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放浪不羁爱自由的豪门千金。
直到家里快破产,被迫选择联姻。
我爸首先使用排除法,指着面前一堆候选人的资料问我:
「里面哪个是跟你求婚被你甩了的前男友?」
我微笑:「每一个。」
我爸迷茫:「?」
第二天,所有求婚被拒的豪门继承者们都闻着味涌了上来。
-1-
作为有钱又有颜的豪门独生女。
我的人生有三不原则:
不扶贫,不结婚,不吃回头草。
但现在这个执行了二十六年的原则即将被打破。
因为,在我爸的管理下公司快破产了。
按他的话说。
「我只是个吃软饭的凤凰男,又不是商业精英,公司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想当年我妈是富家乖乖女,却偏偏和我爸这个替人跑赛车的穷小子一见钟情。怕我爸有压力,我妈一直谎称自己家境普通,直到两人领证前一天,才告诉我爸她的真实身份。
吓得我爸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跟我妈要死要活非要签婚前协议,还发誓自己永远不会惦记谢家产业。
婚后软饭男觉悟很高,赛车也不碰了,在家当全职煮夫,一心伺候我妈。
但没想到,我妈死得早,我外公外婆也死得早,偌大的家业最后落在了我爸和十二岁的我头上。
我爸这个凤凰男不得不接管公司,一边哭一边学。
他经商天赋一般,这么多年无功无过,现在濒临破产也算合理。
如今挽救危机最好的办法是联姻。
「要不然——」
我和我爸同时望向对方。
「你嫁人。」
「你入赘。」
Ţũₐ「你去!」
「你去!」
「你今年才四十来岁,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还有结过婚的经验,都说男人二手,幸福长久。综上,你比我更合适。」
「不孝女啊,你妈走得早,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长大,你不感激你爸也就算了,现在连我为你妈守了几十年的贞洁也要夺走,既然如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呜——」
我爸眼底立刻浮现泪花,大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
我按住额头。
「打住,我嫁。」
下一秒。
他笑嘻嘻地从身后掏出准备好的候选人资料摊在桌上。
「好闺女,你看看你中意哪个?」
「……」
「这都是我熬了几个大夜精挑细选出来的,相貌、家境、能力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目光扫过资料。
陈家、江家、裴家、甚至还有顾家……
我抽了抽嘴角,欲言又止。
我爸一副了然的模样。
「挑花眼了吧,没事,咱先用排除法。」
「听说之前有个跟你求婚被你甩了的,是哪个?」
我微笑。
「每一个。」
我爸迷茫抬头。
「?」
「Who?」
我摸了摸鼻尖。
「All。」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倒吸了口凉气。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怎么不算另一种层面上的父女默契呢?
「那什么,分手还算愉快吗……还有可能……吃回头草吗?」
我认真回忆了下,摇头。
「恐怕不行。」
「草们说等我落到他们手上就弄死我。」
我爸两眼一黑,「那咋办?」
「风光大办。」
当晚我就让我爸把谢家有意联姻的消息大肆宣扬了出去。
毕竟豪门又不止这几家。
而我这么完美,何愁嫁。
-2-
以前我爸咬咬牙,还能一个人扛公司,任我出去潇洒。
现在,我爸把牙咬碎了都要拖我一起受苦受累。
他说,要让我提前适应破产后的社畜生活。
我被迫一大早爬起来去公司上班。
「谢总早。」
「早。」
睡眼朦胧地把办公室门关上,打算补个觉。
「好久不见,谢娇娇。」
轻飘飘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瞌睡跑得一干二净。
我下意识往门外跑。
只有顾祁那个死变态才会这么叫我。
下一秒,被迅速掐着后脖颈抵在了墙角。
男人嗤笑了声,语气是气定神闲的恶劣。
「怕什么?心虚了?」
我强装镇定,一动不敢动。
目前为止,我谈过四段恋爱,顾祁是最后一段。
他不是谈得最久的,却是最疯最变态的。
我天生爱好冒险和自由。
顾祁是个很好的旅游搭档,我无论去哪他都奉陪,从不会劝我注意安全,因为他只会比我玩得更疯更不要命。
却偏偏这人又有几分本事,每次都能带着我毫发无伤地回来。
除非是他故意不想让我好过。
譬如万米高空上一轮又一轮颠簸起伏的沉沦,无垠海面上绵长又强制的醉生梦死,亦或是荒无人迹沙漠里的狂风骤雨。
他的兴致和体力实在是变态。
嘴硬的是我,最后哭着求饶的也是我。
所以他从不叫我谢柠,他说谢娇娇倒是十分贴合。
我对他的变态程度有所了解,但对他这个人不是十分了解。
直到我的第二个前任江淮找到我,他着急地劝我赶紧分手,说他小叔顾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郁疯批。
顾祁是顾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朝被找回,仅用了一年时间就将顾家彻底换血,凭借不入流又残忍的手段才坐上顾家继承人的位置。
我听后也没觉得害怕,他那些手段又不会对准我。
有棱角的男人谈着才带劲。
甚至情到深处时,我还说了一些违心的情话。
例如永远不会离开他,会永远爱他之类的。
直到那天,他开着直升机说带我去看刚给我买的小岛。
我到了之后,发现整个岛上都铺满了鲜花,察觉到不对劲,果然一转身就见到他拿着切割完美的红钻单膝下跪。
我当即变了脸色,失望到极点。
我以为顾祁是特殊的那个,起码能撑到我的新鲜感到期,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和他们一样,太过贪心,不满足于成为我生命中的旅人,妄想常驻,折断我的羽翼,剥夺我的自由,把我一辈子绑在身边。
可我这么美好的人,分明值得坐拥佳丽三千。
于是我骗他我也准备了惊喜,结果转身开上直升机就溜。
「想跟我结婚?做梦去吧你。爱你是假的,我们到此结束是真的!」
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气笑了。
「谢娇娇你可真行,你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否则——」对讲机那头的嗓音低沉,含着森森的寒意和威胁,「弄死你。」
闻言我跑得更快了,至于他怎么回去的我没工夫关心。
得罪他之后,想到他的那些手段,我寒毛直竖,甚至分手半年都没敢再碰男人。
我以为他会恨我恨到极点,老死不相往来。
但现在似乎不太对劲。
见我僵住不动,顾祁摩挲着我的后腰,漫不经心地提醒。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身体突然腾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牢牢压在了沙发上,动弹不了一点。
炙热的手指顺着胸口一路往下进犯,裙摆失去防守。
难耐的生涩被汹涌撞开,没有任何过渡。
我忍不住蜷缩发颤,下意识屈腿反击,却被握住膝盖往更深处抵了抵。
男人的眸色暗了几分,下一秒,猛地压上我的唇,将甜腻的呓语吞入腹中。
在我意识昏昏沉沉时,男人低声诱哄道:
「娇娇,说你想嫁给顾祁。」
「不,我不要。」
他眸色更沉了些,拽着我的脚腕往回拖。
这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江少,没有预约,你不能进去。」
「就这一次,姐姐不会怪我的。」
我猛地绷紧脊背,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几乎溃不成军。
恍然间明白,原来是这种弄死我。
「顾祁,快,拿、拿走,快点。」
男人依旧不为所动,门外的脚步声更近了。
「我考虑!我考虑行不行?!」
话音刚落,一枚眼熟的红宝石钻戒就套在了我左手中指上。
「啧,谢娇娇你还是这么不经折腾,先戴上,以防娇娇忘性大,不认账。」
「不要试图偷偷摘下来,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顾祁饶有兴致地捏着我的左手欣赏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只不过,他走的是窗,直通顶层的直升机。
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
门被推开。
-3-
我眼疾手快地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盖住。
江淮看见打开的窗户,咬牙道: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
他拧着眉,五官莹白俊秀,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美感。
「姐姐,你还好吗?小叔有没有为难你?」
随即视线一顿,瞪圆了眼睛,「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小叔打你了?」
「没、没有,天太热了。」
「奥奥。」
江淮松了口气,又想到什么,抿了抿唇角,毛茸茸的脑袋垂了下来。
「姐姐,听说你要联姻……」
「虽然我被姐姐狠狠拒绝过了,但这次我还是想问这次我能不能再争取一下。」
「我比另外三个年纪都小,身体也会更好,而且他们那些老男人死得还早。」
「除此之外,我还很干净,除了姐姐,没人碰过我。」
「姐姐,你怎么不理我?」
他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我。
他愣了下,「什么声音?」
办公室安静下来后,隐约的嗡嗡声更加明显。
「可、可能你听错了吧。」
我别开脸,本就发烫的耳根再次红透。
该死的顾祁,把远程遥控带走了。
只能伸手把毯子往腿上堆得更严实点。
江淮哦了声,看上去没多想。
他俯下身,试图趴在我腿边拉近和我的距离。
我下意识猛地把他推开,钻石切面在阳光下闪了闪。
「小叔都能给你戴戒指,我却连靠近你都不被允许。」
「姐姐,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少年眼里的泪再也包不住,委屈地控诉。
「不、不讨厌。」
他单纯可爱,就是思维有些刻板。
当初我们恋爱四个月,他碰也不让碰,接个吻都磕磕绊绊脸红半天。
却在我生日那天,说要送我一个难忘的礼物。
我回家后发现,原来他穿着闪钻透视内衣,把自己包装成礼物送给了我。
引导一张白纸,完全操控他的情绪和节奏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疼了会哭,爽了也会哭。
他会哼哼唧唧地询问你可不可以快一点,能不能再来一次,甚至还会为自己的紧张而做出下一次好好表现的保证。
明明一切都很美好,坏就坏在……
我们结束后,他掏出一枚钻戒,当场就要在床上单膝下跪。
「姐姐得到我了,就永远不能抛弃我了哦。」
那是我第二次被人求婚。
吓得我顿时没了兴致,提上裤子当场翻脸,没等过夜就提了分手。
真搞不懂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老想着结婚。
「那姐姐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小叔多一点?」
我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哆嗦。
他爹的。
送命题。
江淮是个爱哭的撒娇精,一哭就停不下来,我现在只想快点打发走他。
「都一样喜、喜欢。」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起码二十克拉的心形粉钻,瓮声瓮气道:「那姐姐也戴上好吗?」
一副不戴就继续哭的模样。
当初咬着我的锁骨,红着眼放狠话,说再见面要弄死我的少年,原来是想哭死我是吗?
我伸出手破罐子破摔。
「戴戴戴。」
「那姐姐也要多考虑考虑我好吗?」
「考虑考虑……」
等左手无名指也被占了位置,我迫不及待地开口:
「好了,你、你赶紧出去吧,我头疼想休息。」
「噢,那好吧。」
等到江淮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我立马冲进办公室的卫生间。
还好江淮是个十足蠢萌的尤物,没发现异样。
门外。
江淮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顾祁这个贱人!」
-4-
上午送走两尊大佛后。
下午替我爸去工厂视察了一圈生产线。
回来的路上,在等红绿灯。
突然车身一晃,车屁股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我:?
马路这么空这么宽,静止状态都能追尾,我合理怀疑是故意的。
我正打算下车算账。
就见身后那辆纯黑色宾利上走下来一个成熟儒雅的男人,视线交汇的那刻,我噤住声。
男人面上闪过一抹惊讶,转而温柔笑开。
「好巧,谢柠。」
裴砚,我的第三任前男友,比我大五岁,永远是一副沉稳得体的模样,也是分手最和平体面的前任。
他不会做出故意追尾这种事。
果然,下一秒。
他说:「很抱歉,刚刚突然刹车失灵了,你有哪里受伤吗?」
我摇头。
力道很轻,别说人了,就连车都没蹭掉漆。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你这是,要回公司?」
「方便的话,能顺路带我一程吗?」
旁边他的司机正在打电话叫人拖车。
裴砚无奈摊手,大大方方的姿态让人很难拒绝。
况且裴氏和谢氏的公司大楼就隔着一条街,举手之劳的事。
于是我笑了下,「没问题。」
裴砚坐上副驾后。
封闭的空间内,久违的冷木香调若有若无萦绕鼻尖。
以前在一起时,我最喜欢裴砚身上的这个味道,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
只要他喷了这个香水,我就会忍不住想和他亲密。
裴砚有一次无意用在了事前,结果就是我动情得厉害,向来克制的他失控得彻底。
后来裴砚戏称它为催情香,除了我在他身边,否则他从来不用。
毕竟容易陷入一些意乱情迷的回忆。
此时,身旁男人的存在感愈发强烈。
我稳了稳心神,降下车窗通风。
一路无言。
到了公司停车场。
「有空吗?我订了餐厅,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就当做是赔罪和道谢。」
裴砚看了眼腕表,语气自然到没有一丝端倪。
我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开门见山问道:
「是肆月吗?」
他笑了笑,没否认。
心里猜测被证实,我顿感头疼。
裴砚有强迫症,他一向信奉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对人对事都是这样。
当初他就是在肆月求婚被拒绝的。
他不是不知道在他之前的两个前任。
但他认为陈屹和江淮,一个穷得可怕,一个幼稚得离谱,被拒绝是理所应当。
没想到轮到他自己也是同样的下场。
记得那晚,他提前包下整个餐厅,请了我最爱的小提琴手演奏。
鲜花、蛋糕、包包,被包装成各种礼物接二连三地由侍应生端上来。
我拆得开心。
直到最后一个红皮革小方盒被呈在托盘中央,作为压轴。
他从容的眼神里暗含了几分紧张。
而我却慢慢收敛起笑容,迟迟不肯拆。
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他也看出来我知道了。
平静对视中,两人陷入无声的僵持。
缄默少顷,他问:
「柠柠是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是讨厌。」
他停顿两秒,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那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让人把托盘撤了下去,乐队也换了曲谱,一场浪漫的求婚在悄无声息的筹备中又悄无声息地取消。
两人默契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和谐又自然地用完了餐。
直到他把我送回家。
或许他早有预料,所以那晚一反常态地不节制,最后两人都到了力竭。
在我说出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后,他也只是冷静地帮我把澡洗完,收拾妥当抱到床上。
然后说了句,「好。」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因为他清楚,向我这个不婚主义求婚本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就能打破我的原则成为那个例外。
而现在就是他赌输的代价。
第二天没等我睡醒,他自己就主动离开了。
我们就这样分了手。
然而兜兜转转,谁能想到当初信誓旦旦说死也不会结婚的我,也会有打脸的这天。
「如果是我想的那样,那吃饭就算了吧。」
「柠柠,当初你拒绝我是因为你抗拒婚姻,如今你转变了态度,那我再求一次婚,我们不就可以等于从未分开过吗?」
我睁大眼睛,抠了抠耳朵。
试图以小学生式的强盗逻辑走Ṱŭ̀⁶捷径失败,裴砚微笑着摸了摸鼻尖,岔开话题。
「手上的戒指挺好看,戴两个不重吗?」
「还好。」
「那再戴一个吧。」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ƭŭ₀曾经没送出去的红皮革小方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鸽子蛋大的蓝钻。
我默默改口。
「其实已经挺重的了。」
「那你把那两个摘了吧,我这个轻。」
眼前突然落下阴影,男人欺身逼近,冷木的沉香瞬间将我笼罩。
停车场的灯光照进来,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低垂的长睫,眼尾的红痣。
以及滚动的、凸起的喉结。
我鬼迷心窍地抬手,按了按。
下一秒,耳边响起沉哑的闷哼。随后呼吸交缠,温热的唇迅速地覆了上来。
在男人刻意的撩拨下,我的脑袋逐渐发昏,本能地闭上眼睛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等结束时,我手上已经多了一枚戒指。
他凑近贴了贴我的鼻尖,眼里带着笑意。
「我们柠柠还是一如既往的水润可爱。」
直到裴砚离开,我都在纳闷他怎么变得这么骚了。
-5-
回到公司后。
秘书说:
「谢总,壹宁集团的陈总在会议室等着见您。」
「什么时候来的?」
「三个小时前。」
走进会议室。
里面站着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相比于几年前的青涩,气质多了几分成熟和矜贵。
只不过他薄唇紧抿,眼神冷漠。
让人一眼觉得,来者不善。
陈屹讨厌我,倒也不奇怪。
他是我的初恋,也是前任里分手时最难堪的。
我们是在大学里谈的恋爱,那时的陈屹虽然家境贫寒,但他长得帅,成绩好,性格高冷,读的还是计算机专业。简直就是当时流行的小说男主人设。
富家女爱上穷小子是我们家的基因遗传。
但我爸从小教育我,不能给男人花钱,我们家有他一个凤凰男就够了。
我十分赞同。
于是我成为我妈超越我妈,直接装的比陈屹还穷,有家不回,有钱不花,和他一起住进老破小出租屋,过上了穷得只剩下爱的苦日子。
我们会一起买晚上八点后超市打折的蔬菜,会经历因为迟交几天房租而断水断电的窘迫,会为着碗里的最后一块肉互相推辞。
冬天的出租屋窗户合不严实,我们挤在一米五的单人床上抱着取暖,常常顶着一头的雪花醒来。
然后笑着安慰,此生也算共白头。
夏天的出租屋热得像火炕,我们吃着一个巴掌大的廉价色素蛋糕,用疲惫但蕴含爱意的眼神庆祝彼此顺利毕业,然后在逼仄的空间里紧紧依偎,做着潮湿黏腻的爱。
我们第一次时,他什么也不懂,怕被我笑话,躲进卫生间里偷偷搜资源现学,学完了不出声只顾埋头猛做,一边做还一边看我表情。
不过他也没那么单纯老实,明明说好只用三个,结果第二天睡醒发现地上七八个撕开的包装。
他不善表达,但总是会许诺给我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们恋爱一周年时,他和同学一起成立了工作室。
晚上庆功宴散去,我们回到出租屋,他顶着通红的耳朵,郑重向我单膝下跪,诉说着少年蓬勃的爱意。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求婚,后来再没有比这更寒碜的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枚钻戒,小小的,很简单,是当时被炒得很火的一个品牌,寓意一生只爱一人。
只有九千块的钻戒,却花了他当时全部的积蓄。
但我当时的心情并不是感动和惊喜,而是复杂。
我没想过要结婚,更没想过要和穷人结婚。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是浪漫爱情,是新鲜感,过一辈子那就是恐怖故事,是无穷无尽的柴米油盐。
我拒绝了他,他追着问为什么,执着地要个答案。
于是我只好跟他摊牌了,还说了很多伤人的大实话。
「坦白来说,这么小的钻石,我用来做美甲都嫌拿不出手。」
当时的陈屹手指攥成拳头,脸色惨白,强烈的屈辱感几乎压弯了他高傲的脊梁。
即使如此,他还是卑微地祈求我能不能不要离开,他说能不能再等等他。
「可你累死了也赶不上我家一半有钱。」
泪水在少年通红的眼眶里打转。
他说:「谢柠,我恨你。」
分手的当晚我就拍拍屁股回到了我的豪华大别墅。
躺在柔软的三米大床上,我清楚地意识到,出租屋文学不适合我,还是大别墅文学舒服。
我向来不关注前任的动态,只不过这几年陈屹站在了市场的风口浪尖,凭一己之力从一个穷小子翻身成了身价百亿的科技新贵,是上层圈子茶余饭后乐此不疲的谈资,我不想知道也难。
他现在来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报仇。
「陈总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谢大小姐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如今只有我能帮你。」
他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颗祖母绿切割的大冰糖,闪得发亮,对着我恶狠狠道:
「和我结婚,除了爱我什么都能给你。」
「……」
目光扫到他因为紧张而轻颤的睫毛,我没忍住嗤笑出声。
感情只是虚张声势的嘴硬,实际上又是一个对我念念不忘、余情未了的前任。
我逗他:「包不包括冷着脸做恨啊?」
他愣了下,随即涨红了脸。
我伸出揣在兜里的手,不耐烦地摆了摆,三枚毫不逊色的钻石耀眼夺目。
「行了,我知道了,你排队去吧。」
他:「?」
陈屹脸上的绯红瞬间褪去,不敢置信道:
「谢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分手再谈犯法?难不成还要为你封心锁爱当尼姑,在寒窑苦苦等你十八年?还是说你以为你拿的是小说男主剧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初恋是不是能插队?」
「你想得美。」
陈屹面无表情地夺过我的手指,粗鲁地把戒指套在我的手上,离开前还不忘放狠话。
「谢柠,我恨你!!」
「哦,你最好是真的恨我。」
男人身子一僵,脚步更匆忙了。
-6-
晚上回到家。
我爸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四个钻戒傻眼了。
我咳了声,简单解释了几句。
就见我爸一言不发,严肃地捣鼓着手机。
我以为他要指责我到处沾花惹草不道德。
直到熟悉的劲爆音乐突然在耳边响起,仿佛穿越到非诚勿扰现场。
我爸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手一挥,表情说不出的嘚瑟。
「欢迎女嘉宾谢柠进入——反选时刻!」
「……」
「选哪个,which one?」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大胆开麦,「要不然 all in?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要!」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中年男人,惊叹道:
「这就是你们思想传统的老一辈吗?」
我爸不语,只一味地嘿嘿笑。
以防他再说出什么狂言狂语,我迅速躲回房间。
把手机里待了一天的四条好友申请通过,然后拉了个五人群聊。
群名——「实力才是硬道理」。
我:「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自己相互熟悉一下竞争对手吧。」
顾祁:「?」
江淮:「~」
陈屹:「!」
裴砚:「。」
我:「有意见就退出哈。」
下一秒。
江淮:「没有没有。」
顾祁:「呵,无。」
裴砚:「没有。」
陈屹:「不敢有。」
我:「结婚是人生大事,我得花点时间考虑和考察一下,不过也不会太久。我会在两个月后的生日宴上做出选择,在此期间大家各凭实力表现。」
想到什么,我又补了条群规:
「机会均等,公平竞争,不得通过任何方式走捷径,不得使用任何不正当手段,包括强迫、色诱等!」
群里安静几秒后,四人空前默契地回复:「1。」
见大家都很配合,我放下心。
如果他们有心的话,就会发现第一个考验已经来了。
因为依照目前谢氏的情况,可能撑不过一个月就要破产。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我爸和我说顾祁、陈屹和江淮分别派人送来了价值五亿的合作项目,裴砚说他的稍后亲自送过来。
我爸提到江淮的时候,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我到了公司才知道为什么。
「你怎么变成我的贴身秘书了?」
办公室里,江淮穿着一身格外修身的黑色定制西装,怀里抱着一摞蓝色文件夹,笑得乖巧又讨好。
「大四还缺一份实习证明,不然毕不了业,叔叔看我可怜,就同意啦。」
区区一份实习证明还能为难得了江氏集团的小少爷吗?
我正要戳穿,却发现他这么打扮竟然别有一番滋味,有种稚子纯真感和雄性荷尔蒙交错的奇特魅力。
罢了,他也是为了取悦我。
于是我睁只眼闭只眼,吩咐行政加套办公设备。
江秘书新上任,工作有激情得很,一小时泡了三杯咖啡。
每次把杯子放下时,都会摆个独特的姿势,让人的目光很难不注意到他那蜂窝翘臀。
我品了品,发现今天的咖啡也比往常更有滋味。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
「谢总,裴总带着合同到了。」
「好,让他进来吧。」
一旁的江淮突然惊慌直起身,「坏了坏了,他怎么来了?不能让老男人知道我在这,否则他肯定会挑刺说我违规。」
「现在出去又来不及,藏哪里好呢?」
他在办公室内迅速扫了一圈,眼睛一亮,我顿感不妙,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就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我的办公桌底下。
不巧,我今天穿的工装裙。
这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
还没来得及把人揪出来,裴砚已经敲门进来了。
我若无其事调整好表情,调侃道:
「裴总今天倒是有空。」
「这不是上次请客没成功,我想着可能是诚意不够,所以特意过来一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裴砚眉眼带笑。
财神爷送钱过来,吃顿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正欲开口答应,大腿传来一阵异样,接着潮湿的热气铺洒过来。
微微的刺痛感让我顿时头皮发麻,倒吸了口凉气。
我警告性地往桌下瞥了眼。
少年抬起昳丽的、泛着红晕的脸庞,做着口型:
「抱歉姐姐,我刚刚脚麻了。」
「怎么了?」
裴砚站起身,关切地走过来。
办公桌是长窄型,下层对外有隔板,离得远裴砚看不见桌底,但走近了,他个高视野高,桌底简直一览无余。
我脱口而出:
「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裴砚停步,「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不用。」
怕他再追问,我赶紧岔开话题。
「什么时候吃饭?」
「今晚?」
桌底下的人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少年露出尖尖的虎牙,眼神祈求中带着威胁。
高跟鞋鞋尖抵住少年不断逼近的胸膛,却还是没能彻底打消他作乱的心思。
我稳住表情的同时,陷入怀疑。
是我的错觉吗?
我怎么感觉他挺想被发现的。
「今晚吗,可以。」
裴砚嘴角噙笑,视线落在一旁的办公设备,「这是招了新人?」
「对,我爸给我添了个秘书。」
「怎么没看见他人?」
「刚刚让他出去干活了。」
「这样啊,走后门进来的员工很容易偷奸耍滑的,这么久都没见他回来,指不定他正躲在哪偷吃呢。」
裴砚那双黑眸从我脸上划过,语气微微一顿,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柠柠你说是不是?」
-7-
我猛地咳了几下,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好在裴砚只是随口一说。
他后退两步,悠悠道:
「那就不打扰我们柠柠工作了,晚上见。」
确定裴砚彻底离开后,我立刻把罪魁祸首从桌底揪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
「对不起嘛,姐姐,我只是有点吃醋,看不惯老男人得志的嘴脸。」
我指着腿根的牙印,气笑了。
「你看不惯他你去咬他啊,你咬我干什么!」
少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得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让人顿时联想到八个字——楚楚可怜,秀色可餐。
本来想扇出去的巴掌又缩了回来。
罢了。
「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直到中午吃饭。
江淮只订了单人餐。
他咬着唇说:
「我惹姐姐不开心了,午饭就不吃了。」
「是吗,那怎么备注要两份餐具?」
他戳了戳手指,眼神飘忽。
「这个嘛,万一姐姐吃不完,我就可以吃剩下的。」
我实在没绷住,被逗笑了。
白纸长了心眼,但不多。
挺可爱。
「得了,赶紧坐下一起吃吧。」
少年一把抱住我的脖颈蹭了蹭,欢呼道:
「我就知道姐姐最爱我了!」
晚上,裴砚开车到楼下接我。
江淮站在窗边望着那辆黑色宾利,嘴里嘀咕:「吃吃吃,老男人也不怕消化不良。」
转头拽着我的衣角变脸,「姐姐,我会想你的。」
上车后。
裴砚:
「柠柠,想好吃什么了吗?」
「要不然就火锅吧,开胃。」
他点头。
比起单纯的请客吃饭,更像是约会。
从裴砚的发型到穿着,都能看出特意收拾过了。
尤其吃完饭,他语气自然地问:
「要不要看个电影?」
是个我挺喜欢的导演的作品,看一下也不是不行。
到了才知道,他包了场。
电影的尺度和题材都非常大胆,屏幕上暧昧的动作配上影院昏暗的灯光,细微的氛围在四周蔓延开。
余光中,身旁的男人拽了拽衬衫领口,呼吸愈发急促。
我叹了口气。
又是熟悉的招数。
我转过头正打算质问他,我难道看上去很好色吗?
就见裴砚拧着眉,脸色苍白,从脖颈到手腕,露出的皮肤上都泛着大片不正常的红。
我一惊,「你这是?」
我迅速站起身,拉着他就要去医院。
却被他反握住手,轻声摇头:「不急,电影还没看完。」
「还看什么看,命要紧!」
我强行把他拽去医院。
医生初步判断是过敏,而且症状还不轻,问我们晚上都吃了什么,不然不好对症下药。
火锅里放的食材太多,我正在回忆。
就听裴砚平静开口:
「是海鲜,我对海鲜过敏。」
我眸色倏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我们晚上涮得最多的就是海鲜。
当时他除了嘴唇辣得肿了点,也没表现出别的反应。
甚至以前恋爱时,他也陪我吃过不少次海鲜。
等他输液时,我纳闷问了出来。
「你以前怎么没事?」
「这次出来没带过敏药。」
言外之意,一直都过敏。
我错愕良久。
「那你今天其实可以直说的。」
他垂眼道:
「柠柠,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了,七百六十三天。」
我陷入沉默,心情有一瞬间无比复杂。
三个小时的输液,裴砚缓了过来。
我说让司机来接。
但他执意要开车送我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从后备箱捧出一束鲜嫩的粉色郁金香送给我,长睫低垂。
「柠柠,很抱歉让你今天拥有一个不完美的约会。」
那种复杂的心情更深了,混着负疚感。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安慰道:
「已经很好了。」
他将我揽进怀里,下巴在我头顶蹭了蹭,然后温柔放开。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一直等到我进了家门,过了好一会,他才驱车离开。
我拿起手机,晚上十一点半。
三分钟前,江淮给我发了条信息。
「姐姐,要不要吃夜宵呀?」
我:「不了,刚从医院回来,打算睡觉了。」
对面秒回:「医院??姐姐你怎么了?」
我:「是裴砚,他过敏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栏闪了半天,最后道:
「哎,理解,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是会这样的。」
幸灾乐祸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我摇了摇头。
就这个心眼子,还笑人家,到了人家面前都不够看的。
比起江淮通过浅显的手段,快速获得反馈,裴砚显然要深沉的多,他尤其对自己狠得下心,宁愿花很长的时间布局,只为在后来的某一天,达到沉重一击。
啧,一个比一个有心机。
-8-
四份合作方案让谢氏暂时稳定了下来,但破产危机仍然存在。
他们给出诚意的同时,默契地把握住了那个度。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危机被解除,联姻也将取消,我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他们再也没有抓住我的机会。
而我想要的恰恰是让他们打破那个度。
谢氏濒临破产不仅有外部的因素,公司内部也有很大的问题。
短时间凭我自己很难解决,更不用说在此之前我甚至没有管理过公司,所以无论我提出什么样的措施和建议都没有下达的执行力。
但没关系,我会用人就够了。
他们可是出了名的商业精英。
不过最近这几个人的关系不太好。
这要归咎于江淮的秘书身份没两天就被发现了。
因为他老在朋友圈发些暗戳戳的图片,配上矫情的文案,一天能发十条。
例如: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
「聪明女人和她的笨蛋男人。」
「这一帧,只属于我们。」
四个人里面就属他最清闲,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钻近水楼台的空子,原本维持的表面关系开始破裂。
远在美国处理分公司动乱的顾祁评论得最脏。
「跟中风了一样,我看你家祖坟应该是有点说法的。」
另外两个跟他不熟,评论多少客气了点。
陈屹:「你好,我认识一个道士,需不需要推给你?」
裴砚:「我有个朋友是精神科医生,需不需要让他帮你插队挂个号?」
隔天,顾祁就让人早中晚送鲜花到我公司,点名要求代签收人是江淮。
而陈屹时不时就以项目对接的名义,过来聊天喝茶,监视他。
裴砚借着顺路为由,每天积极送我上下班。
气得江淮天天背地里骂:
「一群贱人,阴得没边了。」
要把这几人凑进一个局里,那很精彩了。
我点开五人群聊,问:
「明晚我请客,有人不来吗?」
群里一致震惊。
陈屹:「有生之年竟然能等到你给我花钱?!」
裴砚:「柠柠是遇见什么大喜事了吗?」
顾祁:「鸿门宴?」
江淮:「今天是不是愚人节?」
我摸了摸鼻尖。
不怪他们反应大。
因为我向来只会花男人的钱,从不给男人花钱,包括共同开销我也不会掏一毛。什么送礼、回请,在我这通通没有,我只会送男人不要钱的甜言蜜语。
这也是为什么我和陈屹在一起时过得很苦的原因之一,他要完完全全负担两个人的开销。
怕他们不信,我强调:「真的。」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底来不来?」
四人短暂放下矛盾。
陈屹:「来,屎我也要尝尝咸淡。」
江淮:「姐姐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裴砚:「柠柠的邀请,我的荣幸。」
顾祁:「上飞机了,等着。」
第二天私房菜包厢。
被四人灼灼的视线围在中间,我淡定地清了清嗓子。
「今天请大家聚在一起,主要是想请教一下各位对于目前谢氏内部危机的看法,以及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话音一落,他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带着防备和警惕。
顾祁把问题抛给江淮,皮笑肉不笑。
「江秘书上岗也有一阵子了,你怎么看?」
江淮半天支吾不出来,或许是顾祁的眼神羞辱性太强,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理直气壮地反问:
「我又不是正经秘书,我会看什么?」
顾祁:「……」
其余两人一直没说话。
要想马儿跑,总要给马儿吃草。
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放在他们面前。
上面都是谢氏内部的机密。
几人不明所以地翻了翻,看清楚是什么,脸色变了又变,有惊讶,也有探究。
「这份资料的重要程度大家也都能看出来。如果是别人,我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但,你们是自己人,是谢氏未来的女婿,我相信你们。」
言外之意,你们不用担心,婚是肯定会结的,人选也就是在座的各位。
这份诚意满满的信任无形之中给男人们下了定心咒。
让他们颇为受用。
「你们也不想等我们以后在一起了,再花时间收拾谢氏这个烂摊子吧?」
我压低了声音,像是耳边呢喃,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桌底下我脱了一只高跟鞋。
脚尖依次轻轻地划过男人的裤脚,慢慢贴着小腿上滑。
坐在对面的陈屹,白皙清冷的脸倏然染红,眼神慌张。
脚尖顺着话音转了方向,脸红的变成了江淮,他害羞地埋着脑袋,身体却主动贴近了我。
等我移开时,他还追上来贴了贴。
我坏心眼地抵住裴砚的大腿蹭了蹭,他眸底幽深,呼吸有一瞬间急促,又很快恢复如常,双眼含笑望向我,仿佛我再用点力他都可以包容。
直到顾祁,他眼神戏谑,大手直接握住我的脚踝往上抬了抬,脚趾被按在冰冷的金属腰带上,脚心却滚烫。
我瞪了他一眼,吓得立刻用力抽回脚。
几个男人神态各异,却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再面对起初的问题时,都换了副态度。
顾祁:「公司上下洗牌,把董事会这几个倚老卖老的开了。」
裴砚:「这几个关键部门的管理层没什么真才实学,技术部门需要精进。」
陈屹:「叔叔这几年做的决策项目都不太理想,感觉能力需要再提升一下。」
指出的问题和我想的差不多,听起来简单,实操困难。
我笑了下,「陈屹,我爸跟你学一段时间可以吗?」
他慌张道:「我、我吗?这不好吧?」
我点头:「对呀,正好你俩都是草根出身,作为过来人应该很有经验和共同话题。」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剩下的两个问题,你们各自负责解决,可以嘛?」
「行。」
「好。」
一直当背景板的江淮不甘示弱地站了出来,「姐姐还有我!我投两个亿现金流!」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更深了。
「好的呀。」
-9-
本来想着,如果他们不答应,就请他们喝两杯茶算了的。
现在事情安排妥当,我按下响铃,让服务员上菜,同时又大方地多加了几道。
起身去洗手间补妆。
经过僻静的廊道,却被拽住手腕抵在墙角,高大的身体让我无法撼动。
顾祁音调轻佻,像沾满罂粟的长钩。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娇娇有没有想我?」
粗粝的手掌从腰间打转往上探。
我口是心非:「有一点。」
「是吗?我以为娇娇已经乐不思蜀了。」
「秘书 play 多没新意,我们来玩盲人按摩师 play 好不好?」
说着他兀自单手解开领带,蒙住眼睛,钳住我的下巴摁着亲,手上凭借直觉密密匝匝作乱。
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按摩手法,让我的额头出了细汗。
听到我闷哼出声,他更明目张胆了。
模糊的视野前,一道熟悉的身影靠近。
我呼吸一窒:「爸?」
顾祁:「怎么,是要玩更禁忌的吗?」
我猛地推了他一把,「真是我爸!」
顾祁拽下领带,转过身,就见我爸站在走廊外好奇地盯着我们看。
我爸:「呃,好巧。」
我:「……」
顾祁:「……」
诡异的沉默后,三个成年人露出迷之微笑,假装无事发生。
询问之后才知道我爸今晚正好也在这家谈合作,不过没谈成,对方饭没吃就走了。
我邀请我爸干脆和我们一起吃。
他呵呵一笑,嘴上说着,「这不合适吧。」
脚下已经自觉地往包厢的方向拐了。
顾祁还站在走廊一动不动,我催他,「走呀。」
他轻咳一声:「你先走。」
我疑惑。
他瞥了眼,「我等它下去。」
「……」
怪不得从刚刚到现在除了喊了声叔叔好之外,他一言不发。
我爸上桌后,气氛立马变了,他招呼服务员把红酒撤了,换上一箱高度白的。
笑眯眯地问:「都能喝吧?」
一副老丈人考察女婿的架势。
四人正襟危坐,胸有成竹:「没问题的,叔叔。」
我在心里替他们默念了一句保重。
我爸最大的特长就是能喝,从小到大那么多酒局,我就基本没见他醉过。
一小时后,我爸毫无变化,其他四人眉眼都染上了醉意。
这边刚一口闷完,我爸又给人满上。
一面劝酒,一面查户口,势必要让他们每个人出丑。
为了不失态,几人都开始偷偷逃酒,只有陈屹实打实一杯又一杯,倒多少喝多少,问什么答什么。
他不像江淮嘴甜,也没有顾祁老练,更不比裴砚会逢源。
安静话少地坐在那,脊背挺拔,清冷孤傲,酒量也是四人中看起来最好的。
其他三人不动声色对视,然后默默把话题往陈屹身上引。
得知他就是让我吃苦的初恋,我爸顿时炮火朝他集中。
半小时后,陈屹醉眼朦胧。
其余三人状态好很多,但也眼神迷离。
我爸对自己的战绩满意点点头,拍拍屁股起身去卫生间。
我跟了上去。
我爸对着镜子洗手时,和我评价道:「陈家这小子性格太端着了,过刚易折。」
见我亦步亦趋跟着他,以为是担心他,又感慨道:
「还是闺女好啊,贴心小棉袄。」
直到路过前台收银处,我拽住我爸,微笑:
「去,买单。」
他下意识掏钱的动作一顿,「不对啊,不是你请客吗?」
「你就说你吃没吃吧。」
「我是你亲爹,我也不能花你的钱吗?」
「不能。」
「漏风!太漏风了!」
我爸小声骂骂咧咧地把账结了。
回到包厢门口,门半掩着。
江淮眸光渐深,突然出声。
「哥,我们中间你是第一个被甩的,还是因为穷,你心里一定很介怀吧?」
「用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满心欢喜买了个小钻戒,转头发现根本拿不出手,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你现在想娶姐姐,是不是打算娶到手再慢慢折磨她,一雪前耻?」
「没事,这里没别人,都是自己人,放心说。」
「你是不是到现在心里还恨着呢?」
背对着门的陈屹手握成拳,身体微微发抖,似是忍了又忍。
他说:「当然恨!」
我爸脸黑了。
江淮眼睛亮了亮,闪过一丝得逞,怂恿道:
「大家都是男人,还能不理解你吗,大声说出来你心里的恨!」
下一秒,陈屹猛地拍桌而起,愤愤怒吼:
「我太恨了!我恨我自己怎么没本事早点发财!我恨我自己怎么就不像你们一样天生有钱!我恨我自己怎么眼睁睁让柠柠陪我过苦日子!」
说着声音沾上湿意,哭得脆弱无比。
「我恨天恨地都不能恨她,她是天上月,娇气怕疼,细皮嫩肉的,天生就是享福的命,她能看上我,已经是我命好了,我怎么能奢求更多。她抛弃我是对的呜呜呜,和当时的我在一起只会委屈她。现在我有钱了,如果我能再有机会和她在一起,我一定会把所有的都给她,求求她多看我一眼好不好?」
陈屹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哑巴直接变成了喇叭。
恨不得捂他嘴的江淮:「……」
看热闹的裴砚、顾祁:「……」
我爸也听傻眼了,「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小子还怪反差。」
陈屹循声看向门口,嘴一瘪,扑到我爸面前,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叔叔,你摸摸我,像不像做您女婿的料子?」
「叔叔您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呜呜呜呜呜。」
我爸手足无措,摇头:「我不知道啊。」
这晚,陈屹喝多了,哭着从叔叔喊到爸爸,拉着我爸翻来覆去诉说我和他曾经的爱情故事,最后还死活非要拉着我爸回他家,说给我爸看看他给他准备的养老地方,谁劝都没用。
没有儿子,女儿还漏风的我爸,头一次体会到了子女热切的爱。
他感叹了句,「用情至深啊。」
然后头也不回,喜滋滋跟着陈屹回家了。
徒留剩下的四人原地凌乱。
江淮:「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啊。」
顾祁:「呵,最怕蠢人灵机一动。」
裴砚:「听话,以后多吃点核桃。」
江淮求助性地望向我,「姐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10-
倒霉孩子没来得及回家自闭,毕业论文先出了问题,定稿的论文被导师指出要大改。
答辩在即,江淮被迫赶回学校。
其余三人每天忙着帮谢氏内部解决问题。
裴砚出国一周后,从德国高薪挖来一批高级技术员。
今天打完照面,当场签了谢氏的入职合同。
结束时外面下起了雨,车停得有点远,不可避免地淋湿了点。
回去的路上,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裴砚提议:「我在附近有套房子,不然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别感冒了。」
这里离公司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湿衣服穿在身上确实很不舒服,心情都变差了。
于是我迫不及待地点头。
裴砚开车调转方向。
没五分钟就到了,是一套很有格调的大平层。
我自觉选了客卫,把主卫留给了裴砚。
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我才意识到没衣服换。
正想打电话给助理,就见裴砚顶着湿发站在门口。
同款浴袍穿在他身上像是在拍海报,残余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滑落,大片冷白的胸膛露出,再往下,是性感紧致的线条。
身材好得让人想吹口哨。
「不用叫人送,这里有衣服。」
「?」
我看着他不说话,等下文。
直到他带着我走进主卧,最里面是一个超大的衣帽间,挂得满满当当,从品牌、风格到尺码,无一不是我常穿的,就连布局也几乎是一比一复刻我在家的衣帽间。
回忆起这套房子的装修设计,我有个奇怪的猜想划过脑海。
「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当初准备的婚房。」
裴砚无奈低笑,而后邀请:「要参观一下我的初次设计吗?」
我也笑了,「好啊。」
我换完衣服后。
他带我在家里转了一圈,冷木的香调渐渐充斥整个空间,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盯在他松松垮垮的腰带上出神。
他说我肯定会喜欢主卧那张大床,是特意从澳洲空运回来的,据说能够很好地缓解我失眠和落枕的毛病。
「柠柠要不要试一下?」
男人琉璃般的眸子弯起来,像是有无边的潋滟风情。
语气直白又坦荡。
啧。
我干脆利落地拽住他的腰带,将人带倒在床上,跨坐在腰间。
「那就试试这四百万的床垫有多好用。」
喘息声和亲吻声肆无忌惮地在空荡的房间蔓延。
男人很快占据上风。
床上乱作一团。
我感觉腰间被什么硌了一下,伸手去摸,发现是一叠资料。
封面写着——男性结扎手术,签名人裴砚。
而日期是两个星期前。
我愣住。
裴砚平缓了下呼吸,红唇透着艳丽的水润。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不戴是什么感觉吗?」
说来话长,我那时候好奇心重,但又害怕中招。
而几乎所有避孕手段都对女性身体有害,我是不会做的。
想让对方去结扎,又担心万一出了点事,我还得搭上后半辈子,不值当。
于是只好将好奇心压下。
没想到裴砚竟然自己主动去做了。
更让我震惊的是,他轻哑道:「柠柠,往后翻。」
我擦,埋珠手术?!
看清是什么,我双眼瞪得溜圆。
下意识往那里看。
老天爷,他背地里这么豁得出去,我真有点怜爱他了。
裴砚耳垂通红,握着我的手往下移,唇瓣贴到我的锁骨上,轻咬了下。
「柠柠,虽然我大你几岁,但我比他们更能取悦你。」
「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还是太要脸了,所以到现在没老婆。」
老男人骚起来真的没边了。
我舔了舔唇,兴奋感犹如岩浆滚遍全身,手上不自觉用力。
裴砚仰起白皙的脖颈,桃花眼里水雾弥漫。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Ṭũ¹。
来电人——陈屹。
我才想起来,答应陈屹今天陪他去看音乐会的,以补偿他这段时间辅导我爸这个差生的辛苦。
只不过票钱陈屹出,乐手也是我喜欢的。
电话接起,对面道:
「外面下雨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额,不用,要不然改天再约吧。」
裤子都脱一半了,哪有再穿回去的道理。
结果下一秒,小腹处涌出一股热流。
我心里咯噔一下,算了算经期,暗道他爹的不凑巧。
「谢柠!你答应我的!」
陈屹不乐意了。
我叹了口气,改口:
「那——」
话没说完,裴砚急促地闷哼一声。
陈屹沉默两秒后。
语气强硬又卑微。
「票买好了不能退,不去白亏两万,你也知道我是草根出身,穷怕了,从小过惯苦日子,舍不得浪费,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吧。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好不好?」
裴砚挺腰抓着我的手往腹肌上按,无声挽留。
我叹了口气。
眼神流露出抱歉。
真不是我狠心,而是我现在太监了。
留下来也只能看不能吃。
不过我不会告诉他没留下来的真正原因,我只会让他误以为是我在他和陈屹之间选择了后者,这样才会让他更有危机感和雄竞欲。
「那你来接我吧。」
我起身整理好衣服,给陈屹发了个位置。
不知道他怎么开的,半小时的车程,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他在楼下鸣笛的时候,我和裴砚还在楼上拥吻。
等我坐上副驾驶,陈屹立马把车门锁了。
然后猛地松了口气。
像打了场险胜的仗,神情难掩得意。
我有些好笑。
「你不会以为我没留下来是因为你吧?」
「少自作多情了,去找个便利店,给我买包卫生巾。」
「……?」
陈屹怔住,陈屹破防,陈屹再次回归自卑。
他开导航找便利店的同时愤懑不平。
「他们有我体贴吗?有我时间久吗?有我服务意识好吗?」
「都有。」
「我不信!」
车停靠在路边,陈屹解开安全带,下车前狠狠啃了我一口,以示泄愤。
再回来时,不仅买了一大包卫生巾,还买了一大盒创可贴和药膏。
他边往我脖子上的红痕涂抹,边冷笑着自欺欺人:
「这死蚊子可真大!」
-11-
董事会里蛀虫太多,回收股份时,个个不是扯皮就是卖惨,明里暗里地威胁闹事。
还好这事是让顾祁顶锅的,但凡有人求情到我和我爸面前,我们都表示无奈,露出同样深受其害的神情。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我和我爸是轻松了,顾祁天天被人堵在家门口。
这天,江淮终于顺利毕业。
在他软磨硬泡下,我答应参加他的毕业晚会,正好也借机回去看看母校。
谁想顾祁也跟了上来。
江淮看到他后,脸黑得像锅底。
「我又没邀请你。」
顾祁:「那你这也太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情不通知你亲小叔,还好我自己过来了。」
江淮:「……」
晚会放在学校最大的宴会厅举办,灯光璀璨,音乐悠扬。放眼望去,俊男美女都穿着礼服举着酒杯,笑语盈盈。
江淮转身端了两杯香槟过来,递了一杯给顾祁。
「小叔,我敬你,喝完了你自己去转转呗,好歹让我和姐姐唠唠嗑。」
「行啊。」
顾祁掀起眼皮,嘴角泛起一丝玩味。
他晃了晃酒杯,笑着一饮而尽,然后问:
「味道不错,还有吗?」
江淮略微迟疑,随即唇角抑制不住地上翘,「有的有的。」
转身又端了一杯过来。
顾祁喝完后真就没再跟上来。
江淮拉着我走了半个宴会厅,直至彻底看不见顾祁的身影,才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挑了盘精致的甜点给我,意味深长地道:
「姐姐,你知道吗,有的男人表面上人模狗样,其实一点不自爱的。他们经不住一点诱惑,尤其是喝了点酒之后,就会原形毕露。」
「这种乱性的男人就是烂叶菜,坚决不能要的!」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整个晶市裤腰带最紧的男人。」
我微微挑眉,总觉得越听越不对劲。
十分钟后,我和江淮路过一个休息室,猝不及防被拽了进去。
本该四处转转的顾祁,此时靠在墙上,呼吸很重,眼眸中墨色翻滚,额角青筋直跳,像是在用尽全力忍耐。
他贴着我手腕的皮肤滚烫得吓人。
「娇娇,江淮给我下药了。」
我下意识看向江淮。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不是我没有,你少血口喷人!」
「他递给我的香槟有问题,还好我意志力强,及时逃脱,不然清白就被他安排的人给毁了。」
「他下的药很毒很重,好像是不做就会死的那种。我好难受,娇娇,你帮帮我好不好?」
顾祁声音又沉又哑,语气是罕见的脆弱。
眼睫和发梢都被冷汗打湿了。
我神色不忍。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淮先怒了。
「放屁!我根本没想下那么多,是你自己非要喝两杯的。」
「哦我知道了,你分明早就看出来了,然后故意中计,你个贱人!」
顾祁充耳不闻,只一味地盯着我,眼眶泛红。
江淮冷笑。
「少装了,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迅速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一小包药粉,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就往里面撒。还没摇匀,仰着头咕噜咕噜就喝完了。
两分钟后,潮红爬满江淮裸露的肌肤。
他控制不住地胡乱抓着领带,破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
「姐姐,我好难受呜呜呜呜,求你疼疼我。」
顾祁:「……」
我:「……」
被两道炙热渴望的视线盯着,有一瞬间我幻视自己是等着翻牌子的皇帝。
闷哼声此起彼伏。
我叹了口气。
又到了二选一的时刻。
放弃谁都很难做。
「别怕,我想到办法了。」
见我掀起裙摆,两人脸上飞速闪过四分茫然、三分恍悟、两分震惊和一分不知所措。
「该不会是要……三人?」
下一秒,我从裙摆底下的安全裤裤兜里,掏出手机,果断拨号。
「喂,120 吗?」
六分钟后,两人同时进了急诊。
又是抽血,又是洗胃,最后还得输液。
折腾半夜。
究其原因,江淮买错了药。
他俩喝的是给母猪催情用的兽药。
隔天,江淮的罪行就被顾祁告到了江家,江淮喜提禁闭。
没关两天,被他偷跑了出来。
彼时我和顾祁正在办公室讨论怎么把最后一个老顽固铲除。
江淮怨气满满地控诉:
「姐姐,虽然我这件事做得不道德,但他顾祁才是最缺德的那个!」
「这几天我突然回想明白好多事,才发现他很早就对你心怀不轨了。我那时候不懂事,经常在家族群里秀恩爱,有一次手滑不小心把我们两个的合照发给了小叔,谁知对谁都冷冰冰的小叔竟然回了我,他说,女朋友很漂亮。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单纯地夸赞!后来我每次发朋友圈只要是关于你的,他都会点赞,甚至渐渐主动找我搭话,让我以后有什么感情问题都可以去找他请教。」
「他说男人要自爱,不要太快把自己交出去,不然就不值钱了,于是我听他的一忍再忍,对姐姐再三拒绝。知道我打算把自己给出去的那晚,他生了好大的气,骂我又贱又骚。得知我求婚失败,他又从黑名单把我拉了出来,以开导我的借口,问了我很多关于姐姐的事情,我以为他是想帮我复合,一股脑全说了。从我这里听了一个星期的故事,结果他转头就劝我想开点,不要做无谓的纠缠。得知陈屹求婚也被甩,原本对顾家产业毫不在意的他突然就感兴趣了,不顾一切手段也要上位当继承人……后来的后来,突然有一天我爱而不得的前女友就变成了我小叔天天炫耀的现女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
「他有怪癖!」
「他就喜欢撬墙角!」
「他心理变态!」
「他是当代曹贼!」
「放开我,我还没骂完——」江淮被匆匆赶到的家里保镖迅速拖了出去。
信息量挺大。
我不由得回忆起我和顾祁的初遇。
-12-
和裴砚分手后,我终于脱离了被束缚的枯燥乏味的生活。
于是我去挑战了惦记已久的乔戈里峰,世界第二高峰。
在没有领队的情况下独自登山。
我顶着暴风雪在夜幕降临之前幸运地攀上了顶峰,不幸的是雪山之巅并没有传说中神灵的存在。素白皑皑的一片中,只有刀削般凌厉的冰川和凛冽稀薄的氧气。
以及,一个奇怪的人。
他静静地躺在雪地里,任由积雪将他掩埋。甚至雪崩来了,也一动不动。
情急之下我踢了他两脚。
「想死吗?逃命了。」
他狭长漂亮的眼眸微动,扯出一抹笑。
「你不想我死吗?」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起码多个人多点活下去的可能吧。
他盯着我似笑非笑道:
「哦,那你拉我一把。」
就在我着急伸出手的瞬间,男人翻身而跃,拽住我的手臂犹如山林猎豹般飞奔。
我们躲进了一个山洞。
由于氧气和装备都丢了,夜晚气温骤降,我冻得发抖,不得不凑在他身边取暖。
他啧了声,然后拉开拉链,粗鲁地把我塞进怀里。
我顺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厚着脸皮叮嘱他。
「喂,我睡会,你先别死啊。」
第二天太阳穿过云层的时候,雪停了,雪山恢复了平静。
他也没死。
但我们如何安全下山仍旧是个问题。
他漆黑的眼眸从我脸上划过。
「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
「你有病吧,我还没活够。」我的人生这么美好。
「好吧,真是可惜了。」
随后他把我拎到一边,脱下外套抖了抖,从后背处掏出了一个滑翔伞。
我:「……?」
就知道你不简单!
顺利下山后,我礼貌性地问他:「你下一站去哪?」
他反问:「你去哪?」
「去神农架找野人。」
「然后呢?」
「去罗布泊找楼兰古国,昆仑山探险死亡谷,罗威纳追海豚,非洲看动物大迁徙……」
他挑眉轻哂,「好巧,我也是。」
视线交缠间,是成年男女都懂的欲盖弥彰。
后面的发展就自然而然了。
那时我以为是单纯的偶遇,现在看来是他的处心积虑。
江淮的话就像往沸水里加了碗冷水,让办公室里暧昧的氛围归于平静。
我问:「是他说的那样吗?」
顾祁瞥了眼我的脸色,斟酌片刻解释道: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撬墙角的癖好,我心理很正常。」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剩下的都不是污蔑。
我不太喜欢这种。
我更喜欢坦坦荡荡的相识相遇,看对眼后明目张胆地拉扯,以及势均力敌下的水到渠成。
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可以是对外貌的一见钟情,也可以是被相处过程中所展现的性格、特长和人格魅力吸引。
但如果是一方早就对另一方了如指掌,有着充分的信息差优势,那他所展现出来的到底是真实的自己,还是向对方喜好靠拢后的自己?
蓄谋已久下产生的荷尔蒙和情愫,到底有几分真假。
总归有种被算计了的膈应感。
我算计别人可以,被别人算计不行。
我晾了顾祁三天。
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给超出界限的回应。
这天,终于把董事会最后一个老顽固的股份收购完。
从他家拿着签完字的合同出来,上了车。
顾祁看了我一眼:「咳,回去我就让财务汇款。」
为了求和,这次收购顾祁主动提出费用由他来出。
一次性白送几个亿,也是大手笔。
「是哪个卡号来着,5568 还是 3277?」
他佯装思考。
我终于开口搭理他:「别白费力气了,退出吧,我这样的人你把握不住的。」
谁知他眸光转动,微微一笑。
「一只手不行,但两只手可以。」
「……」
话音刚落,顾祁余光扫到后视镜,眼神突然凛冽。
「娇娇,坐稳。」
我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抓紧安全带。
顾祁沉下嘴角,握紧方向盘,油门踩到底。
身后两辆黑车迅速从侧面包抄上来,司机面容狠厉,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车尾和车腰处同时传来猛烈撞击,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头控制不住地偏了方向。
一路追逐到高架桥上,顾祁故意把车往桥边逼近。
他说:「我承认我的手段不光彩,但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就在两辆车即将撞上,千钧一发之际,顾祁快速打开车门,抱着我滚了出去,而另外两辆车因为惯性原因纷纷撞开围栏,从桥上坠了下去。
因为我被牢牢护在怀里,有人肉垫底,毫发无损。
而顾祁由于中度脑震荡、右臂骨折,全身多处擦伤,光荣住院。
事情很快查清楚,是最后一个老顽固动的手,他因股份被收购怀恨在心。当天就因为故意买凶杀人进监狱了。
-13-
私人医院的 VIP 病房里。
顾祁从昏迷中转醒。
视线相撞,无声对视很久。我率先将目光移开,落在他缠着绷带依稀能看出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如果不是他当时挡了一下,开了瓢的大概就是我的脑袋。
我神色微妙。
「没想到你这么爱我,都愿意舍命救我。」
「那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顾祁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好,就当翻篇了。」
我答应得爽快,他先是一愣,继而眉眼舒展开,忍不住笑得胸腔震动,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
他嘶了声。
「你慢点。」
「可我想抱抱你。」
我无奈地看他一眼,俯身抱了抱他,下一秒,被他抓住手腕摁进怀里。他揽着我的腰肢,将我整个人托到他身上。下颌抵在我的锁骨上,就这样静静且用力地抱着我,仿佛要将我揉进骨髓。
受了伤的顾祁少了平时的棱角和锋锐,多了点江淮的粘人。
我给他喂粥,他都得抓着我另一只手不放。
得知他醒来,另外三人或许出于人道主义,纷纷过来探望。
最先到的是江淮。
一进门眼睛就盯在我和顾祁紧握的手指上。
冷哼道:
「姐姐,小叔他练过,八成受伤也是他故意的!」
「心机男,故技重施!」
顾祁脸色顿时黑了,捞过身旁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
「你给我滚出去!」
出场不过两秒,江淮又被抓了回去。
裴砚到的时候,正好和我在病房外撞见。
他认真观察完我的神色,试探地问:
「柠柠,现在不流行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是吧?」
「当然。」
他松了口气,转而面带微笑。
「那我就不进去了,主要也没带果篮。」
然后神清气爽,大步转身离开。
陈屹是唯一一个没有空手来的,他带了个黑色背包。
坐在凳子上默不作声地看了顾祁五分钟。
看到他忍不住开口:
「你有话快说行吗?」
陈屹:「喝水都要人喂,你看起来好像行动不便。」
顾祁以为他是嫉妒,幽幽道:
「是有些不太方便,多亏了柠柠在这照顾我。」
陈屹点点头,二话没说打开背包,把自己的洗漱用品、睡衣、拖鞋找地方放好。
「谢柠娇生惯养的,哪有我这种底层出生的会照顾人。尤其她还是女孩子,吃喝搭把手还好说,拉撒那就太不方便了。以后就由我住在这里照顾你吧。」
顾祁:「?」
就见陈屹接了盆水,径直走过来,伸手就要脱顾祁裤子。
「来,我给你洗洗屁股,躺了两天了,别再睡出褥疮。」
熟稔的语气让我下意识想起来,陈屹上大学前,有个瘫痪在床需要他伺候的爷爷。
我咬了口苹果,边看戏边在心里默默感叹。
这画面,还有点像。
顾祁惊得目瞪口呆,他边躲边骂。
「你恶不恶心?神经病啊。」
陈屹出乎意料地执着,两人就差在床上打起来。
最后顾祁拔了输液针,捂着裤腰逃命似的跳下床,按下响铃叫来护士才逃脱魔爪。
陈屹咦了声,语气迟疑又无辜:
「你现在不是行动挺方便的吗?怎么刚才喝水吃饭都要人喂?」
「操,你也给我滚!」
被陈屹这么一闹,顾祁第二天就安排了两个保安站在病房门口守着。
除了我,谁来都不肯见。
说是害怕再有神经病。
-14-
有这四人的出力,谢氏公司内部几乎焕然一新,我爸也不是以前的我爸了。
顾祁出院没几天,就赶上了我的生日宴。
办得空前盛大,明面上是生日宴,实则大家都知道是选夫宴,尤其是谢家情况好转后,一时间能来的都来了。
当看到圈里四个公认的优质女婿也同时到场后,众人才意识到近来四男争一女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看不惯我的魅力太大,有女儿的人家找到我爸说酸话。
「你这搞得有点不好了吧,哪有这样的?古代公主选驸马也没这阵仗吧。」
我爸:「那咋啦?一家好女百家求,如果你有我这样的闺女,你也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的。你敢发誓自己不会吗?」
对方:「……」
话题的主人公们此时正将我围在化妆间。
东南西北角各坐了一个人,目光不肯从我身上移开半秒。
等我做完妆造,就到了宣布结果的时刻。
我会拉着我选中的那位,陪着我一起切蛋糕,然后当众宣布和他订婚。
我面露纠结,直勾勾的眼神在四人中间流连。
明晃晃写着——选谁好呢?
他们不自觉紧绷,神情难掩期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
先开口的女孩子语气羡慕。
「谢柠命可真好,有这么多好男人爱她,抢着想跟她结婚,家里出事了也争着帮她。」
另一个女孩子嗤笑了声。
「你真以为他们爱她吗?」
「什么意思?」
「明明这四人其中任意一个,只要稍微出手就可以帮谢家完全渡过危机,但偏偏没有一个人这样做。反而像逗弄玩物一样,看似追得猛,实际上就给点小恩小惠。都说爱是无私是奉献是不求回报,到他们这却是不做赔本的买卖,拿结婚当条件,不结婚就不出手。这和你不是我女朋友我怎么对你好的自私逻辑有什么区别?要我看啊,心不诚,爱也假,只不过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罢了,得到了肯定就不珍惜了。」
「啊,原来是这样,那谢柠挺惨的。」
两人的声音渐渐走远。
化妆间内却陷入寂静。
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眼眶通红,看上ṭű̂⁼去忧伤又痛苦至极。
「原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很想告诉自己,不是她说的那样。但我又没办法否认她说的确实有一部分是事实。」
「即使相处这么久,我也一直觉得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障壁,我以为是我的错觉,现在想来是我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从前我没有答应你们的求婚,是因为我害怕婚姻,不信任婚姻,我家出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我们不再是平等的身份,也不再站在同等的位置,低位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一方面,我不再是自由的,我总是会被客观现实所困扰,我再也听不到自己内心真实的声音了。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爱而选择,还是因为谁能有能力,谁更能帮我渡过难关,谁更舍得为我付出……」
「另一方面,我害怕结婚后,你们就会变了模样,或是毁约,或是以此威胁我、掣肘我,让我成为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任人操控的金丝雀,和被包养没什么区别。我的尊严,我美好的品格都会因此丧失。万一你们对我失去了兴趣和新鲜感,开始移情别恋,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再难受也干涉不了你们半分,甚至都不能选择离开,因为身处低位,我只能依附你们而活,我被剥夺了独立生存的能力。」
「即便你们发誓自己不会那样做,但所有毫无根据的承诺都会让我越发没有安全感。」
我很少哭,现在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
几人手忙脚乱地过来哄我。
「那我们要怎么做你才能有安全感?」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
「你们爱我吗?」
「当然爱。」
「那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我是完全自由的,有着不用考虑后果的勇气,不用害怕被背叛的底气,不用畏惧任何现实的风险因素,选择一个我真正爱的人。他不会被说是趁人之危,我也没有后顾之忧,我们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在洁白神圣的仪式下说出那句——我愿意。」
「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我家的问题解决,然后我们五家签个协议,成为牢固的合作伙伴,永久的利益共同体。」
又称四对一精准帮扶协议。
一旦签下,就等于他们亲手把搁浅的船只修缮好,再给它加固上铜墙铁壁,准备好过冬的口粮,最后把纤绳解开,亲眼看着它回归大海去远航。而它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都不确定。只能被动地站在岸边翘首以盼,提心吊胆地等待。
听完,四人同时噤声,神色浮现出复杂和沉思。
我面露失望。
「你们不是说爱我吗,难道这都做不到吗?」
江淮挠了挠脸颊,语气为难:
「姐姐,就算我懂得不多,我也知道这是一份违背祖宗的协议。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行嘛?」
其余三人没说话,但也表明了是同样的意思。
「好吧,那今天就单纯庆祝我的二十五岁。」
我借口要换衣服,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随后拿起手机。
上面显示未读消息。
「台词按你要求说完了,尾款快打来,我要提桶跑路了,怕被他们暗鲨。」
我把钱转了过去,又发了个干得漂亮。
-15-
生日宴过后的两天,他们还没有考虑出结果。
我在家等得无聊。
正巧保姆在整理杂物间,她掏出一条织了半截的围巾,问我这个还要不要。
我看着那条围巾,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我高中织的。
那时候学校里的小情侣流行互相织这个。
我没对象,就织给了我爸。
刚好那段时间我和我爸因为一点小事吵完架在冷战,看到我给他织围巾,我爸顿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仅主动给我道歉,还额外提高了我副卡额度。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拥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直到我爸发现自己等啊等,等了三四年也没等到围巾完工,直呼我是个大骗子。
看着眼前这条围巾,我心思动了。
把上面的灰尘掸了掸,精心摆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分别群发给四个人。
配文:
「突然发现认识这么久,我好像都没给你送过什么礼物。转眼快到寒冷的季节,我打算送你一条我亲手织的围巾,希望它能替你挡风的同时,代替我默默陪伴着你。」
「织一条手就已经很酸啦,所以我只送了你一个人,不要和他们说哦。」
偶尔的糖衣炮弹不亚于灵丹妙药。
当晚,圈子里传出小道消息。
据说。
一向沉稳的裴家掌权人被裴老爷子当众怒骂昏了头。
江家最受宠的小儿子因为偷公章被家法伺候了一顿。
顾家那位私生子上位的继承人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被他爸打了一耳光。
年轻有为的壹宁集团陈总和董事会破天荒地吵得不可开交。
……
第二天。
顾祁第一个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签完字的协议书,脸上还有未消的红痕,幽深的狭眸紧盯着我,涌动的是无法掩饰的占有欲。
「娇娇,你要是敢骗我,就完了。」
我淡定地环住他的腰,不退反进。
「我不会骗你,因为我爱Ťų⁽你。」
他定定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将我紧紧抱进怀里。
「我也爱你。别骗我。」
……
「姐姐,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对,姐姐爱你。」
江淮乌黑明亮的眼睛弯了弯,碎发轻柔地盖在额头上,他把头埋进我脖颈间,像个小孩子般欢喜。
……
「谢柠,我求你别骗我。」
「不骗你,我还爱你。」
陈屹愣住,有些呆呆地看向我,眼眸中迅速盛满了星河。
他:「其实我每次说恨你,都是在说我爱你。」
……
「柠柠,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裴砚嘴角带着浅笑,幽潭般深邃的眼眸似乎洞悉了一切。
批发的假话顿时很难说出口。
「对,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结扎又埋珠,你是独一份。
……
前所未有的五家联盟,着实震惊了整个圈子。
有人开玩笑道,这下就算整个晶市的豪门都破产了,也轮不到谢家。
还有人说,生一百个儿子都不如生一个谢柠,果然不会用人就只能干到死,
我爸得意洋洋道,我就说你们要有我这样的闺女,也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的,这下信了吧。
-16-
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总得庆祝一下。
我有一栋自己住的小别墅,前几年它的地下室被我改成了藏酒室。
于是我大方邀请他们来我家喝酒。
我和我爸不一样,我要么不喝酒,一喝就会刹不住量。
见我有些头晕,江淮放下酒杯。
「姐姐,我扶你去休息会吧。」
进了二楼房间。
心怀不轨一晚上的江淮迅速低头在我脸上亲了下。
我这人喝多了还有点好色,拒绝不了帅哥。
他见我没露出异样,又大着胆子吻上我的唇,慢慢加深力道。
等到两人都乱了心跳。
我推了推他,「去洗手。」
江淮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听话出门找洗手间。
我躺在床上,模糊间听到门落锁的声音,以为是江淮回来了。
直至湿热的气息包裹住耳垂,身前传来一阵酥麻,没多久我就出了一身汗。
太了解我的敏感点,我睁眼前就已经猜到是谁。
顾祁拂开我鬓角打湿的发丝,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我的下巴。
「继续?」
我舔唇叹气,「没套。」
「车里有,我去拿。」
顾祁迅速起身,为了方便,直接从二楼阳台翻了下去。
我被吊得不上不下,正想抱怨半天也没吃上饭。
就见衣柜门向外推开,陈屹从里面钻了出来。
我顿时惊了。
他又是什么时候躲进来的?
陈屹一言不发地凑上来,连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宽大的手掌稳稳托住我的腿弯,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
我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淹没。
四人中,陈屹最擅口技。
现在看来一点没退步。
还没享受多长时间,就听阳台传来男人面无表情的一声低骂。
「操,我就下去一趟,家就被偷了。」
紧接着陈屹被拎开,脸上挨了顾祁一拳。
谁也不让谁,两人很快打了起来。
门外同时响起怒气冲冲的拍门声。
江淮:「我就去洗了个澡而已!!你们俩个有本事偷我家,有本事开门啊!!!」
我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在劝架和旁观之间选择默默先提起裤子。
最后还是裴砚不知道从哪找来了房门钥匙。
他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沉声道:
「别闹了,让柠柠先醒酒。」
身后紧跟着的是湿着头发的江淮。
不用喝了,我已经吓清醒了。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我叹了口气,语气诚恳而羞愧。
「虽然是你们勾引我在先,但我经不住诱惑也占了一半责任。」
「既然你们也都看见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拒绝不了你们任何一个人,因为你们谁我都很爱。一想到失去你们其中哪个,我都会感觉心如刀绞,原谅我实在选不出来。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有错,但我错就错在看到了你们每个人的美好,错在舍不得辜负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爱。」
「我知道我的话你们接受不了,我自己也觉得没脸面对你们,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先静静。」
说完我就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假装啜泣。
房间里静得可怕。
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别说四虎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都爱比不爱更侮辱人。
前者相较于后者,否认了他们人格的独立性和完整性。
果然,没过多久。
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汽车Ṭũ⁴的发动声,一辆、两辆、三辆、四辆……嗯?
谁回来了?
房门被再次推开,男人哑着晦暗不明的声线:
「可你上次明明拒绝我了。」
我从被窝里露出脑袋,和裴砚大眼瞪小眼。
两秒后,我试探性问:
「要不你再试一下?我这次肯定不拒绝你。」
满室漆黑,澎湃潮涌迭起。
许久后,他说:
「柠柠,我可以接受,只要你不离开我。」
这话打乱我剧本了,我只当没听到。
第二天天没亮。
裴砚还没睡醒,我就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只在群里随意留下一句。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我的心好乱,我先出去散散心。」
实际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17-
一个月后。
我正在南极追极光。
手机收到消息。
江淮:「姐姐,我不能没有你。」
顾祁:「他们都是宾馆,只有我才是家。」
陈屹:「这次我不想再把你弄丢了。」
裴砚:「柠柠,回来吧,他们想通了。」
我不明所以。
直到我爸急匆匆给我打视频。
「闺女啊,你快回来看看吧,我招架不住了,四个女婿都太热情了。」
我:「……?」
「女、婿,Is me?」
原本在游轮边垂钓的男人突然歪头转身,兴致冲冲地凑了过来,五官仿佛被精心雕琢过的雕塑,像极了西方油画上的小天使。
我爸看着镜头里突然出现的男人,睁大眼睛,磕磕巴巴地问我:
「这、这是?」
「爸爸,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戈赞,丹麦人。」Ṫū́ⁱ
戈赞除了个别词语以外,对中文一窍不通,只知道对着屏幕笑。
我爸沉默片刻后,瞥了他一眼。
语气不太满意。
「……这聊天鸡同鸭讲的,怎么谈个洋人?」
「可如果他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身患绝症、活不过三个月,还自愿赠与我八十亿遗产呢?而且是美金。」
我爸话锋立马一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谈!谈的就是小洋人!要的就是鸡同鸭讲!不是小洋人咱不谈!」
……
半个月后,戈赞说想看看我生活的地方,于是我带着他回国了。
正值晶市的第一场雪。
来接机的四人看了看戈赞,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围巾,不可置信道:
「这就是你散心的结果吗?」
「说好的送我的围巾为什么会在他的脖子上?」
「什么送你的,不是送我的吗?」
「说是送给我一个人的呢?」
「她也和你说了?」
此时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得不反应过来他们被耍了。
几人质问的目光投向我。
而我演都不演了,两手一摊,干脆道:
「对,我是骗了你们,但那又怎样?不都是你们自愿为我做的吗?」
「哦,不止这一件,其实我从头到尾都骗了你们,只有利用,没有爱。我就没想过要和你们联姻。」
「我已经向前看了,有了新的男朋友,祝你们也早日走出来哦~」
顾祁气笑了。
「你真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我眨眨眼。
「难道不是吗?」
「……」
陈屹望着我,面色苍白。
「那我们之间又算什么呢?」
「算我厉害,算你倒霉。」
「……」
裴砚唇角勉强勾着笑。
「那我呢?我和他们一样,也被你抛弃了吗?我也没有丝毫可以留恋的吗?」
「是的。」
我看向最后的江淮,他抹了抹眼角,避开我的视线,像只愤怒的小兽,伸手去扯戈赞的围巾。
「我不管,这是姐姐送给我的!」
……
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他们依然不愿意放弃。
他们戴上友好的面具, 和戈赞相处。
起初,
他们怕他听不懂, 特意用丹麦语和他说:
「兄弟,她是个渣女,你玩不过她的。」
「你身体这么弱,就别折磨自己了。」
「别陷进去太深,及时抽身吧。」
「你这样的值得更好的。」
后来,
他们怕他听得懂, 特意用中文当他面说:
「妈的,凭什么只玩你不玩我?」
「你这病秧子怎么还不死,我等不下去了。」
「笑死,你很爱她吗?装货一个, 还不把你甩了留着过年?」
「人贵有自知之明, 就你也配和她在一起?」
……
终于等到戈赞走了,我却又谈了几个。
谈来谈去,怎么都轮不到他们。
我爸有次喝多了,私下里为他们打抱不平。
「闺女,原则就那么重要吗?他们那么爱你,都愿意跟你一样不婚, 到底哪点不好?」
我笑道:
「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恋恋不忘,但他们的身体、金钱、爱, 甚至是尊严, 我都得到了,我为什么还要和他们纠缠?」
……
高傲者低头,天真者多谋,自持者失控,疯执者妥协。
他们不再做自己后,反而失去了身上最有特色的那部分, 那是我最开始对他们动心、被他们吸引的地方。
起初,看到他们因我而改变,我会觉得有成就感。
慢慢时间久了,就没了乐趣。
不止男人, 女人同样追逐新鲜感和征服欲。
一旦彻底将猎物征服, 看着他身上没了棱角,对自己百依百顺, 完全不会忤逆自己, 就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
人性就是如此,一旦完全地交出自己,就失去了最核心的吸引力。
所以落到现在的地步, 是他们一手促成的, 他们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在爱情里失去了自我。
他们这般为我着迷, 也是因为我永远做自己,永远不会因为他们妥协而失去自己的原则,所以我有着对于他们来说无法抗拒、无法替代的独特魅力。
他们一方面痛恨我的肆意自私, 恨我对他们的满不在乎和漫不经心, 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想靠近我,被我吸引,为我着迷。
他们对我又爱又恨, 称我为坏女人。
却又求着坏女人施舍几分眼神和爱意。
起初我离开他们是因为有着不同的人生观,后来我彻底离开他们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原有的魅力。
除非他们能认识到这一点,否则永远也等不到我的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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