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

我从凶恶的山贼手下，救出了贵妃。
后来贵妃回宫，皇上问我要什么赏赐。
我正要开口，眼前却突然出现一排弹幕：
【女配还能要什么？肯定是太子呀！】
【不是为了携恩图报，她至于费这么大劲救太子的母妃吗？】
【但她的算盘注定落空，因为太子心里早就有莺莺了，哪还看得上她这个女莽夫？】
原来太子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啊。
我俯下身，缓缓叩首：
「末将好战，请皇上准末将奔赴边关！」

-1-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是太子那串从不离手的佛珠，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太子掀袍跪地，语气急迫地对皇上说：「朱珠意气用事，请父皇切勿当真！」
贵妃见状，也跟着开口：「是啊，朱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脾气急躁了些，爱赌气。」
皇上点点头，皱着的眉心微微舒展。
「朱珠啊，你救贵妃有功，这份功劳朕不会忘。
「但赏赐一事不急，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咕噜，咕噜——
太子的佛珠，不知何时滚到了我的脚底下。
此刻，他正目光灼热地看着我，等着我捡起它、还给他，然后承认自己是意气用事。
就像之前一样。
可我只是沉着脸，像没看见那串佛珠似的，任由它继续滚，直到被满头大汗的太监捡起。
「末将没有别的心愿，只想奔赴边关。」
我拔高声线，不依不饶道，「请皇上成全末将！」
如此不解风情，皇上也没理由再挽留。
冷冷地说了一句准后，拂袖离去。
贵妃连忙跟上，太子却落在后面，直勾勾地盯着我：「你要如何？」
「刚刚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要回边关。」
扑哧一声，太子讽刺地笑了：「朱珠，你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不是。」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
「殿下万安，末将这就回去收拾行囊了，告辞。」

-2-
圣旨一下，再无更改。
我娘气得拿鸡毛掸子抽我：「你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家里费那么大劲才从边关给你捞回来，你又要回去？
「一个姑娘家，十九了还不嫁人，你要我和你爹的脸往哪儿搁？」
我轻飘飘地躲过鸡毛掸子，顺手揪下一根鸡毛，斜着插进了娘的耳鬓。
「不嫁人，难道会死吗？」
娘微微一愣。
趁着她愣神的工夫，我继续追问：
「是嫁到婆家受尽苛待、郁郁寡欢而死更好，还是在家当老姑娘寂寞死好？」
「不听你的歪理了！」
娘一把将耳边的鸡毛扯下来，又捂住了耳朵。
「少吓唬我了！太子看着是好人，定不会苛责于你。」
我笑了笑：「他是好人，便不会在心里有崔莺莺的情况下，还来招惹我。
「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做那些似是而非的事。
「等我动了真心，却又告诉我，他只把我当朋友。
「这种绿茶，也配当好人？」
我的话音落下，眼前又闪过一大片弹幕：
【女配清醒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男主有点讨厌。】
【要不还是喜欢男二沈尧青吧，清冷孤高小神医，贤慧持家貌美如花，重点是一心一意，简直是绝世好夫君啊！】
【确实，也就是男主身份高，不然女主花落谁家，还真不知道呢。】

-3-
沈尧青？
一张唇红齿白的脸从我脑海中闪过。
那个一天到晚炸毛的臭小子，还绝世好夫君？
我呸！傻缺罢了。
我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就到了启程的日子。
贵妃、太子，甚至是崔莺莺，都来为我送行。
贵妃一身紫金宫装、雍容典雅，眼眶却泛着红：「珠珠啊。」
她握住我的手，真挚道，「从前，我觉得女子舞枪弄棒不好，对你多有成见。
「但我被山贼掳走，若不是你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我真心感激你，也真心希望，你能做我的儿媳。」
我叹了口气，松开了贵妃的手：
「多谢娘娘的好意，但我和太子，不合适。
「况且，他心中早有意中人，没有我的位置。」
「莺莺可以离开！」
我还没把话说完，崔莺莺就站了出来。
她苍白着脸，眼里满是星星点点的泪光，真真是我见犹怜。
「莺莺是娘娘的义女，理应为娘娘分忧。
「太子哥哥只是一时胡涂，将青梅竹马的情谊当作了爱，以后……他会想明白的！」
说到这里，崔莺莺咬紧下唇，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太子没有一丝犹豫，拔腿就追。
贵妃愣在原地，恼怒地大喊：「逆子，你给我回来！」
「不必了。」我劝贵妃，「强扭的瓜不甜，太子心里没有我，我心里也同样没有他。」
贵妃愕然：「怎么会？你从前，明明对太子有情……」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我向贵妃行礼后，翻身跃上马背，「娘娘保重，朱珠出发了。」

-4-
我刚到边关，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气急败坏地冲过来：
「你不是去嫁人了吗，还回来干嘛？」
沈尧青语气很冲，眼眶却是红的。
我只当他没睡好，漫不经心道：「我想回来就回来，用你管？」
他瞬间就面红耳赤了：「不管就不管，但我做的饭你得吃了，我倒的洗澡水你得洗了！
「可不是关心你，我是怕浪费。」
【呃，这还是那个孤高清冷小神医？人设崩得太厉害了吧！】
【感觉他和女配有点甜，是我拼好饭吃出的幻觉吗？】
必然啊。
看着眼前划过的弹幕，我始终面不改色。
沈尧青和我向来不对付，不斗个你死我活都算好了，还会关心我？

-5-
接下来，一连三天，沈尧青都扭扭捏捏地给我献殷勤。
我觉得他不对劲，很不对劲。
于是直接问他：「你哪根筋搭错了？又给我做饭，又给我补衣裳，又给我倒洗澡水的。」
「你不要就算了！」
沈尧青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又回来问我：
「听说你从山贼手里救了贵妃，皇上要赏赐你，你说了要回边关？」
「对啊。」我点点头，然后就听沈尧青的声音猛地拔高：「你傻啊！我们这要啥没啥的，你回来干嘛？
「你要钱，要地位，要……姻缘，都比这个强啊！」
「那些不重要。」
我抓了把热气腾腾的羊肉手抓饭，就往嘴里塞，「我在京城待不惯，还是这里舒服。」
青青的草地、蓝蓝的天、成群的牛马……还有爹、娘、哥哥们。
我笑着说：「这里还有我在意的人，因为这个理由，我也得回来。」
弹幕却又开始跳动：
【沈尧青的脸怎么红成那样？】
【误会了呗！不是我说，真的有点甜……】
【女配这个不开窍的，啥时候能明白男二的心呢？】

-6-
关外地广人稀，父兄们从各自的驻扎地赶过来，足足用了半月有余。
远远听到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我就策马迎了上去。
「爹，大哥、二哥，珠珠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鬓斑白的老将吸了吸鼻子，沧桑的眼里，隐隐有泪光一闪而过。
「我的好女儿，爹还以为你这次一去不回……回来就好啊！」
「好个屁！」
娘从帐篷里走出来，附耳到爹的身侧，小声说了一连串话。
爹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一变，抬头看我一眼，目光极为复杂。
「珠珠，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不再言语。
爹的白须微动，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娘却冷硬地上前，打断了他：
「就是这么回事，你说你女儿傻不傻啊？
「天赐的好姻缘不要，非要回咱们这破地方猫着，真是气死我了！
「你都不知道，太子长得可俊了，性子也好……」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太子看着好，其实一肚子坏水！」
我忍不住辩驳道，话音刚落，就挨了娘的一记毛栗子。
「闭嘴！太子你也敢骂？
「还有，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此言差矣。」
爹不赞同地将娘拉到另一边，粗糙的大掌抚上我的头顶，揉了揉：
「朱珠杀敌有功，不是小孩子，是女将军。
「我的女儿我清楚，她只说真话，太子定是有品行不端之处，让咱们女儿的慧眼发现了。」
「就会给你闺女找借口！」
娘听了这话，气得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都是你惯的！女儿十九了还嫁不出去，别人都说我们养了个赔钱货！」
「什么赔钱货，你哪听的？」
爹不悦地皱起眉，「咱们的女儿，是草原上独一无二的明珠，谁敢说她是赔钱货？告诉我，我这就去剁了他们的舌头！」
「这……」娘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丢下一句，「我真是要被你们父女俩气死了！」就踉跄着跑开了。
「爹，快去追啊！」
我冲爹使眼色，但他梗着脖子，就是不肯去：
「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瞎心也瞎，我要这时候去，她指不定还要数落我呢！」
「那也不能不去啊！娘跑那么快，路上若是跌了可怎么是好？」
我挠了挠头，叹道，「算了，我去追，跟娘赔个不是，她到底是担心我。」
「这么说，珠珠是认错了？」
二哥吊儿郎当地跷起个二郎腿，眼里带着调笑。
我摇头：「不是。
「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决定。」
「好！这才是我的女儿。」
爹再次摸了摸我的头，哈哈大笑。

-7-
这次娘是真动了气，怎么哄也哄不好。
二哥向来是机灵鬼，惯会出馊主意。
只见他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眯，嘴角就挑了起来：
「这样，咱们给珠珠办个比武招亲如何？」
娘一听，眼睛显而易见地亮了：
「意思是：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娶珠珠？」
「娘真聪明！」
二哥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将娘逗得龇牙直乐。
「还是你哥有主意！」
她回头看我一眼，还带了三分警告：
「这回可不准耍脾气了，关外武功最强的男子，配你可是绰绰有余！」
我抿唇，无奈地点点头。
心里却想：
除了爹和哥哥们，关外还有谁能打得过我？
待我赢下比武，娘便知我不需要男人的保护了。
可就在大哥伏在案前，下笔誊写比武招亲的公告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来人呼吸急促、脸色通红，显然是匆忙跑过来的。
「朱元țṻ₎帅、朱夫人，我听说朱珠要比武招亲，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娘指了指大哥面前的纸，笑着说：
「喏，我们正要广而告之呢。」
沈尧青愣了一下，通红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只能比武吗？」
「当然了，武艺不精，如何保护我的掌上明珠？」
爹毫不客气道，末了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沈尧青一通，眼里顿时精光一闪，「你难道也想来参加？」
「不能吧，就沈军医这小身板，怕是挨不过我妹一拳头……哈哈哈哈哈！」
二哥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沈尧青的脸色又是一变，从苍白转为通红不过短短一瞬。
「没有的事！我走了。」
他飞快地看我一眼，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步伐乱得不象话。
「这小子，抽的什么风？」
我满脸疑惑，弹幕却跳得欢快：
【急眼了！可爱捏～】
【嘴巴比煮熟的鸭子还硬，追他干嘛？快愣着啊！】
【楼上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哈哈哈哈哈——】

-8-
次日，萦绕在营地里久久不散的药香消失了。
一个个药罐子整整齐齐地端坐在置物架上，火炉里漆黑一片，一丝微弱的光也无。
奇怪，沈尧青怎么不摆弄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了？
我心生疑惑，趁着天还没亮，偷偷潜入沈尧青的营地。
却发现，沈尧青早就起床了，正拿着把木剑，一板一眼地练武。
他向来白皙的脸上，如今透着一层薄薄的粉，加上额头渗出的晶莹汗珠，不难看出，他已经锻炼很久了。
可挥剑的动作却还是如此死板……就像一个听从指令的木偶，毫无灵性可言。
只需一眼，我便可以断定：
别说赢到最后了，哪怕只是进决赛，对他来说也够呛。
鼻青脸肿，还缺了一颗大牙的沈尧青倒在擂台上的画面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我抿抿唇，提起剑鞘，直接对上了沈尧青。
边关瘠薄、人才稀缺，医术高明者更是寥寥。
若是沈尧青濒死，还有谁能救他？
虽说我们向来不对付，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
还是狠狠击败他，让他打消参加比武招亲的念头吧！
身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我曾打败过无数敌人。
可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比沈尧青更顽强，他简直就像打不死的蟑螂！
一次、两次、三次……他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越来越娴熟，灰暗的双眼也越来越明亮，简直就像木偶有了生命！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确定地问沈尧青：
「你不会真要参加比武招亲吧？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暗恋你啊！】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当然是因为想名正言顺地娶你啊！】
「当然是为了做第一武士了。」
沈尧青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迹，别扭地说。
「大家都笑话我小身板，可我非要给他们看，小身板也有大力量！」
「嗯，有志气。」
我挽了个剑花，挑眉一笑。
「来，继续！」

-9-
从那天开始，和沈尧青对打，成了我每日必做的事之一。
沈尧青的进步很快，如果将从前的他比作木偶，那如今的他，便似画龙点睛，快要飞出纸张之中了。
「没准你真能赢呢。」
结束了今日的对打后，我躺在露珠点点的草地上，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
耳畔传来沈尧青的轻笑。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若是我赢了，你会嫁给我吗？」
我毫不犹豫地摇头，对他比了个中指：
「有我在，你赢不了。」
【啊啊啊！好霸气，我弯了！】
【看沈尧青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他自己都觉得女配说得对呢！】
【嘻嘻嘻，好甜好甜好甜！】
以漫天飞舞的弹幕为背景，沈尧青的耳根彻底红透。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也是热的。

-10-
比武招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我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然而就在第二天，这份期待就被不速之客打破。
「珠珠——」远远一见我，太子就甩开了崔莺莺的手。
他在对方愕然的神情中，迫不及待地向我奔来，活像只嗅到骨头的狗。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让太子扑了个空。
他愣了一瞬，紧接着云淡风轻地笑了，握住我的手，深情款款道：
「多日不见，珠珠清瘦了。」
瘦个屁，我天天马奶酒手抓饭牛羊肉地吃着，腮帮子都圆了一圈。
太子莫不是眼瞎？
我托住脸，示意太子仔细看，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出了双下巴。
太子：「……」
崔莺莺：「……」
弹幕：【……】
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我的话音刚落，就见太子的脸色猛地一沉，俊秀的五官都带了几分扭曲。
他严厉地扫了我一眼，嗓音带着怒意：
「听说珠珠要比武招亲，此事当真？」
我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但我的婚姻大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太儿戏了！」太子伸手一拍桌子，因为过于用力，自己先嗷了一声。
从我的角度看去，崔莺莺的表情复杂极了。不过，一想到自己从前也喜欢过这么个玩意儿，我也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太监侍女们一拥而上，冰敷的冰敷，按摩的按摩，沏茶的沏茶。
太子侧躺在贵妃椅上，挑起眼皮，缓缓叹出一口气。
目光扫到我时，突然直起身来：
「珠珠，比武招亲是陋习，荒谬至极！谁胜出你就嫁给谁，那怎么可以呢？走卒商贩，路边乞儿，纨绔子弟……无论谁赢下比武，你都嫁吗？」
我点头，语气平淡：「自然，愿赌服输。」
太子愕然，紧接着一口咬定我在跟他赌气，恼羞成怒道：
「珠珠你这性子，实在是桀骜不驯！毫无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
「你真该和莺莺学学，否则进了宫，还不知会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不好意思，我家女儿不嫁帝王家。」
爹突然露面，也不知他在暗处听了多久，脸色铁青。
娘的表情也不好看，一阵红一阵白的，偷偷瞥我一眼，眼神还颇有几分愧疚。
「恭迎太子殿下驾到。」
爹先是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紧接着露出个和蔼的笑，一字一句道。
「可珠珠是臣的女儿，臣会自己教导，就不劳您费心了。」
许是从未被人摆过脸色，太子咬紧牙关，表情极为难堪。
一旁侍奉的崔莺莺犹豫了片刻，站上前来：
「朱元帅息怒，殿下只是担忧朱姐姐过刚易折，怕她受伤罢了。」
「伤珠珠最多的，就是他本人。」
沈尧青一袭白衣胜雪，不紧不慢地背了个小药箱进来。
「身边跟着一个，眼睛却看着另一个……散光是一种常见的病症，并不难治，我这有药，殿下可要来一方？」
「你！」太子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清脆极了。
哪怕沈尧青躲避及时，脸上也还是沾了点水渍。
可他没去擦水渍，反而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暴躁易怒、双目赤红……狂犬病啊，那可难治了。」
「杀了他！」
太子忍无可忍，只一个手势，便有数位侍卫拔剑。
我连忙赶到沈尧青跟前，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少嬉皮笑脸的，还要不要命了？」
沈尧青收了笑容，低下头颇有几分乖巧的模样。
我松了口气，转身对太子说：
「末将管教不严，让太子见笑了，但若是无事，还请太子早日回宫。」
「谁说我无事了？」
太子拿出一道懿旨在我面前晃了晃，挑起嘴角，笑容十分得意：
「贵妃懿旨，要朱珠你，做我的侧妃。」

-11-
此言一出，爹大惊，娘也白了脸。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的女儿做小？」
「对啊。」太子放轻了声音，语气甜腻，我却似乎窥见了背后几分冰寒的阴鸷。
「朱珠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让她做侧妃，已经是我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弹幕疯狂滚动：
【我的天，男主怎么这么恶心？】
【靠，我以前白喜欢他了，这什么普信男！】
【但他毕竟有贵妃的懿旨，难道女配还能抗旨吗？】
「恕我直言，朱珠是皇上册封的将军。
「后宫不得干政，贵妃娘娘并没有权力决定一位将军的未来。」
沈尧青三言两语，就让太子黑了脸。
他语气中的冷戾更重几分，冲侍卫们嘶吼道：
「你们这群废物，堵住他的嘴！」
侍卫们毕竟不曾上过前线，虽武艺高强，但我与他们周旋，并不费力。
沈尧青靠在我身后，又得到了开口的机会：
「小人曾为贵妃娘娘看诊，懿旨上的，并非她的字迹！」
「你的意思是，我假传懿旨？」
太子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神中透着十足的暴戾，爹赶紧出来打圆场：
「并非如此，太子身份尊贵，哪怕是侧妃，也要精挑细选。
「珠珠不堪重任，但臣愿将此事上报，请皇上定夺……」
「不用！」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太子的尾音都带着颤。
他迅速地合上懿旨，严严实实地倒扣了，才让太监收走。
转过身，一双眼里怒火熊熊：「你叫什么名字？」
「沈尧青。」
「好，孤记住你了。」
又是一片弹幕划过：
【完了，男配要和男主对上了！你们觉得谁会赢？】
【当然是太子了，男主还能输？】
【虽然以我多年的小说经验来看，楼上是对的，但还是希望奇迹发生，拜托拜托！】

-12-
比武招亲当天，太子也加入了对局。
他身材单薄，比沈尧青还瘦上三分，大家都不看好。
我娘更是苦口婆心，连连劝阻。
但太子一意孤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还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
一旁的崔莺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肩膀微微抖动，颇有几分可怜无助。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去看弹幕：
【坏了，太子要用女主的传家宝！】
【那可是军神才能用的，他怎么配？】
【用女主父亲的遗物去得到女配，真是……恶心！难怪女主的表情那么难看。】
接下来的比武，正如弹幕所说：
太子凭着神兵利器和金刚不坏的身体，无往不胜。
哪怕是毫无招式的乱砍，对面的血肉之躯也难以招架。
一个又一个战士斗志昂扬地上台，又奄奄一息地被担架抬下去。
沈尧青凭空多了数十个病人，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处理完最后一个战士的伤口后，他才脱下血淋淋的白衣，换了件盔甲准备上台。
「你打不过殿下的，别去！」
崔莺莺拦在门前，堵住了沈尧青的去路。
「与你无关，让开。」
沈尧青听着耳畔战士们的哀号，眼神冰冷至极。
他素来性子温和，脸上常挂笑容，这一冷下来，便显得有几分唬人。
崔莺莺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瑟缩之意。
可当沈尧青经过她，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时，崔莺莺突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沈尧青。
「尧哥哥，我是小莺儿啊！
「从前你给贵妃救治的时候，一眼看出我月事不调，也给我治过……」
沈尧青微微皱眉：「原来是你，你为什么要拦我？」
崔莺莺顺势挽住了沈尧青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我是来报恩的，不能眼睁睁看你送死啊！太子如今有我父亲的宝剑和护心铠，你打不过的！」
沈尧青抿着唇，眉心紧蹙。
崔莺莺软了嗓子，声音愈发娇柔动听：「你上台比武，无非是为了朱珠。
「但朱珠是太子盯上的女人，你哪争得过太子呢？
「不如趁早放弃她，我来补偿你。」
崔莺莺脸上的红晕逐渐加深，眼神也情意绵绵。
「我愿意来到你身边，与你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这还是女主吗？】
【理论上男二才应该是女主舔狗啊，怎么颠倒了？】
【注意看！女配就站在帐外！啊啊啊，她都听到了。】
【那可是女主啊，男二把持不住是一定的……】
「少自作多情了。」
沈尧青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
「珠珠是独一无二的，你凭什么替代她？」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崔莺莺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沈尧青却对她的尴尬视若无睹，依旧不依不饶：
「你以为嫁给我是补偿，但我觉得是惩罚。
「我做错了什么，要接受你的惩罚？」
【哈哈哈哈哈哈，沈尧青怎么这么坏？女主都要哭出来了！】
【钢铁直男是这样的啦，怪不得他找不到对象～】
【正常，沈尧青心里只有女配，女主又怎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13-
「我不管你了，你想找死尽管去！」
崔莺莺气得扭头就跑，出来看见我，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祸水！」她小声骂了一句，背影快得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我平静地转身，注视着站在原地、满脸通红的沈尧青。
「你都听到了？」他低声询问，语气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我点头，新奇地看着死对头害羞的狼狈模样，打算嘲笑他一辈子。
却不料，他突然抬起头，破罐子破摔道：「那你怎么想？」
「年纪轻轻，嘴巴挺毒。」
我没有放过这个嘲讽死对头的机会，果不其然，沈尧青瞬间变了脸色。
「那个，我……」
他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刚说一句，又被我逗弄：「越毒越好，我爱听。」
此时恰好有微风拂过，撩起了沈尧青鬓边的长发。
只见那圆润的耳垂，生出了晕染夕阳的艳红。
他不再犹豫，壮着胆子牵起了我的手。
一双浓黑剔透的眼睛，极其认真笃定地看着我。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甚至给了我一种，沈尧青极其把我放在心上的感觉。
不知为何，这一次，我没有挣脱他的手。

-14-
擂台上，只剩太子一人。
他身穿金光闪闪的护心铠，手拿锐利无比的大宝剑。
环顾台下一个个伤员们，眼神中满是不屑。
「还有谁？没人了吗？那个沈尧青，不敢上来？」
太子嗤笑一声，态度极为倨傲。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突然轻盈地跃上了擂台。
是沈尧青，他竟然脱了铠甲，只穿白衣上场！
我暗自心惊，铠甲都防不住利剑，更何况是轻飘飘的布料？
沈尧青为了耍帅真是命都不要了！
「别比了，你快下来！」
我冲台上的沈尧青拼命使眼色，但他只是看我一眼，安抚性地笑了笑。
「军医沈尧青，前来请殿下指教。」
「很好。」太子的笑容透出森森寒意，加重语气道，「过来受死！」
「不行，我不同意阿青上台！」
正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我爹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对着沈尧青就是一阵呵斥。
「你平时看着鬼精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这么傻？护心铠加大宝剑你能打得过？我一个武将都做不到！
「你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我们上哪找比你医术更好的人来救你？你也叫我一声叔，算叔求你了，下去吧！
「你出事了，我们伤了病了没人管，又要如何是好？」
爹的话音刚落，一众将士们顿时乌泱泱地围过来。
有了领头人，他们不再压抑，纷纷劝沈尧青不要意气用事。
可沈尧青却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十分倔强：
「我不但要比，还要赢。
「大家无须多言，等着瞧吧。」

-15-
这场比武，沈尧青的处境极为艰难。
太子身边常年有暗卫保Ţũ̂₅护，从未习武。
因此一招一式毫无章法，无法预判。
刀剑无眼，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沈尧青已然伤痕累累。
但他却一直在擂台上兜圈子，就是不肯下来。
弹幕急了：【打不过就下去，非要自讨苦吃吗？】
【我看不下去，太受罪了！】
【沈尧青的脸都被划破相了，他怎么一点都不在乎？】
【不在乎也就算了，他还笑呢！】
【等等……他笑是因为，他终于把太子的护心铠剥开了！】
随着这行弹幕掠过，我听见砰的一声。
太子的护心铠竟四分五裂，一块块地落在了地上。
他没了神装护体，吓得宝剑都哐当落地。
「护驾，护驾」地喊起来，活像只落水狗。
这时，底下围观的人们才反应过来：
原来沈尧青并不是在兜圈子，而是在找护心铠的连接处，然后仔细砍断！
脱铠甲换白衣也是为了让身形更灵活，便于躲避攻击。
【啊，他不是用武力赢的，是用脑子赢的！】
【阿巴阿巴，脑子是个好东西啊！】
【但我还是心疼他的脸，呜呜呜……】

-16-
随着太子下场，胜负已分。
看完这场比武的人无不为沈尧青欢呼，连爹也红了眼眶，冲沈尧青比着大拇指。
但太子那头却冷冷清清，太监侍女们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沈尧青从地上捡起护心铠的碎片，双手奉上。
太子阴沉着脸，声音平坦成一条直线：
「这是父皇赏赐给军神的国宝，你损坏了它，要怎么赔？
「怕是搭上你这条命都不够！」
太子眼神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正要继续ƭù₅说下去，崔莺莺却跳出来打断了他：「我不要他赔。」
崔莺莺脸色苍白，眼尾通红，语气却十分坚定，「当初我月事不调，险些血崩，若非沈军医出手，恐怕我活不到现在。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崔莺莺定定地望着沈尧青，哽咽着说，「我还给你了。」
太子愕然，正要破口大骂，崔莺莺反应比他更快，先给了他一巴掌：「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用我的东西？
「那是我爹给我的遗物！我一直小心保存，看一眼都小心翼翼，你却冒冒失失地把它们偷出来，肆意取用！
「你才是弄坏国宝的人，我要告诉贵妃，告诉皇上！」
「别别别……」太子额前冷汗涔涔，赶忙去哄崔莺莺。
可一向听他话的崔莺莺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痛哭出声：「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在沈尧青面前……这般抬不起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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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响起，沈尧青被人们簇拥着往上抛，脸上还挂着傻笑：「我赢了？」
弹幕里满是叹息：
【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成了个憨憨？】
【守得云开见月明，挺好的，但我不明白，他为啥会喜欢女配？】
【日久生情呗，沈尧青的师父误诊，连带着他一同被贬到边关。】
【他师父心气高受不了，没多久就自尽了，沈尧青也没个人带，孤零零一个人。】
【大家觉得他年轻，不相信他的医术，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只有女配不顾旁人眼色，受了伤就找他看……一来二去，这感情不就看出来了。】
【既然喜欢女配，为什么沈尧青还处处和她作对？】
【直男呗ṭű̂₅，没谈过恋爱，只知道耍贱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他要不是这样，女配也不会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喜欢太子了。】
【嗐，沈尧青这张嘴啊！】
我看到这里，忍不住低下头去。
心中像是一粒小石子投入了湖面，于是湖面泛起了涟漪。
却在这时，沈尧青叼了枝观众们扔的鲜花，双眼晶亮地向我走来。
「珠珠我赢了，以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欸，你怎么？啊啊啊——」
「你才不是第一，第一是我。」
我拍拍手，看着倒在地上、哭丧着脸的沈尧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所以，你娶不了我了。」
「我早该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
沈尧青捂住脸，有湿润的液体从他的指头缝里不断涌出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谁说的？」我一把将他的头摁进怀里，「我可喜欢你了！所以，我要娶你！做我Ṱū́ⁱ的赘婿，来不来？」
「来！」沈尧青吸了吸鼻子，没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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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我的婚事，边关燃起了千盏长明灯。
入夜之后，四处都笼罩在一片灿烂明丽的光辉中。
我的营地更是一片艳红，无比喜庆。
在一片锣鼓声中，我提了一杆纤长雕花的金秤杆，正要去挑沈尧青的红盖头。
不料，太子竟然又来了。
这一次，他拿着皇上的圣旨，要我做他的侍妾。
沈尧青看都不看太子一眼，直接夺过圣旨，观察片刻后冷笑起来：「字是仿的，章是假的。」
太子额前冒出冷汗：「难道……」
沈尧青莞尔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样明黄的物什：「没错，皇上的圣旨，我也有。」
紧接着, 他突然将圣旨递给了我爹，语气温和中带着肃杀，「请问元帅, 假传圣旨，该当如何？」
「拿下！」我爹直接下了命令, 没有一句废话。
太子被拿下后, 被迫看完了我和沈尧青拜堂成亲的全过程。
他一直在骂：「珠珠, 你是我的女人, 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水性杨花，你无耻！
「珠珠, 你嫁给这小子, 以后会后悔的！
「除了我, 世上没人能给你幸福！」
「吵死了。」
崔莺莺从侍女那夺过一块抹布，硬生生地堵上了太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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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子被押送回京。
皇上震怒，不但废了太子，还罚他禁足。
因为这事, 贵妃气昏了过去。
宫中竟无人能治, 太医院的人们想起沈尧青的师父，派人来请，但逝者已矣，只能由沈尧青为贵妃看诊。
我作为沈尧青的妻主，与他一同前去。
贵妃依旧穿着那件华丽的紫色宫装, 面色却大不如前。
唯独看见我们，她的眼中才多了丝暖意：
「从前我就在想, 沈御医这样好的人, 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你。
「如今，答案已经出现了。
「你们一个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个是我心目中的儿媳。
「我真心实意地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母妃，那我呢？」
偷偷从禁足中溜出来的太子急了, 「我怎么办？」
贵妃瞬间冷了眼：「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莺莺？
「那母妃Ţû₋便随了你的意，让莺莺与你成亲。
「莺莺, 你愿意吗？」
崔莺莺笑着点头：「愿意。」
太子慌了神：「我不愿意！母妃, 你不知道，莺Ŧü⁷莺她现在变得很可怕！
「她不仅骂我，还打我！」
「有吗？」崔莺莺走到太子跟前, 笑容越发甜美。
太子被她的眼神注视着, 额前冷汗涔涔, 哆嗦着说：「没……没有。」
于是崔莺莺紧紧握住了太子的手，回头对贵妃莞尔一笑：「母妃，我们会幸福的。」
她又将视线移向我，目光森然, 「也请你们过得幸福, 否则，我还会把他抢回来的。」
「放心，你没这机会。」
我伸出手, 将掌心放在沈尧青的掌心里，合在一起。
执子之手，定将与子共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