。
我食量一向比普通女子要大些,在霍玚面前我也没掩饰,吃到最后晋北王都有些意外:「王妃倒是多食。」
我慢条斯理地喝汤,「晋王府难道还养不起?」
霍玚又大笑,除去初次见面时的冷冽,他这个人私底下倒是好相处。
也是,就算再不无感我这个王妃,他大我十岁,和我这个小姑娘相处难道还要置气吗?
我们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吃完饭后要见一见晋王府后院的妃嫔。
我净手时霍玚突然道:「婉娘身体不适,今早就免请安了。」
我心下冷笑,怪不得来吃饭,原来在这等着呢。
「身体要紧。」我面色如常,结过宥灵递过来的手帕,笑说:「同在王府,总是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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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玚共有一侧妃,一庶妃,一美人一淑仪。
我看名册的时候直呼好家伙,搁着可汗大点兵呢。
我和霍玚进去,满屋的美人见礼。我相继霍玚落在主位,笑着一一看过去,不得不感叹晋北王好福气。
这都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啊。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些姑娘一个个美得灵动又各有气质,唯一不足是每个人眉宇间都或多或少地带着点忧愁和郁郁寡欢。
先见的是侧妃萧音。她身量较小,气质有股书香气,向我见礼时第一句话就是说了自己名字。
我眼睛一亮,笑道:「我本想给你一套首饰作为见面礼,但现在却觉得首饰于你过于俗气。我有一碧玉箫,是皇后娘娘所赐,这些年来我不通音律,如今给你也不算埋没了这好箫。」
我话一落,气氛徒然不同。霍玚意外地挑了下眉,萧音讶然,而后大大方方地道谢收下。
其次是庶妃。她是这里面身量最高的,眉宇间带着英气,她学着萧音说了名,连见礼都格外洒脱。
「李乐,好名字。」我看着英气十足的美人,「来漠北前我就已知你父亲曾是王爷副将,尤为擅弓,我送你一把牛角弓,望你不要嫌弃。」
李乐情绪瞬间飞扬起来:「不嫌弃,我喜欢这礼物,多谢王妃!」
这两个礼物一送,气氛已经完全松快起来,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
通过这个环节,大大方方地亮相我的脾气和做事风格,同时,也加深对这几位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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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美人叫贾宜春,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性格最好动的一个。
我对着她观察良久。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美人的妆容太特别了。
放在现代,活脱脱一个美妆大手。
我想了下,面对美人期待的眼神,如实说:
「送礼总要投人所好,我送你一盘京城宝仪阁的胭脂可好?虽然不贵重,但颜色却是十分难得。」
贾宜春一拍手:「我就知道王妃是个妙人,胭脂不贵重,但心意贵重。」
我又笑起来,内心却有些惆怅,知晓今日见面如此融洽的原因还在于:比起独得恩宠的林淑仪,她们已经完全失望,早没了争宠的心思。
不争也好,男人争抢后的边角料,嚼剩又吐出来的残渣,有什么好争的?
花样年华的少女,有更多美好的事可以做。
「王妃用心了。」霍玚端着茶,「不知本王可有礼物?」
要不要脸,你还缺礼物吗狗东西。
「我知王爷爱吴川居士的山水图,正好我陪嫁里有一幅,乃是我父亲所赠。」我有些心痛:「要是王爷喜欢,我就忍痛割爱了。」
霍玚立即就坐直了,他确实喜欢吴川居士的画,但漠北说实话真有些文化沙漠,真迹实在难寻。
「王妃忍痛割爱,本王也要有所表示。」晋北王优点之一就是大方:「不白要你礼物。漠北边境我有一处跑马场,我观你侍卫带来的都是好马,想必也爱马,此处就送你了。」
哎哟我的老天,这哪是狗东西,这是指间漏财的金主啊。
我含笑真心实意地道谢。
我何止喜欢跑马啊,钓鱼,游猎啥的我都爱。
没事,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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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事讲究一个周全,又招呼宥灵拿来一个锦盒,递给晋北王。
「这是送给林淑仪的礼物。」我说:「京城静安寺无觉大师那求来的平安福,劳烦王爷转交。」
场面一时寂静了,霍玚接过盒子,深深地看了我几眼,「王妃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了嘛,众人寂静就是知晓这礼物是真的用心贵重,那可是无觉开过光的,别说千金难买,有权有势你都难得。
反正我和秃驴熟,要多少有多少,用来装逼效果一绝。
就比如现在。
新婚第一天见礼,全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新来的王妃宽和大度。
王府管家福全午饭后和我见了面,交给我王府中馈。
福全是个工作能力极强的下属,什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以往都是老王妃代掌,但老王妃心力不支,大多数都是我代办,王妃有何不清楚都可询问。」
我翻着账本,心下有了大概;晋北王就算再宠林淑仪,这些年也没提过她位份,更别说这种掌握于手的实权。
男人的宠爱啊,真是不值一提。
王府杂事较多,章程一时半会也理不出来,更别说我重心本就不在这上面,我三叔给我的漠北七套房产铺子还等着我去打理呢。
我想了下,派人去请萧侧妃。
萧音来得很快,听到我打算让她帮忙掌管中馈后更是惊讶,连连拒绝:「这不是我能做的事。」
「没什么能不能的,你出生诗书之家,我不信闺中时没学过这个。」我笑着给她倒茶:「我不是试探你,是真的想请你帮忙。」
我温声说:「试一试吧,在府中无聊吧?就当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萧音沉默半响,抬起头时眼眶居然红了。她对我一福礼,我没拒绝,接受了。
我知道她红了眼眶不是因为能代掌中馈,是因为我说的那句在府中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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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眼光不错。
萧音能力极强,且有很高的逻辑和速算天赋。
不出一个星期,府里从上到下被她梳理得明明白白。
当然也有不安分的主。媚上欺下,以权谋私,仗着王府中所谓的老人身份趾高气扬地挑事。
我听到萧音说时还有些惊讶,嫁过来不过半天,我就知道晋王府绝对可以称得上纪律清严,居然也会有这种偷奸耍滑之人。
直到宥灵告诉我,这个嬷嬷是林淑仪身边的人。
我挑了下眉,问萧音:「这么多年一直这样?」
「您没来之前府中一直是老王妃管事,虽然偶有犯事,但因为王爷爱惜林淑仪,大多都轻拿轻放。」
萧音想了下,又道:「大概是您过来后动作太大,又掌了中馈,那边不舒服了。」
「不舒服就忍着,不过我看她实在烦。」我对萧音一笑:「音娘,要麻烦你查一下晚芳院这几年的账了。」
「不是我不给你查,你刚来可能不知林淑仪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萧音担忧地握住我的手:「你前头的那位姐姐何未查过?最后还不是被王爷保下了,甚至还走了自己的私账贴给晚芳院。」
萧音秀眉轻蹙,「你刚来,又年轻,往后日子很长,莫要和王爷生了嫌隙才好。」
我心下一暖,这傻姑娘,明明自己身陷囹圄,却还想救我。
「查,万事有我在,别怕。」我安抚地对萧音一笑:「生了嫌隙又如何,我本就不打算与他恩爱。」
男人的恩爱,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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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芳院的账不查不知道,一查谁都得吓一跳。
这还已经是除去霍玚补贴的私账了。
我真的有些纳闷:「这林淑仪喝的是琼浆玉露么?每月哪来这么多花销。」
萧音解答:「她有俩弟弟,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我扔下账本,「按规矩处理,带我们的人去。」我看着宥灵:「在晋北王回来之前,这个嬷嬷要处理干净。」
宥ṭû₋灵办事,我从来放心。
当天晚芳院的嬷嬷被直接发卖,林淑仪惊怒过度昏迷;过去半年的账条条框框全清了一遍,该惩该罚按规矩处事,这一番动作下来,整个王府都震了震。
众人这才明白,我是宽容和善的性子,但我不吃素。
晋北王是在深夜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晚芳院看了刚醒的林淑仪。
霍玚从晚芳院来我这时我正在玩九连环,这玩意我做了改进,打发时间还是挺适合的。
晋北王面上不辩喜怒,但看我的眼神没有往日那般温和,开门见山:「你发买了婉娘的嬷嬷?」
「是,这奴才媚上欺下以权谋私,我只将她发卖已是宽容处理。」我将账本递给他:「王爷可自行查看。」
霍玚将账本将账本狠狠地摔在案几上:「谁让你动晚芳院的?」他目光冰冷,厉声道:「谁给你的权利?」
我迎着他的目光:「晚芳院不是王府的一部分?林淑仪难道不是您的妾?」我声音不大,却毫无畏惧:「中馈不是您交给我的?」
「放肆!」晋北王猛地拍桌子,「王妃,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我有些想笑,这狗东西刚刚绝对想喊我名,但发现我嫁进来将近一个月,却还不知道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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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我是您明媒正娶的妻,中馈是您亲手交予我的。」我倒了早已准备好的酒。
「要是您对我这个王妃不满,我明日就搬去后山的院子避世,府中中馈再不多管一事。」
酒香在我们之间弥漫。晋北王情绪缓了些。
我有些遗憾,怎么退步了呢,把我发配后山啊。
我递过去一杯酒,是上次他送的玉酒。霍玚摩挲着酒杯沿,冷声道:「晚芳院走的是我私账,你对婉娘不满不必用这个理由。」
我真心疑惑了:「王爷,难道你在军营中处理军务也是这般行事?」
我摊开账本推过去:「我没查你走的私账,这是府中各院的公账。林淑仪的嬷嬷,这些年来贪了将近五百两!」
我看着晋北王的眼睛,轻声问:「这也是我对林淑仪不满吗?」
晋北王眼睛落在账本上,账本记得清清楚楚,他面色完全沉了下来。
我语气缓了缓,以退为进柔声道:「王爷,人都有偏爱,这无可厚非,但我既然是王妃,考虑的就是整个王府。」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将手搭在他肩上,
「林淑仪身体不好,我行事过于激进吓到她确实是我的不对。我想着以后晚芳院的份例翻一番,她身子弱,总要比我们多使些银子。」
晋北王握住我的手,「你费心了。」
我心下冷笑,面上却软声:「我叫厨房备了王爷爱吃的菜,上次欠我的那杯酒,王爷今日可要还上?」
霍玚面色一松,一口饮下杯中酒,大手握住了我的腰,「今日倒要看看王妃酒量到底如何?」
这杯酒到底没还上,晚芳院来人禀告:林淑仪又发了高热,有些昏沉了。
晋北王皱了皱眉,我连忙道:「王爷快些去看看!」
又唤宥灵去我书房取东西,「这是我出嫁前家里去静安寺无觉大师那求的药,对高热极有效果,王爷拿去给林淑仪试试。」
霍玚久久无话,目光落在我焦急的脸色,终于接过转身离去。
晋北王一走我畅快地伸了个懒腰,散漫道:「饿死我了,摆饭吧!」
饭桌上全是我点的京城菜,有个屁的晋北王爱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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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霍玚如我所料地没回来,但隔天送了一堆东西过来。
霍玚这个人别的先不说,大方是肯定的。
好东西要分享,我直接请后院的姐妹们过来。
萧音到后握住我的手:「你不知道昨夜我有多担心你,觉都睡不好。」
「安啦,我都说没事的。」
李乐爱恨都直接:「你真牛,下晚芳院那位这么大面子,不仅全身而退还能得赏赐,你都不知道前位姐姐吃了林淑仪多少委屈。」
「林淑仪应得的,她太贪心了。」我不想过多谈论我前面那位可怜姑娘,转移话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选完就不回去了,在我这吃饭,等会儿我们打马吊。」
马吊作为一种风靡上下五千年的经典桌牌游戏,当然有不可估计的魅力。
这几个姑娘边打边八卦,话题当然逃不开晚芳院那位。
「王爷对她可不仅仅是宠爱那么简单。」李乐与霍玚相识最久,许多事她知道得更多些。
「那位侍女出身,王爷继位后封她为淑仪,亲自教她习字作画,给她名下产业打点,还给她两个弟弟找了位置做事。」
我挑了下眉,有些意外,我总以为霍玚对她没多少真心,这样看来还是真爱啊。
「王爷为她打算到这种地步,谁都明白是想把她往上推。」
贾宜春出牌,「结果你猜怎么着?教了半年,千字文都认不全。名下产业破产一半,打理得一塌糊涂。她那两个弟弟更是废物,泡酒缸里的。」
萧音笑了下,冷幽默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长远,可惜慈母多败儿啊。」
此话一出,笑倒一半,另一半已经喘ťū́⁼不上气,我对萧音竖大拇指,骂人还得是读书人狠啊。
这个讽刺真的太有水平。
笑够了李乐才道:「何止,王爷当时甚至准备给她捏造身世,就为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地当上王妃,可惜啊!」
场面寂静了下来,半响后我说:「从今以后,我们四人聚会不许聊王爷。」
贾宜春一愣:「那还能聊什么?」
我ţũ₆故作神秘:「明天你们来我这,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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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下共七套我三叔送的漠北铺子,人脉我大伯提供。
嫁过来这几个月,该考察调研得也弄清楚了,我写了几个计划书,递给了三姐妹。
「你们先看看,看对哪个产业感兴趣。」
三人翻开计划书,看到一半萧音问:「溯阳,你是想让我们加入吗?」
「没错,书肆,酒楼,胭脂斋,成衣铺,你们总有感兴趣的。」
我喝口茶,给几个小姐妹解释了下入股的概念。
「总之,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我看着心动的几人,「天天在王府待着也无聊吧?不如试试自己赚钱?」
以这几位姑娘的家世,名下肯定有自己的产业,但这种多为他人代打理。我提出的,不仅形式新,最主要的是参与感强,完完全全自己当老板。
三人互看一眼:「我们干。」
「以后多来找我玩,」我看着贾宜春,「和我玩两天,你就知道以后话题除了聊王爷还能聊什么了。」
开玩笑,说起玩,没有人比我更会了。
雅点的,合香品茶琢玉,围棋投壶采花;俗点的,牌九蹴鞠斗禽,木射钓鱼逗鸟。
我从千年后那个物质精神高度发展的时代穿来,玩不转就太丢人了。
隔天我就带着三人去了霍玚送我的跑马场。
李乐骑术最好,萧音和贾宜春都能上马;天高地阔,苍鹰盘旋,一望无际的平原等待你去征服。
跑上那么两圈,瞬间感觉郁气一扫而光,呼出的气都是冷冽的,从未有过的畅快。
回府路上我约兴奋的三姐妹明儿去钓鱼,席地而坐,体会一把野炊。
三人讨论得风生水起,宥灵来禀告:「林淑仪来访。」
三姐妹噤了声。
我挑了下眉,终于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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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仪今年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华。
我到时她盈盈一福礼,声音听得我都有些酥。
好一个仪态万方的美人。
娇花照月,弱柳扶风。
林淑仪的美和其余三姐妹完全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常年生病,眉宇间带着病气和哀愁,但举手投足间又有一股妩媚之态。
我和她说话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不少,心想难怪独得晋北王多年恩宠。
要是这么一个娇美人为我挡刀落下病根,我也宠她。
「王妃入府以来,妾身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未能给王妃请安。」林淑仪用帕子掩嘴,咳嗽了两声:「心中一直不安,还望王妃不要怪罪。」
我哑火了,本来想让侍女上茶水糕点的,现在Ŧū₌这话也吞了下去,这林淑仪实在是过于虚弱了。
结合这么多年的恩宠以及我前头那位姐姐的下场,我有些怕她碰瓷。
「无妨,身体要紧。」
场面安静了那么一会儿,林淑仪笑道:「今儿王妃去哪游玩了?」
「跑马去了。」
「原是如此。」林淑仪说:「可惜我身体娇弱,不然也能一同玩乐。」
「明天我们去钓鱼,不怎么耗精力。」我邀请她:「要是不嫌弃,可与我们一起。」
林淑仪摇了摇头:「我为王爷挡了一刀之后,身体亏损得厉害,现在连点风都吹不得了。」
不是吧姐姐,我那ƭű₋股看好戏的心瞬间就没了,多少有些意兴阑珊,现在就把底牌亮出来了?
你上一届的王府宫斗冠军怎么来的?
以及,我这个人缺德,实在好奇。
你身体这么弱,你和霍玚的床上运动怎么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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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好奇我也不能问,内心实在惆怅,又因为我和林淑仪实在搭不上脑电波,一时之间场面安静得有些尴尬。
半响后还是林淑仪道:「今日来打扰王妃是想来亲自道谢,王妃送的礼物心意实在贵重。」
「你喜欢就好。」
林淑仪抿了抿唇,微笑道:「王妃果然如同王爷所说一般。」
按照社交礼仪,我应该问问霍玚是怎么评价我的,但我实在觉得没劲儿,笑一下算了。
场面又尴尬了,林淑仪起身:「那妾身告退了。」
我笑着点头:「宥灵,送一送林淑仪。」
当天晚上霍玚回府,如同往常一般,第一时间去了晚芳院。
这是传统,按照三姐妹所言,霍玚只要从战场上下来,或是劳累过度,都会去晚芳院留宿。
前王妃就因为这个和霍玚吵过很多次,因为在古代的观念里,这确实是对正妻的不体面。
不过我是真无所谓,
第一,我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古代人;第二,我对霍玚没意思;第三,我脸都不要,还需要什么体面吗?
但出乎意料,霍玚没在晚芳院留宿,来我院子了。
当时我在和一屋子的侍女玩改良版的经典大富翁,霍玚这狗东西来得太突然,进内室时我正趴在地毯上,摇骰子摇得正欢儿。
他一出现,全屋侍女正好,由趴到跪战战兢兢地给他见礼。
我盘腿坐下,叫了声王爷,又道:「都下去吧,帮我煮杯甜奶过来。」
我看向晋北王:「王爷可要吃点什么?」
侍女如释重负地退下了。
「不用。」霍玚挑了下眉,颇有性质地问:「这是何物?」
「桌牌游戏。」我将骰子递给他,「来一局就知道了。」
我和他玩大富翁玩了两轮。收手时这个大名鼎鼎的漠北战神有些尴尬,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像稚子一般坐在地毯上玩这种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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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玚咳嗽两声,终于想起今日来的目的:「林淑仪今日来给你请安?」
我随意嗯了声,注意力全在大富翁地图上。
霍玚停顿了下,琢磨了会,说:「你进府以来,性子宽和,婉娘一直想与你亲近,今天请安她说你有些不喜她,回去后内疚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院里嬷嬷的事。」
「没有啊?嬷嬷是公事,按规矩该罚。」我有些懵地从地图上抬头,又问他:「你还玩不玩?」
霍玚沉默了,因为我过于无所谓的态度。
我心下狂笑,这狗东西也知道说这话容易让我委屈不满,哪知道我他妈根本就不在乎。
「也怪我,我今天跑马回来太累,一时心思没那么细腻。」我先哀愁起来了:「王爷应当早告诉我的,要是知道,我早就和晚芳院那边走动起来了。」
霍玚大笑,握住我的手:「本王早知王妃性子和善,不是那般妒妇。」
我心下嘲讽,恨不得一口唾沫吐他脸上,面上却道:
「林淑仪回去后竟这般想,我要不要叫人送点礼过去表示表示呀?」
霍玚轻轻摩挲着我的手,「王妃做事周全,一切按你想法行事即可。」
他凑近我,呼吸相融,嗓音低沉:「新婚夜欠本王的酒,今夜可能还上?」
我装作害羞地垂目,心里却在疯狂自我暗示催眠。
他脸不错,身材好,调情手段高,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早晚有这一遭。
霍玚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我配合地惊呼出声,被他抱着压在了床上。
霍玚鼻尖与我相蹭,轻声问:「要本王如何待你?」
我用手勾住他脖颈,「您温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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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爽的,非常好用。八十分。
要是后半程一直这么温柔可以打满分。
第二天清早我躺床上回味,林淑仪这些年吃得不错。
经验多的好处就在此,什么都能玩,技巧体力调情手段都在王者段位。
宥灵为我拉起账子,问我身体可以哪里不适,随后又给我端来避孕药。
静安寺无觉大师出品,质量绝对有保障。
吃完早膳后三姐妹到了我院中,昨天霍玚在我这留宿肯定瞒不过,气氛竟有些微妙。
尤其是喜形于色的李乐,说了两句话都有些阴阳怪气。
萧音皱着眉叫她的名字,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了安静。
我并不意外,我们以往能相处融洽,最大原因就是霍玚除了林淑仪外谁也不留心,这平衡一旦打破,肯定谁也不舒坦。
每个女性都有自己的局限和困境,我无法高高在上地去指责她们。
我对昨日事只字不提,笑说:「还去野钓吗?我可为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鱼竿。」
鱼竿是准备了,只是我们无一例外全是空军。
空军到最后宥灵都看不下去了,进浅水湾用叉子叉了条鱼。
天高云淡,微风不燥;吃完烤鱼后我们仰躺在草地上,我身旁的李乐突然道:「对不起。」
我笑了起来。
「我其实不是嫉妒,而是突然很讨厌听闻王爷在你院子里睡下后那个对你怀有恶意的自己。」
「我知道。」我嚼着狗尾巴草,这些姑娘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困境,后院困住她们的,不仅是男人的不宠爱,还有肉体和精神上的不自由。
三个姑娘团团抱住我,暖烘烘的,我说:「下次我们玩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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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霍玚来我院子里的次数逐渐增多,留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王府风向转得很快,大多都说新王妃有本事,林淑仪的独宠怕是要没了。
我听了气一整天,最侮辱人的方式莫过于此,杀人诛心。
霍玚这个人,挺会玩,还乐意接受新事物,我和他相处时大多时候都是吃喝玩乐。后来发现这狗东西不仅会打仗,文化素养还挺高,所以吃完饭后我俩还能交流下精神层面的东西。
从琴棋书画聊到人生哲学,这种京中贵女的必备技能,我不可能不会。
某天看我写完一幅行草后,霍玚赞叹好字,又问:「可知王妃闺名?」
「王爷叫我溯阳即可。」
「谢溯阳。好名。」霍玚说:「听着不像女儿家名字。」
那肯定,最好的就是不用听你喊婉娘那般喊我,听着怪恶心。
练完字后霍玚兴趣来了要和我下棋。棋盘刚摆上,有人来禀告,林淑仪那边备了罕见的珍酒,邀霍玚前去品尝。
我摩挲着棋子,心下却有些不屑。
嫁进来这半年,我算是看明白了,林淑仪这个人完全没有自主意识,所有的依仗就是霍玚的宠爱。
霍玚对她宠到什么地步?不论在哪,只要晚芳院有事,随时都能通报。
霍玚不留宿晚芳院,她都不用怎么精心谋划,随意找个借口,霍玚都会回去她的院子。
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种 play 吧。就像今天,说是备了珍酒,其实就是在对霍玚发脾气,告诉霍玚:我不高兴了。
但是,我放下棋子。心想,林淑仪占尽这么好的资源,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明白。
他人的依仗,永远不如自己握在手的东西,毕竟,随时都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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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玚皱了皱眉。
我收起棋子,「王爷去看看吧,今日我来了月事,也不好伺候王爷。」我唤宥灵去取东西,「林淑仪陪伴王爷多年,她长年久病,心思难免更细腻些,您多体谅。」
我接过宥灵递来的东西,「这是翡翠玉,我昨日和音娘去珍宝阁时看到,一眼就觉得适合林淑仪,劳烦王爷相送。」
霍玚神情舒展了,伸手握住我的手:「你总是最体贴懂事的。」
干,我心想,骂我骂这么脏。
他神色温和,却没起身,让侍卫将玉送过去,又嘱咐林淑仪早些休息。目光放在棋盘上:「溯阳陪本王下完这一局吧。」
我做出合适的惊讶表情,又装出点忧愁和羞涩,拿起了棋子。
当晚,霍玚哪里都没留宿,回了军营。
第二天王府小道劲爆消息,林淑仪昨晚气得发抖,砸了我送过去的翡翠玉。
可惜了,我听到后漫不经心地说:「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就这点心里素质,居然能把上一届王妃熬死。
转眼又过去两月,临近中秋,我和三姐妹玩得乐不思蜀,玩到萧音跑来问我,能不能不掌中馈了,王府事太多,她都没时间打马吊了。
我说不行。
这姑娘对黑心的资本家还是缺乏认识。
霍玚生辰在中秋前后,摆宴那天我得以见到了王府唯一的子嗣。
特可怜的一小孩,虽然养得精贵,却先天体弱的模样。
前王妃生他时早产,生下来后性格腼腆,又逢生母病逝,不是很得霍玚喜欢。
向我见了礼后怯怯地在老王妃身边坐着,霍玚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饭吃到一半,林淑仪吐了。
一时之间,每个人的表情都变了,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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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玚面色如常,看不出喜乐,叫人请大夫。
确实是怀孕了,三个月。
场面诡异了那么几秒。
林淑仪身体不好,独宠这么多年未有一子,这次能怀孕超乎所料。
大半数人目光都移在了我身上。
我这个王妃嫁过来,未有嫡子,妾却先怀了孕。
上一届王妃再怎么不得宠爱,也生下了嫡子。
这是往我这个王妃脸色扇耳光。
不过这是其他人的看法,我只要过得好,一向都不在乎脸面。
林淑仪红了眼,欲泣还诉,盈盈一拜居然向我跪下了,柔声祈求:「王妃,妾知您心善,妾这辈子可能就这一个孩子,妾求您,让这个孩子留下好不好!」
话一说出口,老王妃厉喝:「林淑仪,你规矩何在?」
连霍玚脸色都不太好。
这桩婚事皇上赐婚,我背后谢家更是百年大族,在这个孩子的处决权上,我还是有那么点影响力。
我眼睛红得比她还快,连忙将她扶起来:「我不知你竟是这般想我的。」
我落下泪,简直比她还委屈:「这是王爷的孩子,我怎会不留?」
林淑仪愣了那么一下,我用帕子擦她眼泪,「快起来,有了身子的人怎么还能这样跪。」
「你有孕不宜,又是王爷的子嗣,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泪珠无声滑落,又哭又笑般地对霍玚说:「王爷,快给林淑仪请个安胎大夫来!」
霍玚用指腹抹掉了我的眼泪,深深看了我一眼,才去命令请大夫。
老王妃更是握住我的手,说了好几遍好孩子。
王妃的演技大赏,完美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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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仪的这个孩子难生得下来。
她身体常年亏空,怀孕又本是生死关走一趟的大事,要想母子平安,难上加难。
霍玚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但去了一趟晚芳Ţũ̂₋院后,却改了主意。
晚间和我下棋时,他突然道:「大夫说林淑仪这胎实在难保。」
我对这种话题不发表看法。
「林淑仪曾为我挡过一刀,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却也落下病根,子嗣艰难。」
霍玚放下棋子,走到我身边将我抱在他腿上,「我本对她有亏欠,刚才她哭着求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时,我到底还是心软了。」
我依旧不说话,伸手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
「溯阳。」霍玚吻我鬓发:「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我装害羞头埋进他颈窝,实则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狗东西,这辈子老娘都不会生的。
不过我真的要写信给无觉秃驴叫他给我多搞点避孕药了,最好搞点男方吃的,霍玚对我信任度越来越高,说不定我还真可以混在茶水里给他。
当晚和霍玚运动完以后躺床上聊天侃地,气氛上头霍玚准备再来一局时,他亲卫禀告:「林淑仪动了胎气,流了红。」
我俩齐齐一顿。
霍玚望我,我打了个哈欠,伸手推开霍玚的胸膛,「王爷去看看吧。」
霍玚俯身在我额前亲了下,起身穿衣。
出乎意料的是,霍玚请大夫来看以后没留宿晚芳院,自己回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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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玚确实对我越来越上心。
某晚留宿后的第二天清早,我听宥灵说昨晚上林淑仪发了高热。
我皱眉:「怎么没叫霍玚——」
我戛然而止,林淑仪不可能不叫霍玚,唯一原因就是亲卫不再通报了。
或者说,进我院子时不再通报了。
我感到一阵烦躁,事情变麻烦了。
人一旦投入感情,就会理所应当地想要对方回报,我以往演得如鱼得水的原因在于,霍玚不在乎我,我也不爱他。
「这些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与其说你对林淑仪宽容和善,不如说你根本不在乎。」萧音担忧地握住我的手。
「你根本不在乎内宅这一亩三分地,也不屑于去争,但溯阳,王爷现在对你越来越偏爱,你要怎么瞒过他呀?」
我也愁。我又不是影帝,在掺杂感情的来往中,我骨子里高高在上的冷漠无疑是在挑战晋北王的权威。
我要搞点事,让霍玚的精力和对我的喜爱大打折扣。
我吩咐宥灵往林淑仪院里送安胎药。
宥灵有些惊讶,我以往怕林淑仪碰瓷,这些是最小心不过的。
「用最好的安胎药。」我说:「我不害人,但别人不一定不害我。」
从利益上看,我和霍玚是一体的,我送安胎养神药本是我的职责。
送药送了半个月,晚芳院那边说林淑仪落了红,险先流产,是我送的安胎药有问题。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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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玚从军营赶回了府。
我喝着茶安坐,大夫给林淑仪把完脉后道:「安胎药是极好的,只是在于林淑仪高热时吃的药里有几味和安胎药相克,再加上林淑仪本就身体虚弱,这才导致落了红。」
我先问:「林淑仪如何?」
ẗüₛ大夫犹豫了下,「林淑仪身子亏空,这胎本就艰难,如下是保住了,但——」
大夫后半句隐而未发。
霍玚一言未发,看不出喜怒,半响林淑仪咳嗽了几声,虚弱的声音从内室传出:「二郎,王妃也是好心,这事不怪王妃。」
没有一人答话。
退高热的药和安胎药都是我给的,到底是无心之失弄巧成拙,还是精心策划早有预谋,怎么想全靠旁观者的良心。
我垂目望着茶杯,几乎要感叹林淑仪的天真,现在我是真信霍玚这些年宠她宠到无法无天。
这副蠢货模样,也只有男人能宠出来。
毫无城府和计谋,戳不戳穿也全靠霍玚的良心。
我只要费点心请求查证,或是拿出药方子重新找个大夫,结果一查便知。
不过,这不正是我的目的吗?
我起身对霍玚一福礼,「此事全是我的过错,好心办了坏事,我甘愿受罚。」
霍玚扶我起身,看我的目光极其复杂,声音却温和:「王妃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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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过后霍玚有半个月都没来我院子,三姐妹有些担忧,我却乐得清闲。
但我没想到霍玚不来则以,一来就给我带来个重磅消息。
「林淑仪孩子生下来后,不论男女,孩子都抱到你这里养。」
我给霍玚倒茶的手一抖,惊讶地看着他。
霍玚掏出手帕替我擦手,「林淑仪养不了孩子,男女在她膝下都会养废的。」
我挑了下眉,原来你门清。
「这事,委屈了你。」霍玚垂目捏着我的指尖,我猜不透他情绪,无端地有些不安。
「林淑仪这些年被我护得过于天真,行事蠢钝无章法就算了,手脚也收得不干净。」
我手一抖,抬目撞进了霍玚漆黑的眼眸里。
「溯阳,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你找我证明你的清白,我知道有些事你根本不屑于去做,但是你没有,甚至有委屈都无。」
霍玚握紧了我的手,「你嫁到王府以来,无人不夸你宽和良善,但是溯阳。」
霍玚将我的手紧贴他的胸口,眼神复杂,声音却极温和:「你真的有心吗?」
我心猛地一震,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眼睛说红就红,泪珠如同串珠般无声地掉落。「您竟是这般想我的吗?」
我声音哽咽,像是含着天大的委屈,眼泪一颗颗地砸在霍玚的手上。
「自出嫁前,我母亲就多次告诉我,做您王妃要大度,记住我与王爷的利益始终一体。」
我全身开始颤抖,手就要从霍玚手心挣脱,啜泣着说:「我不吃林淑仪的醋吗?我不知道林淑仪故意用安胎药找我茬吗?我都忍到这个程度了,竟然还要忍受您的猜忌。」
下一秒,我被霍玚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的错,我的错。」
他低头吻去我的泪水,「是我的错,别哭了乖乖。」
霍玚亲吻我的汗湿的鬓发,低喃:「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王妃的演技大赏,再次完美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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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霍玚怎么处理的,之后林淑仪一直安静到生产前期。
直到四个月后,怀孕已七个月的林淑仪找到了我。
她面色极其红润,我第一眼看到却心下咯噔,以她的身体来看,这么红润的脸色不太正常。
她没说话,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半响后才道:「赐婚下来时我其实根本不担心。」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独得王爷多年宠爱,他是最重恩情的一个人,前王妃多标准的世家贵女,最后却还不是被我熬到郁郁而终。」
我不掩饰地笑一声。
「但你的到来,几乎改变了一切。」林淑仪说:「我怎么也想不通,萧侧妃清高,李庶妃桀骜,贾美人孤冷,我曾多次向她们示好,得到的却是瞧不起。」
「我心想,我得王爷专宠,嫉妒我本就正常。」林淑仪神色迷茫:「可是她们却如此亲近你,即使王爷开始慢慢偏爱你。」
我没说话。
「你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标准贵女,游猎一流,能让王爷将他心爱的马场送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王爷无论怎么样聊都有话题。」
林淑仪捏紧了帕子,看向我的目光含着泪水:「我比不过你。」
她的泪水落下,「我用各种借口将他从你院里喊回来,他一次比一次不耐烦,直到我的通报再也传不到你的院里,我就知道我彻底输了。」
我叹气:「我从未想过和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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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仪捏着帕子擦眼泪,「你看,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我再次无话,再次感受到那种无力感,和林婉始终不在一条思维上的无力。
「安胎药那事过后,王爷提出这孩子生下来要抱在你膝下。」林淑仪说:「我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恨自己的无能。」
「我一直在想,要是王爷叫我识字时我多努力就好了;要是我认真学习打理王爷给我的产业就好了;要是我狠下心和把我当摇钱树的家人断绝关系就好了。」
林婉哭出来声:「这样哪怕不合规矩,凭我和王爷多年的情分,是不是就能将孩子养在身边,是不是就有能力教她成材。」
「王妃!」林婉欲要跪下,吓得我连忙起身阻止。
「我知道你不屑于和我争,我这胎一定是个女孩,她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林婉用尽所有力气抓住我的手,祈求地看着我:「我求您,求求您好好教导她,让她平安长大。」
我心感不妙,低声安慰她:「说什么胡话,你才是她亲娘,谁的爱都比不上生她下来的娘。」
「我撑不到的,我知道。」她低声哭:「我就这一个愿望,求求您,让她平平安安,让她做个好人。」
林婉的眼泪完全打湿了我的手心,我只说,我会让她平安长大。
林婉在我怀里无声大哭,几乎要将我衣襟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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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霍玚从军营回来第一时间去了晚芳院,三刻钟后又来到了我院子。
「大夫说,母子平安很难。」他握住我的手,「怀孕初期时大夫就不建议留这个孩子,她哭着求我,几乎要磕头。」
霍玚几乎有些迷茫地问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只回答:「这是林婉自己的决定。」
重阳节当日,我和三姐妹在花园采花,晚芳院来人禀告,林淑仪早产了。
我立刻吩咐去叫早已在府中的三位大夫和稳婆,又叫宥灵快马加鞭地去军营请霍玚。
林婉这胎生了七个多小时,到最后萧音面色苍白地靠着我呢喃:「我从未如此庆幸当初不得宠爱。」
她问:「生孩子都是去鬼门关一样凶险吗?」
我无言地拍了拍她的背。
第八个时辰,我才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稳婆将孩子抱出来:「是个千金,早产儿,只是身子太虚弱了。」
我急忙问:「母亲如何?」
大夫摇头:「为孩子吊着一口气罢了。」
林婉最后的日子是在霍玚怀里度过的,对于这个女人而言,应当是幸福的。
孩子我送到了老王妃那里,霍玚对此不置可否。
我操持了林婉的葬礼,期间她两个弟弟来府上闹事借机索要赔偿,被我让侍卫各打断一条腿丢出去了。
下葬那天,一直在军营的霍玚终于回了府。
那天正好是冬至,天空飘了洋洋洒洒的大雪,我们祭拜完林婉后回府。
在马车上,萧音突然说:「真无趣啊, 争来争去争到这种结果。」
贾宜春问:「到底谁是赢家呢?」
李乐耸肩,「可能只有不参赛,才没有输家吧。」
萧音叹气:「又如何有资格决定自己参不参加,多是身不由己。」
我沉思了会儿,笑说:「那就只能保持本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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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春, 我满十七岁生辰。
那天正好桃花开放, 霍玚在后花园的一片花海烂漫中给我设了生辰宴。
三姐妹各自送了礼, 都很用心, 就是相处得太熟了, 坑起我来也不手软。
李乐抱着我一个劲儿地叫姐姐, 叫得我昏头将霍玚送我的马场转送给了她。
贾宜春一个劲儿地灌我酒,灌得我熏熏然, 一松口送了她一套胭脂阁铺子。
萧音不说话,就静静地望着你, 欲说还羞,我受不住美人这眼神,送了极品鱼竿外还给萧音放了半个月的假。
老王妃怀里抱着霍静姝, 叫牙牙学语的小孩叫我娘。
「叫王妃便是, 她有自己的生母。」我笑着握住霍玚唯一的儿子的手,「你也叫我王妃即可,无论如何, 我都会把你们视若亲子。」
毕竟我又不打算生。
老王妃喟叹:「你总是最清醒的」说着就把她腕间的镯子套在了我手上,「这是我娘给我的玉镯。」
老王妃慈爱地看着我:「这玉镯保我一生平安富贵,愿你也是。」
宴会散后霍玚拎出了他珍藏的桃花酒,我们两人在桃花树下共饮。
时至今日, 我对霍玚的态度有那么点像是对朋友, 只不过这朋友正好是我上司。
男女之情是没有的,我装出来的爱慕,不知霍玚信也不信。
我们沉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随意地聊, 霍玚说他前几日操练新兵的趣事,在我大笑时突然问:「溯阳,你为何不争?」
我一愣,原来他是不信的。
我或许是醉了,大笑:「争, 有什么好争的,除了你,谁都是输家。」
一阵风来, 漫天桃花落, 我们之间花香与酒香弥漫,霍玚碰了下我酒杯,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我始终得不到你真心。」他声音苦涩:「我也是输家。」
我笑而不语, 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顿觉得酒后春困。
我想,等会儿泡完澡要睡一觉。
毕竟,明天, 明年,往后的许多时光,都是悠闲的快活日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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