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封城,别人抢菜,我食不下咽。
「哟,这是怀孕了?」
后妈嘲讽。
「是啊。」
我挑着眉,出言挑衅:「你弟弟的孩子。你要做姑姑了,开心吗?」
-1-
这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
因为家门开了。
某人正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你——!」
后妈拍案而起,厉声道:「陈琳,你简直不要脸!当初是你抛弃他!你嫌他穷,现在他发达了,你送上门又怎样!你以为他会要你的孩子吗?!」
后妈的气急败坏,我完全不意外,毕竟她对江拓的那点心思,我门清儿。
然而,当务之急,是站在门口的江拓。
目光短暂的交接。
我已经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却不想某人幽幽的出声道:
「小区封了,biyun 药这东西,买不到,也借不到。」
我:……
后妈:……
后妈错愕的转过头,望着站在门口的江拓,又看看我,几度欲言又止。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今天的菜,放你门口了。」
江拓单手将外套挂在架子上,开始下逐客令:
「疫情期间,就算住隔壁,也不要来回窜门。」
后妈蹙着眉,有些委屈:「阿拓,我们是一家人。」
江拓:「我是独生子。」
末了。
像是怕后妈听不懂。
江拓又道:「我只是你的房东。」
后妈一时语塞,当即负气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瞪我一眼。
说实话。
我也很无语。
初恋是后妈的继弟。
这种事,太狗血了,狗血到我都觉得可以写进我的小说里。
-2-
后妈一走,家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也慢慢的挪着脚步打算开溜。
「站住。」
江拓压低了声。
从签订租房合同到现在,这是江拓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仓皇不已,开始没话找话:「呃,菜是热的,水壶里也有热水……」
「你怀孕了?」
江拓打断我的话,挑着眉看向我,一步步走了过来。
「啊,没有。」
我一慌,下意识后退,却不想腰抵在了桌上。
我怎么可能怀孕!
我根本没有过那方面的事,说出来纯粹是为了气后妈。
江拓挑着眉,双手撑在桌上,将我圈住,一双漆黑的眸紧盯着我。
清冽的气息逐渐逼近。
纵然眼前的人已非彼时人,可是那种心动的感觉却从未消弭。
「那个……」
我脑子乱极了,脱口而出:
「你知道的,天气一热,我就吃不下饭。」
「啧。」
江拓哼笑一声,扯下桌上的酒精棉片,站直腰身,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指尖:
「我可不敢知道。」
我:……
我怔了下,闷声附和了一句。
-3-
我和江拓的分手并不算体面。
那时候。
我刚成年,当了很多年的乖乖女,一进大学就忍不住放飞自我,追逐江拓这朵高岭之花。
最后,被我爸一巴掌打得被迫分手。
「分手!」
「我成年了……」
我捂着脸,据理力争。
可是我爸完全不讲道理,扬起手就要继续扇我,冷声训斥道:
「立刻分手!不然你所有的卡,全部停掉!」
某种程度上。
出于害怕爸爸的怒火或是经济压力,我选择了妥协,直到后妈嫁进门。
她嫁给我爸,柜子里却还藏着江拓的照片,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可是。
太迟了。
我已经和江拓撕破了脸。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啊,学霸同学。」
「对,就是想分手,怎么了?」
「你真的很烦人,能不能别找我了?
你就是一个穷小子,我一块手帕就顶你一年的生活费,你觉得我们合适吗?你心里没点数吗?」
话说完的时候,我心都快停跳了。
江拓的父母离异。
父亲净身出户,为了方便母亲再婚,他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很多时候给我买礼物,都是勤工俭学来的。
……
明明可以好好告别的,但是话说得不够狠,江拓就会来找我。
每一次看到他,我都无所适从,渐渐的说话也越发刻薄。
以至于。
后来,江拓出国,再无归期。
而我脱离那个家,脱离了我爸动不动就会扬起的巴掌。
我经济独立了。
我不再是那个会被扇哭的小孩了,可是我再也无法喜欢上别人。
我一直都记得。
江拓冒着雨堵在宿舍门口,眼眶泛着红,默默的望着我。
那个眼神。
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我的心口。
-4-
【闺蜜刘璇】:宝!最新消息,江拓回国了,而且就在江都啊!
我:……
我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稀里糊涂的签了合同,最后发现是和他合住。
【刘璇】:快点去找他!把他拿下!
我抿着唇,默默交代了现状。
下一秒。
我的手机开始被信息轰炸,刘某人甚至发来语音:
「阿西吧!快去把他拿下!哈哈哈,我 tm 又要激动的睡不着了!」
「我哪有脸……」
我只能叹气,心已经沉到谷底。
我不是没有想过补偿他,可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甚至害怕和他过于靠近。
18 岁的江拓和 24 岁的江拓,仿佛是两个人。
从前的他,完全可以用乖巧来形容,一逗就会脸红。
现在的他,看似成熟好说话,却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刘璇】:[追夫攻略 108 式]pdf.
手机突然窜出来信息。
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但是瞄了一眼,还是点了进去,开始一条条的翻看。
【我】:这么追着,会不会太舔了。
【刘璇】:难不成,你想让那个后妈得逞?
我:……
-5-
我当然不想后妈得逞,可是对于现在的江拓,我一无所知。
我只能慢慢了解,慢慢…… 试探。
正所谓,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住他的心。
这话很土,但是我信了。
为锁住他的胃。
我开始疯狂的抢菜,甚至用上了筋膜枪。
「靠!你做了菜,为什么不站在门口等着他从你手里拿?」
刘璇恨铁不成钢。
我躲在边上,望着许久没有开的门,正打算再去敲一次,便听到门开的声音。
隔着几米的距离。
江拓脸上的表情,是从惊讶到嫌弃,一览无余。
「诶,拿了吗?」
刘璇小声嘀咕。
我拿着手机,只觉得心口被刺痛,眼看着江拓转身回了房间,而餐盘还稳稳的放在椅子上,一动未动。
「拿了吗?」
「没有。」
我失落的出声。
刘璇叹气:「直接送进去啊!」
我拿着手机,没吱声,像是憋着一口气,默默的把菜端回去,自己吃。
连着一周。
我和江拓低头不见抬头见,关于送菜这件事,都默契的没有提及,又或者,他不屑提及。
而我,一天天的坚持着。
直到某一天,江拓靠在门框边,看着正在切菜的我,淡声道:「我是你的小白鼠?」
「嗯?」
我余光不经意的瞥过去,看到突然出现的他,心里闪过一丝雀跃:
「不是,我都尝过了,按照菜谱做的…… 应该,不难吃的。」
江拓挑着眉,忽然间就走了过来,拿着筷子夹起烧好的菜,安静的吃着。
那一刻。
窗外的阴雨连绵都变得静谧。
我望着他,低声道:「好吃吗?」
「嗯。」
江拓垂着眸,声音很轻。
我抿着唇,心里有些开心,可是江拓的下一句便像是泼了盆凉水:
「陈小姐为了骗人,还挺会下功夫的。」
我拿着刀的手微顿,侧目看向江拓,低声道:
「能骗到你吗?」
江拓没吱声,手撑着桌台,侧目看向我。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
上一次发生,还是他拽着我,恳求不要分手。
「菜做的不错,可以给你免半个月房租。」
江拓答非所问,转身离开。
我:……
-6-
准备将菜装盘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不用猜,我都知道,那肯定是后妈。
我本不想开门的,但是她一直敲,我又担心吵到江拓,只能无奈的去开门。
然而。
这门一开,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后妈穿着一件超薄的裙子,身上的肉色几乎快透出来。
如果不是清楚这是家门口,我真怀疑我是在某个内衣的秀场。
那种若隐若现的性感,过于致命。
「怎么是你?」
后妈嘴角噙着笑,见到开门的是我,顿时冷下脸:
「江拓呢?」
说着。
她想要进门,我迅速扣住门把,挡住她的去路。
「姓陈的,我劝你识相点,我和江拓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后妈眯着眼笑。
我盯着她,完全洞悉她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学着她的语气道:
「江拓昨晚太累了,现在只怕没力气和你说话。」
「你还要不要脸?——」
后妈怒目圆瞪。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本能的警觉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不想她直接撕扯我的衣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有后妈就会有后爸。
仗着我爸的势,我这位后妈对我的打骂总是那么「顺其自然」。
「松手。」
我出声警告。
后妈不依不饶,抬手就要抓我的脸。
我顺势后退,一脚踹在她的腹部。
「你,你敢打我!你这个小贱——」
后妈难以置信的看向我,到了嘴边的脏话还没有来得及骂出来,就眨巴着眼,顺势跌坐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她变脸太快。
我微蹙着眉,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不想一下子抵进熟悉的怀抱。
清冽的气息席卷着神经。
我瞬间愣在原地,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只听见耳边传来后妈的哭声:
「阿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她就对我动手……」
我:……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脑海里却浮现了我爸怒不可遏的模样。
男人对女人的梨花带雨总是无法抵抗。
没有例外。
偏偏我学不来,我更习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忍下去。
-7-
长久的沉默后。
江拓越过我,走到后妈的身旁:「站得起来吗?」
后妈鼻尖泛着红,眼泪说掉就掉,软声道:「好疼。」
我:……
此时此刻。
门口仿佛变成了专属于后妈的舞台,而江拓则是带着她退场的人。
咔哒。
伴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我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江拓……」
我有些丧,后知后觉的对着空气叫着他的名字。
陡然间想起自己的菜还没有做完,慌忙赶回厨房。
然而。
我没有想到,等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喉间顿时有些酸涩。
不好吃了……
-8-
江拓出门以后,就很久没有回来。
我不清楚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可是我莫名的担心,后妈会说些什么,影响我在江拓心里的形象。
不过。
转念一想,江拓的心里可能早就没有了我的落脚之地。
临近午睡的时间。
我蜷缩在被子里,脑海里全是江拓带着后妈离开的背影,久久无法入眠,直到房门开了。
「喂。」
江拓叫了一声。
我心里咯噔着,有点疑惑,没吱声。
一阵阵清冽的香气袭来。
「喂。」
江拓仿佛在反复确定。
我闭着眼,权当没有听见,直到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脖颈。
微凉的触感。
像是过电一般,酥麻到脊骨。
如果没有猜错,他是在检查我的伤口……
后妈那一爪子,直接给我脖颈上留了三条印子。
「你除了会写小说,还会什么?」
江拓冷不丁吐槽。
这句话,太熟悉了,仿佛将一切拉回从前。
我负责小说的世界,而他负责我的世界……
我有些想哭,却也只能忍着,生怕破坏这片刻的亲昵。
-9-
或许是心情郁结,隔了一小会儿,我装不住了,突然很想吐,冷不丁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冲进卫生间。
水流哗哗作响。
我仓促的漱口,余光一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江拓。
他看的我眼神,明显变了味。
「我真的没有怀……」
「药膏是孕妇专用。」
江拓指尖研磨着药膏,直接打断我的话,抬眸看向我。
那一刻。
四目相对。
明明近在咫尺,心却像是相隔天涯。
我突然想说很多遍对不起。
我想把过去的事情说清楚,可是看到江拓眼里的冷意。
我怕了。
伤害已经造成了。
旧事重提,还有意义吗……
我望着他,酸涩不已,只能低声解释:
「我没有怀孕,我…… 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
「你的事。」
江拓脸色骤冷,随即笑着道:「我可一点也不想知道。」
我:……
「噢,那是我多嘴了。」
我只能苦笑,再抬头的时候,江拓已经不见踪影。
等我走出卫生间。
我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余光一瞥,便看到放在书桌上的药膏。
-10-
小说连着几天断更,电脑已经打开了,可我坐在书桌前,光是盯着药膏就看了半天。
恍惚间。
我想起上学的时候,我在别人面前都挺安静的,一到江拓的面前,就忍不住哼哼唧唧。
「呜,手被柜子夹了下,好痛。我都没法码字了。」
事实上。
已经不疼了,但是我太喜欢看江拓哄着我。
往往这个时候,他总是嘴角噙着笑,俯身把我抱在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托着我的手,低声道:
「嗯,让我看看,哪根手指比较疼?」
太腻歪了。
腻歪到刘璇都要来一句:he~tui!狗情侣!秀恩爱,分得快!
一语成谶。
我和江拓真的分了。
回想起来,我的情绪就完全不受控制,写小说的时候太有代入感,最后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开始写虐文。
我抱着枕头坐电脑面前哭,纸巾用的飞快。
夜深人静。
我哭得嗓子有些哑,想去倒水,却没有想到江拓也在客厅,我下意识躲在边上。
客厅里略显昏暗。
隐约间还能听到酒瓶掉落在地上,而江拓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江,江拓……?」
我轻声叫他。
打开客厅的灯,江拓衬衫的领口敞开,白皙的脸上泛着一抹红,那种微醺感陡然生出几分勾人的可怜模样。
「你怎么喝这么多……」
望着茶几上的酒瓶,我心口一紧,蹲下身开始整理,走到江拓的身旁,还没有来得及拽起他,就被他扣在沙发上。
清冽的气息靠近。
我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挣扎,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被他的阴影所笼罩。
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你还敢出现?」
江拓低眸看着我,像是认出来了,冷冷一笑。
「过去的事……」
我皱眉看着他,一丝惶恐涌上心头,忍不住小声道:
「我可以解释。」
「解释?」
江拓红了眼,呼吸都逼近了我:
「我无数次的找你,无数次的等着你给我一个解释,你的解释是什么,我不配,我配不上陈大小姐,所以我活该被你玩弄,对吧?」
他靠得太近,那种酒精的味道,瞬间蚕食起我的神经。
那一刻。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我本能的感到恐惧,更加不敢吱声,脑海里全是我爸酒喝多就动手打人的画面。
「陈大小姐?」
江拓低眸望着我,眼底的怒意不减。
我望着他,只觉得整个人已经被畏惧所占领,控制不住眼泪,抬手想要推开他,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腕。
就像是触发到炸弹的开关。
我反手就狠狠拧住江拓的手腕,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声脆响,响彻整个客厅。
「嘶…… 陈琳!」
江拓吃痛的出声。
我后知后觉,仿佛劫后余生,吓得松开手。
江拓跌坐在地上,仰头看向我,下颚都缀着冷汗。
「对,对不起!」
我俯身想去扶江拓。
江拓却避开了我,一言不发的起身。
我咬着唇,只能默默跟了几步,小声道:
「还疼吗……」
江拓理都不带理我,直接回了房间,徒留我在客厅里。
-11-
或许是喝得太多了,江拓难得没有早起。
我不清楚他伤势怎么样了,但是翻遍家里也没有找到活血化瘀的药,我只能去借。
好在小区里的业主都挺热情,我很快就联系上了开药店的业主。
【三单元业主】:你在哪个单元,我还在送菜,迟点给你递过去。
我连忙道谢,利索的报了地址,刚准备问价格,业主就发了一句:
诶?还是要孕妇专用的吗?
我微怔,刚准备回复。
业主又道:家里有孕妇还是要注意的,祛疤的药又到了,你还要不要?
我仿佛猜到了什么。
等到业主递药来的时候,他望着我,笑着道:
「今天不是你老公来拿药啊。」
「呃……」
我笑得有些尴尬,刚准备回答,就看到业主朝着不远处招手。
「诶,你老婆在这儿呢。」
我下意识回头。
视野里,江拓余光瞥了过来,停顿两秒,走了过来。
「这孩子几个月了?」
业主不明所以,笑着拉拉家常。
江拓瞥着我,笑了一声:「还没去医院查。」
「害,也不知道这疫情什么时候过去,这快生的时候,可得提前安排医院啊。」
业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念叨了几句,可是我已经完全站不住脚,只觉得自己要溺死在江拓的气息里。
江拓始终淡笑:「好,记着了。」
业主明显当真了,临走前朝我看了一眼,笑着出声道:
「祝你生产顺利。」
我:……
我几乎是挤出笑容,「嗯,谢谢。」
隐约间。
江拓轻笑了一声,我咬着唇,想瞄他一眼,结果他转身就走。
-12-
「江拓,谢谢你替我拿药。」
他的腿太长,我几乎是小跑跟着他。
现在的江拓,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冷笑:「陈小姐,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照顾租客。」
我:……
我愣了愣,站在原地,强忍着落寞,追了上去。
「江拓,等等我。」
眼看着电梯门开,我急忙叫他。
然而。
他踏进电梯,转过身的刹那,已经换上爱答不理的神情,任由电梯门关上。
尽管很快又打开,可是就那么一下来回。
我心如针扎。
「不进来?」
江拓瞥着我,冷冷的出声。
我望着他,垂着头,走进电梯,将活血化瘀的药塞给他后,便自顾自的站在角落里。
叮咚。
电梯门一开,我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家里,我沉默着走向厨房,拆开了药包,药一泡水熬煮,味道便散了开来。
「你吃的什么药?」
江拓突然出声。
我低着头,没理他,直到他走了过来,才低声道:
「我的事,你不是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回应我的,是关门声。
意料之中。
只是难掩失落。
我一直很清楚,我无法阻止一个想要离开的人。
比如我妈,比如江拓。
药的味道有些难闻。
我面不改色的喝完,将药渣和药盒裹在袋子里,扔进垃圾桶。
-13-
「靠,我真的会谢。
你在后妈面前,你就能重拳出击,在江拓面前怎么唯唯诺诺的。
你们这是生活,不是小说,这发展进度,真要我的命。」
刘璇小嘴叭叭。
我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心情有所舒缓,随口回了句:
「破镜难重圆,挺好的。我看开了。」
「看开个屁啊!」
刘璇:「诶,小说里追求 BE 美学,ok 的,没问题,你现实生活追求 BE 美学,你没事吧。有几个人想抱着遗憾过一辈子的。反正我不愿意。」
我笑了声,像是自嘲:「不愿意也没办法,感情这种事,勉强不得。」
刘璇哼声道:「诶,要我说,你不是跆拳道黑带吗,直接武力压制他,让他从了你呗。」
「你小说看昏头了啊。」
我失笑,但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练武的最高境界,是止戈为武。
而我纯属是不想挨打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可是就算练了,当初被甩耳光,按在地上磕头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光是想想,仿佛还能够回忆起血模糊视线的时候,我在求饶,保姆不敢上前,后妈捂嘴偷笑。
现如今,都过去了。
可嗅到酒气,我还是会条件反射的感到一丝害怕。
那种心理的压迫感深入骨髓。
那天晚上。
我的神经像是崩断的弦,也不知道抬手的那一下,江拓受不受得住。
……
凌晨两点多。
我辗转反侧,拿着水杯出门,瞥了一眼江拓的房间,朝着厨房走去,却没有想到灯还亮着。
江拓蹲在垃圾桶旁,不停的翻找。
不多时。
他拎出了药渣袋,一脸嫌弃的板着脸,将袋子扯开,拿出药盒,开始端详。
不出两秒,他看到了我。
我躲闪不及,手里的水杯都磕在墙角,愣是把自己吓得抖了下,尴尬的握住杯子。
视线交错。
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拓抬手就把药盒扔回垃圾桶,唰得站起身,冷声道:
「你大晚上,是想把人吓死吗?」
「你大晚上,掏垃圾桶,开心吗?」
我只是下意识的回怼。
但是。
江拓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仿佛承认翻找药盒,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片刻后。
江拓站在水池边洗手,仿佛终于找到理由:「我只是在找 U 盘。」
我:……
「那你找到了吗?」
我没有拆穿他的意思,只是余光瞥了一眼已经被药水泡烂的药盒,悬着的心也定了下来。
江拓:「和你有关?」
我:……
他好像一个固执的小孩。
我知道我是没本事哄好他了,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嗯…… 无关。」
-14-
或许是怕了江拓的好奇心。
第二天一早。
我发了信息给业主,委婉的询问,江拓有没有找他。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
我坐立难安,仿佛第一次就医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业主】:没有啊。
【业主】:江太太,怀孕最好是不用药的。你的药,我是专门找老师傅配的。
【业主】:产前抑 yu,可能是在家闷太久了,你别太依赖药物,多通通风,运动一下,听听音乐。
产前抑 yu。
这四个字,噎得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好的,谢谢您。
聊天结束,我也如释重负。
仔细想想,也应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昨晚是真的在找 U 盘吧,翻药盒只是顺手。
……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都是早起熬药,想要避开江拓,可他却也开始跟着早起,时不时的从我旁边经过。
以至于我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倒好药,余光一瞥就看到他盯着我,不禁拿起碗要递给他。
好几天都没有说话。
我只是开玩笑搭句话,江拓却真的起身走了过来。
「我,我开玩笑的。」
我匆忙的将碗收回,开始转移话题:「那个…… 你的胳膊还疼吗?」
话音一落。
我又后悔了。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琳,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在乎你,别总是试探我,明白吗?」
我根本没有想到江拓会突然发火,不禁出声反问:
「是我逼你早起站在这里的吗?」
我承认。
我很想找到蛛丝马迹去证明,他还喜欢我,可是他的态度永远在打我的脸,我根本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现在只是单纯的和他说句话而已。
「早起是我的自由。」
江拓下颚收紧,目光紧紧的锁定我,沉声道:
「我不知道你得的什么病,连着几天都要吃药,我只想说,你别死在我的家里,我可不想我的房子变成凶宅。」
我眼眶一热,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着我放狠话,不禁仰头望着他,好像呼吸被人遏制了一般。
「别装哭,我不吃这一套。」
江拓冷声呵斥。
我紧咬着唇瓣,将眼泪死死的收在眼眶里,低声道:
「等小区解封,我就搬出去……」
「那最好不过。」
江拓随口一回,徒留一个背影给我。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
终于。
被抛在原地的人,变成了我。
-15-
赶在小区解封之前。
我熬了几天大夜,存了一些稿。
我没有勇气回自己的家,更不想面对我所谓的爸爸,我只能重新租房。
「天啊。」
刘璇惊讶不已,忍不住吐槽:「你们怎么闹成这样的。我都以为你们已经床. 上交流了。」
我:……
我真的难过,但是听到她这句话,也是真的哭笑不得。
笑完以后,无力感便涌上心头。
这段时间,江拓大概是真的厌烦我,又开启了隐匿公司的生活,我连他的影子都瞧不见。
或许我和他注定成为彼此的人生过客。
楼道里。
我拎着新提的几包药,正准备上楼,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死娘们,你骗老子呢?陈琳呢?」
「啊!没有!」
后妈似乎被拽住了头发,疼得叫了起来,厉声道: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琳那儿有的是钱,你找到她,你公司的窟窿不就能补了,我是为你好!」
「那人呢?这屋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啊……」
后妈极力的想要挣脱束缚,却还是被我爸按头磕着门板,手里的钥匙也掉在地上。
咚咚的几下。
听得我心脏一阵狂跳,本能的后退,踉跄着,扶住楼梯朝外跑。
后妈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我呼吸发颤,迅速的跑向保安部,匆匆的拨通了报警电话。
躲在保安亭里。
我小心的探看着,看着警察将我的恶梦带走,而后妈满脸是伤,哭着用口罩遮掩。
-16-
江拓回来的时候。
锁匠还在加固防盗锁,我蜷缩在沙发上,有些出神,看到他的时候,很想冲过去抱住他,却又生生忍住。
「你是什么人?」
江拓喘着. 粗气,冲着锁匠出声。
锁匠一吓:「诶,你家里人让我加锁的,我可不是贼,小区里进的贼已经被抓了。」
「我让他加的。」
我起身走过去:「我发信息告诉你,你没回,我就……」
「加就加吧。」
江拓望着我,脸色逐渐缓和,径直走进家里,转而看向锁匠:
「顺便把门上的锁换了。」
「好嘞,不过这个价钱……」
「你尽管换。」
江拓走到桌边,拿起水杯猛喝了几口,双手撑着桌面,像是累得不轻,随口回了一句。
锁匠喜笑颜开。
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饿吗?」
江拓别过脸,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视线完全不落在我的身上,径直上了楼。
相比之前。
他现在已经完全无视了我。
「诶,吵架了啊?」
锁匠突然出声。
我愣了下,看了过去。
锁匠笑了笑:「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我挤出一抹笑,无言以对。
倘若真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17-
因为我爸的出现,我看到和他身形相似的人,都会有些害怕。
现如今。
不管是不是为了江拓,我都要尽快搬走。
「你要不留个信,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吧。」
刘璇强烈建议。
我站在楼梯口,看着已经把箱子运走的工人,淡声道:
「不了,旧事重提,徒增伤害罢了,我不想再揭他的伤口。」
「唔,行吧。我开会了,手机要关机。宝,你到新家和我视频下。」
「嗯。」
我浅浅应声。
然而,电话刚挂断,我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去死吧!」
一双手猛得推了过来。
我整个人重心不稳,顺着台阶便摔了下去,头磕在墙上,疼得眼前所有东西都在摇晃,来不及反应,腹部便被狠狠踹了几脚。
「够了够了,再踢要出人命了。」
「我没看到血,我怎么知道有没有落胎,不能停——」
后妈气势汹汹的说着。
旁边的人立刻拉住她:「行了,快走吧,别被人看到。」
嘶鸣声刺耳。
我蜷缩在地上,头疼欲裂,隔了许久才听到搬家工人的声音。
-18-
偌大的医院内厅。
空调冷气吹得我发抖,有些木然的看向工人。
「陈小姐,我还有工作…… 那个,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的家属?」
我难受得说不出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我继续拿着号排队。
长廊里人来人往。
小孩子的哭闹声不止,父母温温柔柔的轻哄着。
我坐在那儿,默默看着,眼泪掉得毫无预兆,低头看着破碎的手机屏幕,我反复摩挲着,手指停顿许久,才拨出了那通电话。
毫无意外。
电话被挂断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通话的绵长音甚至没有超过三秒。
那一刻。
我想我已经被绝望吞噬了,颤抖着,哭得不能自已。
哭到最后,我开始干呕。
护士闻声赶来,我蹲在地上,仰头望着围过来的人群,只觉得眼前黑压压一片。
好丢人。
可是眼泪无法控制的顺着眼角滑落。
-19-
不幸中的万幸。
我只是轻微的脑震荡,皮肉挫伤。
等我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万家灯火,无一处属于我。
「宝,到新家了吗?」
刘璇打来电话。
我身子有些疲惫,踉踉跄跄的朝着附近的餐厅走,低声道:
「嗯,在路上。」
「诶,你声音怎么回事?」
刘璇疑惑的出声。
我抬眸看向餐厅,很想调整好情绪回复她,可是却看到了江拓。
餐厅里。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生,似乎相谈甚欢。
「我的天啊,靠窗的那个小哥哥好帅。」
「看看别人的相亲质量,再看看咱们的,真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餐厅里走出两个女生,有说有笑的回头张望。
冷风拂面。
我立在原地,大概是眼泪已经哭干。
那一刻。
我听见自己说:「没事,就是天气干燥。」
-20-
随便找了一家餐厅。
我点了一碗面,望着周围人都是结伴而来,孤独感油然而生。
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看病。
我好像都经历过的,可是现在却好像无法承受。
手机嗡嗡作响。
江拓的电话打来,我垂着眸,按掉了电话。
【我】:我打错了。
【江拓】:陈琳,你能不能别作,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我】:对不起。
【江拓】:你的对不起,一文不值。
我低着头,鼻尖泛酸,将房租转给他的支付宝后,默默的将他拉黑。
……
我想一个人静静,可是我爸却像是盯上了我。
没多久。
我在新闻的头版头条,看到他闹到江拓的家里,动手伤人,却宣称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
他只是担心患有精神病的女儿,迫不得已才出手伤人。
为了给自己开罪。
他甚至拿出了我遗漏在家的患病证明。
记者的镜头前,他声泪俱下:「琳琳,爸爸太久没有见到你了,真的很想你,很担心你,你快点回来吧。」
「您是否有您女儿的照片,让大家一起帮忙寻找?」
记者出声提问。
我的心陡然间悬着,止不住哆嗦。
然而,我爸瞬间噎住,怔了两秒,叹声道:「家里失火,照片都烧没了。」
多么委屈的父亲。
评论区里一片人表示理解,感怀他的伟大,几乎没有人想到,他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找我这个所谓的女儿。
视频里的面孔和善。
可是纵然隔着屏幕,对视的瞬间,我的恐惧也未曾消减。
-21-
一周后。
新闻的热度逐渐散去,我全副武装的出门,渴求找到更适合的药物,但每一次都不如业主给的药更好。
我有些崩溃。
家里的窗户紧锁着,压制着我每一次绝望的念头,可是知道,我快控制不住了,我像是在被人凌迟。
重新登录上联系业主的账号,我还没有来得及发信息,里面就是一连串未接的语音通话,全部都是在问询我的住处。
「江太太,你和江先生闹矛盾了?」
这是业主看到我的第一句话。
我有些尴尬,刚准备解释,业主又道:「早点回家吧,江先生到处找你。」
我:?
江拓在找我?
我有点难以置信,抬手接过业主递来的药,还没拿到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抢先一步。
「这是我的药。」
我委屈的出声,却不想站在我身旁的人就是江拓。
「你们夫妻俩聊,我就先走了。」
业主笑了声,溜得飞快。
我望着江拓的脸,一时间愣住,他像是熬了大夜,眼下都带着乌青,看起来憔悴不少。
「请你把药还给……」
我极力的保持平静。
「你拉黑我?」
江拓打断我的话,低眸看着我,眼底带着一丝冷意:
「你好像特别喜欢用拉黑对付我。」
他这话,像是在质问。
我垂着眸,轻声道:「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回应我的,是江拓的轻笑声。
气氛有些尴尬。
我目光落在药袋上,硬着头皮看他,小声道:
「那是我的药,麻烦你把药还给我。」
「自己拿。」
江拓言简意赅。
我伸手去拎,却不想他直接将药袋举高过头顶。
我:……
他一米九的个子,我裸. 高 168,穿鞋才勉强到 170。
他分明是故意的。
我仰着头,看着药袋高高举起,默默的伸出手想要抓,但是这就和我的人生一样,我再努力,还是徒劳。
我还是成了情绪的奴隶,困在其中,不可自拔。
我缩回手,没出声,只是越过他,走得飞快。
临到家了。
我才意识到,他跟过来了。
-22-
不等我关门。
他一只手撑着门板,力道大的惊人。
「让我进去。」
他这句话,不像是请求,更像是通知。
我抵着门,蹙眉道:「你这是擅闯民宅。」
江拓余光瞥着我,微微松了下手,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门一下子就夹住他的手,可他还是没有缩回去,反手撑住门框。
「你——」
我慌忙打开门。
江拓疼得嘴角翕动,见我开门,直接走进来,目光落在旁边的鞋架上。
「你没有男士拖鞋?」
江拓发问。
我急得去冰箱找冰袋塞给他,对于他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我要男士拖鞋做什么?你等下,我去找药。」
搬家以后。
除了常用的东西,其他东西都归在箱子里,找起来格外麻烦。
「江拓——」
终于捞到药,我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江拓已经搂着冰袋,躺倒在沙发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就那么耷拉在边上。
对我而言刚好的沙发。
硬是让他睡出了迷你小窝的感觉。
-23-
江拓睡得很沉。
上次见他这般模样,还是大学时代,为了推进小组的策划进度。
……
替江拓盖上薄被,我拿着棉签沾上药,轻轻捏着他的指尖,一点点的涂抹,生怕惊动了他。
手机嗡嗡作响。
我看着江拓的手机,那串号码,没有备注,但是有些眼熟。
「阿拓,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你什么时候来医院看看我啊?」
「阿拓?」
后妈的语气嗔怪,全然不见那天的阴冷狠辣:
「阿拓,你怎么不说话?」
我冷着脸,声音很轻:「你想听他说什么?」
话音刚落。
电话那头的后妈瞬间炸了,怒声道:
「怎么是你!」
「怎么了,很意外吗?你应该庆幸,我还活着,不然你就是杀. 人. 犯。」
「啧。」
后妈顿时冷笑起来,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你有证据吗?切,有种你去告我啊,你以为我怕你?你又没死,不就是赔点钱吗,我又不是赔不起。」
我垂着眸,看着窗外的夜色,淡淡的出声道:
「我只想告诉你,你赔得起,我也赔得起。」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安静至极。
片刻后。
后妈开始了控诉:
「你,你敢!这是你欠我的!
如果不是你抢了阿拓,我根本不用二十出头就嫁给你爸这样的家. 暴. 犯。离了婚还要受他的罪!」
「我敢不敢,你清楚。」
我压低了声:
「少把责任推给我,没有人用刀架着你的脖子要求你嫁。
你期望通过那场婚姻得到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过是自食恶果。」
她的婚姻,我和江拓爱情的墓场。
有时候。
我甚至都有些佩服她的不择手段,只是尽管如此,江拓仍旧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电话上连一个备注都不曾有。
或许是被我的话刺激到,后妈厉声道:
「陈琳,你别得意的太早,就算江拓现在陪着你,那也不过是同情你患病罢了,江家那个糟老婆子已经在给他安排相亲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
后妈啪的一声就将电话挂断,我望着黑掉的屏幕,一言不发,删掉了这条通话记录。
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我的人生早就没有任何值得我得意的地方,我不需要同情,也不想再打扰江拓。
-24-
第二天一早。
我本以为江拓会自行离开,却没有想到他还在,甚至已经买上早餐。
「饿了吗?」
江拓站在桌边,摆放着碗筷,俨然把这里当成了他家。
或许是阳光充裕。
江拓的模样和脑海里的少年有所重叠。
我有片刻的失神,低声道:「你怎么还没走?」
「不想走就没走。」
江拓抬眼看向我,眼神有些复杂,但是他的回答过于理直气壮。
我有点懵,尴尬道:「这里是我家。你吃完早饭就走吧。」
「不走。」
江拓直接拒绝,随即又补充道:
「给我一把备用钥匙。不然外卖小哥还得跑上来递饭。」
我:?
我是不是得替外卖小哥谢谢你?
「江拓——」
「我可以付双倍房租,我要住在这里。」
江拓直接打断我的话,抬眸看向我,拿着包子慢悠悠的咬了一口。
24 岁的江拓。
真的和从前大不相同,变脸的速度太快,搞得我措手不及。
「你有自己的房子——」
「但是总是有人上门骚. 扰,我很烦,我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我觉得这里不错,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江拓嘴皮子利索的不行。
我自然清楚他指得骚. 扰是谁,只能默认他住在这里,低声道:
「那我搬走,这里留给你。」
江拓:「你搬,我也搬。」
「你——」
我仰头看他,蹙眉道:「你别不讲道理。」
江拓:「我就不讲道理。」
我:……
我默默看着他,陷入沉默,许久才低声道:
「如果我死在这里,这里就是凶宅,你不怕我变成厉鬼一直缠着你吗?」
江拓微怔,包子像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抬脚走向厨房。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句:「我阳气足。」
-25-
或许是家里多了一个人。
窗户被打开,徐徐的风一阵阵扑面而来。
一个空间,两个人。
因为他的存在,我不敢啜泣,把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只是尽量的回避他,直到避无可避。
「我自己熬药就行了。」
我看着他摆弄我熬药的锅,连忙上前阻止。
搬家的时候,有的药包弄破了,我都装在一个袋子里,他哪里懂该熬哪些,熬多少。
江拓偏头看我,一言不发,挑挑拣拣,将药材放进锅里。
显然,他懂。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我不自觉看向他,回避着他的目光,低声道:
「我没钱雇你熬药。」
江拓冷着脸:「如果你雇得起我,那我这些年白混了。」
我:……
我不懂江拓到底想做什么,或许就是同情吧。
天天对着难闻的药,我想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
可是,他一坚持,就坚持到我停药。
「第一次是您诓我,说是项目合作,我给您面子了,我没有擅自离席,我明确的说,我并不想相亲。」
「请不要拿长辈的身份压我。」
「结婚是您的意愿,我并不想拿自己的人生去完成您的意愿。遗憾从来都不是结婚,而是匆忙的进入婚姻。」
江拓站在阳台上,已经在压低声,但是说到最后,明显已经生气了。
看得出来。
他家里催他催得很紧。
我静静的观望着,不知不觉,从前拿着恣意风发的少年,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开始面对世俗的问题。
电话挂断。
江拓如释重负的转身,对上我的视线,不由得愣住。
我挑了挑唇,淡声道:
「相亲一下还是挺有必要的,说不定,你就遇见喜欢的人了。」
话一说完。
江拓的脸唰得就冷下来,沉声道:
「你想我去相亲?」
我默然。
江拓再度开口:「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婚房总比我这里清静。」
我随口一回,径直回了房间。
没多久。
等我再出去的时候,江拓已经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昏暗,一无所有。
-26-
夜里十点。
我正坐在电脑前发呆,编辑突然发来一份文件,点开一看竟然是一份出版合同。
【编辑】:宝贝!!!恭喜!!!
我愣在原地,仿佛看见灰暗生活里的一抹光亮。
可爱的表情包入目。
我仿佛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后知后觉的开始在表情包里寻找最可爱的一个回复编辑。
短短几秒。
我站起身,开心的冲出房间,可是门一开,一屋子的昏暗,我又如梦初醒。
这个世界上。
能感知到我情绪的,怕是只有我的读者和编辑了……
对,还有刘璇。
我鼻尖泛酸,打开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门口突然作响。
我本能的感觉到害怕,匆忙的去打开门口的监控,却发现江拓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外卖盒。
钥匙穿进门孔。
门一开,灯一亮。
我站在墙边躲闪不及,江拓一眼就看到了我。
两个人,相顾无言,多少有点尴尬。
江拓率先移开视线,脸上还是不服气的神情,却对着我道:
「小龙虾,吃吗?」
我:……
-27-
十盒小龙虾。
我坐在沙发上,嘴角翕动,抬眼看向江拓:
「多少钱?」
「微信转。」
江拓拧开饮料罐,拿起手机将二维码递给了我。
「我支付宝转给你。」
我嘴角翕动,突然想起重遇以后,他作为房东,给了手机号,但是拒绝加添加我的微信,反而让我加物业。
江拓望着我,不动声色的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多少钱?」
我再度发问。
江拓瞥着我,淡声道:「不知道。」
我:……
我起身打算回房间。
江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十盒一千块。不用转,从房租里扣。」
我默默坐下。
江拓绷着脸,微微蹙眉:「你一定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我假装没有听见他这句话,低头套上手套,开始剥虾肉。
喝了那么多天的药,虾肉一入口,我只觉得幸福好简单。
没多久,刘璇的电话打进来。
「真的吗!!!」
刘璇激动不已。
我抿着唇,忍不住笑,重重的点头回应:
「嗯!」
「啊啊啊!我家宝宝好棒!」
刘璇开启一阵彩虹屁,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每一次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我都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值得我有所留恋。
就像……
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我愣了愣,不自觉抬眸,却发现江拓正盯着我看。
我捏着手机,低着头,回应着刘璇的每个问题,直到聊天结束,也不敢抬头去看江拓。
「什么好消息。」
江拓发问。
我张了张嘴,刚准备作答,他就塞了一块虾肉在我嘴里。
「不愿意说,就不说。」
「我的小说可以出版了。」
我小声作答。
江拓挑着眉,略显欣慰,淡声道:
「恭喜,大学写了四年,毕业以后还在写,终于得偿所愿了。」
这句得偿所愿,我并不敢接话。
因为我向江拓承诺过,等我出版签售了,我就和他结婚。
然而,承诺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
时过境迁。
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那天晚上。
我和江拓一起吃了大半的小龙虾,光是壳就堆积成山,直到阻拦我们彼此的视线。
-28-
出版这件事提上日程,预付款堪堪接近一万块。
比不上业内的大神,却足够我开心好久,好像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回去的路上。
我特意多买了一些水果,也预订了两份外卖。
「个子很高,长得不错,姓江,诶,对,就这个男的,看到了吗?经常出入这里吗?」
熟悉的声音入耳。
我本能的警觉,抬眼看去,我爸正拿着江拓的照片询问。
「是你什么人啊?」
「啊,我儿子,我想看看他住那儿,诶,我老了。
孩子嫌弃我。我快活不下去了,只能来找他了。」
我爸的谎话张口就来。
那位住户一听,心疼不已,连连感叹,朝着我家的方向指了指。
有时候。
我真会怀疑人生。
原来只要卖卖惨,说几句好话,就可以被默认为好人。
「具体哪家,就不太清楚了。」
住户无奈的说着。
我爸讪讪一笑,目光游弋之间,扫向了我。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
我背脊生寒,捂好口罩就转身快走,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开始狂奔起来。
炽热的风灌入喉咙。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身后才空无一人。
「不知道回家?」
江拓的声音传来:「上车。」
我微怔,望着一旁停下的黑色卡宴,仿佛心终于定了下来。
然而。
我刚想开车门,手一抬,水果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大口,只剩一颗小葡萄佝偻在里面。
盯着那颗小葡萄。
我怅然若失,直到江拓再度出声:「陈琳?」
「啊?」
我呐呐的作出回应。
可是我不知道这场恶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29-
回到小区的时候,阳光刺目。
看似一切平静无波。
然而,临近下午,我住的那栋楼,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放着一张字条。
【给我三十万,我立刻就走。】
没有署名,字还写的歪七扭八,看起来相当不成熟,大家都只当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可是。
我清楚,这是我爸给我的警告。
「小孩子玩闹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江拓抽走我手里的字条,随手就丢进垃圾桶。
我哑然失声。
回想着当初一次次的被掏空钱财,只觉得人世难熬。
夫妻之间,可以选择离婚。
父女之间呢。
我斩不断血缘,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缠上,我没有选择父亲的权利。
夜里。
我辗转反侧,躲进浴室里干呕。
我难受极了。
我只能靠着抓破自己的胳膊,获得些许的快慰,哽咽着起身想要去喝水冷静,却听见江拓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这三十万,我可以给。」
「前提是你必须离开江都,再也不要出现。」
推开房门,江拓靠在窗边,屋子里没有光亮,只是窗外的灯光剪着他的身影。
看到我的刹那。
江拓匆忙的将电话挂断。
我蹙着眉,试探性的出声:「是他,对吗?」
江拓朝着我走了过来,避而不答,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这钱不能给。」
我望着他,厉声道: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江拓,有些窟窿,是填不平的!他的话,根本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不能给!不能给!」
「好好好。」
江拓见我急了,抬手摸着我的头,轻声道:「不给!不给!」
说罢。
江拓将我抱进怀里,抚摸着我的头:「那我们换个地方住。好吗?」
熟悉的清香袭来。
我呼吸一滞,不知道在梦里想过多少次,揪着他的衣角,忍不住哽咽:
「江拓,人这一生太长了,倘若和一个人在一起会降低生活质量,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下一秒。
江拓俯身凑近我,黑亮的眸子紧盯着我,冷不丁就亲了过来。
堪称蜻蜓点水。
我却不自觉止住了抽噎,眼泪汪汪的看向他,只听他道:
「我不喜欢及时止损,我喜欢强制爱。」
「嗯?」
我茫然的望着他。
江拓的目光出奇温柔,轻声打趣:
「你不是写小说吗,不懂什么叫强制爱?…… 强制陈小姐,爱上江先生。」
我:……
我撇着嘴,只觉得置身梦境,而自己完全处于一个哭笑不得的状态,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可以不懂事,我不可以。
-30-
医院的长廊里。
我出示着健康码和核酸证明,以家属的身份去探望后妈。
病房里。
后妈对着电话那头骂骂咧咧,像是欠了不少钱,却又口口声声自己会还上,余光瞥见了我,顿时变了脸,直接挂断了电话。
「哟,这是吹得什么风,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确定要用鸡形容自己吗?」
我看着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淡声询问。
后妈冷不丁瞪向我,沉声道:「少 tm 咬文嚼字,你……」
我走到桌台边,拿起了水果刀。
后妈瞬间噤声,脖子梗着,慌忙和我保持距离,颤声道:
「这里都有监控!你——」
「你有江家的联系方式吗?」
我直接打断她的话。
后妈一脸疑惑,哼声道:「你不会觉得那个老太婆会接受你吧?」
话音一落。
我把水果刀甩了出去,直接插在她的被角。
……
那是我第一次和江家的人对话。
开始的时候,江老太太语气疏离,一听我要求她带走江拓,顿时激动起来。
「陈小姐,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
「陈小姐,你是个好姑娘,只是喜欢和结婚的两码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缔结关系,谁不想缔结一段良缘。」
我没有接话,只是淡声道:「江奶奶,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
江老太太轻笑一声,连连道好。
那天下了场大雨。
我把手机关机,回去的很迟,却还是在路口看到江拓的车。
漆黑的雨幕和路灯交织。
他撑着伞,就站在那儿,固执的盯着小区出入的大门,一动不动。
-31-
【江拓】:回电话。
【江拓】:你在哪儿?
【江拓】:陈琳,我对你而言,就那么可有可无吗?
……
我想。
我又一次让江拓恨上了我,我总是没有办法好好和他告别。
出版提上日程的那天。
我特意去了一趟出版社,只是想看看我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它很漂亮。
画师的功底精湛,完全呈现了我心目中的角色。
「太太,这边还有几张样图,你看看。」
「嗯?」
我低眸看着,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未来,只是没有想到,我的视野里会出现江拓。
……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追到这里。
隔着一道玻璃。
我选择假装没看见,索性待在出版社的工作室里,一直没有出去,却不想外面下起了雨。
「这个小哥哥在等谁啊?」
「是啊。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躲一下……」
翻阅着图书,我看向门口。
纵使衣衫湿透,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江拓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说到底。
我还是坐不住了,撑着伞,快步走了出去。
「你是傻吗!下雨还站在那儿?」
我踮起脚尖,试图把伞撑过他的头顶。
奈何身高差。
他轻而易举的就扣住伞,任由雨水顺着下颚滑落,死活不肯低头,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你 24 了,不是 18,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蹙着眉,轻声提醒。
江拓笑了声,哽咽着道:
「真稀奇,你还会在乎我的身体。」
我:……
我望着他,低声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偶有一阵冷风。
不算刺骨,却也足够吹得人发抖。
我伸出手,试图拽着江拓,却不想他反手就将我拽到他的身边,我下意识挣扎。
他的手心滚烫。
雨水透过指缝,手变得湿滑,他抓不稳,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握紧。
或许是一直抓不牢。
他低着头,一米九的男人就这样轻声啜泣。
「江拓。」
我心尖泛着疼,将手搭在他的手心,轻声道:
「你是成年人,优胜劣汰不懂吗?家庭背景,还有我患的…… 病,不论从哪个角度,我对你而言,都是一个负担。」
江拓咬着唇瓣,像是在克制情绪,几次哽咽,最后喃喃低语: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
「江拓,你并不了解现在的我。」
我望着他委屈的神情,差点忍不住眼泪,抽出手,低声道:
「你喜欢的只是十八岁的陈琳,但绝不是二十四岁的我。」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喜欢陈琳……」
江拓红着眼眶,死死的扣住伞柄,哭着出声道:「不管她多少岁,不管我多少岁,我都喜欢她。」
此时此刻。
大雨倾盆,却无法掩盖他的声音。
江拓哭得不像话。
我心口揪痛,来不及出声,他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32-
外面雷声大作,病房里一切都安安静静。
「怎么找到我的?」
我低眸看着江拓。
江拓闭着眼,不想理我,却又牢牢握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直到我试图挣脱,他才低声道:
「那天你和朋友聊天,说了出版社名字。」
我:……
我望着他,试图说点什么。
他却扣紧了我的手,默默的看着我,像是在恳求。
我:……
我拿他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江老太太,没想到江老太太的号码竟然成了空号。
思来想去。
他的身体还没有好,我只能作罢。
又一次。
我和江拓住在了同一屋檐下,我预料到不会长久,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照片发来的时候。
是早上八点,我刚刚起床,血红的遗弃字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33-
「大大,这次的出版可能要暂时搁置。」
「关于您个人信息在网上的泄露,还有一些关于您没有赡养父亲的…… 呃……」
对方说的很委婉。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给予回复,并且打去清洗字样的费用。
只是当所有事情处理完的时候,我甚至连从前赖以生存的评论区,都没有勇气多看几眼。
我的名字、笔名和遗弃罪,紧密相连。
手机作响的时候。
我还在出神,冷不丁听到声响,如遭雷击,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闺女,爸爸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啊,但是你得给面子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像是鬼魅。
日日夜夜的缠着我。
我背脊生寒,只觉得神经被猛烈的拉扯着,低声道:
「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甘心?」
「我只是要三十万!三十万能要你的命?
你那男朋友开的卡宴,三十万对他而言很难吗?再说了,你妈不是给你留了珠宝首饰!你全卖了,不就有了!」
「那是她的遗物!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会死!」
我厉声吼着。
我爸笑了:「闺女,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不过是家庭纠纷,是她自己想不开,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她?再说了,人都死了,东西还留着,有什么用,不如让我花了。」
他的轻描淡写,我妈一生的收尾。
我气得发抖,忍不住的想要干呕,手撑着桌台,低声道:「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片刻后。
我爸沉声道:「你少一分,你试试,你知道后果的。」
电话挂断。
我脚底发软,只是踉跄一步,便撞翻了桌角的杯子。
哐当一声。
玻璃杯落在地上,像是在撕裂我最后的理智,我仓皇的盯着,颤抖着捡起玻璃碎片。
-34-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要把玻璃塞进嘴里,用痛觉平复绝望。
仿佛只有鲜血淋漓的时候,我才能得以喘息。
房门被撞开。
视野里,江拓惊恐的看向我,直奔而来。
「吐出来!吐出来!」
他扣着我的下颚,焦急的快要吼起来。
我望着他,眼泪完全止不住,只想在最后记住他的模样。
……
恍惚间。
我听见了雨声。
细雨朦胧的时候,我妈带着一身伤,在那栋别墅的最高处,跟我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让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是妈妈没有看对人……」
「妈妈对不起你。」
那一刻。
如果不是保姆阻拦,我妈或许就带着我一起离开了。
……
「你醒醒啊。」
「妈妈,我不想和别人捉迷藏。」
那个时候太小。
我傻愣愣的看着,等到我爸回来的时候,连哭都不敢大声。
那场葬礼。
简陋到只有我放在墓碑上的发卡,他们甚至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一下。
当时不懂。
为什么爸爸总是挥拳的一方,妈妈却要委曲求全。
为什么作为子女,我所遭受的痛苦,总是可以轻描淡写成教育。
甚至到现在,我都不懂。
为什么旁人总是喜欢用家庭纠纷四个字形容殴打。
仿佛只有脱离了那层关系。
才算得上故意伤害。
-35-
大雨过后是大晴。
阳光笼盖四方,我疲惫的靠在床上,只是翻了个身,便看到了江拓。
像是在梦里。
江拓哭得眼睛肿起,活脱脱像个孩子,我试探性的伸出手,却被他一巴掌拍开。
「别碰我。」
江拓气得不行,拿着毛巾就扑在我的脸上。
我手扒拉着他的胳膊,却发现自己刚想开口说话,嘴里就疼的厉害,像是被血腥味占领了。
江拓低眸看着我,眼底泛着泪光。
第一次。
我觉得江拓好喜欢哭,而我无法开口,只能抬手给他擦眼泪,捏捏他的耳朵。
「嘴里还疼吗?」
江拓附下身,将我圈在怀里,摸了摸我的脸,像是在确认我是真实的存在。
我试图张嘴,撕裂的疼瞬间席卷了我。
「活该。」
江拓蹙着眉吐槽,手上却拿着温热的毛巾抵在我的脸侧。
我望着他难过的神情,心也跟着揪痛。
……
送医还算及时,我的伤局限于口腔,除了喷洒的药物难闻,最困难的事情,大概就是吃饭。
我宁愿打营养针,也不愿意插管。
江拓只能把粥熬得稀烂,一口口的追着我喂。
「陈琳!」
江拓最容易在这种事上不悦。
我望着他,凑了过去捏捏他的脸,我只是想安抚他,可他却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段时光。
或许是最为温情的日子。
但是我很清楚,美好总是暂时的,我的人生注定不美好。
-36-
出院后,我们搬了家,但我爸的电话总是不合时宜的打来。
虽然。
每一次,江拓都先我一步挂断,但是最为难的一次,应该是我爸闹到了江拓的公司。
有时候。
真的很无力,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去形容我爸,那一定是阴魂不散。
那天。
我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也没有等到江拓的身影,只能默默的看向门口的保姆。
「江先生很快就回来。」
保姆笑着出声。
我说不了话,只能微微颔首,安静的看向窗外。
这是一个无风的夜,星星低垂枝丫,点缀着夜色,倒也多了几分惬意的美感。
【信息】: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给钱,那就耗着吧。
【信息】:只要我没死,这笔钱,我必须拿到。
【信息】:三十万而已,我只要这一次!
……
我爸发的信息过多,或是恐吓或是威胁,甚至所谓的「讲道理」。
可是。
我早就看破了他的嘴脸。
我知道,只要这次给了钱,那么就会有下次,下下次,无穷无尽。
关掉手机。
我站在衣柜里翻找,挑出一条较为 sex 的睡裙,洗完澡便在沙发上等着江拓,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怎么睡在这里?」
江拓俯身将我抱起朝着房间走去。
许是睡得太久,我有些迷糊,攀附着他的脖颈,吻了吻他的耳垂。
只是轻微的一下。
江拓像是僵在了原地,很不适应似的低声道:
「陈琳。」
我拨弄着他衬衫的领口,只是替他解个扣子,他的呼吸便明显不稳。
「别闹了。」
江拓将我放在床上,但我早已经把他的领带卷在手里,将他拽到身前。
「陈琳,你别招我。」
这句话。
我给出的回应,是堵住他的嘴。
如果没有办法长相厮守,那么就趁着他还没有别人的时候,拥有一次彼此吧。
江拓。
我喜欢你,但我不能拖累你。
-37-
或许是清楚我们没有未来。
我过于放纵。
而江拓除了第一晚,后来每一次都小心翼翼。
「说不定我已经怀了。」
自从嘴里的伤好了以后,我已经不太愿意说话,但是此刻看着他,我终是忍不住逗他。
江拓一吓。
我弯着唇,看他那样,便哄骗了他一句:「经期来过了。」
末了。
我不禁轻声道:
「怕我有孩子,会缠着你吗?」
「分明一直是我在缠着你。」
江拓目光灼灼的盯着我,我忍不住缩进被子,他却凑了过来,轻吻着我:
「现在还不能有宝宝。」
「嗯?」
我钻进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清香,逐渐沉浸在梦乡,耳边是他的低语声。
「怀孕会影响激素水平……」
「我可以没有孩子,我只想要你。你别放弃我,好不好……」
……
他说了好多,好像我们的未来,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有了版图。
可是。
他不知道,我每一次的索吻,都是在向他告别。
-38-
半个月后。
我的银行开始疯狂进账。
我把珠宝卖了。
为了赶时间解决我爸这个麻烦,甚至低价出售,一样都没有留。
三十万的现金,一把瑞士军刀。
我准备齐全。
「我很快回家。」
上班前,江拓搂着我的腰,习惯性的报备。
我抿着唇,轻笑,趁着他离开之际,将他拉了回来,紧紧的抱着他。
「乖。」
江拓摸着我的头,温柔的出声。
我微微松开他,踮起脚尖轻吻着他,只是那么一下,江拓却托着我的脖颈,反客为主。
「咳。不好意思。」
保姆偶然路过,惊得连忙跑开。
我羞得不行。
江拓抱着我,忍不住笑,我很无奈,只能笑着推他,让他快点去工作。
然而。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的笑容逐渐收敛,心如刀绞。
……
绕开保姆。
我按时抵达和我爸约定见面的地方。
他想要三十万。
那我就给他,同时再给他一个交代。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爸之前催得着急,闹得不成样子,现如今却迟迟没来。
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后妈。
两个人恩爱的声音。
我秒懂。
像是被膈应到了,头皮发麻,火速挂断电话。
我真的。
无法理解后妈的脑回路……
-39-
「去哪儿了?」
我回家的时候。
江拓穿着西装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的,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只是神情怒不可遏,吓得保姆都不敢出声。
我垂着眸,自顾自的放下包,倒了一杯水轻抿,随口回了一句:
「出去转转。」
「噢。」
江拓没有继续发问。
不多时。
保姆径直离开。
而江拓则站在我的身后,将我拥在怀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的盒子,里面藏着粉色的公主方形钻戒。
「手给我。」
江拓压低了声。
我身子微僵,察觉到他的意思,不禁蹙起眉,紧紧的扣着杯子。
可江拓像是铁了心,硬生生掰开我的手,将戒指套了上去,并且又塞了一枚戒指,示意我给他戴上。
「这是婚戒,不能乱戴。」
我蹙着眉,推开他的手,转身想走,却不想他偏要将我抵在桌角。
「给自己的丈夫戴戒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丈夫?
我有片刻的失神,但还是当即拒绝。
「不戴。」
「我想戴。」
江拓望着我,眼神像是要拉丝了,俯身就凑了过来。
我愣了下,来不及躲,他便开始亲我。
「唔…… 江拓!」
「戴不戴?」
「不戴…… 唔。」
来来回回,我只觉得耳尖都在起火,锤了下江拓的胸口:
「你这是强迫。」
「我说了,我要强制爱。」
江拓不依不饶,骨节分明的手递到我面前:「不戴就一直亲。」
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
江拓或许是怕我生气,贴了过来,但是没有亲我,只是抱着我,蹭了蹭我的脸。
-40-
强制戴戒指,戒指可以摘。
强制穿婚纱,婚纱可以脱,可是强制领证,就没那么轻易抛开。
对于婚姻。
我心有余悸。
一想到我爸的事,还没有解决,我更是不敢接受江拓对婚姻的向往,即使他有条不紊的带着我做一切婚礼所需要的事。
……
我想过他会带我去教堂,但是没有想过,他会带我来法院。
开庭的锤声敲响。
我坐在座椅上,看着阳光折入,只是余光一扫,却看到了后妈。
那一瞬间。
我的脑子是懵的。
后妈站在那儿,脖颈上还有没散去的吻痕,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而律师则有条不紊的说着她的罪行。
她盗窃大额财务,故意伤人,致对方瘫痪。
「我不是故意的…… 那三十万,是他说只要我陪他睡,他就分给我的!他言而无信!」
「问你,你再回答。」
后妈已经慌了神,全然不顾工作人员的提醒,颤声道:
「我是他妻子,我们之间,应该算是家庭纠纷,怎么能说是故意伤人!」
后妈的律师面露尴尬,蹙眉看了一眼后妈:「你们已经离婚。」
后妈委屈不已。
我安静的坐在那儿,听着后妈忏悔,哽咽,哭诉自己欠了债,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讽刺。
「你是如何知道他有三十万?」
提问发出。
后妈唇瓣发抖,微微颤颤的侧目,看向了江拓。
「偷听了江拓和财务的对话。」
后妈如实作答。
我却不自觉看向江拓,隐约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
-41-
一审判了。
死缓。
一锤定音后,后妈整个人面如死灰,仿佛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
路过我的身旁。
后妈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两眼放光,哭着出声道:
「陈琳,陈琳,你开一个谅解书,你开一个谅解书,我就可以减刑的!」
「陈琳!以前都是我不对,求你了——」
「求你了!江拓!你求求她!你求求她!」
后妈几乎是跪在我的面前。
我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啜泣。
后妈眼泪成串一般滑落,嘴里道出无数个不得已的理由,见我无动于衷,眼底又闪过愤恨。
一场审判。
我听得疲累,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却轻松许多。
他们为了钱,上演「狗咬狗」。
这样的结局。
我不得不用一句话形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回家吧。」
江拓将我拉到怀里。
我别过脸。
后妈被带走,时而哭泣,时而破口大骂,直到被押进警车。
-42-
生活像是一下子清静。
后妈和我爸的事,上了社会新闻,我的评论区也很快迎来反转。
偶有一些人坚持辩驳,就算是父亲家. 暴,我没有赡养,那我就是错的,但是对我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我,心态平和。
「大大,现在可以筹备出版了。」
「好的,谢谢。」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
我站在病房外。
而折磨我小半生的父亲,正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朝着我张望,努力的张大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隔着玻璃。
我望着他,望了许久。
我以为我会放声大笑,而是我却忍不住满眼含泪。
妈妈。
你看到了吗,这个人,废了。
医院的走廊。
悠长且昏暗。
电梯门开的刹那。
光线徐徐的落在肩头,像是重获新生,眼前的江拓还似当初那个少年,指间戴着婚戒,朝我伸出手。
这一次。
我没有任何的回避。
-43-
后来,不等我寻找买主,赎回珠宝,便偶然间在江拓的衣柜里,看到了所有的珠宝,一样不漏。
原来。
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宝宝。」
「今天拍婚纱照啦,宝宝起床啦!」
江拓端着早餐进门,一口一个宝宝,看到我蹲在柜子那儿,不由得怔住,笑了笑:「你发现了啊,我还打算结婚的时候…… 唔。」
我快步走了过去,踮起脚尖就亲了亲他。
显然。
我这么一偷袭,江拓愣住了,放下早餐就要抱我。
「唔,我要换衣服了。别闹。」
我嬉笑着躲开,却不想心头涌上恶心的感觉,忍不住吐起来。
江拓吓得不轻。
我也跟着害怕,清楚这种躯体症状,生怕自己犯病。
可是。
出院至今,我一直没有用药,心态也挺好。
……
江拓许是心慌,拉着我就要去医院。
刚下楼。
业主迎面就走了过来,我想打招呼,却又忍不住靠在花坛边,吐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平复。
「诶。」
业主瞪大眼,打量着我:「怎么害喜害得这么厉害?」
「害喜?」
江拓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业主:「就是孕吐啊,不应该啊,这都怀多久了……」
「兄弟,下次聊。」
不等业主话说完。
江拓直接将我横抱起来,快步的走向车库,上车,系安全带、启动、挂挡,一气呵成。
「你慢点开。」
「知道,知道。」
江拓连连应声。
我看着他一副激动又慌乱的模样,微微抿唇,忍不住笑,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一路上。
江拓车开得极为小心,我望着窗外的风景,再度回想当初同归于尽的想法,只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成功,没有毁掉自己的人生。
现如今。
时代在改变,防治家. 暴的手段越来越多。
但是。
能够救自己的,从来不是忍耐、妥协,而是直面恐惧的勇气,还有…… 理智。
-END-
番外篇:江拓视角
她总是在计划离开,而我在计划挽留。
——江拓
-1-
问:你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
我:陈琳。
问:你这辈子最爱的人,是谁?
我:陈琳。
时过境迁。
我恨透了她。
我可以恨得坦然,却不能够爱的坦然。
-2-
对于感情。
我一向不太在意。
因为每当我取得一些成绩,离异、单亲家庭、贫穷这样的字样就会从别人的嘴里,如约而至。
承受这些。
已经够我受得,我不想平添烦恼。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栽在了陈琳的手里,狠狠的一个跟头,栽得我差点站不起来。
-3-
一开始。
陈琳满心满眼的追着我,一次又一次从我的世界巧遇,但是又从不提及表白。
有时候。
我在操场打球,她就坐在边上,默默看着。
对我而言,这天不算热,但是她热到整张脸红扑扑的。
「快回去吧。」
我拍着球,小声嘀咕。
她拿着镜头对准我,嘴角勾着笑,仿佛沉浸在拍摄的快乐里。
叹了一口气。
我拿她没办法,只能拿起外套,随手丢在她的头上。
「诶。」
她缩着小脑袋瓜,仿佛受惊的小兔子,随即一双眸子含着笑,兴奋的看向我。
我:……
这个家伙。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差点三分球都没有投进去。
我不理解。
她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是笑盈盈的,直到后来我一看到她,我就忍不住开心,我才略有体会。
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4-
正式在一起。
是新生联谊会那天,不少男生围着她,不少女生围着我。
像是两堵墙。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开溜,一起躲在学校的小花园。
「嘿!」
她像个兔子一样蹦跶过来,拿着酒就递给我。
我是拒绝饮酒的。
但是我不喝,她就自己一个人喝两罐,我没办法,只能把酒抢过来,一股脑的喝,喝了以后差点就歇菜了。
真的好糗。
我靠在座椅上,脸颊发烫,隐约间就感觉到她靠了过来。
我恹恹的问:「你干嘛。」
她眨着眼,捏了捏我的脸,像是在安抚:「可以亲一下吗?」
我:……
我真的是怕了她。
可是我脱口而出就道:「只给女朋友亲。」
她:「那我可以当你女朋友吗?」
我沉默了。
理智让我回绝,现实是她亲了过来。
-5-
我从没有想过,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会是自卑。
她的家庭条件,远胜于我。
「江拓!新出的球鞋!」
她喜滋滋的像献宝一样递给我,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提供不了等价的物品。
我再穷。
我也清楚,男人不该花女人的钱。
「怎么了?不喜欢吗?」
陈琳有些失落。
我摸着她的头,轻声道:「喜欢,只是这种东西,我比较想自己买。」
「嗯?」
陈琳一脸迷糊。
我只是抱了抱她,没吭声,只是没有想到,后来还是被她发现了,我是个穷人。
可她,毫不在乎。
但我在乎极了,我想努力配得上她。
-6-
我参加各种竞赛。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能存下奖金,给她买条裙子。
……
我以为。
我可以和她有未来,斗志昂扬的在外参加比赛。
但是。
事实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她提了分手,态度果决。
那一刻。
我很无措,我不太会表达,只能连夜跑回学校。
我记不清。
我一遍又一遍的说了什么,我只想求她,别分手。
-7-
然而,分手的丧钟没有放过我。
继姐的婚事,我也不想参与,或许是之前赢得的比赛足够多,我得到了出国的机会,靠着学校资助,成功留学。
离开的时候。
我就在想,我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然而。
疫情降临,确诊人数不断攀升。
纵使我待在自己的居所,算不上危险,却很想回国。
……
我很怕。
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可是回到江都,我连她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为她而回来。
这件事,我想保密。
我只能不动声色的等待,在她从前经常出现的地方打转,期待有一天能够看到她的身影。
-8-
有时候。
我觉得自己挺离谱,终于遇见了,却又一句话不说。
可是。
看着她待在我的身边,心又像是落定了。
原本是二人世界。
我爸强行让我那位继姐住我隔壁,
美名其曰:互相照顾。
我很无奈,我和这位继姐交流甚少,但是她却一副是我家人的模样,时不时来叨扰。
我不想戳破。
但是我能感觉到,陈琳和她相处不来,言语间立刻划清了界限。
当初。
恨陈琳,我恨得要死,但是看到继姐哭诉,我的第一反应,是看陈琳,感受到她委屈的情绪,看到她脖颈上还有伤,我立刻带走继姐。
出了门。
便开始警告继姐,不准再踏进我的家门。
继姐怎么想,我不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是不想陈琳受委屈。
但是。
一想到她可能怀孕了,怀别人孩子。
我又觉得自己是个恋爱脑,大热天等在楼下,就为了一管孕妇专用的药膏。
-9-
分开那么多年,我这么上赶着,算什么意思。
践踏自己的尊严吗?
过去的事,我根本不想重提,可是那种心痛的感觉,记忆犹新。
夜里。
我喝多了酒,以为能够解压,喝到最后却是满腔怨恨。
……
我真的服了。
喝个酒,把胳膊差点喝脱臼,疼得我呲牙。
行了。
我现在算是信了,她没有怀孕,哪个孕妇敢使这么大力气,把一个一米九的男人胳膊拧脱臼。
-10-
酒醉之后是清醒,我想我该离开了。
毕竟。
这一面,我们已经见过。
可是。
她疑似生病,我又忍不住焦心。
「你大晚上,掏垃圾桶,开心吗?」
她随口的一句话。
那一刻。
我感到无比难堪,仿佛我又在追着她恳求,当初被抛弃的画面,瞬间上头。
这样的我。
让我觉得厌恶,仿佛稍微不注意,我又会成为被抛弃的那个人。
-11-
这一次。
我足够决绝。
可是后续的一系列拉扯,绝对是我始料未及的。
继姐的前夫,是陈琳的爸爸。
陈琳得了抑 yu。
……
我像是一个懵了圈的人,反复在迷宫里寻找出路。
为什么。
我一无所知,寻找陈琳的时间里,我反复的回忆着过去种种,只觉得脑子像是要炸裂了。
-12-
原来。
干呕是躯体症状,并非怀孕。
原来。
一个父亲可以堂而皇之的谈笑:「早知道你小子这么有出息,当初我就不逼着陈琳和你分手了。诶,给我三十万,陈琳归你了。」
那样的嘴脸,令我作呕。
我清楚。
陈琳这位所谓的爸爸,已经破产,完全是个无底洞,但是我更怕陈琳被他刺激到。
「江拓,人这一生太长了,倘若和一个人在一起会降低生活质量,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琳小声的啜泣。
我抱着她,心疼不已。
我想。
我要尽快解决陈父的纠缠,但是陈琳却不辞而别。
我懂她的心思。
可是。
为什么她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
「不管她多少岁,不管我多少岁,我都喜欢她。」
只喜欢她。
-13-
第一次。
我看见陈琳重度的自我伤害,她满嘴含血,眼神绝望。
我仓皇不已,抱起她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我真的。
再也经不起失去她。
整整一夜。
远比分手的时候,更加难熬,看着满手的鲜血,当初的那份怨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害怕。
害怕失去。
陈琳。
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我想看看你满头白发的样子。
-14-
出院后。
陈琳比以往更加依赖我。
但是。
我清楚,那个祸害不除,安静的日子永远都只是暂时。
……
我不断的搜寻证据,试图找到陈父的漏洞,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找到的,是一张张家. 暴记录下的照片。
镜头前。
陈琳的额头染着血,一双泪眸夹杂着恐惧。
我真的。
恨不得弄死那个人,但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
现代社会。
要用文明的办法解决问题。
-15-
只是。
我没有想到,陈琳在偷偷的变卖她母亲的遗物,只是为了凑够那三十万。
她分明已经要求我别给。
我不相信,她会愿意给,除非,她有别的想法。
……
我不敢细想。
只是不断给保姆加钱,让她守好陈琳,别让她出门,我迟早会把事情解决。
契机来的很快。
陈父居然溜进了我的公司打砸,内鬼是谁,我一猜就知道。
只不过。
我不动声色,因为我查到了继姐,欠了外债二十万。
于是。
陈父这三十万,我给的很利落,并且透露给了继姐。
我想。
他们一定会「分赃不均」,届时我再找继姐了解陈父当初的产业情况,或许能有点线索。
然而。
一切都脱离了我预想的轨道。
他们两个,竟然会闹到一个终身瘫痪,一个死缓。
或许。
这是上天给的意外之喜吧。
-16-
生活平静后。
孕检单显示,我即将迎来一个小生命,虽然只有丁点大,但是丝毫不影响我初为人父的喜悦。
「宝宝,吃这个。」
「宝宝,这个叶酸一定要记得吃啊。」
「宝宝……」
偌大的客厅里。
我的嘴几乎就没有停下,我奶奶没有发挥的余地,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
「你吵死了。」
奶奶终究是绷不住了。
我哼笑一声。
陈琳有些紧张,端着草莓,鼓起勇气递给江老太太,轻声道:
「奶奶,这个草莓挺甜的。」
奶奶显然没有接的意思。
我只能率先开口:「她老了,牙咬不动。」
奶奶原本还算是板着脸,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瞪我,抬手就拿了颗草莓朝着嘴里塞,确实咬不太动。
「奶奶,那喝牛奶吧。」
「诶。」
奶奶捏着草莓,见陈琳去端牛奶,蹙着眉道:「好了,你一个孕妇,不要做这种伺候人的事。」
陈琳抿着唇,乖乖坐在沙发旁。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我也直接坐了过去,把陈琳搂在怀里,即使如此,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的忐忑。
「你能不能边上待着去?」
奶奶皱着眉,有些不满:
「我还能把她吃了?」
我捏着陈琳的手,蹙眉道:「是我和她过一辈子,又不是您老人家,我还真不放心。怕您把她囫囵吞了。」
陈琳:……
奶奶:……
「你们俩结婚的日子,我已经请人算了。该有的礼数,我一样都不会差,不过我话说在前面,这孩子出生了,每年春节都要带回来给我看看,不然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奶奶这话一出口。
我其实都有点懵,没有想到她的态度会变化这么快。
陈琳也惊到了,呐呐道:「好的,奶奶。」
像是洞悉了我的心思。
江老太太撇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想再看到我孙子哭天抹泪。」
「奶奶。」
我嘴角翕动,忍不住出声道:「这句话可以不用说吧。」
奶奶斜睨着我,轻笑:「怎么,就许你说我老了,我不能说你?」
我:……
陈琳垂着眸,微微弯起唇,看着我还在捏她的手,抬手就戳了戳我的掌心。
我心口泛着柔软,包裹住她的小手。
终于。
可以握着这双手,再也不松开。
-17-
新婚之夜。
我不胜酒力,抱着陈琳的腰不肯撒手,愣是把闹新房的人都给逗乐了。
「诶,拓哥,别欺负新娘子啊。」
这句话,是打趣。
可是我蹙着眉,晕晕沉沉,忍不住哽咽道:「不敢欺负她,每次欺负她,最后伤心的都是我。」
……
夜渐深。
我像是哭了,一遍又一遍求着陈琳别离开我,直到被她吻住。
然后。
隔天一早,我就看到镜子里的我,头上扎了几个小辫子。
「老婆!」
我有些炸毛。
陈琳窝在被子里装睡,我哭笑不得,扑到床上就把她抱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
「这是我最后一次欺负你。」
陈琳眨巴着眼,说的一本正经。
我怔了怔,握着她的小手,亲了又亲:「老婆大人要说话算话。」
陈琳嘿嘿的笑。
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只觉得今天的阳光真不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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