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见

我哥强奸了同村的姑娘,这个姑娘转眼成了我嫂子。
我妈很高兴,因为彩礼只用了一万五,就能娶到一个媳妇。
但没多久我哥就失踪了,他的尸骨是被后山野狗刨出来的。
我嫂子是重大嫌疑人,她当场认罪。
但我知道,凶手不是她。

-1-
我的村子很穷,穷山恶水的穷。
我哥强奸了同村的一个姑娘被抓了,可没两天就被放了出来。
据说调查时被害人又不承认了。
没过几天那个姑娘就成了我嫂子。
彩礼一万八。
宴席上,嫂子是被人按着拜的堂。
最后一拜她说什么都不肯叩头。
我妈脸色极为难看,不满地看向旁桌。
她爹拎着酒瓶扯着她娘一步三晃地走到她面前。
「你一个丢了清白的烂货,害老子少赚了两万彩礼,这到手的一万八也想让老子吐出去吗!」
说完她那个酒鬼爹一酒瓶砸下,她娘脑袋开了花。
「妈!」
「妈!」
惊叫的除了我嫂子,还有一个正跑过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一把拎到我妈面前,「亲家,别生气!大的不乖还有小的,这个只要再添一万就行!再养上一两年,一样能生娃!」
小女孩的嘴巴被一只粗糙大手堵住,疯狂挣扎。
「我嫁!」
嫂子说完跪地磕头,礼成!

-2-
第二个月我家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是我嫂子怀孕了。
半个月后,我哥在一个雨夜消失了。
我妈找遍了村里的寡妇家,也不见我哥身影。
我哥这一次,真的失踪了。
报警后警察还来村里调查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只能等通知。
可我却发现一个秘密。
我哥失踪后,那个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个人,婚宴那天也在。
这个秘密我谁都没有告诉。
我不想我哥回来。
我想他死。
我想他们都死。

-3-
我哥生死不明,报案至今一点进展没有。
我妈终于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带我嫂子去了镇上。
她着急确认我嫂子肚子里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我妈对抱孙子有执念。
她纵容我哥的所有恶行,对我哥只有一个要求,传宗接代。
院子里「Duang」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了。
紧接着一阵酒气随着脚步声飘过来。
我盯着朝我走来的邋遢男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邋遢男人呲着大黄牙手里晃着酒瓶,眼神肆意,「老子这把算是捡着了!」
我瞧着他眼里的恶意,心底发凉。
他扔下手里的酒瓶扑过来,我慌了神,大喊着转身往屋里跑。
我跑掉了一只鞋,冲进屋里就要反锁上门。
可门闩怎么都插不上。
我越急两只手就抖得越厉害。
身后的淫笑声越来越近!
他差点就要推开门的那一刻,门闩终于插进了闩洞!
我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
可门外的人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
他一下一下地撞向木门,我的后背被震得生疼。
「小贱人,你躲什么躲!你哥欠下的债就该你这当妹妹的偿还!」
我哥?
「这位大哥,我妈和我嫂子马上就回来了,我哥欠你的钱她们会还的!」
「这债别人可还不了!他当初霸占了我妹,今天我就霸占他妹!正好我也缺个媳妇!」
外面的男人没有停止撞门的动作。
我顶住门,急得大喊救命。
我知道这人是谁了,他是我嫂子那个不务正业的哥哥。
村里有名的小混混,郭军。
听说他早就离开村子,好几年没回来过了。
我喊得喉咙生疼,外面那人似乎也累了,停了下来。
「大哥,按辈分我得叫您ŧṻ¹一声大哥。你刚回村还不知道,我已经跟村东的老王家订婚了,彩礼都已经过完了。」
我嫂子的彩礼钱是我妈提前跟老王家预支的,只等来年开春我嫁过去了。
「少跟老子说那没用的!我妹当初也订婚了,还不是被你那畜生哥哥给强占了!今天老子就要替妹妹讨回公道!」
外面的人又开始撞门,眼看着门闩就要落下。
我再也顶不住,一个闪身,男人同门一起摔向地面。
我趁机跑出去喊人。
还没等我跑出去,脚下一个趔趄。
他伸手勾住了我的脚腕!
没等我起身,就被他拖进了屋里。
我疯了似的挣扎!
他骑在我身上照着我头抡起了拳头。
我耳边响起一阵衣服撕裂声,紧接着身上一阵清凉。
我感觉到鼻腔里流出的鼻血又倒流回去,呛的直咳。
脑袋眩晕,视线模糊,身下一痛,我晕了过去。

-4-
我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我被退婚了。
还听说老王家的人堵在我家门口,让我妈退彩礼钱。
我妈见身后有动静,发现是我醒了,回身反手给我了一耳光。
「不知廉耻的东西!我就出去那么一会儿,你就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我已经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了,坚持要报警。
我妈一听我要报警就更来气了,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
她嫌丢人。
晚上她塞给我两粒小药片让我吃了。
还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两个好消息。
一个是王家的彩礼不用退了,另外一个是她给我找到了下家。
她还能再收一份彩礼!
我揉揉红肿的双眼,好像流不出眼泪了。
晚上我嫂子给我送饭,眼神闪躲,怯怯地跟我解释她真的不知道她哥回村里了。
我看着她红肿的脸颊,猜到是我妈迁怒于她了。
我借机跟我嫂子提了一个小请求。
她愣了好一会儿,回了句「你疯了」就走了。
隔日的傍晚,我嫂子她哥果然来了。
来闹事的。
郭军砸了院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我妈破口大骂。
「你个穷鬼还有脸给我当上门女婿!要不是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孙子份上,我早就让警察把你抓住枪毙了!」
「你个老太婆别给脸不要脸!我能给你当女婿那是你的福气!把我惹急了,我连你这个老寡妇也一起收了!」
郭军说完擦擦嘴角,笑得一脸淫荡。
两人很快厮打在一起。
男人的调笑声和女人的诅咒声引来不少务农回来的村民。
我妈处于下风,怒骂着让我和我嫂子滚出来帮忙。
我嫂子抚着肚子站旁边不敢上前拉架。
我举着菜刀朝郭军砍下去,却被我妈一脚踹开。
「你个死丫头疯了不成!」
郭军借机躲到一边,还趁机摸了我胸脯一把!
我手里的菜刀飞了过去!
我不顾我妈的咒骂,转身回房间,落了锁。
我掏出怀里的东西,一个破旧的老款红色智能机。

-5-
我是村里小孩口中的「野种」。
自从记事起,我的每一天都是苦难。
我爸常年在外面鬼混,他和我妈整天吵架。
后来我妈怀上我,我爸更是不回家了。
他怀疑我不是他的种。
连我妈生气时都喊我「野种」,她说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我仔细观察过我爸这边的所有亲戚,我确实长得跟谁都不像。
我问过这个问题,换来的是我妈的一顿暴打。
在家里,我随时都面临着被打。
我妈随手抄起的工具,都曾狠狠抽打在我的身上。
那种直达五脏六腑的痛感,好多天都不会散去。
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
我还没有灶台高时就承担了家里的一日三餐。
我的一双小手早早就磨出了一层茧子。
每到冬天手指头会裂开很深的口子,ṱũ̂₍一到夜里又痒又痛,难受极了。
可即便这样,我还要在大冬天用冷水洗衣服,因为烧热水废柴。
渗血的裂口泡在混着劣质洗衣粉的冷水里,别提多疼了。
我每天吃的都是残羹剩饭,有时只剩菜汤了,我就着馒头或是米饭就是一顿。
我小时候特别羡慕我哥,羡慕他有妈妈疼爱。
后来我就开始羡慕我家捡来的流浪狗,它能吃饱,也不会挨打。
我是学校特批免除了所有费用,我妈才勉强同意我去上学的。
而我哥,我妈求着他念书他都不肯念下去。
我真正的苦难是从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开始的。
那天我妈抽风似的非要我哥带我去找我爸回家。
我爸跟村上一个寡妇好了很久,他想跟我妈离婚。
我妈当然不同意离婚,她丢不起那人,她想让我爸回家。
我妈觉得我哥跟我能唤起我爸内心深处的父爱与责任。
可我哥半路跟狐朋狗友跑了。

-6-
我独自一个人披着一块雨布去了寡妇家。
我爸一开门一看是我,直接照着我的肚子就是一大脚。
我被踹进了水坑里,披的雨布也沾上了泥。
「你个小野种!老子不是你爸!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滚!」
我看见他身后的寡妇眼里尽是嘲讽。
不知怎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比身上更疼。
我疯了一样嚷着让我爸跟我回家,换来的是更狠的毒打。
我跌进泥坑里痛到爬不起来。
寡妇趴在我爸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看向我的眼神都变了。
寡妇让我先进屋。
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我哆哆嗦嗦抱着双臂,寡妇笑出了声。
「小妮子瘦巴巴的,还挺有料。还别说,这小模样跟她那个传说中的亲爹还真是像啊!」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我爸一眼,生怕他因为这话生气不跟我回家。
来时我妈说了,我爸要是不跟我回去,那我也就别回去了。
我爸只是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我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意识到,我就是个野种。
「来,把这个换上!别冻感冒了!」
寡妇扔给我一件滑溜溜面料的长裙,扯住我的手腕去了后屋。
等我出来时,我看到炕上的男人眼睛亮了一下。
寡妇攥得我手腕生疼,我痛得「啊」了一声。
下一秒灯就熄灭了。
一场毫无人性的恶行在雨夜里发生。
我喊得喉咙都嘶哑了。
可除了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其余的声音都淹没在了大雨声里。
我爸真的跟我回了家。
我妈只瞟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比想象中的有用!
那天我破天荒地吃肉吃到饱。
我妈扔给我一板小药丸,叮嘱我别出去乱说。
我爸有时住在这个家,有时回那个家。
后来他就暂时回归我们这个家了。
因为,那个寡妇,死了。
那个寡妇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了。
警察说是意外。
课本上讲过,一氧化碳是一种无色无味无刺激、无法用五官感知的有毒气体,能够抑制血液的携氧能力。
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是一种瞬间直达头皮的快感。
我爸那晚没有跟那个寡妇死在一起。
本来那晚我被我妈支过去找我爸回家里,折腾了一番,我离开时他们都睡着了。
在我前脚刚走,我爸就被人叫去通宵打牌。
就让他给躲过去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7-
我拉回思绪,小心翼翼地摆弄那部旧手机。
一开机,几条信息弹了出来。
我对信息里的污言秽语置之不理。
比起我遭受的那些,几句脏耳朵的骚话又算得了什么。
手机里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微信里也只有一个好友。
我之前托我嫂子给郭军捎话,让他想办法偷偷给我弄部手机方便以后联系。
我嫂子跟我说她哥不是个好东西,让我离他远点。
我把手机设置了拒接所有来电,信息只收不回。
趁夜里她们都睡熟了,我才躲在被窝里跟郭军发起语音通话。
郭军一上来就是淫邪话语的输出,我只当没听见。
等他闭了嘴我才小声开口谈条件。
这个交换条件,我不相信郭军不上钩。
郭军连着几天都来我家闹事,嚷着要提亲。
没有彩礼,我妈不可能答应。
然后他去找了我爸。
我爸早就有了新姘头,那个婆娘的男人常年不回家。
我爸在之前那个寡妇死了之后,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他问我那晚是不是我搞的鬼想要害死他。
他不再向我提出过分的要求。
可他的存在,是我心里的一根生了锈的刺。
郭军没像跟我妈那样大吵大闹,而是准备了好酒好菜连续招待了我爸一个礼拜。
喝到后来,两人已称兄道弟。
我爸终于松口,要把我这个野种许配给郭军。
可第二天我爸就死了。
死在了一个寒冬腊月里的夜晚。
被人发现时整个人都冻得硬邦邦了,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空Ţùₚ酒瓶子。
他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郭军。
警察上门调查时郭军都还没酒醒。
我妈哭天抹泪不依不饶地非要郭军赔钱。
因为我爸是跟他喝酒喝死的。
郭军没钱,我妈就逼着他写了一张带利息的欠条。
我爸头七的晚上,我上山去坟地给他烧纸。
我蹲在坟边差点笑出了声。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摆弄着火盆里的烧纸,身后响起脚步声。
「你还记得下大雨的那个晚上吗?我看见你去寡妇家找你爸了。」
我低头咬着嘴唇,心脏发紧。
「你猜,我趴在寡妇窗根底下听到了什么?」
那道声音在我耳边低声问道。
我能想象得到他脸上此时逐渐扭曲的笑容。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那天的坟地很冷,比那个大雨天还要冷。

-8-
夜色渐浓。
我被那人堵住嘴巴跌跌撞撞地被带到了后山深处不起眼的一个山洞。
山洞入口堆的枯树枝和杂草。
如果没有人带路,这里很难被找到。
幽暗的山洞里蜿蜒曲折,倒也不冷。
我被身后的人推进了最里面。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哥!
我哥被绑在一个石柱上,垂着头坐在地上。
我能听见他虚弱的喘息声。
我已经猜到身后的男人是谁了。
「他怎么还没死?」
我没回头,轻声发问,问完就觉得有些不妥。
身后的人嗤笑一声,「你就这么盼着你哥死?」
这时我哥发出微弱的声音,强撑着抬起头,眼睛肿得快要封上了,干涸的嘴唇带着血迹。
「救我,求你。」
我转身迎上那双眼睛,「我跟你一样,都盼着他死!」
「人就在你眼前,你可以随时杀了他。」
他递过一把刀,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扭过头。
「杀死他,不然我就在这里杀了你们俩。」
这人把刀把硬塞进我手里,把我推到我哥跟前。
我两只手抖个不停,刀尖抵进我哥的胸口,我听见清晰的布料割裂声。
只要我再用力推进几厘米,只要几厘米就行了!
我尖叫着扔下刀,抱头蹲在地上哭。
明明我可以亲手杀了我哥,可我还是很怕。
「别哭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我使劲点头,「我知道你是谁,但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很好,你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这话我还是心里一滞。
我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我哥模糊的声音,「小妹,报警。」

-9-
今天是我哥失踪的第十四天。
我妈接到一条陌生人的信息。
「准备好十万块,三天后换人!」
后面信息还附带一张我哥的照片。
我妈惊喜中带着慌乱,一直重复着「老天保佑」。
冷静下来又开始大哭,十万块可是一笔巨款。
在这种好吃懒做的民风之下,十万存款就是天文数字。
如我所料,我妈第一时间拿了欠条去找郭军要钱去了。
他把我爸喝死了还没赔钱。
郭军怎么可能会有钱赔。
他Ṱų⁾不止没钱赔,还缠着我妈让我早点过门,当初我爸可是答应把我给郭军了。
我妈回来时骂骂咧咧的,还把我嫂子给骂哭了。
「妈,咱们报警吧!」
我轻声劝我妈,语气轻到尽量不引起她的反感。
「报警?你这死丫头安的什么心!报警了你哥还有命回来吗!」
我妈随手抄起扫帚照着我的右脸使劲抽了两下!
脸痛到发麻,可嘴里熟悉的血腥味让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
「妈!三天时间我们是不可能筹到十万块的!到时我哥还不是一样要被撕票?报警才是我哥唯一的活路!」
我嫂子站在一旁,「妈!警察会帮我们解决赎金的问题,也会设法救人的。我们要相信警方的力量!」
我妈犹豫了片刻,最终报警了。
第三天的晚上八点,我妈带着十万块钱按照绑匪指定的地点上山了。
警察提前在山里做了埋伏。
后山很大,绑匪中途不停更换路线。
一个小时之后,警方只能通过设备定位监控我妈那边的情况。
那天的夜风很大,我跟着警察坐在车里,听到这头设备不时传来呼啦啦的风声,如狼吼。
山上的警察朝着我妈的位置移去。
又过了十分钟,设备里传来一阵惨叫声!
我妈出事了!

-10-
解救失败,车上的警察冲上了山。
我妈遇害的地方偏离最初位置太远,足足爬了四十分钟的山,才赶到案发现场。
先赶到的警察已经将现场圈了起来,取证的专员开着探照灯拍照。
我被拦在圈外,巨大的灯光下,我还是清晰地看到了我妈惨死的一幕。
我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大口地呕吐。
我妈身上的衣服被扯碎,露着白花花的身子。
她身上都是淤紫的伤口,十个指头都是凝固的血迹。
她歪头倒在地上,两只眼睛死死瞪着前方。
她是被虐待后勒死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很清楚的勒痕。
那十万块钱不见了。
警察火速封山。
那个隐蔽的山洞会不会被发现?
天快亮时我回了家,我嫂子一晚没睡。
当她得知我哥没解救成功我妈也遇害时,就只嗯了一声回了屋。
我顾不上管她,进我妈房间一通翻,翻出一千块钱赶早班车去了镇里。
等我赶回村里时,绑匪已经落网了。
是郭军!
警察在山上搜寻杀害我妈的凶手时,绑匪的手机突然开机,有了信号。
顺着位置抓到绑匪时,却意外发现他身上还藏着那十万块钱。
警察审讯时,郭军不承认虐杀了我妈,他说他只是路过捡走了赎金,赎金袋子里装着一部旧手机。
他也拒不承认绑架我哥!
警察递上证物,那个只有他指纹的手机,他实名的手机卡,里面还有给我妈发的几条关于绑架的信息。
以及一根他家里的,只带着他指纹的旧麻绳。
就是这根麻绳,残忍的结束了我妈的生命。
证据确凿,郭军还是不肯认罪!
他竟跟警察说有罪的是我!
此时我畏畏缩缩的坐在警局里,一夜没睡又往返镇上一趟,我又冷又饿又困。
一个警察姐姐给我接了杯热水,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本来就哭肿的眼睛更肿了。
警察姐姐安慰我,告诉我不用害怕,我捧着热水杯哭得更凶了。
「姐姐,我就是想我妈妈了。」
我用刚好屋内的警察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警察姐姐拿着绑匪的照片,问我认识这人吗。
我当然认识了,还很熟悉。
「姐姐,这个人是我嫂子的亲哥,叫郭军。他……他曾侵犯过我,可我妈不让我报警。后来他还来我家闹过几次,跟我爸喝大酒,把我爸喝死了。我妈筹备赎金时还去找他要赔偿款,他没钱给,还跟我妈大吵一架。」
我顿了顿,眼含泪水看着对面的警察,「姐姐,是郭军绑架我哥,杀害我妈的吗?」
警察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出一个红色破旧的智能机。
「这个手机是你的吗?或者你使用过吗?」
我摇头否认。
「我们去你家时,你嫂子说你去了镇上,你干什么去了?」

-11-
我心里一紧,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里。
「姐姐,我拿了我妈的钱买了一个二手手机,还办了一张手机卡。我爸妈都死了,我哥失踪了,我嫂子又怀孕了,我想着给我嫂子买个手机,我去外地打工方便跟她联系。」
我掏出兜里的手机摆到桌上,「就是这个,我没来得及给我嫂子。」
警察拿走核查,很快就送了回来。
我走时警察姐姐把我妈的遗物给我了,是我妈带在身上的手机,还叮嘱我有困难就找村里和镇上的同志帮忙。
我给警察姐姐鞠了三躬,求她帮忙快点找到我哥。
回到家,我嫂子给我做了一碗热面条。
我接过来大口的吞咽着,滚热的热汤烫的喉咙和食道发疼。
我嫂子接过空碗,叹了一口气。
我想了想,还是掏出新买的手机给了她。
她嫁到我家就没出过门,更不能给她用手机,我妈怕她跑了。
我在手机里存了一个号码。
我连着往山上跑了三天,警察还在搜索。
郭军也一直没认罪。
我趁着天蒙蒙黑时跑上山的,快跑到地方时就被一个搜山的民警拦下来询问。
「站住!干什么的!」
「我……我去我妈被害的地方给她烧纸。」
我翻出包里厚厚一沓黄纸。
警察教育了我一番,把我带下Ṫũ̂ⁱ了山。
我往山洞的方向看了看,不知道我哥还在不在那里。
我用我妈手机试着拨通那人留给我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我加他微信,自报家门,那头很快就通过了。
「胆子很大。」那人回我四个字。
我没理会这句话。
猜我嫂子应该跟他联系过了。
「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完了。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等。」这回只有一个字。
我又跟他聊了两句无关的话,他没回我。
我停留在与他聊天的界面,正琢磨着说些什么。
门突然被推开,是我嫂子,我赶忙关上手机。
嫂子把手机放到我面前,「这个还你,我不用了。」
我疑惑,嫂子一脸落寞,一声轻叹,「回不去了。」
「嫂子,如今爸妈都不在了,我哥也回不来了,你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下。」
「你哥回不来了吗?」
「你希望我哥回来吗?」
嫂子低头,一手抚上肚子,面色不明。
可她离开时又把手机拿走了。
我闭眼凝神。
事情越来越顺利。

-12-
郭军仍拒不认罪,点名要见我。
我坐在他对面,瑟瑟发抖,不敢直视他。
「警察同志!我要揭发她!是她指使我喝死她爸的!那个红色手机也是她在用!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此时的郭军眼底发黑,胡子拉碴,情绪很激动。
我畏畏缩缩,话未说出口,眼泪先下来了。
「警察同志,我真是被陷害的!我当初想跟她家换亲,结果这个小贱人就记恨上我了!小贱人,说!是不是你陷害我?」
郭军冲我大吼,我吓得连人带椅子往后退。
「我没有!你胡说!你这个坏人!是你绑架了我哥Ţũ̂ⁱ,又害死了我爸妈!你……你还强奸了我!」
我声泪俱下。
「是你哥先霸占我妹的!我强奸你那是天经地义!你个小贱人别想转移话题!那个红色手机是你管我要的吧?是你让我把你爸灌醉冻死在外边的吧?」
我掩面痛哭,「强奸是犯法的!犯法的!你毁了我,还害死了我家人!你这个强奸犯!杀人犯!」
我离开时还听见郭军在反复强调是我哥先对她妹下手的。
可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警察面前亲口承认强奸我的事实!
杀人,抢劫,强奸。
希望我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他出狱。
我回去之后如实把郭军的事情告知我嫂子,她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跟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家人的概念很模糊。
我嫂子说她也有事告知我。
她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她要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离我妈烧三七也没两天了。
按照村里的习俗,三七是个大日子。
我跟我嫂子说等给我妈烧完三七,我陪她去医院。
烧三七的前一天夜里,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我嫂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妹!不好了!快开门!」

-13-
我刚拔下门闩,我嫂子就焦急地从外面推开了门。
「小妹!他拉黑我了!他刚才跟我说不让我再联系他了,他说要去完成一件事然后明天就离开村里!我感觉要出事了!」
嫂子带着哭腔,情绪不稳定。
「嫂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在我们出现过好几次,我哥失踪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嫂子一愣,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妹,我怀疑他是要杀了你哥!你哥应该是被他抓走藏起来了!」
我手上一紧,「那现在可怎么办啊?」
我嫂子急着要去找他,可现在已是夜里。
我只好安抚她,明早天一亮就陪她去。
因为,现在时机还不到。
凌晨四点,大公鸡还没叫,院落里「嗵」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一夜未睡,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把院子里的大黑袋子拖进厨房,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我嫂子听到动静出来找我。
一进厨房,她就看到地上打开的黑袋子。
袋子里是满满五十斤的新鲜牛肉切片,还掺了几斤又肥又黄的鸡油!
嫂子一手拿起袋子上挂着的一条很粗的假黄金链子,一手捂嘴强忍着恶心。
「这是你哥的!他真的杀了你哥!」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嫂子,刚才我看到他了!可是我没能帮你留住他!」
「他到底还是做了!他怎么那么傻啊!」
我起身反锁厨房门。
「嫂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杀人可是死罪啊!」
我嫂子也慌了神,捂着肚子盯着那堆纹理清晰的牛肉片,「死罪吗?我不能让他死。」
说完她眼神坚定的望着我,「小妹,你听好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哥是我杀的!」
「嫂子!虽然孕妇杀人不会判死刑,但你也不能……」
嫂子的眼睛终于见到了一点亮光。
「别说了!就听我的!小妹,今天晚上我请村里的老少吃酱肉包,你去通知大家伙,今晚都别做饭了!」

-14-
我嫂子故意敞开厨房的门,叮叮当当地剁起了包子馅!
我趁着天没大亮,上山去山洞里找我哥。
那个人,今天确实离开了。
是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劝走的。
他发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人在老地方,活的。」
我找到我哥时,他似乎感觉到是我来了。
他嘴里小声哼唧了一句「小妹」,我连睁眼的机会都没给他。
我亲自把我哥给埋了。
我挑了一处荒山头,连棵小草都不长,更别说大树了。
我一铁锹一铁锹的挖土,每挖一下脑海中就闪过一个他欺凌我的画面。
儿时我幼小,他带着小伙伴围成一个圈捉弄我。
他们逼我吃草里的虫子,喝小河沟里的脏水。
他们故意弄坏我的旧衣服,剪掉我的小辫子。
我哥每次都都笑得最开。
他总喜欢在吃饭时跟我妈告状,我妈每次都不允许我辩解,上手就打我!
还会收走我的碗筷。
小的时候我能吃饱饭都觉得很满足。
再后来我哥到了青春期,我爸又经常骂我是野种。
我哥知道我不是我爸亲生的,对我的欺凌又多了一项。
他开始对我讲肮脏的笑话,有时还动手动脚。
我每次的反抗都换来他的拳打脚踢。
我从小就没有朋友,村里的孩子都不敢跟我玩,因为跟我玩的小孩都会被我哥欺负。
我长成大姑娘之后,他还想强迫我做不好的事。
我那次不知道怎么生出那么大的勇气,拼了命的打他,他又经验不足,最后他怕了,才罢了。
一桩桩,一件件。
等我回忆完我近二十年的不堪过往,脚下已经是一个很深很大的坑。
我用尽全力才一步一步我哥拖进坑里,指甲折断了,流血了。
我跪坐在地上,用一双似中年妇女的手,一捧土一捧土的把我哥埋了。
到最后,我满脸泪水,天也亮了。

-15-
天冷,山上食物匮乏。
我哥的腥味和肉味很快就被野狗嗅到了。
他的尸骨被野狗刨了出来。
发现的村民报了警。
警察来家里抓人时,我嫂子拍着鼓起的肚子,一脸笑意。
好事的村民围堵了我家大门。
住我家后院的一个婶子正忙着跟警察揭发检举,「警察同志,这小妮心是真狠啊!上周五我在家听到她剁了一大早晨的肉馅!我还偷偷趴厨房后窗看了两眼,那案板上,地上,都是红红的血水啊!还有那黄色的肥油!那一看就是人肉啊!造孽啊!」
我嫂子漫不经心地扣着指甲,不以为意地扫视了一圈围观村民。
「人是我杀的,我把他做成酱肉包送给乡亲们吃了!」
在场的村民都吐了。
嫂子走到警察面前,伸出两只手腕,「抓我吧!」
我嫂子被带走。
一并带走的还有一把沾着我哥血迹的凶器,剁馅刀。
我嫂子看着那把被警察从她房间里翻出来的刀,她什么都没有说,上了警车。
一连多天,我连探视她的机会都没有。
我好想去见她一面,我有话跟她说。
我想告诉她,请她放心,我一直用她留下的手机给那个人发信息。
我想告诉她,那个人终于回了她一条信息,「各自安好,这号注销了。」
我嫂子的案子判决的比想象中要快,证据确凿加上她主动认了罪。
我再见到她时,她的肚子都鼓起老高了。
她好像还吃胖了些,脸上也有了一丝轻快的笑容。
她连一句关于他的话都没有问,只是让我以后不要再来看她了。
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她认了。
可我还有话跟她说。
我说,「嫂子,你其实是恨我的吧?」
嫂子,你嫁到我家,对我们一家都带着恨意吧。
其实那天,你哥郭军是你找来的。
你跟我妈去镇上的前一天,你告诉你哥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你告诉你Ṱű̂ₒ哥想娶上媳妇就得自己争取。
你事后还对我撒谎了, 说你哥不是你找来的。
你心里愧疚, 才帮着我给你哥传了信儿。
嫂子,这都是你欠我的。
就该你还。

-16-
我用最快的时间, 把家里的房子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我要去那个人的城市,去找他。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他生出了一种特别的情感和依恋。
或许是在我哥婚宴上,或许是他偷偷来我家看我嫂子时。
我想了想,应该是他劫持我的那个寒冷夜晚。
我从记事起,心里就带着恨。
越长大, 越黑暗。
而他, 是我内心扭转翻腾多次之后, 一道昏暗的光。
我第一次坐飞机,看着近在手边的蓝天白云。
我第一次感受到内心憧憬是什么美妙滋味。
一下飞机, 我看到四名警察。
我知道,那是等我的。
没人能逃脱命运的掌控, 也没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平静地讲述了我的罪行。
我的罪行要从我嫂子让他哥郭军强奸我开始的。
是我先假意想要嫁给郭军的, 郭军很听话。
也是我让郭军天天找我那个畜生爸爸喝大酒的。
开始我爸还有所防范,喝到后来,两人称兄道弟。
寒冷的冬天, 冻死的醉鬼, 再正常不过。
哦,还有,那个寡妇也是我杀死的,一氧化碳中毒, 神不知鬼不觉的。
郭军没钱提亲,自然也没有钱赔偿。
我承诺,等他有了钱,我们就私奔。
我知道我哥是被那个人抓走带上山的。
在我爸头七那晚,我Ťūₐ刻意被他发现的。
我只是想确认我哥死没死。
没想到那晚,我对他有了异样的想法。
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我决定利用我嫂子, 设计劝走他。
可在这之前, 我先要解决郭军和我妈。
我用郭军给我的手机编辑了几条信息,定时开关机,定时发送。
然后趁送我妈上山, 放在了装着赎金的包里。
我提前让郭军上山等机会, 只要弄到钱, 我们马上就能远走高飞。
郭军见色起意是我没想到的。
他在山上发现我妈时, 我妈只是受外力晕了过去。
是我求那个人帮我做的, 条件是我以后帮他照顾我嫂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郭军哪里见过那么多钱, 一时失手杀人也属正常。
我哥就没那么幸运了。
那个人走时放过了我哥, 是因为我利用我嫂子苦苦相劝的。
但我又有什么理由放过我哥呢?
我亲手了结的我哥。
男人真的好沉好重啊,埋他比杀他时还费力。
呵呵。
那个人说的完成最后一件事,就是帮我一个小忙。
我让他在某天的凌晨三四点去镇上批发市场买五十斤的新鲜牛肉,切片。
再把黄黄油油的鸡油搅拌在一起。
我只说按祖上的规矩祭祀用,他就帮了。
我嫂子看到的, 以为的, 都是我诱导让她看到和想到的。
当我跟她说孕妇杀人不会判死刑时,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这个计划成了。
只是,我最后的憧憬没能实现。
而那个人, 在我认下所有罪行后的不久,自首了。
蓝天白云,看不到了。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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