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陆闻祈谈了四年,结婚前,他失踪了。
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混乱的北城,失忆了。
身后还领着个清纯的小姑娘。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极其不屑。
所有人都笃定我会固执的发疯。
「温时,算了,等他恢复记忆还会像之前一样爱你的。」
这时候,陆闻祈也站了起来。
「听他们说,你是我未婚妻啊?」
他们都在期待着我接下来的摇尾讨好。
可我只是淡淡的摇摇头,「不是,我们不认识。」
我转头就走。
散漫一晚上的人,笑意在这一刻崩的七零八落。
-1-
情绪转瞬即逝。
陆闻祈毫不在意的看向身后的人。
「那我娶你好了。」
小姑娘先是一愣,而后立马娇柔的抱住了陆闻祈的脖子。
「那我嫁给哥哥。」
我转身就走。
陆闻祈没绷住情绪。
我也没忍住眼泪。
只是一眼,我知道,陆闻祈是装的。
而等他的这三年里,我只觉得荒唐。
对他彻头彻尾的失望。
「祁哥,不追么?北城复杂,她一个女人出去,怕是不安全。」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刚出去,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是一道沉冷的声音。
「见到了?」
「恩。」
我怕他挂掉电话,立马着急的说。
「你之前说的那个交易……还作数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我看着手机,以为他已经挂了,没想到还在通话中。
我知道,霍家这位,出了名的没什么耐心。
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怕是入不了霍砚尘的眼。
正要挂断电话。
声音再次传来,似有些挑逗的滋味。
「想好了?」
「恩。」
电话又没了话,听声音,是钢笔跟硬纸摩擦写字的声音。
隔了会儿,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把你北城的关系处理好,三天后回来结婚。」
「好。」
挂了电话,我就坐在了路边。
跟陆闻祈在一起的四年里。
我们互相爱到了极致。
他为我抗过一刀。
送到医院的时候,神智不清。
嘴里却呢喃着,「小时,快跑。」
刀片碎在离心脏一寸的地方。
抢救三天,捡回来一条命。
而我,在他失踪前查出怀孕。
并且,义无反顾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三年里,遭受折磨。
陆闻祈的对头太多了,怀孕八个月,我被几个混混拖拽到巷子里。
三棍子打下去,我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算了吧,陆闻祈的女人,你也愿意碰?骚贱的货,把手指敲了吧。」
我被人折磨到凌晨。
救护车来的时候,十指尽断,双眼短暂失明。
孩子早产,我瘫痪。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孩子又下了病危通知。
我甚至筹不到三百块钱。
偌大的城市,愿意帮我的,只有霍砚尘。
「做个交易。」
「我救你女儿,你嫁给我,以后她姓霍。」
我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在颤抖,「陆闻祈会回来的。」
可狼狈的关上门后,是迷途的现实。
我连一盒特效药都买不起了。
就在我撑不住的时候,苍天有眼。
陆闻祈找到了。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北城。
陆闻祈,这几年你去哪了?
陆闻祈,这三年,我跟孩子过的都很辛苦。
陆闻祈,你当爸爸了。
陆闻祈,我好想你。
可万千言语,再见面后,只变成了一句。
「我们不认识。」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陆闻祈。
他可以骗得了任何人,唯独骗不了我。
他不知道,他那双眼睛,会说话。
这三年,他又成熟了不少。
看着那女孩时,有喜欢,但没有了青涩时的冲动。
我知道,他动了恻隐之心。
心中藏起的情绪犹如洪水猛兽。
我克制的捏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的嵌在肉里。
一次次传来的疼痛告诉我,要保持清醒。
「请问是温小姐么?」
北城混乱,霍砚尘没让我走动。
我在原地等着他的人来。
是一个块头很大的保镖。
「温小姐,我姓张,霍爷让我来负责您这几日在北城的安全。」
「辛苦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软糯的声音。
「那个保安不会是温小姐的新男友吧?」
-2-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张繁想解释什么,被我摇头拒绝了。
张繁拉开车门,我要上车。
车门上却多出一只手。
我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许恍惚。
「这里有一百万,你拿去吧,就当是……分手费?」
看着那张卡,我顺着抬起头。
泛红的眼底,让眼前的男人正视。
「不够?」
他接二连三的抽出卡,最后写了一张支票。
到最后,我一样没接。
那个女孩,走过来,宣示主权一样,跟陆闻祈十指紧扣。
「明明自己过的也不怎么样,偏偏要固执的拒绝你的好意。哥哥,你说她图什么?」
身后,陆闻祈的朋友笑了。
「哈哈哈,还能图什么?当然是祁哥这个人喽。」
小姑娘赌气的抱住陆闻祈的隔壁,「那可不行!哥哥,你刚才还跟我求婚了的。」
说着她举起手,无名指上是一颗漂亮的钻戒。
北城这一遭,每一个发展,都跟我意料之中的千差万别。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克制。
转身上了车。
我靠在玻璃车窗上。
后视镜里,我跟陆闻祈的视线撞在一起。
小姑娘似乎有些醋味,踮起脚尖亲吻着陆闻祈的嘴角。
陆闻祈很是受用,单手托着她的下颚。
深情惬意的拥吻着怀里的人。
「温小姐。」
我回过头,张繁也看着后视镜。
「霍爷来了。」
-3-
「啊?现在么?」
「是的。」
张繁看着手表,「霍爷让我们九点去银座找他。」
「好。」
北城的银座据说是人间天堂,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
刚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身后的张繁叮嘱着,「这里鱼龙混杂,温小姐不要跟我走散。」
「好。」
「霍爷在三楼。」
刚上去,主持人一声尖叫。
「哈哈哈哈!霍爷,您输了!那么,霍爷随机选一位女士亲脸颊,不过分吧?」
话音一落,场子冷了下来。
大家全都同情的看着他。
谁不知道藿家这位的尿性?
一个不高兴,银座都能拆了。
可也有不少女人期待的盯着。
恨不得立马被选中。
霍砚尘靠后而坐,沉静的脸上看不出高兴与否。
就在主持人想将话题圆回去的时候。
霍砚尘抬了抬下巴,「她。」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主持人如释重负,立马将我拽了过去。
笑呵呵的看着霍砚尘。
「霍爷,您要的人,要不抱一下就算……」
下一秒,霍砚尘吻了过来。
呼吸间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
全场欢呼Ťű̂⁷。
只是,我没注意。
原本角落看戏的人,硬是将手中的酒杯给捏碎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玻璃碎片,眼中深邃如坠冰窟。
-3-
「哥哥!怎么这样不小心?」
小姑娘的嗓音很高,大家都朝着那边看了去。
她捧着陆闻祈的手,不停的吹着。
看着鲜血一点点翻涌,急的红了眼睛。
很快,我跟着霍砚尘消失在人群中。
霍砚尘来这边谈合作,看着还喝了不少酒。
他靠在商务车上,捏着眉心,一直没抬眼。
「处理好了?」
我嗯了一声。
「两份协议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字。」
我这才注意到桌板Ťųₔ上的两份协议。
一份是结婚协议。
一份是过户更名协议。
张繁急刹车,他惊吓的回头看。
霍砚尘倒在了我怀里,呼吸平稳,应该是睡了。
「夫人,霍爷三天没合眼了……」
看他紧张的模样,我笑笑,「我没想叫醒他。」
我把霍砚尘的领带跟扣子都解开了。
张繁这才松口气。
这三天,女儿联系过我。
他一直在陪着手术,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才导致项目耽误,合作方不满,这才多喝了酒。
回去后,我先去看了女儿。
已经搬到了独立病房。
房间里堆满了喜欢的小熊。
女儿抱着最大的公仔,「妈妈,都是霍叔叔给清清买的哦。」
「清清喜欢霍叔叔么?」
「喜欢!」
去之前,女儿一直在期待着跟爸爸的见面。
每天都把爸爸挂在耳边。
而这次回来,从来没提过。
我摸着她的脑袋,「清清……你,怎么不问爸爸了?」
她玩玩偶的手停住了。
「如果一切顺利,妈妈早就提了吧?」
回过头的时候,清清眼眶红润。
「妈妈,是爸爸不要清清了么?」
我整颗心都拧在了一起,将孩子抱在怀里。
「不是……」
「那就是爸爸不要妈妈了。」
突如其来的两句话,让我陷入泥潭。
清清拍着我的后背。
「妈妈不哭,清清陪着妈妈。」
「清清,妈妈嫁给霍叔叔好不好?」
「妈妈是为了清清么?」
「是清清拖累妈妈了么?」
两句话犹如一万根针扎在心窝里。
紧紧的拧绞在一起。
「不是。」
「清清知道了,清清也喜欢霍叔叔。妈妈喜欢,清清就更喜欢了。」
走出病房,我在门外坐了一晚上。
无形的针游走在四肢百骸。
每走一步,都心如刀绞。
-4-
我跟霍砚尘的婚礼,惊动全城。
我曾问过霍砚尘。
他到底为了什么。
谁又能想到,生来金贵的霍家三爷,会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平庸女人?
霍砚尘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到答案。
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留了一句话。
「喜欢哪有为什么?」
霍砚尘的婚礼,宴请全城。
今天全城消费,霍家买单。
就连刚回国的陆闻祈也听说了。
「霍家?」
他对霍家不感兴趣。
可想到那晚银座所见,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霍三爷娶了哪家姑娘?好大的牌场。」
季辰是特意来接陆闻祈回国的。
他知道我跟陆闻祈之间的全部。
看见陆闻祈的反应,难免惊讶。
「你不知道?」
陆闻祈不屑的笑了,「我应该知道?」
季辰没说什么,看着迎面而来的车队所有所思。
「你可以猜一猜是谁。」
-5-
陆闻祈不扫兴的猜了起来。
「柳家二女,命世之才,跟霍家有一战之力。」
季辰摇摇头,「不是。」
「潇家小姐,十六岁时,天赋惊人,无人不晓……」
没等说完,季辰就摇头。
「尚家……」
「蒋家……」
「时家……」
陆闻祈先后说了几个,只不过刚说了个姓氏,就被季辰摇头否决了。
「南省有头有脸的家族,我都说了,总不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吧?」
婚车拐弯而过,稳稳地停在了两个人面前。
我跟霍砚尘都听见了两个人的话。
是啊,他就是娶了我这么个籍籍无名的女人。
季辰拱起双手,「霍爷,我们讨个喜烟不过分吧?」
车窗摇下,我递出去一盒烟。
陆闻祈离我跟近一些,他回头看着季辰。
没明白他的举动,小声给着眼色,「你缺一盒烟?」
季辰没说话,只是给他眼色,让他接下。
在陆闻祈回过头的瞬间,我们视线碰撞在一起。
他伸出的手Ţű₃禁锢在半空中,始终没有再伸过来。
举半天,我也累了。
「是这烟配不上陆少爷么?」
陆闻祈接过烟,手就捏在车窗上。
我没敢去看他的眼睛,却能感到头顶炽热的目光。
「新婚快乐啊,霍爷。」
身旁传来「嗯」一声,车子就发动了。
陆闻祈拆了烟,点了一根。
「你没反应?」
陆闻祈点这烟,打火机按了好几次,试图用笑来掩盖自己此刻的惊慌。
「我应该是什么反应?你也来一根?」
我看着后视镜,心脏快跳到了喉咙。
手捧花的根茎都被我掐烂了好几根。
「他不知道你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我点点头。
霍砚尘似乎很满意。
刮着手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道,「那以后也不用知道了。」
-6-
陆闻祈离开的三年里,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也没人知道,十根手指重新接上时,那种万蚁噬心的感觉。
去年冬天,清清被他们抓走了。
我跪在雪地里,吞了三斤的冰块。
最后是陆闻祈救下了我和孩子。
我躺在病床上洗胃,半年没有生理期。
一个两岁的孩子,满背冻疮。
他们都以为,我这场婚礼,就是为了气陆闻祈的。
毕竟连结婚的日子,都是他回国的第一天。
只是他们想象中,我的发疯并没有到。
我只是淡定的看着台下的人。
这三年的经历,都不如我看到他第一眼时更折磨人。
「你敢抢霍家的婚么?」
「我为什么要抢婚?」
季辰疑惑,「不抢婚,你来这干嘛?」
「拿了喜烟,来随个礼不犯毛病吧?」
陆闻祈指着远处跑来的女孩,「记住了,这才是你们嫂子。」
在我婚礼的第一排,陆闻祈深情的跟女孩拥吻。
只不过,那视线却穿过女孩的身体,透在我的身上。
我跟霍砚尘在主持下喝了最后的交杯酒。
这场婚礼,也算体面的结束。
「妈妈!」
清清的出现,大家全都始料未及。
更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下意识的看向陆闻祈的方向。
他死死的盯着我怀里的孩子。
眼底情绪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
霍砚尘把我怀里的孩子抱了过去。
清清龇牙笑着,「妈妈,爸爸问过医生了,清清可以出来哦。」
我松口气。
旁边听了几耳朵,似乎都在议论这突如其来的孩子。
「那是霍爷的孩子么?没听说啊。」
「那肯定是了,他是谁?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听说两个人就是奉子成婚。」
「也是,不然霍爷怎么会娶这么一个碌碌无为的女人。」
「你们没听说么?霍爷明天要召开记者发布会,可能就是为了公开孩子身份呢。」
一句句话传进耳朵,我似乎也明白霍砚尘的计划了。
一石二鸟。
一个娶我的理由。
以及一个让所有人承认清清身份的契机。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是难受么?」
陆闻祈难得没有理会旁边的姑娘。
转头看向早已傻眼的季辰。
「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如命的未婚妻?那孩子,怎么也有两岁吧?」
陆闻祈更多是求证的模样。
可季辰也是在北城混了多年的,哪里不知道霍砚尘的意思?
这会儿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
我怕。
我只是多看了两眼,霍砚尘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很快,张繁就到了季辰面前。
「季先生,霍爷有请。」
声音很大,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季家什么时候跟霍家有联系了。」
他们一个个羡慕的看着季辰。
只有季辰自己知道,冷汗打湿的衬衫并不好穿。
-7-
「季辰。」
他回过头看我,见我身后没了别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个秘密,就让它再也不要端上桌吧。」
季辰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他回来了,你为他放弃了那么多,他只是失忆一时,会记起来的!」
「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季辰抓着头发,愤恨的抵着墙。
「你们彼此付出了那么多,还有个……霍家那位爷……」
「他也是这个意思。今天叫你来的,是他十年的心腹。」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陆闻祈。」
得到想听的话,我就转身打算走了。
可季辰却三步并两步Ṭŭ̀ₛ的跑过来,手按着门,似乎没打算让我出去。
「我想知道,本来满心期待的你,到了北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辰这几年,并不是一直在南省。
可我们单线联系很多,每次都是我问他有没有陆闻祈的消息。
「因为他失忆了,不记得你们的过去,还是因为阮月?」
季辰知道我这三年过的多不容易。
他担忧的看着我,激动到眼底泛红。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什么意思?温时……你回来。」
我本来是跑不过季辰的。
可张繁来了。
「夫人,小小姐好像心情不好。」
「好,我知道了。」
大概十分钟,我到了清清的房间。
这是清清自己的房间。
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她喜欢的。
她点头同意,霍砚尘让人去定制的。
清清背对着门,一个人坐在窗前。
怀里是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
女儿拉拢着脑袋,情绪低落。
我摸着她的脑袋,她抬起头。就算有准备,也被她此时的模样击溃防线。
「怎么了清清?」
「不哭,妈妈在。」
我抱起她瘦小的身体。
三年病痛缠身,我抱紧她,都怕她碎了。
可不管我怎么问,她始终不说话。
我说了很多种可能,她都沉默。
直到,我想到了什么。
声音也开始哽咽,「清清……是不是看到爸爸了?」
然后,她哇一声哭出来。
我能感觉肩头的衣料湿透。
这两年,我并没有隐瞒清清什么。
也一直带着陆闻祈的照片。
她能认出,并不意外。
是我疏忽了。
我愧疚的攥着自己的手心,刺痛的感觉,让我憋回了眼底的酸涩。
「是想爸爸么?」
清清摇摇头。
怕我不信,又摇了摇头。
「他身边的阿姨是谁?」
「他亲了那个阿姨!」
「是因为她,所以他不要妈妈跟清清了么?」
「妈妈嫁给了霍叔叔,他跟谁在一起,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不是么?清清,你还小,不懂这些。」
清清固执的抬起头。
「能让藿爸爸去教训他么?」
我立马捂住了孩子的嘴。
「清清,怎……」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沉着的声音,「可以。」
我着急的看过去。
「清清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霍砚尘蹲在孩子面前,摸着清清的小手。
「清清想怎么教训他?」
清清眼睛滴溜溜的转,突然眼前一亮。
「清清想让他再也吃不到糖果!而且每天都要跟清清一样喝难喝的汤药!喝完后不准吃糖!」
「好。」
我拍在霍砚尘的肩膀上。
霍砚尘在清清面前始终是温和的样子。
「那清清明天愿意跟爸爸去记者发布会么?」
「妈妈去么?」
清清抓着我的手,又抓着霍砚尘的手。
在自己的左脸右脸上蹭着。
「爸爸,你不会讨厌我跟妈妈的吧?」
「不会。」
「永远都不会的吧?」
霍砚尘不厌其烦的回答,「永远都不会。」
-8-
我扬起头,试图让眼泪渗回去。
可最后还是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跟张繁哥哥去医院好不好?爸爸妈妈明天去接你。」
清清乖巧的点着头。
门口的张繁抱着清清就走了。
霍砚尘僵硬的抬起手,擦了我眼角的眼泪。
像是保证的模样。
「清清缺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给她补回来。」
我抬起头,那双眼睛,晦暗深沉。
我脑袋空荡荡,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出去。
外面异常有序,也没有人敢让霍砚尘去敬酒。
他带着我回了婚房。
我洗个澡出来,发现他在书房里。
手下奋笔疾书,文件签了好几份。
书房的门没关,正对着卧室。
我没敢打扰他,擦头发的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只是笨手笨脚,插吹风机时还是出了声音。
我怕影响他,立马关了。
可一回头,就看见疲惫的人站在门边。
声音沉闷磁性,就是带着几分疲倦。
「怎么不叫我。」
「我,我看你在忙,我怕打扰到你。」
霍砚尘拿起吹风机,按着我的肩膀将我调转方向,背对着他。
「那你以为,我书房开着门是为了什么。」
霍砚尘笨拙的给我吹着头发。
我的头发很长,他也确实没什么耐心。
没一会儿,眉头就皱了起来。
「要不……我自己来吧。」
「别动。」
他坚持固执的摆弄着我的头发。
浴室的镜中,他宽硕的肩膀把我牢牢的包在最里面。
头顶的橙黄色灯光落下。
仿佛给他镀了一身的光。
分神之际,霍砚尘的滚烫的吻已经落在了我的耳尖。
一瞬间,羞红的温度蹿到了脑门。
霍砚尘将我压在了洗手台上。
他的吻,激烈,掠夺。
我不小心撞在水龙头上,水花飞溅。
-9-
第二天一早,霍砚尘带我去医院看了清清。
商务车里,霍砚尘看着项目书,发了好大的火。
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
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他退避三舍。
光是身上那无形的气场就要压死人。
整个会议,大家大气不敢出。
霍砚尘摔上电脑țũ̂ₔ,下车后又立马切换成慈父的模样。
「我给清清找了个心理医生。」
「啊?不至于吧。」
「很权威的教授,刚回国,叫过来看看。」
「好。」
进病房前,霍砚尘又来来电话。
他看一眼我,拿着电话去一旁工作了。
我推开病房的门,这白胡子的,应该就是霍砚尘说的赵教授了。
了解了一下清清的情况。
「小孩子,没得事,以后多注意一些就好,这几天给她吃点药。」
「好,辛苦了。」
「这小丫头,跟我一位病人有些像。我这次过来,也是专门给他看病的。」
这教授自来熟一样,聊了几句。
可我这会儿没心思陪他聊。
「我那位病人姓陆,你认识么?」
赵教Ṫűⁿ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着急去看清清,敷衍着,「不知道。」
「陆闻祈,你不认识么?」
我停下了脚步。
「我接手他的时候,他手机屏保都是你呢。」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
我回过头,他还在端详着我的脸。
「我以为你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呢,没想到是霍夫人啊。」
我抓着了赵教授的胳膊。
「那你接手他?他真的失忆了?」
「那还有假?我接手他的时候,他都不成人样了。光肋骨就断了七根,整个精神收到了重创,就靠着手机那几张照片日夜观看,才坚持活了下来。」
-11-
「是谁指使你说这些话的?」
他也有些不高兴。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老头子我混到如今的位置,谁能迫使我说话?你不信是吧?」
他掏出手机翻着,扶着老花镜找了半天。
不知道多久。
我都没了耐心。
正要走。
「找到喽!」
他把手机举到我面前,是一段老旧的录像。
视频中,陆闻祈浑身是血,精神恍惚。
护士骑在他身上坐着心肺复苏。
他嘴里的血一口口吐出,顺着推车滴答在大理石地上。
可我还是不信。
「陆闻祈,他绝对没有失忆。」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犟的丫头。我也是好奇那照片上的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半死的人活过来。小姑娘,他精神都崩溃了呀!命悬一线也不过如此啊。」
几天前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
「我不相信别人怎么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你现在看到有什么用?他都恢复六个月了。」
我攥着Ṭŭₚ手指回过头,看他时,笑了。
这老头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
「你,你笑什么?」
「没什么。」
他曾经如何,我不关心。
他差一点死。
可这三年,我也没有好好地活着。
我抱着清清吃了药。
下午的时候,带着她去了记者发布会。
霍砚尘抱着清清,拉着我的手走上了中台。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今天可以明确的告诉诸位,霍晚清是我霍砚尘的女儿,霍家唯一的小小姐。」
发布会结束后,我带着清清去吃药。
「赵教授呢?」
「刚才好像往那边去了,应该是上厕所吧。」
最近清清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记者发布会人又很多,霍砚尘让赵教授全程陪伴。
见他半天没回来。
我朝着赵教授离开的方向走了走。
「霍晚清?霍三爷的女儿?」
「嗯。我还见到了你手机里的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倔的很哦。」
「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给她看了你当初来医院的视频。她死活说你没失忆,没失忆,我说你当初差点死了,好不容易恢复,她竟然笑了。」
听着里面两个熟悉的声音,我饶有趣味的抱着手臂。
「你疯了!」
「怎么了啊?我也没说错啊!」
「我根本没告诉任何人我恢复记忆了!包括温时!」
「你……」
陆闻祈急冲冲的从后院出来。
赵教授在后面追着,「那,那我就说你现在还不稳定?我,我不知道啊!」
两个人朝着外面走。
走在最前面的陆闻祈抬起头,看见了长廊里的我。
我看向他身后的人。
「赵教授,清清该吃药了。」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赵教授看我时,更是胆怯的低下了头。
「好……好,来了。」
-12-
陆闻祈跑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装了这么久的情绪,现在在我面前,一寸一寸的剥开。
我看着他,他无措的看着我。
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我抽出手,朝着前院走。
「这些年,你辛苦了。」
「差点死了而已,有什么辛苦的。」
我回过头,陆闻祈哑口无言。
「对不起……」
「阮月照顾了我三年,我对她动了心。」
陆闻祈再次追了上来。
「我想给她一个家,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我跟陆少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这些,不会太僭越么。」
陆闻祈眸子里晦暗涌动。
白色的眸子,都是红血丝。
「是你先背叛我的。」
我背对着他,吐出了一口浊气。
「你跟霍三爷在一起很久了吧?连孩子都有了,你真的有等过我么?」
「没有。」
我挪动着僵直的步子,快步的离开这里。
只不过,身后幽幽的话更让我心慌。
「霍三爷的孩子?我怎么觉着,那孩子更像你的?」
墙后,我紧张的按着胸口。
连呼吸都乱了套。
良久。
「不会。她这几年应该过的不容易,就算有孩子,她也不会给我生下来的。」
我松了口气。
还好。
「对了,我下个月跟阮月结婚,请你喝酒。」
「你真的爱阮月么?」
「爱吧,她照顾了我三年。」
张教授目不转睛的看着陆闻祈,「你真的高兴么?」
「高兴啊。只不过这些年沉稳不少,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张教授似乎是洞察的笑了。
「那就祝你新婚快乐了。」
「谢谢。」
-13-
回去后,霍砚尘也回来了。
「脸色不好?」
我欲言又止,可还是忍不住的叮嘱。
「小心点那个张教授,今天没问题的话,就不要让他见清清了。」
「他之前是陆闻祈的主治医生。」
霍砚尘看不出什么复杂情绪,「知道了。」
可我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
就是这最后一天,还是让张教授抓到了机会。
他拿到了清清的头发。
还做了 dna 对比,并且,在陆闻祈结婚当天,交给了陆闻祈。
那天,大家欢声笑语。
送着各种珍贵的礼物。
只有张教授跟季辰各自送了一份 U 盘。
陆闻祈笑着收下,「晚上我一定看。」
两个人也没说什么。
可一份 u 盘里放着,我这三年的各种折磨。
有的是荒废的工厂,有的是在下雨的小巷。
我一个孕妇,抱着肚子,拖着折了一根的腿,走在雨巷的尽头。
是我一个宝妈,背着孩子去买菜,被一群混混推进水沟。
我怕了一个小时,才从那个大坑里爬出来。
是我冬天跪在雪地吞了三斤冰块,狼狈的倒在地上吐血。
那天是霍砚尘的雨伞,朝我偏了半寸。
从此在我黑暗的人生中,镀了一层光。
另一个 u 盘,简简单单,只有一份 dna 的报告。
新婚第二天,陆闻祈不顾一切的去找了季辰。
「温时这三年过得不好,你为什么不去帮她?」
「我在国外,很少回国。」
「你家里人呢?你为什么不给她留好人!」
季辰任由他扯着领子。
「那你呢?」
「你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不去找他?温时一开始就知道你没失忆!你对得起温时么!你知道这三年她过的多么不尽人意么!」
陆闻祈步步后退,「我知道……我……」
他抬起头,眼泪一串一串砸在地上。
「清清……是我女儿?」
他说话时, 一字一颤。
又怕季辰听不清, 咬着牙想让咬字清晰些。
季辰眼睛睁大,「谁告诉你的!」
看季辰的反应,陆闻祈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清,清清是我女儿……」
「她把孩子生下来了?」
陆闻祈的两句话, 颤音太重,季辰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老公!」
「老公,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
阮月着急的抱着他, 却被陆闻祈一把推开。
「滚!咳咳!」
「咳咳咳!」
陆闻祈被自己的血呛了一口。
紧接着, 大口大口的血朝外翻涌。
陆闻祈倒在地上, 大口大口呼吸。
阮月吓坏了。
季辰亲自开车送陆闻祈去了医院。
赵教授原本打算走的, 刚好碰到了陆闻祈。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快!送进去!送进去!」
陆闻祈躺在推车上,此情此景, 跟三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他越咳嗽,吐的血越多。
渐渐的,半张床都是血。
「她生了我的孩子……」
陆闻祈眼角的眼泪不断落下。
阮月听不清,求助的看向赵教授跟季辰。
「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什么?你们看我干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可赵教授跟季辰谁也没答复她。
手术一直到第三天早上, 陆闻祈才被推出来。
他看起来, 神情不清。
整个人的意识都是模糊的。
陆闻祈谁都不认识了一样。
「你,你是谁?」
「老公,我是阮月呀!我怕是你老婆啊!」
「不认识。」
他茫然的摇头,「我不认识你。」
他抬起头,抓着季辰的胳膊,「小时……小时呢?」
季辰没说话。
赵教授叹口气, 「精神重创,这次怕是难喽。」
「要通知那丫头么?」
季辰摇了摇头, 「何必再去打扰人家?」
阮月急红了眼睛,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赵教授,我老公还能好么?」
赵教授摇了摇头, 「保命可以, 终身服药。」
阮月倒退两步, 腿一软, 倒在地上。
她含泪的看床上的人,似乎生活没了全部的指望。
「可, 可我们昨天才刚结婚啊……陆闻祈, 你醒醒!你给我清醒点!」
季辰即使阻止了她。
「跟他离婚吧, 以后我照顾他, 离婚协议, 我会让人寄给你。」
阮月似乎不相信。
她抓着头发尖叫, 大喊着跑了出去。
赵教授ẗū́ₘ叹气, 「算了,先喝药吧。」
他扶着陆闻祈喝了一碗中药。
陆闻祈不停的咳嗽着, 扶着床边吐了不少。
「苦……」
陆闻祈皱着眉抬头, 「苦, 糖……糖。」
季辰拍开了他的手,「没有糖。」
季辰叹口气,看向窗外。
桃花刚落, 吹进了几片淡红的花瓣。
外面的阳光,正阳光,正明媚。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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