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五年后,我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只是我还未来得及回答,怀里孩子的声音已经传了过去:「妈妈,是爸爸的电话吗?」
那头愣了许久,最后自嘲道:「综艺上输了游戏的惩罚,不要当真。打扰了。」
-1-
「肖榆哭了」的话题在热搜上霸占了一天。
于航晚上来接孩子时,说:「我看到热搜了,你还好吗?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放心吧。」
临走时,于橙子念念不舍跟我道别:「妈妈,我明天还要再来找你玩!」
「你明天该上学了,别成天想着玩。还有,跟你说多少遍了,叫霁秋阿姨,别逮着人就叫妈妈,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妈妈。」
于航头疼地纠正她,又抱歉地看我一眼。
于橙子妈妈在她出生不久后不幸遭遇了车祸,以至于自她有意识起就没见过自己的妈妈。
于航给她看了他们结婚时的婚纱照,从此后她印象里的妈妈就变成了漂亮的女人,每每见到漂亮阿姨都叫「妈妈」。
我们这些知晓内情的朋友出于心疼小朋友,基本都不会强制去纠正她。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合地被误会……
于雅下班后便提着炸鸡啤酒直奔我家。
见面第一句话也是:「我看到热搜了,你还好吧?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她跟于航真不愧是亲兄妹,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我蜷在沙发里,恍惚地看着她将炸鸡啤酒一一摆上茶几。
最后接过她递过来的一罐开封的啤酒,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水一路滑下,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
我长睫微垂掩下眸底翻涌的情绪:「解释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肖榆综艺直播的录屏你看了吗?」于雅替自己也开了一罐,还自顾自和我碰了一下。
我摇头。
于橙子很闹腾,我压根没时间去看完整的视频,更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抑或许,是不敢看吧。
于雅:「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
她点开热搜视频,将手机递到我面前。
嘉宾们玩的游戏是最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因为前几轮嘉宾选择真心话时被ŧūₕ坑得很惨,所以轮到肖榆时,他选择了大冒险。
他抽到的冒险卡上写着:「给初恋打电话问好。」
看清卡片内容后,全场都沸腾了。
肖榆出道六年,一路斩获无数颇具含金量的奖项,名声大噪。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当红男明星,罕见地没有任何绯闻,镜头前后都跟异性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禁欲到极致,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以至于大家都万分好奇,这样一个人的初恋,会是什么样的呢?
或许应该说,他谈过恋爱吗?
肖榆在看到「初恋」两个字时,原本松弛的笑容直接僵在了嘴角,眸光微敛。
有嘉宾出声替他解围:「榆哥都快三十的人了,初恋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哪还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啊!换一个换一个。」
其他人也很有眼力见地表示赞成。
熟料肖榆本人却在回神后,主动地向镜头外的工作人员伸出了手:「麻烦把我的手机递给我,谢谢。」
都是成年人了,分手后好聚好散留有电话号码也很正常,不就是打电话问个好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场的工作人员和嘉宾们如是想着,心跳却依旧和一声声响起的铃声一样躁动期待,八卦因子蠢蠢欲动。
就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时,那头终于接听了。
「喂?」
当时的我,以为只是一通普通的快递抑或诈骗电话。
我更不知道,肖榆当时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已经紧张得握成了拳。
他嘴唇张张合合,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录制现场所有人都被他紧绷的情绪影响了,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没有人敢轻易出声。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不说话挂了。」
就在我准备挂断时,他终于着急地脱口而出:「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这道声音我太过熟悉,所以此刻才更加像是在做梦。
因为梦里,它也响起过千千万万次。
不待我反应过来,怀里于橙子奶奶软软的声音已经率先传了过去:「妈妈,是爸爸的电话吗?」
刹那间,那头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半晌,他重新开口:「综艺上输了游戏的惩罚,不要当真。打扰了。」
声音轻颤,满是自嘲。
我的视角在这里就结束了。
我亦不知,挂完电话的瞬间,肖榆眼尾就红了。
-2-
视频结束,于雅又翻出另一篇爆料博文给我看。
【我是今天直播那档综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偷偷来放个瓜。xy 打完电话后直播不是突然中止了嘛,所有的嘉宾都回了自己的帐篷休息,xy 偷偷躲在帐篷里哭得特别惨,止都止不住的那种,听得我们心都碎了!他应该从来都没放下过这个初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奈何人家现在都娃她妈了。哎,换谁谁心梗,大明星也不例外啊。】
为了证实爆料的真实性,这位爆料人还放出了工作牌的一角,足以证实自己没有说谎,是真的节目组现场的工作人员。
于雅将手机息屏放在一边,说:「只是让他问好,他偏偏问你能不能重新复合,看来这么多年他确实是没放下过你。」
她说完又补充:「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你电话号码的吗?」
当年分手后我就换了微信和手机号,切断了一切可以和他联系的方式。
于雅有些感慨:「有段时间我听说他到处在跟以前社团的朋友打听你的联系方式,都被人问到我这里来了。我以为他那会儿就会联系你来着,没想到他拿到号码硬生生忍到现在才敢打。」
要不是节目上抽到那张惩罚卡,恐怕他也没有勇气打出那通电话。
只能继续在无数个夜晚盯着那串数字纠结犹豫,疯狂挣扎。
「可是于雅,我早就配不上ṱū́₃他的爱了,从我当初放弃他的那一刻起……」
这些话,我也只敢和于雅说。
于雅却相当不以为然:「在爱里,从来就没有配得上配不上之说。」
她看着我,认真道:「那你原先还是个有钱的小公主呢,不也没嫌弃他这个穷小子嘛。你只需要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放下他了吗?」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不停往嘴里灌酒,企图麻痹自己。
那个答案我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的他,是天上耀眼璀璨的星辰,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于雅叹了口气:「来吧,姐妹儿陪你喝个痛快。」
一个个空瓶落地,我们的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说的话也愈来愈跳脱。
直到于雅彻底瘫倒在地毯上,沉沉睡了过去。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一旁的手机,突然有了某种冲动。
拨号声响第二声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可是手指无论怎么戳都对不准屏幕上的挂断键。
我着急忙慌间,那ţû⁴头已经接听。
我们都没主动说话,一时间听筒里只有彼此紊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是没忍住略带哭腔开口:「白天的话,还作数吗?」
「呵。」肖榆自嘲道:「谢霁秋,我再没骨气,也不会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他这句话不仅骂醒了他自己,也骂醒了头脑发晕的我。
电话匆匆挂断。
一整夜,我都被淹没在纷杂的梦境中。
雪夜,肖榆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冷漠而疏离地冲我道:「谢霁秋,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后来,在洒满金黄落叶的梧桐道上,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低头贴在我的耳边轻语:「谢霁秋,我会永远爱你。」
梦醒了,一室潮湿。
过往的甜蜜变成了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划过我身体的每一寸。
死不了,却血肉模糊。
-3-
我妈打来电话,让我晚上去家里吃饭。
傅森下班后顺路开车来接我。
坐上副驾驶,他看着我眼下的一片青,问:「昨晚没睡好?有心事?」
「没有,睡得很好。」我口是心非。
傅森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休息好了吗,准备什么时候来上班?」
前段时间辞职后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傅森便几次提出让我去他的摄影工作室帮忙,就当过渡了。
鉴于暂时没有更好的去处,闲着也是闲着,我也就应下了。
「明天?」
「那我早上来接你。」
「不用,我可以自己坐地铁。」
也就两站路,没必要麻烦他。
我妈等在门口,看我和傅森一起出现,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傅森是她再婚丈夫的儿子,比我大两岁。
我妈一向不喜欢我和他走得太近,怕我对他产生感情,更怕他对我有别的想法。
抛开继兄妹的Ŧů³身份问题不论,傅森现在的条件也还远远够不上她对未来女婿的高标准。
我将带来的营养品和水果放在客厅茶几上,走到厨房门口跟正在里面忙碌的傅森爸爸打了声招呼。
傅森进厨房给他爸帮忙,我妈就拉着我的手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神情闪烁,欲言又止。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她手中撤出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跟肖榆,还有联系?」
我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妈轻咳两声,依旧端着高姿态,语气却难得地软了几分:「如果你们想要复合,我不会再干涉。」
我嗤笑:「你以为我多大脸,人困难的时候说甩就甩,发达了让他回来他就能回来?」
人都有自尊,更何况向来优秀的他。
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
分手时,一向傲气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断哀求我不要抛弃他,再给他两年时间,可我狠心地一次也没有回头……
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回到他身边。
我家没破产前,我妈一心想让我去联姻,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百般嫌弃普通家庭出生的肖榆。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戏子。」
「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你们读书的时候玩玩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你们毕业都快一年,不能再拖下去了。抓紧时间分了。」
我对此番念叨习惯性地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把我妈的话放在心上。
我对肖榆有信心,以他的外在条件和对待工作积极上进的态度,迟早有一天可以混出头来,从而让我妈认可接纳他。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妈见我始终无动于衷,也不再在我身上下功夫。
她开始暗地里插手肖榆的工作,三番四次让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角色被临时换掉。
那段时间,肖榆变得颓败不堪,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在他身边,却什么也帮不了他。
不得不承认,我妈足够聪明。
她不会主动找上肖榆威胁他让他跟我分手,她甚至觉得跟戏子面对面谈条件掉价。
而是通过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让我知道,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我们的未来。
我不听话的后果,就是间接捏碎肖榆梦想的水晶球。
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不得不放弃,主动割舍。
她赢了。
我妈似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看他对你还有那意思。」
我心中冷笑。
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她这么拿得起放得下,谢家破产我爸还完债抑郁去世后,转头就能毫无顾忌地重新嫁给自己的初恋,快速斩断过往开始新的人生。
我不想跟她继续探讨这些事,吃完饭就匆匆离开。
有些事情,早就回不去了。
-4-
傅森的摄影工作室并不大,员工加老板统共也就五个人。
不过对于摄影这一块,傅森很有想法和创造力。
他拍摄的作品总能将氛围感拉满,展现出模特最美的一面,又常和网红模特合作,因此在各大社交媒体上都有大量粉丝。
工作室一直不缺客单,去年开始甚至有不少圈内的大热明星团队都来主动约拍。
我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帮他拍摄一些日常的拍摄花絮,剪辑后发布到各个社交平台,运营维护账号。
他长得不错,靠这张脸也能吸引大批粉丝,根本不需要我怎么运营,粉丝数量都在不断增加。
正式上班的第五天早上,我一到工作室,傅森助理陈枫就从手机界面抬头道:「哥,要不还是把霁秋也带上吧,况且她不是你的专属跟拍吗?」
傅森神情复杂地看我一眼,坚持说:「她留下。」
「你们要去哪儿?」我不明所以。
陈枫笑得神秘:「去北城,后天给一个你意想不到的超级大腕儿拍颁奖典礼的出发图。我们准备买明天早上的飞机飞过去提前布置场景。」
因为想要将拍摄的效果趋近完美,他们平常都是根据拍摄的风格来现搭实景,颇为耗时费力。
其他人都有手头工作要完成,只有陈枫陪傅森去,他自然想多带一个帮手。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偏头打趣傅森:「傅老板,你不会是想省一张机票钱才不让我去的吧?」
陈枫也笑:「我哥才不是这么抠搜的人。我怀疑他是怕你去了犯花痴,耽误工作。」
「……」
傅森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他说的大腕儿是谁吗?」
「谁啊?」
「肖榆。」
我终于知道傅森方才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了。
这些天我刻意不去想那个名字,为防看到他,连短视频都很少刷了。
乍然再听到,恍如隔世。
陈枫不知内情,还在开玩笑:「怎么样,吓傻了吧?」
傅森斜了他一眼:「赶紧订你的票,少废话。」
陈枫还是不甘心:「真不让霁秋跟着一起啊?」
就他和傅森两个人,那么多活,明天说不定得搞到凌晨去。
「我去。」
总不能因为私人原因影响工作。
-5-
凌晨两点,陈枫瘫倒在酒店地上,目光涣散:「哥,我都不敢想要是霁秋没跟我们一起来咱俩得搞到猴年马月去……」
「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那么尽职尽责地跟来了。」我在陈枫身边倒下,同样的生无可恋。
肖榆团队提前发来了他明天参加活动的服饰造型图片,长至脚踝的深棕色皮衣搭配黑ƭûₘ色西装裤。
根据这个风格,我们给他布置的是暗黑系背景,弄了许多蜘蛛网之类的道具,繁杂琐碎。
彻底布置好已经精疲力尽。
我扫了眼傅森打印出来的服装照片,心里暗自想,这么长的皮衣上身能好看吗?
事实上我完全低估了肖榆的模特身材,和那张堪称女娲毕业之作的脸。
他在皮衣里面穿了黑色衬衫,扣子解了三颗,隐隐露出结实的胸肌,随性又性感。
他梳着大背头,皮衣外套敞着,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工作人员们的簇拥下进入宽敞的套房内。
这套套房是专门用来布置今天的拍摄场景的。
多年不见,他似乎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眉梢眼角间多了一股属于成功男人的无形的压迫气势。
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举着录制视频的手机时不时就往陈枫身后躲。
事实上从始至终对方就没往我身上瞧过一眼,他对摄影师带来的人不感兴趣。
陈枫偏头,压着声音说:「你裹这么严实做什么,不热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大明星呢。」
我递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虽是第一次合作,但肖榆和傅森,一个外在条件优越往那一站丝毫不输专业模特,一个专业技术过硬,意外地配合默契。
完成度高,出片率也快。
拍摄进行到后期,我意识到肖榆没认出我,也压根没注意到我后,渐渐放松下来,认真给傅森拍起了幕后花絮。
「啊——」退后两步想拍个远景时,脚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硬东西,猝不及防朝后绊了一下差点跌倒,下意识惊叫出声。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向我投射了过来。
我连忙埋下头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傅森却还是拿着相机紧张地朝我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番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将他重新推回去:「你赶紧继续工作,别管我。」
肖榆时间紧张,空出的拍摄时间本就不多。
然而当傅森重新举起相机时,模特却不再配合了,垮着一张脸冷声说:「休息一下。」
「祖宗,你只剩下半小时拍摄时间就要出发了,还休息什么啊休息……」他的经纪人方旭苦着一张脸凑过去。
自从闹了前几天那事,一向沉稳自持的某人突然变得喜怒无常。
方旭这几日特意抽空一直守着他,生怕他再闹出什么事来,都当祖宗一样供着哄着。
眼看对方今天心情似乎有所好转,始终都很配合,谁曾想这会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开始发作了。
方旭欲哭无泪。
肖榆已经自顾自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右手搭在膝盖上轻点,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只能疯狂躲避他的视线。
傅森替他解围道:「拍得也差不多了,休息一下没关系。」
就算这时候结束,也有足够的片子可以用了。
傅森让陈枫去楼下给肖榆和他团队的工作人员们买点喝的上来。
虽然傅森没说,但我也知道他很有可能是觉得我刚才的事影响了肖榆的拍摄心情,才会想着买点喝的来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掏钱的老板,得哄着捧着。
我便道:「还是我去吧,万一一会儿开拍了需要帮忙,陈枫好留下帮你。」
-6-
一出门我就在手机上下了到店自取的订单,等我到奶茶店里的时候,饮品也都差不多做好了。
我提着打包好的奶茶走出电ṱŭ̀₌梯,猝不及防被消防通道内伸出来的一只胳膊给大力拉了进去。
手中奶茶尽数掉落。
好在都封好了口,这才不至于流出来弄脏地面。
昏暗的过道里,高大的人影双手撑在我的两侧,将我牢牢固定在墙上,倾身压过来。
咫尺之间,我能感受到头顶克制又压抑的粗重气息:「谢霁秋,你什么意思?」
还是被发现了啊。
我试图推开他,奈何力量悬殊,对方纹丝不动。
手下反而不小心摸到了他坚硬的腹肌,面上一热默默缩回了手:「什么什么意思?」
「拒绝我,又要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你就是存心想折磨我,不让我好过是不是?」
我撇开脸:「难道不是你拒绝的我?」倒打一耙。
他恍若未闻,自顾自继续说:「那个人……是傅森?」
「什么?」我听不懂。
他也不在乎我有没有听懂,眼里因为各种情绪交杂而布满了红血丝,直接扯下了我的口罩,捏住我的下巴低头侵占我的呼吸。
我因为缺氧而涨红了脸,他依旧没打算就此放过我,咬着我的下唇低声呢喃:「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一时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我浑身像是被人抽掉了全部气力,软绵绵地扶在他的腰上才能勉强站住,被迫承受他的疯狂掠夺。
空气中暧昧的气息不断蔓延开来。
好半晌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我。
我喘着气,眼眶也情不自禁红了,手撑在胸前尽量隔开彼此的距离:「闹够了吗?」
缓过劲后我用尽了全部力气从他怀里挣脱,脑子乱糟糟地嗡嗡作响,只想赶紧逃离。
手刚碰到安全应急门的把手,就听身后的人嘶哑着声音,缓缓说:「你离婚,我可以跟你一起养孩子。我会把她当成亲生孩子养,我保证。只要你愿意跟他离婚……」
说到最后,他几乎变成了祈求。
我震惊地呆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这些话是从那么骄傲的他口中说出来的。
心上坠坠地疼,闷得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我想我应该跟他解释清楚。
只是不等我开口,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带着焦急的说话声。
肖榆出来得太久,大家都出来找他了。
我立刻就要开门出去,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不让动,全然不顾现在是什么情势。
大有我不答应就一直耗下去的趋势。
我无奈地道:「先出去,你该出发去现场了,再拖该来不及了。我们的事……等你工作结束后再谈。我会等你。」
「真的?」
「真的。」
「你保证不骗我。」
「……我保证。」
肖榆拒绝了我分开出去的提议,拉着我同时走出了消防通道。
外面的人盯着我们十指紧扣的手,愣住。
又看向我们同样红肿的唇,彻底傻眼。
刚才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战况有多激烈,简直不言而喻。
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
傅森微蹙着眉,眸光深沉。
我赶紧挣开肖榆的束缚,想要走向傅森他们。
肖榆又拉住我,强硬道:「你跟我一起走。」
傅森大步上前,拨开了肖榆拉我的手:「肖先生,她是我的员工,要走也是跟我走。麻烦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肖榆却不管不顾,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你自己说,你要跟谁走。」
「祖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方旭赶忙过来想要拉走肖榆。
肖榆岿然不动,仍是固执地盯着我。
我不得不道:「你工作结束后发我地址,我来找你。」
「你一定要来。」他犹豫了一下,让步了。
「好。」
「不能跟别人走。」
「知道了。」
走到电梯口,他又回了头,越过众人看向我:「谢霁秋,你要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
-7-
等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傅森突然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霁秋,我后悔带你一起来北城了……」
他知道,在这一刻,那抹他试图紧握的光,彻底从他指缝间溜走了……
原本订的晚上八点的机票回海城,我暂时是走不成了,只有傅森和陈枫要按计划离开。
临走前陈枫没忍住偷偷问我:「前段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甩了肖榆的初恋,是你?」
我没说话,但陈枫懂了。
他有些遗憾地瞄了眼自家老ŧũ̂⁵板,欲言又止。
最后只说:「霁秋,有时候你其实也可以看看身边人的……」
傅森酷酷地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
头也不回。
肖榆吩咐助理给我升级了房间,我便将不多的行李物品全都转移到了新的套房里,窝进沙发刷短视频耗时间。
刷着刷着,画面定格在了一个直播间。
那是今日颁奖典礼的内场,镜头正对着坐在第一排的肖榆。
直播的应该是肖榆的粉丝,镜头中心始终稳稳对准他一个人,我鬼使神差地点进了直播间。
弹幕都在夸博主太有人脉,不仅能进内场,还能这么清晰地给大家直播哥哥的盛世美颜,有她真是大家的福分。
【榆哥今天什么情况,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一直在看手机。】
【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万年单身汪,我都怀疑他在等女朋友的消息了。】
作为粉丝,大家吐槽起正主来也是毫不客气。
【我也注意到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吧,以前他出席活动都是从来不拿手机的。】
【榆哥要是能脱单,我们肯定祝福他。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初恋给他留下的阴影。】
……
我撇嘴,怎么就是阴影了!
转念一想,好像似乎确实是阴影哈……
虽然并不想承认。
我想起他走后不久给我发的地址,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高档小区,后面还附有一串房门密码,是我们正式在一起那天的日期。
收到短信时我正忙着帮陈枫收拾东西,看了眼就将手机放回了兜里,没来得及回他,这会才想起来。
我翻出和他的短信聊天界面,回了两个字:【收到。】
重新切回直播,就见镜头里的人一改方才的闷闷不乐,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背脊也瞬间放松了下来,抱着手机开始打字。
神情纠结,删删减减。
好一会儿,有新短信跳出来:【我大概十一点左右能结束,你可以先去家里等我。】
第二条紧接着弹出来:【或者我这边结束后来接你也行。】
第三条:【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刚想回复,就见有个当红小花坐到了他的身边,笑颜如花地冲他打招呼,凑近了想跟他说话。
他礼貌地回以一笑,直接朝另一边偏了偏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肉眼可见地在避嫌。
直播间瞬间沸腾了,刷屏刷得越来越快。
【卧槽,许思思要不要脸啊。之前在节目里装作开玩笑地跟榆哥表白,榆哥都拒绝得那么得体给她面子了,还被她粉丝追着骂不知好歹,到底是谁不知好歹啊!】
【都闹得这么难看了,她现在竟然还有脸往榆哥身上贴!】
【就是就是,能不能离榆哥远点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讨厌这杯浓茶!】
【话说以许思思现在的咖位应该坐不了榆哥旁边的位置吧?她是抢了别人的座位吗?】
【阿杰粉丝飘过,弱弱说一句,我看过内场的座位安排表,那个位置是我家阿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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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中心人物本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她见肖榆隔几秒又抬起唤醒手机屏幕,故作随意地偏过头也想去看:「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肖榆直接将屏幕翻转朝下,不给她任何窥视的机会。
她又起了几个话头,奈何对方都表现得意兴阑珊,礼貌又疏离,根本不接茬。
余光看到苏杰过来了,许思思这才借着找东西的由头起身讪讪溜回了自己后面几排的座位。
苏杰整了整西装在肖榆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用手遮着嘴跟他说话:「你经纪人让我提醒你一下,别老看手机了。有粉丝在直播。」
肖榆抬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右前方对着他举着手机的小姑娘身上。
看他看向自己的镜头,小姑娘激动得手都在抖。
肖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方旭怎么也不管管,内场让直播?」
苏杰耸耸肩:「听说是某位大佬的宝贝独生女,管不了啊。」
肖榆偏过头,留给镜头一个侧脸。
罢了,随便她们吧。
手机终于弹出新消息,他第一时间翻过来查看,结果是条垃圾短信,颇为失落地息了屏。
苏杰还是第一次见他表现出这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起了打趣的心思:「怎么,又失恋了?」
「什么叫又?」
「你前几天节目直播的时候闹出的事那么大谁不知道啊,心心念念的初恋已为人母,可不就是又失恋了嘛。第一次失恋,当然是被初恋甩的时候了。欸,听说你还偷偷躲起来哭了,真的假的?」苏杰越说越兴奋。
两人多年好友,聊起天来没什么顾忌,什么都敢说。
肖榆舔了一下有些干的嘴唇:「瞎扯。」
苏杰哈哈大笑,看来传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苏杰:「我真是太好奇你那位初恋女友到底是何方神圣了。你哪天要是挖墙脚成功了,一定记得先带出来让我见见。」
肖榆乜他一眼。
不得不说,这位好友是真够了解他的。
又有短信进来,肖榆没抱什么希望地垂头看了眼。
只一眼,心脏便比他的大脑率先有了反应,突突狂跳。
【我在看你的直播。】
他猛地坐直身子,拨弄了两下头发,问苏杰:「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苏杰奇怪地睨着他,老实说:「很帅,我要是个女人,分分钟爱上那种。」
肖榆很满意他的回答,不动声色地将脸重新移向镜头,开始小动作不断。
时而用食指关节托下巴,时而装作不经意地将胸前衬衣撩得更开,时而左右活动起脖子……
苏杰下巴都要惊掉了,直接拆台:「你还真是……每个动作里都含着八百个心眼子,像极了公孔雀开屏求偶时候的样子。中邪了?突然发什么癫?」
肖榆右手中指随意滑着眉骨,淡定从容启唇:「来,对着镜头,跟你未来嫂子打个招呼。」
「……有病。」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时,直播的粉丝小姑娘不情不愿地被人叫走了。
被直播的某人瞬间松懈下来,慵懒地靠回椅背。
今天的这个颁奖典礼没什么含金量,几乎到场的演员都能拿到一个奖杯,肖榆依旧被安排在压轴出场。
以往他是无所谓,大不了在底下多坐会,镜头扫过时配合地鼓鼓掌笑一笑就行了。
但他今天格外地坐不住,恨不得给台上慢条斯理说着没什么实质内容获奖感言的人点个三倍速,加快进程。
熬到十一点半,终于解脱。
他第一时间拿过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迈着大步往保姆车走。
-9-
【我结束了。ƭŭ⁴你还在酒店吗?我现在过来接你。】
收到肖榆发来的信息时,我刚输入密码打开他家家门。
我回:【我在你家里。】
他秒回:「好,等我,很快。」
市中心的大平层,客厅一扇全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晚的霓虹繁华。
房子看起来很新,也没什么日常用品,不像是长期有人住的样子。
装修简洁温馨,处处透着小心思,越看越觉得莫名熟悉。
推开其中一扇门,偌大的房间里放着一台施坦威三角钢琴,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其他乐器。
「以后我们的婚房我要自己亲自装修设计,客厅里要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我们每天晚上就在落地窗前坐着喝酒聊天,想想都开心。」
「唔,厨房得做开放式的,方便我看着你做饭,你专注切菜时候的样子特别帅。」
「再布置一个单独的音乐房吧,放上我的钢琴你的吉他,到时候我还可以教你弹钢琴,嘿嘿……」
少女畅想的未来逐渐与眼前的画面一一重合,我的眼中渐渐湿润。
原来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晰记得,并且为之践行。
钢琴一角刻了我的名字,周围有几枚没来得及擦掉的指纹印记。
一瞬间,我像是看见了那个一遍遍温柔摸过我的名字的人。
他做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肖榆一开门,就听见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来,怔住了。
这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幻想的场景,一回家就能听到熟悉的琴声。
我家破产后,我那台价值不菲的钢琴也被卖了抵债,已经很久没碰过琴了。
不过从小学习的缘故,手指有自己的专属记忆,根本不需要我刻意地去回想应该怎么弹。
肖榆快步走到房门口,我手上动作未停,偏头冲他弯了弯唇。
他手中捧着一束花,没有出声打扰,目光贪婪地望着我,欲用双眼将此刻永存。
弹的是《LuvLetter(情书)》。
音符不断跳动,仿佛是在问我们,这一次,你是选择遗憾还是重逢?
肖榆手中的卡布奇诺玫瑰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我曾经跟他说过,卡布奇诺的花语是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就想身边一直有你一直是你,也可以用来表达久别重逢的思念和期盼重新开始……
而现在,一曲结束,我也想告诉他,我的选择。
看着他紧张又期待的模样,我突然想跟从前一样逗逗他。
「你想好了,真要帮我养孩子?」
他毫不犹豫,重重点头:「那是你的孩子,以后就是我的孩子。」
我故作惆怅,半晌才开口:「可是……」
他有些慌张地盯着我。
我摸出手机,当着肖榆的面拨了视频通话给于航。
他接得很快,笑说:「橙子睡了一下午,熬到现在都不肯睡觉,刚还闹着要给你打电话聊天呢,你就打过来了。」
他说着就招呼橙子过来。
这么晚了橙子还没睡,倒是意外之喜。
一拿到手机,橙子就捧着怼上了自己肉嘟嘟的小脸,兴奋大叫:「妈妈妈妈,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陪我玩啊?」
我抬眼看肖榆,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咬着下唇极力隐忍。
看着有些茫然无措,可怜巴巴。
我对他说:「过来。」
他愣了一下,僵硬地抬起腿,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道德和理智在不断地拉扯。
他觉得自己已经临近崩溃边缘。
走近了,我将镜头对准他。
于橙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瞧了又瞧:「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好帅啊。」
肖榆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看到小孩子,他才像是猛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多么愚蠢荒唐的事。
他低吼出声:「够了,你走吧。」
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彻底崩断,手中的花束砸落在地。
他认输还不行吗,何必一刀刀在他的心上凌迟。
我叹了口气,正色地看着于橙子说:「橙子,你应该叫我什么?」
于橙子嘟了嘟嘴,又瞥了眼一旁的爸爸,这才不情不愿开口:「霁秋阿姨……」
-10-
直到通话结束,肖榆都还处在云里雾里,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从地狱被拉回天堂,他有些难以置信。
我起身和他面对面,直视他继续先前的话说:「可是,我没有孩子给你养怎么办?」
他猛地拉我入怀,将脸紧紧埋进了我的颈间。
很快我就感觉脖子上泛起了一阵湿意。
谁能想到初见那个冷酷桀骜的大帅哥,实际上是一个小哭包。
我环住他的腰,轻轻抚上他的背,心底的酸涩蔓延开来:「对不起。」
早在五年前我就该对他说。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了他,真是对不起啊。
「还有,谢谢你。谢谢你在我一次次违心推开你后,依旧愿意义无反顾地向我走来。」
「我们扯平了。」
「什么?」
「大学的时候,我也拒绝了你很多次。所以,我们扯平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深觉那会不可一世的自己一定是脑子有病。
他想了想,又说:「早知道,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应该拉你去民政局领证。」
有了法律的束缚,我就不能说抛弃他就抛弃他了。
「那可不行。」
「你不愿意?」他有些失落。
我笑着垫脚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白痴,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下一秒,他将手插进我的发丝,稳稳托住我的后脑勺,落下一个缠绵辗转的吻。
这一夜,他似饿了许久的狼,快要天亮时才放过我……
早上醒来时,身边的人不在,浴室里有水声响起。
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好在今天周六,不用请假。
想起傅森,我竟然昨天才后知后觉他对我的感情变化。
在此之前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兄妹情义,互帮互助是情理之中。
我还曾暗想我妈想得太多,眼下看来,确实是我想得太少了。
眼下的境况,我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待在他身边,对他不公平。
思来想去,我给他发了辞职信。
他回了电话过来:「想好了?」
「嗯。」一说话,我才发现嗓子有些哑了。
罪魁祸首洗完澡,腰上系着浴巾,单手擦着湿发走出来,默默坐到了床沿盯着我打电话。
我用口型问他:「你盯着我干嘛?」
他不说话,自顾自倾身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我瞪他:「别闹。」
电话那头的傅森似有所觉,沉默了一下,问:「他,就那么好?」
我不禁想起大学那会有一次被肖榆拒绝后,丧气回到宿舍,于雅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她说:「霁秋,虽然肖榆确实很优秀,但是以你的条件,也没必要死吊在他这一棵树上吧?他就这么好啊?」
我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哦,我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喜欢的又不是附加在他身上的条件,我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肖榆,独一无二的肖榆。」
是那个外冷心热,会给流浪猫准备过冬小窝,会小心翼翼埋葬车祸去世小狗的肖榆……
他内心柔软的那一面,远比他的皮囊更让人着迷。
于雅摇摇头:「你真是没救了。」
对啊,我就是没救了,想要赖他一辈子。
那时候我就在想,等他哪天和我在一起了,一定要将他牢牢绑在我的身边,再也不分开。
我从未想过,后来先放手的人会是我……
回过神来,我望着肖榆还带着水汽的脸,笑着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嗯,他特别好。」
好到见他第一面后,我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傅森又是一阵沉默,而后释然地笑了一下:「记得常回家吃饭,阿姨总念叨你。」
「知道了,哥。」
-11-
电话一挂,肖榆就一把将我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你干嘛?」
「帮你洗澡。」他贴近我的脸:「还是你还有力气自己洗?」
我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满脸通红地埋进他胸前,小声道:「那还是你帮我洗吧。」
从浴室出来,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快散架了,任由肖榆将我重新塞进被窝里。
他又要将脸凑过来,我直接拉起被子挡住脸,吼他:「肖榆,你有完没完了!」
但因为嗓子哑了,吼出的声音相当没气势。
他轻笑着拉开被子:「谁说我要继续了?还是你想继续?」
「哼。」我撇过脸:「才没有。你今天不上班吗,还不走?」
肖榆双手撑在我两侧,迫使我仰头看他:「这就赶我走了?」
他故作委屈:「谢霁秋,你果然是个狠心的女人,得到就不珍惜了。」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我依旧呼吸一滞,喃喃:「才做不到那么狠心……」
「其实那时候,我偷偷去看过你。」很多次。
有次还看到一个女人跟着他到了他的出租房楼下,不甘心地拦住他问:「肖榆,她都把你甩了,你就不能放下她,看看我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他淡淡地看着她,又像是暗自下了某种决心:「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我从来不会拿任何人和她比,在我这里,她是唯一的答案。」
不是多项选择的其中一个,也不是单项选择。
后来我爸去世,我妈嫁去海城,拉着我一起离开了这里,才彻底断了我总想去看看他的念想。
肖榆在我身边躺下,一只手肘撑在后脑处,一只手轻轻将我带进自己怀里,也陷入了回忆中:「我也去找过你。」
那是他第一部男主戏播出爆火后,身价大涨片约不断。
他想,自己终于有资格再次站到我的面前了。
找到我家时,才发现那里早已成了一座空楼,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我家发生了那么多事。
肖榆摩挲着我裸露在外的肩,轻声说:「后来我辗转从以前的同学那里知道,你去了海城。」
自那以后,每次休息,他都会去海城小住。
可惜,城市太大了,我们竟一次也没碰见过。
「你说,我们这到底是算有缘还是没缘啊?」我仰头去看他。
他捏捏我的脸,眼神坚定:「相比缘分,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我戳了戳他的下巴,哼哼道:「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还想让我走来着。」
「我那是……」他垂眸看我:「谁让你骗我的?」
如果我们在一起的前提条件,是要建立在无辜小朋友的不幸童年上,那他宁愿自己痛苦。
「谁骗你了,是你自己误会的。」
「合着还怪我了?」
「不然怪我?」
「行,怪我怪我。」
他将我搂紧了些,我得意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喑哑:「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不保证你今天还能下床。」
「……」
-12-
年末的时候, 于雅来了北城找我玩。
逛街时我们一人买了几张刮刮乐碰运气。
她中了五十, 我赔了十块。
我不禁感慨:「我这运气也太背了。」
于雅轻撞了下我的胳膊, 竖起两只手的食指朝中间一碰,煞有其事地道:「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恋爱脑遇见另一个恋爱脑的几率有多小吗?你这要还算运气背, 这世上就没有好运气的人了。」
我莞尔, 赞同地点头:「嗯,你说得对。」
拥有肖榆, 已是头彩。
于雅:「复合后的第一个跨年夜, 他不能陪你一起过, 遗憾吗?」
他要参加跨年晚会。
我抱住于雅:「我这不是有你吗?我最最亲爱的朋友。」
于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突然说:「霁秋,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真好。」
她见过我那段失魂落魄的日子, 更加明白现在的快乐多么来之不易。
我被她突然的煽情搞得红了眼:「雅雅, 你也要幸福。」
余生,我们都要幸福。
晚饭后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于雅说想去追忆一下逝去的青春, 拉着我一起回到了大学校园。
夜渐深,校园里行人寥寥。
我们从食堂走到教学楼,又从教学楼走到了宿舍区, 提起从前总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不觉, 我们竟转到了男生宿舍的楼下。
望着宿舍楼外熟悉的阶梯,我不禁陷入了回忆里。
肖榆第一次拒绝我, 就是在这个地方。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有趣, 丝毫想不起当时有多难过了。
等我笑着从回忆里走出来,身边早没了于雅的影子。
慌张回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穿黑色大衣的男人, 一手持黑伞一手抱一束橙玫瑰, 踩着风雪由远及近而来。
我欣喜地冲他笑:「你怎么来了?」
刚想朝他走去, 他却出声制止:「站在那里别动。」
我疑惑地止步原地。
肖榆撑着伞和我擦肩而过,三两步跨上台阶,居高临下看着我。
似是回到了十年前,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站位。
只是这次,肖榆的眼里不再是冷漠不耐,取而代之的是快要溢出的深情。
他放下伞, 抬腕看了眼时间, 说:「谢霁秋同学,现在是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我愣住了, 这正是十年前我第一次跑到他宿舍楼下兴冲冲跟他表白的时间。
肖榆:「你可不可以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我没有听清。」
这一刻,我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我忍着泪水学着曾经的自己, 张扬地笑起来:「肖榆同学,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你要不要也喜欢我一下?」
他定定看着我,眼里也浸了水,缓慢而坚定地启唇:
「谢霁秋, 我爱你。」
路灯昏黄,影影绰绰。
时间仿佛停止转动。
此刻,我们都在彼此眼中得以窥见永恒的模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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