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武林外传》规则怪谈,请你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一:燕小六发起了红绳行动,请注意每个人的手腕。如果手腕上没有红绳,那不是真的人!请尽快远离。】
【二:请务必分清白展堂和王豆豆哪个是真的。】
【三:佟湘玉很抠门。会在发工钱那日发生不可名状的异变,进行无差别攻击。请务必避开这天。】
【四:莫小贝一直在书院上学。如果你在客栈内看见了莫小贝,那不是真的!请无视她并且马上呼唤佟湘玉处理。】
-1-
一阵天旋地转,当我堪堪站稳脚步时,发现自己来到一处古朴建筑的拐角。
一张白底红色的纸张飘到我的手里,随即耳边随机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欢迎来到《武林外传》规则怪谈,在这里请你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规则一:燕小六发起了红绳行动,请注意每个人的手腕。如果手腕上没有红绳,那不是真的人!请尽快远离。】
【规则二:请务必分清白展堂和王豆豆哪个是真的。】
【规则三:佟湘玉很抠门。会在发工钱那日发生不可名状的异变,请务必避开这天。】
【规则四:莫小贝一直在书院上学。如果你在客栈内看见了莫小贝,那不是真的!请无视她并且马上呼唤佟湘玉。】
【规则五:同福客栈很团结。当客栈存活的所有人(除莫小贝之外)同时出现,你是绝对安全的。但所有存活人数不足三个人时,该条规则失效。】
【规则六:当你看到孵鸡蛋的李大嘴时,他已经疯了。快跑,那不是人!】
【规则七:你必须正确回答吕秀才的问题:我是谁?】
【规则八:每天必须和客栈众人一起吃饭。】
我这是进入《武林外传》的世界了?可这纸张上面写的东西条条框框,分明和我平时看的《武林外传》相去甚远。
白展堂和王豆豆就是同一个人,我怎么分。
再说了,李大嘴孵鸡蛋本来就是为了请假而装疯。
还有吕秀才的问题,这是一个哲学问题,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当初就是为了逼疯姬无命,何来正不正确之说。
可还没等我从这些诡谲的问题中抽身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人声: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2-
这是白展堂的声音!
来人身穿黑底白纹滚边的浅灰色衣裳,蓝色的破旧发带将头发束起。举着一盏灯笼,语气洋溢招呼我往客栈里面进。
可一回头,我心里忍不住感到发毛。
和语气相比他的表情和肢体都太过割裂了。别说笑了,就连眼皮都未眨一下。阴森的氛围下,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一动不动。
就连皮肤都透着不正常的灰白就像是……尸体。
但好在白展堂朝我躬身抬手的瞬间,露出了手腕上微微一点红色。我想起了规则的第一条,燕小六的红绳计划,红绳是在的,是安全的,我长舒一口气。
我硬着头皮朝着白展堂的方向走去。
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侧过脸一看,是一具森森的白骨。看装束是个乞丐,脚边还放个一个缺了口的碗。
小米。
而且是已经死去多日的小米。
白展堂更是无知无觉地来到了我的眼前,一抬脚将脚下的尸体踢得乱滚。
「这乞丐,不知道是齁死的还是撑死的。真晦气!」
「客官跟我快些走吧。方圆三百里就咱们这一家客栈,要是再不进小的就关门了。咱们这里最近闹山贼,可不太平了。」
「天黑的时候,客官千万可不能离开同福客栈。」
白展堂的话音刚落,我手中的那张纸微微发烫,我低头展开却见又纸面浮现出了一行血色新字:
「隐藏信息一:天黑的时候,所有离开同福客栈的东西都会死。」
我忍不住感到一阵绝望。
居然还有隐藏信息,看后面的数字角标还不止一条。
好好的一个情景喜剧到了我这里就成了亡命鬼屋。饶是我平时拿它当电子榨菜看,可面对这样错乱离谱的规则。
我甚至都会怀疑我撑不过那「兄弟好久不见,你在哪里」的三分钟片头曲。
白展堂吱呀一声推开客栈的门,阴沉沉地大堂像是一张深渊巨口,里面浓重的霉味和腐烂味扑鼻而来,其中还混合着要命的臭味。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展堂身后上楼,整个客栈安静地只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
「客官,到了。」
「您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会有Ṭŭ⁺人喊您吃早饭。」
封闭的环境和微亮的烛火给我些许的安全感,借着烛火我几乎是将纸上的规则死死印在脑海里。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趴在桌子上陷入沉睡。
-3-
「客官,下楼吃饭吧!开门!」
拍门声震动极大,我悠悠转醒时。外面的人语气已经很不好了,老旧的门根本禁不住这样大力道的拍打,似乎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
「客官,客官!」
我迷迷糊糊地转醒,想着规则中的最后一条必须要一起吃饭。直起身子,颤颤巍巍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门外的男人肤色惨白,眼珠凸出得就好像即将脱框了一样。面目扭曲到根本看不来是谁。
男人看着我露出诡异的憨笑,语气十分亲昵。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道:
「淑淑淑芬芬芬。客官,您该出门吃早饭了。」
这个台词,是那个山贼老谢!
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面前的人是「
右衽
」,即左边衣襟压住右边衣襟。
在古代,只有死人才会这么穿!
我倒吸一口凉气。余光中看向窗外的天色。
是黑夜!
白展堂明明说是明天一早会有人喊我吃饭。
我被吓得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将面前的山贼老谢朝走廊推去,然后用大力将门死死合住。
山贼老谢看到我抗拒的神色也不再伪装,一只白骨森然的手卡住门,大喊一声:
「淑淑淑,芬芬芬!动手!」
往日段窄的走廊此刻暗的深不见底,沙哑悚然的声音从走廊暗处不断传了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成群结队地破土而出,阴影更加明显了。
门上出现了无数的血手印,就连门缝中山贼老谢的脸上的血肉都开始剥落,露出无数血红色的眼睛,长满全身。
即使手被门夹得流血不止,依旧狞笑着看着我。
我快没有力气了,我关不住这扇门了。
咯咯咯!
就在此时,后院的鸡叫了。
整个世界犹如撕裂一般的扭曲,耳边是无数绝望的鬼泣。等我再回神时,耳边传来声音:
「客官,您醒的可真早。该吃早饭了。」
白展堂的声音响起。面前推门的手也变成了他的。
「有…有山贼!他冒充客栈的人,救命!」
我不受控制地朝白展堂求援,惊恐的声音从嘴里溢了出来。白展堂朝我阴森的笑了笑,说道:
「客官说笑了。天都亮了,昨夜山贼已经被燕捕头枭首了呢。」
「下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呢。」
推开门,刚刚的一切好像一场噩梦。走廊又恢复了当初那副破败的模样。
我忍不住回头望去,走廊上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不,应该是一个东西都没有。
那群东西,应该真的都死了……吧。
-4-
餐桌上,每个人都深埋着头,一个个惨白的脸色,只有安静的咀嚼声。
我在空座位坐下。
可按照剧情,这张长桌在人齐的情况下根本不应该有空座位。
有人不在。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观察。
佟湘玉居然是个纸扎人,两团猴屁股一样的腮红往外渗着血,人一样的表情面容,像是纸面上面蒙了一张人皮,可身体薄的可怕,她的脚甚至都是悬空的。
每个人的位置都没变,那消失的正是我座位上的郭芙蓉。
「请问郭姑娘去哪里了?」
「死了。黑道悬赏十万两追杀小郭,早就死了。」
佟湘玉眼神黑洞洞的看着我,表情麻木地解释道。我被盯着心里发毛,咬着馒头赶紧低下头错开视线。
可又想起规则五:「规则五:当客栈存活的所有人(除莫小贝之外)同时出现,你是绝对安全的。」
除了郭芙蓉和莫小贝以外,全员到齐。
也就是说,我现在,绝对安全。
我思量了许久,看向对面骨瘦如柴的吕秀才,沉声开口问道:
「吕秀才,我是谁?」
因为正确答案。
只有出题人能回答我。
在我殷切的目光中,吕秀才冷着脸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
「子曾经曰过:……」
还没说完,其他众人猛然抬起头啐了一句:「去!」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吕秀才每次的长篇大论起手还是被打断了。
好消息:这个崩坏的世界还是遵循着《武林外传》的底层逻辑。
坏消息:出题人给不了我正确答案。
上座的佟湘玉回答了我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她的脸皮比刚刚更像纸扎了。说话间,还带着嘴角纸张撕裂的声音:
「都是额不好。忘记那间房没有镜子,客官才会问这种问题。」
「早饭吃完了。展堂,你一会带客官去后院水井里看看,借着光,那也算是镜子了。以后,客官就不会再问了。」
我刚想多说些什么,却见对面的白展堂朝我笑了笑说道:
「走吧,客官。」
我根本不敢忤逆他,又觉得会不会这才是正确答案。井水里的我是谁,便是谁。
放下筷子就跟着白展堂朝后院走去。白展堂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是拽着我往水井处走去,力道大得我几乎怀țū́₍疑他像把我投井。
我低头朝井中的水面看去。
内心安慰自己以为终于能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定睛一看。
我吓得顿时瘫软在低,剧烈的尖叫声出喉。
人!
井里面淹死了一个人!
是莫小贝!
-5-
白展堂抓着我的手更紧了,眼角更是滴着血色的泪,张开的大嘴长出不属于人类的獠牙,突然狞笑着看向我问道:
「客官看到什么了?说啊!说出来!说出来就能回家了!」
我条件反射地出声:
「莫……」
等等。
残存的理智喝止住了我,我突然想到了规则四。
「规则四:莫小贝一直在书院上学。如果你在客栈内看见了莫小贝,那不是真的!请无视她并且马上呼唤佟湘玉。」
这是个陷阱。
什么回家,这根本不是白展堂应该说的话。
我话锋一转高呼道:
「佟湘玉!」
「来了来了,额来了,出什么事了这是?」
伴随着佟湘玉的脚步声,刚刚还面目狰狞的白展堂似乎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样。松了开了我的手,也伸着脖子朝水井里望去回答道:
「哦,一只死鸡,不知道谁给扔水井里淹死了。」
佟湘玉摇着扇子说道:
「恶心死人了。展堂,快处理掉。」
「是不是你半夜睡觉嫌鸡叫得太早,给扔进去淹死了。可不能让刑捕头看到,不然又是查个没完。自从对面开了怡红楼,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说话间两个人朝大堂走去,丝毫没有在意瘫倒在原地的我。怀里的纸微微发烫,我掏出来一看。
「隐藏信息二:莫小贝的遗书。」
怀里凭空多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救命!那东西污染了整个人客栈。嫂子,白大哥、小郭姐姐、大嘴叔叔、秀才哥哥所有人都不对劲了,就连为我出去向衡山派求援的小米都死了!」
「我窝在小米的拐角睡觉能穿越到另个时代。他们管这里叫影视城,不行,我得回家,我得救救大家!找救兵!」
潦草的字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很明显,莫小贝这个时候已经遭遇不测了。遗书里包裹着一锭银子,估计是莫小贝预备着请救兵用的。
可我鼓足勇气伸出头朝水井里再度看去,但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已经是一口很干净的井。
诡异的是,就连我的倒影,井里也没有。
我的眼神又回到原来的纸上:
「隐藏信息三:问我是谁?答我杀了我。吕秀才是为数不多残存意识的人。找准时机对口号,他会帮你。」
「最终任务:在整个客栈异变之前,解决污染源。」
-6-
污染源?
就在我盯着这三个字发愣的时候。一道声音响彻整个客栈:
「同福客栈品菜大会,现在开始!」
按照规则,我必须和他们一起吃饭。
我到的时候,浮肿的李大嘴正给佟湘玉一道一道介绍桌子上的美食:
麻辣鱼鳞、酒酿萝卜皮、红烧胖大海、酥炸小黄瓜、碳烤母猪蹄、清蒸黄花鱼、泔水蛋花汤。
听名字,应该是都没变。
可是当我走进一看,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惊恐地几乎站不稳。
所有的食材,都换成了人。
亦或是,尸块!
什么酥炸小黄瓜,碳烤母猪蹄。那个形状,分明是人的手。
泔水蛋花汤,也都是糜烂的血色,像是人血。每道菜都散发着血腥腐臭的味道。
「让客人先吃吧。」
佟湘玉的声音一出来,李大嘴的目光便紧紧地看向我。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客栈的事儿,还是让掌柜的先吃吧。」
大嘴一把将筷子塞到我的手里,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将手中玄铁菜刀朝我明晃晃地露了出来,刀刃上面还往下滴着血。
他瞪着我威胁道:「你不吃,就是跟我作对。跟我作对就是跟我姑父作对。跟我姑父作对就是跟朝廷作对,跟朝廷作对你敢吗你!」
「吃不吃,说话!」
大嘴的表情日趋狰狞,菜刀的寒光就在眼前。佟湘玉此时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看着我露出扭曲阴沉的笑。
吕秀才和白展堂不在,按照规则,我此刻不是绝对安全的。
可我根本就不敢拒绝李大嘴,可是面前的这堆根本不能被称之为食物的食物,刀刃就在眼前,我颤颤巍巍得拿着筷子伸进血水蛋花汤。
一根类似手指的东西,就这么被我夹了起来。
「吃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李大嘴面目狰狞地将刀刃逼近脖颈,我硬着头皮将手指靠近嘴边。
不行,根本吃不下。
真的吃不下。
李大嘴刀刃已经嵌进了我的脖颈,带出血丝。他和佟湘玉狞笑着将我包围起来,压迫感和恐惧感几乎淹没了我。
我觉得应该会死在这里。
啪!
筷子被人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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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秀才。
他双眼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是通红的。不知道在和什么东西挣扎了许久,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死死地抓住我的手问道:
「我是谁?」
我条件反射地对出了这句暗号:
「我杀了我!」
吕秀才这才松了我的手,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神死死定着我的发间,然后飘远,似解脱似怀念地呢喃道:
「芙妹。」
吕秀才晕了过去,也可能是死了。
原本围着我的俩人,看见吕秀才这副模样。一下子将目光对准了他,纸扎一样的佟湘玉更是从他身上翻出了什么东西,揣在怀里预备着上楼,阴恻恻地开口吩咐道:
「这下,地契终于是我的了。大嘴,把人拖出去吧。」
李大嘴拽着一条腿,拖着毫无生机的吕秀才朝外面走去。
我惊魂未定,满脸泪水。
客栈空了下来,我握着手里的东西,走到角落悄悄打开看了一眼。那就吕秀才临死之前,听到我答出暗号后塞到我手里的。
一根成色极好的绿簪子。
我认得。
这是吕秀才家祖传的,吕家未来儿媳妇的东西。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什么。「我是谁」,或许不仅仅是暗号,它也在暗示我。还有吕秀才临死前的那一声呼唤,他死死盯着我的发间。
我是谁。
郭芙蓉!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簪子别在发间,朝后院的Ŧú⁷水井走去。
这次,井水终于映照出了我的样貌。
青绿色的衣裳,标志性的大嘴。
我果然是郭芙蓉。
可为什么,佟湘玉说郭芙蓉早就死了。而我又为什么会ťṻₘ以顾客的身份再次来到客栈,如果我是郭芙蓉,为什么只有吕秀才认了出来,其他所有人都称呼我为客官。
而且佟湘玉还刻意没有在我的房里放镜子,显然就是怕我认出自己是谁。
但这些跟污染源又有什么关系呢?
谜团越解越多,唯一清醒的吕秀才更是为了救我而死。自责和恐惧推着我陷入了更深的困扰和绝望中。
怀里的纸条再次发烫,我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又出现了新的信息。
「恭喜完成隐藏任务:我是谁。」
「获得污染源提示:里面的人听着,交出臭豆腐蛋,释放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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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七回,郭芙蓉为了报复吕秀才制作的东西,奇臭无比。
印象里是个褐黄色的陶土罐子装的,按照剧情安排,应该是放置在后院。莫小贝的房间或是厨房里。
总算是有了方向。
我就近推了推厨房的门,被牢牢锁住了。莫小贝的房间也一样。钥匙应该都在佟湘玉手里,但如非必要,和纸扎一样的佟湘玉正面交涉让我有些害怕。
我细想着,似乎从吕秀才主管的账房处往后走也可以到达厨房。
一间一间来吧。
一回身,白展堂和李大嘴就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我,不知道沉默着看了多久。吓得我心惊肉跳。
俩人见我注意到他们了,这才缓缓开口:
「客官,别闲逛了。该吃饭了。」
我勉力点点头,朝大堂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李大嘴的身形好像更加肿胀了一些,整个人就像吹鼓了的皮球好像随时会爆开。
饭桌上,寂静无言。
我就近拿着块白面馒头细细地嚼着,不敢多言。他们三个人倒是一改昨日拘谨的吃法,拿着筷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
佟湘玉露出痴迷的眼神,一口气吞了三个饺子含糊道:
「读书人的肉就是嫩些。沾上醋,我一口气能吃八十个。」
我心下一惊,急忙抬头看了过去。
雪白的面皮,透着点糜ṱú⁸红的内馅儿。
不像是猪肉或者牛肉,反倒像是人肉。
李大嘴吃的急了些,一口咬下去,汁液四溅到我的脸上。我忍不住拿手一碰,冰凉黏腻的触感。
是血。
这是人肉饺子,吕秀才的人肉饺子。
我忍不住干呕了几下,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冷眼看着他们为了盘子里剩下的几个饺子大打出手。筷子碗碟,发出碰撞的脆声。
「店规 135 条,不许和掌柜的抢吃的。」
白展堂和李大嘴这才悻悻地放下筷子,凶恶地盯着佟湘玉将剩下的饺子全部扒拉到自己的嘴里。
「掌柜的。该发月钱了。」
白展堂伸出手,笑着朝佟湘玉讨要。
我听得心下一惊,这是规则第三条「佟湘玉很抠门。会在发工钱那日发生不可名状的异变,请务必避开这天」。
由于是规则五的存在,目前大家都在。此时发工钱,我反而是绝对安全的。
我屏息凝神,等待着佟湘玉的动作。
-9-
佟湘玉机械性地转过了头,纸扎脸上笑意瞬间消失。阴森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嘴部裂出了一张恐怖的血盆大口,张着嘴问道:
「世上还有这种事吗?」
没等白展堂回答,举起桌子上的筷篓朝着白展堂的伸出的手砸了过去。
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可白展堂好像并不在意,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举着极度扭曲的手指说道:
「记错了,是月底。那我明天再找您要。」
气得佟湘玉扔下筷子,纸扎的一样的身体往楼上飘。
而一旁的李大嘴,一把拿过佟湘玉没来得吃的饺子往嘴里扒拉。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我,嘴里说出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要是天天有这样的饺子吃就好了。」
「女人的肉,肯定更细嫩。」
这个世界崩坏的更厉害了。
明天就是佟湘玉发工钱的时间,我必须得避开,或者赶在佟湘玉异变之前找到污染源,解决这一切。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我纠结了。
趁着深夜,我得去一趟厨房。
四下无声,我从账房处撩开灰扑扑的布帘朝厨房走去,好在大堂守夜的白展堂不知去向,只有空空荡荡的床铺,着实方便了我。
我举着点微弱的烛台,我随手抽了根细长的柴火,艰难地拨楞、辨别厨房里的东西。
没有,全都没有。
整个厨房诡异的荒凉,甚至连锅灶和碗柜李都积上了厚厚一层灰。地面上只有我的脚印,连李大嘴都像没有来过的样子。
我甚至都不知道往日的食物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只有一颗鸡蛋,干干净净的,摆在正中间的灶台中间。
门口有动静,像是什么重物拖动着身体的声音。我猛然抬头,只见李大嘴猛地推开厨房的正门,猩红着眼睛举着刀向我走来,幽怨地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动我的儿子!我儿子马上就要孵出来了!」
「还我儿子,我要杀了你!」
我整个人寒毛炸起。
规则第六条,当你看到孵鸡蛋的李大嘴时,他已经疯了。快跑,那不是人!
-10-
根本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厨房。
好在李大嘴全身心都扑在他的「鸡蛋儿子」上,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浮肿青灰色的脸凑近,露出割裂般的温柔说道:
「庆喜,别怕。爹在呢,爹就在这里好好陪着你。哪也不去,不怕,不怕啊。」
我扶着楼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既然厨房没有。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莫小贝的房间了。
门锁着,我必须得去找佟湘玉把钥匙拿回来。想起佟湘玉那张纸扎一样慎人的脸,又想起了为了救我而死的吕秀才。我咬了咬牙,万一异变,横竖都是死总得试试才知道。
我深呼一口气,快步走上楼梯敲响了佟湘玉的门。
笃笃笃。
门里面安静的可怕,甚至都没有问上一两句来人,门就开了。
只不过,来开门的人并不是佟湘玉。
「唔来了,唔来了。」
而是白展堂。
难怪刚刚路过大堂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原来是在这里。
不对。
我皱着眉头定睛一看,黄褐色的粗麻衣裳,干净利落的发髻,带着南方口音的回话。
这是王豆豆!
但下一秒,白展堂的声音就在我身侧响起:
「客官,您可别认错了人。」
我应声望去,白展堂就站在走廊那头,表情麻木地朝我走来:
「夜深了,您还是回房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被不干净的东西引着去了。」
-11-
面前的王豆豆见我脚步未动,催促我道:
「客官,您再不进来。我可就要关门了。」
我手心里都是汗。
心里重新默念了一遍规则二,请务必分清白展堂和王豆豆哪个是真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局。
什么王豆豆、白展堂。他们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规则后面,连主语都没有给,王豆豆是白展堂,白展堂就是王豆豆。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
来这的第一天晚上,那个山贼老谢,也是一样站在走廊上卡着我的门。
「白大哥。昨天被掌柜的砸了手,你的手,好了吗?」
白展堂举着手朝我笑了笑:
「早好了。多谢客官关心,快些跟我来休息吧。」
那扬起的手腕上,根本就没有红绳。
他不是人!
没有任何犹豫,我冲进佟湘玉的房间里转身大力合上了门。
果不其然,外面的脚步声就这么中断消失了。
惊魂未定的我转过身来,跟在王豆豆的身后,准备和佟湘玉讨要钥匙。掀开这闺房里不知为何放下的纱帘,我走近房间的那方圆桌。
往日坐两个人的桌子,如今,满满当当坐了三个人。
王豆豆,佟湘玉。
还有一个,就是刚刚被冒充的白展堂。
我倒抽一口凉气,将准备好的说辞倒了出来:
「掌柜的,我久仰衡山派掌门的大名,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五岳盟主。听闻她就住在后院,不知道掌柜的能不能让我参观一下这莫掌门的房间?」
-12-
佟湘玉抬起头,停住了仍在往脸颊上扑胭脂的手,看向我,声音尖锐:
「小贝?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房间,有什么好看的。这样吧,等小贝从书院读书回来,额让她亲自跟你见一面。」
她在拖延。
莫小贝已经死了,根本就回不来。
不对,莫小贝ŧũₘ的遗书,那封遗书里还有一锭银子。
我在怀里摸索,将那锭银子掏出来递给佟湘玉,露出个谄媚讨好的笑:
「一点心意。希望掌柜的行个方便。」
佟湘玉一见银子忙不迭伸手收下来,嘴角立马勾起僵硬的笑,点头道:
「展堂,把钥匙给客官。一锭银子,只许拿一把。」
但,有动作的是两个人。
两侧王豆豆和白展堂闻言,同时掏了一把钥匙出来。一模一样的钥匙,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客官,钥匙。」
我愣了一下,不解的目光看向佟湘玉:
「掌柜的,我可是给了钱的。」
佟湘玉麻木的眼珠转了转,歪着头问我:
「客官,你还有钱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钥匙在展堂那里。你自己拿就是了。」
我没有做声。
佟湘玉侧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墨色的眼睛逐渐透着点猩红,语气狠辣,五官也在说话间逐渐扭曲得厉害:
「快点!一会儿天就亮了。这群该死的讨钱鬼又要找我要月钱了。」
「五,四,三,……」
倒计时的声音似乎是踩在我的呼吸上,一下比一下窒息。面前的两个人手腕上的红绳都有,钥匙我用肉眼也根本看不出差别。
怎么选?
我还能怎么选!
除非两个都拿,可佟湘玉这个小气的性格,她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我得活着,拿到着两把钥匙。
等等,我记得,规则里面有一条保命的。
只要,只要所有存活的人都到场!是规则五,当客栈存活的所有人Ṱŭ̀₁(除莫小贝之外)同时出现,你是绝对安全的。现在存活的所有人,带上王豆豆已经超过了三个人。
还差谁,李大嘴。
他在楼下陪那个「鸡蛋儿子」,他的体型肿胀庞大,生拉硬拽肯定行不通,而且时间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得想个办法,让李大嘴自己奔我而来。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子来了主意,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发工钱了!」
-13-
声音响彻客栈的每个角落。
楼梯和地板发出咚咚沉闷的声音,有什么大型生物正在直奔我们而来。佟湘玉看向我的目光更加扭曲,纸扎一样的身体疯狂膨胀,修长锋利的指甲疯长直奔我的咽喉而来。
就在这时,李大嘴肥硕的身躯撞破了房门,手里捧在鸡蛋儿子,挤到了我们身边。
「掌柜的,发工钱了?」
人齐了。
我暂时是绝对安全的。
佟湘玉膨胀的身体也停滞了下来。
好死不死的是,就在此刻,天亮了。
发工钱的日子就在今天,佟湘玉的异变已经无法阻止,我得去后院寻找污染源,离开这个房间,那么我将不再安全。
而佟湘玉的无差别的攻击会让她杀死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这个局势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拖延。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在抢走李大嘴捧在手心里的鸡蛋塞给佟湘玉手里,再抓起桌上的两把钥匙,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异变的起来的佟湘玉哪里顾得上什么鸡蛋,随手砸在地上。而一旁的李大嘴因为自己「鸡蛋儿子」的死瞬间暴怒起来,掏出菜刀和佟湘玉扭打在一起。
我几乎是不要命的跑,恨不得脚不沾地地飞向后院。整个客栈的血腥味日渐浓郁,还有大量木材断裂和诡异的叫声。
这巨大的动静不止是李大嘴,白展堂和王豆豆似乎也因为佟湘玉的异变陷入了缠斗中。
我终于来到了,莫小贝的房间。
手抖的差点,连钥匙都握不稳。努力将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 拧开。
不, 不是这把。换一把,快些, 快些啊!
要追来了!
吧嗒!
声音消失的最后一瞬, 门开了。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桌子正中摆放的那个陶土罐子,这是污染源。
-14-
我抱着罐子就往外面冲,还没等我想好怎么解决污染源。
佟湘玉来了。
我转身看去。原本纸扎一样矮小的身材如今膨胀的有两个人多高, 整个人长着血盆大口, 嘴角边还有正在汩汩下流的鲜血, 嘴里不知道在咀嚼着什么骨头。
看向我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怨恨和狰狞:
「郭芙蓉,看来你是知道了。都是一群废物,还是没防住你。该死的吕秀才和莫小贝,坏了我的大事。」
「不过不重要了, 你欠我四十八两七钱。我吃了你,咱们就算两清了。」
「你细皮嫩肉的, 包起饺子来一定要好吃。都是你, 还有当初那个天杀的侯三, 害我一年都吃不了饺子!」
佟湘玉异变之后的移动速度很快,只消几步便可以走到我身前。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佟湘玉整个人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压得我几乎抬不起来头。客栈的所有人都死了, 规则早已失效。
我还需要解决污染源。
我几乎是什么头绪都没有。之前所有的规则、隐藏信息里都没有提到这一点。
不甘心,我实在是不甘心,明明已经胆战心惊地走到这一步。
还是难逃一死。
这个崩坏的世界, 异变的同福客栈, 缺失了后四十回的《武林外传》。
好像有什么草蛇灰线的东西,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逐渐串联成线。
对!
这个世界最起码还有一点是维系的, 是尚未崩坏的。
就是武林外传的底层逻辑,是吕秀才「子曾经曰过」被众人齐呸,是佟湘玉依旧爱财的本性,是一听到「发工钱」存活角色的本性。
所有人的行为、乃至整个规则本身都是活在剧情和底层逻辑之下。
解决污染源的办法就是,符合逻辑,顺应剧情。
那就是,摔碎这个罐子!
啪!
就在佟湘玉猩红的大嘴朝我袭来的瞬间, 陶土罐子被我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臭气熏天的味道随即四散开来。
佟湘玉庞大的身形好像被什么不可抗力撕扯开来, ţů⁰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我的眼前一片波纹,世界的人物、线条扭曲到一个诡异的程度。就好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掷了一颗石子,露出了水下世界真正的样子。
我终于醒了。
番外:盗梦空间
我是突然惊醒的。
面前的手机上还在放着《武林外传》第七回:讨银钱秀才苦费心, 泄私愤芙蓉恶作剧。正是研发臭豆腐蛋的那一集。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觉着的。
这样真实的梦,足以让我醒来时后背依然被冷汗浸湿。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居然对着情景喜剧都能做这样惊悚的梦。
我深呼吸了一口,安抚着自己的心有余悸。
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我预备着上个厕所继续安睡。但起身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两声脆响。
我的发卡吗?
还是什么东西。
我顺着声音,捡了起来。接着床头灯仔细一看,瞬间吓得我不寒而栗。
碧玉簪。
是吕秀才的那根碧玉簪。
在梦里, 我见过无数回。不可能认错。可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门外的声音异常熟悉: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这场梦,还没有结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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