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循环

高考结束后，我亲眼目睹好友方夏死在了我面前。
凶手行凶时露出来的特殊纹身跟我们班程野的一模一样。
我正准备将这条线索告诉警察时。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排排的弹幕。
【女主不要乱说啊，程野不是凶手，你这样会把自己害死的！】
【凶手故意露出纹身给你看，就是想通过你的口来扰乱警察的视线，从而有时间继续作案。】
【哎，女主到死都想不到，自己会是下一个死者。】
【只能说凶手太聪明了，连杀三个人都没留下线索，可惜了这三条年轻的生命。】
【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案件侦破吧。】

-1-
我被吓得浑身冰凉。
硬生生地将那句「凶手可能是程野」给咽了回去。
警察见我不说话，再次问道。
「关于凶手，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我摇摇头。
「没有，光线太暗了，他还戴着鸭舌帽，根本看不到脸。」
「他应该挺高的，穿了身黑色的衣服，其它就没什么了。」
负责口供的警察「嗯」了下，随后看向我妈。
「那你们先回去吧，之后想起什么再跟我们联系。」
话落，刚才平静的弹幕再次热闹了起来。
【什么情况，女主怎么没有说出「纹身」这个线索。】
【估计是被吓坏了吧，毕竟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精神没出问题就不错了。】
【希望女主永远不要想起来，这样警察就不用盯着程野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再次看向了弹幕的位置。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了。
它们是半个月前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的。
最初只是零星的几句吐槽。
【哎，她们的校园生涯也太幸福了吧。】
【我靠，这老师也太帅了，八块腹肌双开门，为什么我碰到的都是大肚子地中海。】
直到三天前，我正在跟同学扔考卷庆祝毕业。
弹幕突然开始疯狂刷屏。
「女主快走开，有傻逼要报复社会了！」
「真尼玛服了，扔个作业本意思意思不就完了，居然往书包里装石头。」
「也就是女主有光环加持，换我早被砸死了。」
我愣了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五楼窗口处的确有个摇摇欲坠的书包。
我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书包就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刚刚站的位置。
尖叫声瞬间在我的耳边响起。
那一刻我便知道，这些弹幕都是无害且真实的。

-2-
回过神，弹幕还在不断地滚动。
「要是当初女主也没『帮忙』，说不定案子早破了。」
「很有可能哦，女主告诉警察纹身的线索后，警察当晚就将程野给抓起来了，没想到凶手早有准备，提前破坏了程野家附近的监控，只拍到了程野出去的画面。为了找到程野回来的时间点，证明他不是凶手，警察昼夜颠倒地查监控，去纹身店找线索，没想到给了凶手可乘之机杀死了女主。」
「要我说，女主的死也是活该，只是可惜了程野，放出来没多久就被杀死了，未来的机长啊，哎。」
「太离谱了吧，女主正常提供线索居然被说活该？！」
「提供线索？那小区的路灯坏了好几处，但凶手偏偏挑了个没坏的地方杀人，目的不就是为了露出纹身嘛，女主还傻不拉几地把纹身当做重要证据，说出『凶手可能是程野，我见过那个纹身』这样的话，不是蠢是什么？！」
我没忍住小声骂了句「傻逼」。
受害者有罪论还可以这样用？
可冷静下来后，我也不得不承认弹幕上的内容有一定的道理。
如今我没有说出纹身的线索，那往后的一切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程野不会被抓，我跟他也不用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是凶手的目标到底是谁呢？
被杀死的方夏，还是被嫁祸的程野？
现如今方夏已经死了，只能去找程野了解下情况了。
可不等我行动，他先出事了。
看到程野自杀的消息时，我正准备吃早饭。
手中的杯子「啪」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热水瞬间烫红了我的双脚。
新闻上说，警察在程野的住处发现了一封遗书。
他承认是自己杀死了方夏，原因是爱而不得。
「我跟她告白，她拒绝也就算了，居然还侮辱我，说我虽然学习好，但平时就是块木头，跟我这种人谈恋爱，还不如跟 AI 聊天来得有意思，我一气之下就杀了她。」
上面还详细记录了他杀死方夏的整个过程。
之所以选择自杀，是因为担心我会把他认出来，与其在牢狱里度过后半生，不如下去陪方夏。
简直是一派胡言！

-3-
我跟程野从高一就是同学，他这个人虽然是有点高冷臭屁，但不会因为求爱无果这种事情而杀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程野真的跟夏夏表白，她早就敲锣打鼓地答应了，绝不可能拒绝并且侮辱对方。
程野啊！那可是夏夏高中三年的男神。
是凶手的手笔。
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无论我会不会告诉警察那条线索，他都会杀死程野。
所以说，程野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那他干嘛不直接对程野下手呢？
这些问题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盘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行！
靠我自己是查不出真相的，我必须把知道的都告诉警察才行。
思及此。
我急忙换好衣服往楼下跑。
此时是早高峰，公交车根本挤不上去。
等了许久，才有司机接单。
原本十分钟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四十分钟。
眼看着前面就是目的地了，我干脆让司机停下车跑过去。
刚下车，身后就传来了急促且刺耳的鸣笛声。
我下意识地回头。
失控的大货车正直挺挺地冲着我的方向开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等我反应过来要跑时，已经晚了。
我整个人被猝不及防地撞飞到半空，而后重重落下。
我，死了。

-3-
我猛地睁开眼。
前方暗黄色的灯光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禁锢着不断挣扎的少女。
居然是……方夏！
难道我重生了？
「女主愣着干嘛呢，快跑啊！」
「跑得了一时，也跑不了一世，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说起来也倒霉，谁能想到程野自杀前居然买通了人弄死女主。」
「程野这种人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女主跟她闺蜜。」
「所以说啊，那种平时不爱说话、性格内向的人不要招惹，小心他记仇记一辈子。」
「完了，我今天刚拒绝了这种性格的表白对象，现在跟他道歉还来得及吗？」
我是被程野杀死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眼下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拯救方夏才是重点。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世直到我跑回家报警才有人陆续出来。
这个小区的隔音非常好，外卖的声音，业主几乎都听不到。
再加上今年天气反常，晚上出来散步的几乎没有。
我用力地握了下手里的垃圾袋。
妈的，拼了！
我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哎，我已经报警了！」
「识相的最好赶紧把她放了，否则等警察来，你就跑不掉了。」
对方愣了下，发出了声嗤笑。
下一秒，他挥动着手中的水果刀，再次割开了方夏的喉咙。
方夏双目瞪圆，嘴巴一张一合地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再次重重地倒在了我眼前。
妈的，死变态。
我顾不上难过，扭头就开始跑。
虽然前世他没有当场杀死我，但那时候我没有挑衅他啊。
此刻我心跳如擂鼓，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但依然没有跑过凶手。
他三两步就追上了我，一脚将我踹翻在地。
左手捂住我的嘴巴，右手将黏腻的水果刀抵在了我的脖颈处。
冰冷的触感让我瞬间汗毛直竖。
又要死了吗？
「想见义勇为啊。」对方微微喘着粗气，「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这声音…
粗犷中带着一丝沙哑。
但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程野。
并且比程野的年龄要大很多。
他的手掌粗糙，有着很明显的茧子，身上烟味也很重，是那种廉价的香烟。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将这些信息全都记录下来。
我还存有侥幸心理。
万一呢，万一他不想现在杀死我呢。
这样我就可以把这些全都告诉警察。
很显然，他没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再见了。」
说完，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我的喉管。
温热的血液瞬间顺着脖子开始往下流，我的喉咙里像是被人灌进去一大杯甜腻的糖浆，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眼前开始变得模糊，意识彻底失去前，我看到男人吹着口哨离开了。

-4-
再醒来，我下意识地去捂自己的脖颈。
眼前的弹幕正在飞速滑动。
「ẗū́₅女主不要过去啊，前面是凶案现场，你会被牵连的！」
「好可怕啊，爱而不得就杀人，这年头别说不敢分手ṱū⁶，都不敢拒绝人了。」
「感谢之前追求者们的不杀之恩，感谢老同学们从没有看上我。」
「女主快跑啊啊啊，你的同学程野要杀了你的好姐妹，之后再杀了你啊！」
什么情况？
程野又是凶手。
我算是明白了，一定是程野这个傻逼得罪了什么人。
对方不仅要置他于死地，还要多此一举把他变成杀人凶手。
而我跟方夏恰好就成了帮助程野成为凶手的倒霉蛋。
只有救下方夏，一起找程野想办法才能彻底避免这个事情的发生。
可怎么救呢？
前世被轻松反击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我被吓得迟迟不敢抬头。
透过地上的影子，我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
凶手并不着急杀死方夏。
他像是在等我？
准确地说，他在等我看到手上的纹身。
虽说我跟方夏两个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如果我们能够分开跑呢？
从前世我对他的印象来看，他虽然动手果断，但绝不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如果我跟方夏同时往反方向跑，他一定会有个愣神的时间。
加之我们对这个小区的熟悉程度比他高，说不定能有一线希望甩掉他。
可怎么才能让方夏从他的怀中逃脱呢？
有了。
抬眸，我瞬间表情变得惊恐。
对方很满意我的表现，故意抬高手腕露出了那个熟悉的纹身。
我猜的果然没错。
我深吸一口气，大喊道。
「我知道你是谁！」
话是跟男人说的，但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方夏。
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每次考试或者做很紧张的事情时。
我们都会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
当然我不确定，此刻的她是否冷静下来。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男人，他玩味地看了我一眼。
但也仅仅只有一眼，就开始继续刚才的动作。
我急忙大喊。
「程野，你是程野！」

-5-
被这句话震惊到的不止是凶手，还有方夏。
她彻底停止了抖动，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绑架自己的人。
凶手的目光彻底落在了我的身上。
此刻的方夏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张口用力地咬住凶手的手腕，趁他弯腰吃痛的瞬间冲着两腿的位置重重地踹了下去。
「跑啊！」
我跟方夏非常默契地开始往相反方向跑。
大约过了有一分钟的时间，我身后的脚步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凶手应该是来追我了。
我本想跑回家，但我无法保证电梯刚好在一楼。
爬楼梯的话，以我的体力很快就会被身后的男人抓住。
妈的，拼了。
我毫不犹豫地开始往物业的方向跑，暗自祈祷今天值班的保安一定要是个年轻健硕的小伙子。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不见了。
我试探性地回头去看。
寂静黝黑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
难道对方发现了我的意图，所以逃走了？
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一路向着物业的方向跑去。
直到看见巡逻的保安，这才大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快报警，小区……小区有杀人犯。」
我刚才下楼是为了丢垃圾，因此没带手机。
保安被我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急忙掏出了手机。
我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已经离开小区了。
安全起见，我决定躲在保安亭里面等警察到来。
想到自己已经出来快半小时了，我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下后被挂断了。
给爸爸打也是这样的情况。
我以为他们俩忙着上分，便没放在心上。
转而给方夏打了过去，她接得倒是很快。
「你在哪儿呢，没被那人追上吧？」
沉默了几秒后，那边传来了奇怪的呻吟声。
方夏被杀的那一幕不容拒绝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急忙开口。
「夏夏，夏夏你没事吧？」
「为了朋友害死父母真的值得吗？」
是凶手的声音。
我全身的血液迅速凝滞。
声音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你什么意思？」
对面传来了轻蔑的笑声。
笑声很轻，但足以让我恐惧。
我边喊「不要」边往家跑。
对方没有挂断电话，仿佛很享受听到我哀求的声音。
跑到一半，小区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喊。
「着火了，着火了。」

-6-
与此同时，电话那边传来了咒语般的声音。
「你要是快点，说不定还能见他们最后一面哦。」
「不要——.」
我怒吼着，发疯地往家的方向用力奔跑。
可还是晚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连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了烧焦的味道。
周围的邻居认出了我，二话不说将我禁锢了起来。
「别担心，我们报警了，消防马上就到。」
「他们会没事的，你这样进去就是送死。」
我无力地看着火苗像个怪物般无情地将我家彻底吞噬。
消防员到的时候，我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火被扑灭，我第一时间冲进了现场。
刚刚还温馨和睦的ţű̂⁺家，此刻成了一摊废墟。
警察在茶几旁边找到了爸妈的尸体，他们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看不出一丝原本的模样。
我克制内心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爸妈从我面前抬走。
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爸妈的死因不是烟雾窒息，而是割喉。
我瞬间联想到了那个诡异的呻吟声——是爸妈最后的求救。
我像被人扼住了喉咙，难受得无法呼吸。
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当初不是我自作聪明，爸妈就不会死。
「不仅如此，凶手还在你父母的身上撒了高浓度的酒精和油，确保尸体能够彻底燃烧。」
「这样做有可能是为了消灭证据，也有可能是泄愤。」
「是泄愤。」我笃定开口。
准确的说是惩罚。
包括他让我亲耳听着爸妈绝望地死去。
都是为了惩罚我救走了方夏。
「妈的，这个王八蛋，不得好死。」
孙警官看了我一眼。
「火灾发生之前，我们曾接到你的报案电话，你说有人要杀你。」
「你知道凶手是谁？」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孙警官被我的这一举动搞懵了。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但我知道怎么抓到他。」

-7-
话落，弹幕再次热闹了起来。
【我草？女主是不是有病啊，明知道凶手是程野，为什么不说？】
【emm 她不会恋爱脑想包庇对方吧。】
【你们不觉得很诡异吗，她看到凶手的时候异常冷静，不仅准确说出了对方的名字，甚至救下了方夏，仿佛这一切她早就知道了。】
【也可能女主是想确定好再说，虽然看到了纹身，但也不能笃定就是程野啊。】
【我去，你们说……女主会不会自己报仇啊？！】
「怎么抓？」孙警官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用我做诱饵。」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来看，凶手为了保险，一定会杀我灭口。
只要让警察随时埋伏在我的身边，就一定能将他抓捕归案。
不仅是我，还有方夏、程野。
但我该怎么跟警察解释呢？
就在我纠结之际，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孙哥，有情况。」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孙警官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他直直地看向我。
「你刚刚说，凶手一开始的目标是你的同班同学方夏？」
我喉头一紧。
难道方夏还是出事了？
「她出事了？在哪里？！」
孙警官沉默了几秒。
「我们在你家中发现了方夏的手机，复原上面的内容后，发现了一段聊天记录。」
说着，他将电脑放在了我面前。
阿夏夏夏：我这边搞定了，你动手了吗？
X:嗯解决了。
阿夏夏夏：行，我不主动找你，你千万别露面。
「凶手应该是想销毁手机的，但茶几上跌落的盆子将其盖住了，这才得以保存了下来。」
「不是，什么意思，你想说夏夏是凶手？」
「你的同学程野死在了家中，死法跟你爸妈一样，我们在程野的手中发现了方夏的校牌。」
我瞳孔骤然放大。
「程野又死了？！现场有没有遗书？！」
孙警官迅速捕捉到了重点：「什么叫又？」

-8-
不对，现场肯定没有遗书。
有的话，警察不会怀疑方夏是凶手。
我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的走向再次发生了变化。
之前我怀疑凶手的目标是程野，要他命的同时还要毁掉他的名声，我跟方夏只不过是倒霉蛋。
但这次凶手反而嫁祸给了方夏。
难道凶手的目标一直是方夏？
所以我救下方夏后，他才会恼羞成怒地杀了我爸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方夏又去了哪里呢？
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在我家？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压得我喘不过气。
「江辞，你知道些什么？」
回过神，我对上了孙警官探究的眼神。
我深吸一口气。
「如果我说，我是重生的，你信吗？」
「前世凶手杀死我跟方夏后，嫁祸到了程野的身上。」
「所以相信我，方夏不是凶手，相反的，她是凶手的目标，我们要赶紧找到她，否则凶手不会放过她的。」
说不定，凶手已经对她下手了。
看着一脸呆滞的孙警官，我瞬间怒火中烧。
「你到底听到没有！」
对方一脸懵：「听到什么？」
「方夏不是凶手啊！」
可他仿佛没听见般，再次呆滞地盯着我看。
【女主是被吓傻了吗？听到什么，她倒是说话啊！】
【我真要被她蠢哭了，她不会在卖萌吧。】
【人命关天啊大姐，别发呆了！】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听不到我说话吗？
「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说啊，我等着呢。」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不是听不到我讲话，而是单纯听不到我说重生跟方夏不是凶手这两句话。
孙警官再次催促。
「江辞，你到底想说什么？」

-9-
说不出来，那就写。
我抢过他的笔，在白纸上用力地写下「方夏不是凶手」六个大字。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那几个字如魔术般凭空消失在我的眼前。
「你想写什么？」孙警官不解地开口。
我敷衍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凶手是方夏的话，她的同伙会是谁。」
「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锁定了方夏，那根据这条线索一定会找到同伙。」
言外之意，他们已经确认凶手之一就是方夏。
「这些警察怎么回事？方夏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对啊，两个凶案现场分别都出现了方夏的证据，多明显的栽赃啊。」
「靠这些蠢货，永远别想找到真的凶手了。」
不对，不是警察愚蠢，而是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
前面弹幕就说过，我身处在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小说里。
这些警察应该就是小说里的 NPC。
不管所谓的证据有多漏洞百出，他们都无法察觉到异常。
我想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的凶手吧。
可怎么找呢……
这个世界的程序就像是被设定好了一样。
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凶手逍遥法外的这个结局。
最可悲的是，我还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想到被烧焦的爸妈，我的心脏就像是被无数个车轮碾压，疼得全身颤抖。
不行！
我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笔。
我不能就这样认命，我一定要抓到那个王八蛋！

-10-
几分钟后，一个完美的计划浮现在我的脑海。
虽然警察的思维受限，但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在的。
「你们不如对外宣称结案吧，这样可以放松凶手的警惕。」
「既然我跟他的同伙有过交集，他肯定会对我下手的，你们偷偷部署在我的周围，届时将他一网打尽。」
「当然这期间，你们可以继续搜捕方夏。」
跟孙警官达成一致后，我住进了郊外的宾馆。
为了给凶手机会，我一天到晚地点外卖。
但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警察那边也没有找到方夏的下落。
难道我的推测又出问题了？
凶手自始至终想杀的人都只有程野跟方夏，我无关紧要？
不对，前几世他俩死后，凶手依然没有放过我。
还是说凶手察觉到我的计划了，所以迟迟不敢动手。
我不停地在房间踱步，但就是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孙警官来了。
他有些为难地开口。
「我们找到方夏了。」
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还好吗？」
「她在程野家跳楼自杀了，现场留有一封遗书。」
我脑袋发出「嗡」的一声。
自杀，又是自杀！
遗书上的内容跟之前程野的那封大致相同，先是认下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又说受不了内心的折磨，只能以死谢罪。
不同的地方在于，方夏的这封还交代了自己的同伙——程野。
她说那晚的事情是她跟程野一手策划的，他们提前知道我会下楼扔垃圾，故意在我面前演了劫持这出戏码，目的就是为了引开我，继而去我家勒索我爸妈。
但他们没想到，即便是乔装打扮后，爸妈还是将程野认了出来。
情急之下，程野选择将我爸妈灭口。
事后方夏跟程野起了争执，程野想自首，遭到了方夏的反对。
「我不想坐牢，我只能杀了他，我以为这件事能躲过去，但没想到程野居然临死前偷走了我的铭牌……」
「最后我想告诉江辞，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们下辈子再做朋友。」
看完，我没忍住发出了声讥笑。
孙警官以为我是被刺激了，急忙安慰了我几句。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凶手选择放过我。
他很清楚这封「遗书」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因为我的多管闲事害死了爸妈，这份内疚会将我击垮，无法苟活。
他猜对了。
但也只猜对了一半。
我是准备自杀，不是因为内疚，而是为了彻底抓到他！

-11-
我复盘了这几次重生遇到的所有事情。
推测行凶的应该有两个人，我见到的那个年纪比较大，负责方夏跟我。
另外一个……
我在纸上写下了「同学」二字。
之所以有这个猜测，是因为对方太了解我们了。
他知道程野纹身的样式和位置，了解我的性格，还能将方夏约到我家楼下。
最重要的是，那天我们在班级群聊天。
我随口说了句要下楼扔垃圾。
所以那个人，大概率就是我们班的。
会是谁呢？
对方目的明确，就是索命。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他剑走偏锋，杀死三个人？
虽然暂时想不到对方是谁，至少有了个大概的方向。
接下来就是怎么活命了。
我们三个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个倒下，剩下的两个都会跟着倒下。
因此这次回去，我不仅要救下方夏，也得救下程野才行。
救下方夏好说，至于程野……
记忆中，他这几次的死亡现场，都没有门锁被破坏的痕迹，正因为如此，他的自杀没有引起怀疑。
也就是说对方要么是敲门进去的，要么就是早就埋伏好了。
如果是前者，我还可以电话通知程野不要开门。
若是后者……
算了，一个个来吧。
先假设是前者。
我一步步地将计划写在纸上。
重生-回家拿手机-通知程野-报警！
至于方夏，明明这一世我也告诉过她要去物业。
可她却凭空消失。
这次我必须让她去物业。
至少那里能暂时保住她的命。
「女主疯了吗？对着白纸发什么呆呢？」
「警察心也太大了吧，就这么把女主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草，她要干嘛，她为什么上天台啊！」
「不要啊，自杀解决不了问题的，活着才有未来啊！」
我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伸出了一只脚。
希望自杀也可以重生。
希望我成功。
砰——

-12-
眼前疾驰而过的弹幕提醒我。
我成功了。
「女主不要往前走，快回家！」
「完了完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没见过这么惨的女主，认识了个伥鬼朋友，结果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我如法炮制前世的计划，成功将凶手引开。
「去物业，要想活命就去物业！」
「好，那你小心，我们物业见。」
身后方夏的声音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凶手这次的目标依然是我。
我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带他拐进了小路。
小路崎岖难走还没有路灯，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
不过好在我之前走过无数次，知道哪里是坑洼。
可凶手就没那么好运了。
摔倒声夹杂着怒骂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重重地松了口气，更加拼命地往家跑。
拐进楼门口，眼前的一幕让我顿时头皮发麻。
应该在物业的方夏此刻居然站在电梯前。
她神色焦急，手指疯狂地按着电梯。
口中呢喃着。
「快啊，快啊。」
【我草，女主快跑啊，方夏是要去杀你爸妈的！】
【跑什么啊，跟她拼了！】
【就是，大不了同归于尽，决不能让她害死爸妈啊！】
许是察觉到了我炙热的目光，方夏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我的位置。
「阿辞！你怎么在这里。」
她问出了我的疑问。
「快来，电梯到了！」
「物业没有你家安全，咱们先去你家。」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怪不得前世我家的门锁也没有被破坏。
原来是她敲的门。
难道她真的是凶手之一？

-13-
此时，外面的脚步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让我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对，方夏不可能是凶手！
没时间纠结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快步上前推着她进了电梯。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传来了凶手的暴怒声。
「差一点，吓死我了。」
方夏瘫在地上，「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阿辞，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来不及安慰她，我急忙问道。
「你为什么不去物业？」
她随意擦掉了脸上的泪。
「我想去物业的，可我又担心你，我去追你们的时候，听见程野打电话说要对你爸妈下手。」
「我就赶紧跑来给叔叔阿姨报信。」
「不过阿辞，你怎么知道那人是程野的？」
原来是这样。
所以她前世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方夏逐渐愤怒了起来。
「程野为什么要杀我啊，我跟他无冤无仇，妈的气死我了！」
我瞥了眼逐渐变化的红色数字。
凶手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们。
如果他爬楼梯，肯定追不上。
要是刚好那部电梯也到了的话，我们应该会在电梯间遇到。
我拨正方夏的身子。
「你信我吗？」
她迷茫地点了下头。
「你听我说，如果等会儿我们出去遇到杀人犯，你可以先帮我引开他吗？」
我需要先给程野打电话通知他。
否则即便我跟方夏活下来，也会被诬陷成凶手。
【卧槽，女主牛逼啊！】
【她是不是țŭ̀₋早就知道方夏不是好人，故意将她引开呀。】
【刚才我还在担心她会不会害死自己爸妈，看来还是低估她了。】
「不愧是女主，刚才骂她蠢的那些人出来挨打！」
弹幕再次滚动起来。
我承认，我的确有这方面的私心。
我不ŧüₛ敢拿爸妈赌。
再一方面，方夏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程野很可能不相信她。
电梯内静得吓人，只能听到运行的声音。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夏。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毕竟比起通知我爸妈，引开凶手这件事的确更危险。
「当然可以呀！」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主动去做的，阿辞，我绝不Ťű₎能让你有危险。」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重重的将方夏抱住方夏。
「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这次，我一定会帮你活下来。
不光是你，还有我们所有人。

-14-
红色的数字终于变成了 17。
方夏紧张地抓着我的衣角。
「不会有事的，别怕。」
此刻，我心跳如擂鼓。
我既担心凶手在外面，我们对付不了他。
又担心凶手放弃我俩，直接解决程野。
伴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外面空空如也。
另外一部电梯发出沙沙上行的声音。
看来对方在另外一部电梯里。
我重重地松了口气，赶忙上前开门。
「叮」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凶手到了。
方夏先我一步将门拽开，把我推了进去。
门被关起来的一瞬间，我故意大喊。
「快报警！」
说完，毫不犹豫地跑进了安全通道。
我大喊着回应。
「报警了，程野那边也报警了！」
【我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女主为啥要帮程野报警啊？】
【emm，方夏不是凶手吗，她为什么不进女主的家，反而自己跑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方夏不是凶手，她是被陷害的？】
「你的意思是，之前警察的判断出了问题？」
「这样想来也是，那封所谓的遗书漏洞百出，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剧透的凶手今晚就去你家。」
【…….】
弹幕的出现越发频繁，内容也多变起来，不再只是质疑我。
是不是代表我成功了一部分了？
回头，爸妈正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看最新的综艺。
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先跑回房间给程野打电话。
第一遍，挂断。
第二遍，还是挂断。
难道程野已经出事了？
我打开扩音，一边报警，一边给程野发短信。
短信微信轮番轰炸。
「有事，回消息。」
「我拍了拍程野。」
「人呢，干什么呢！」
报警电话通了。
我尽可能简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报出了自家的位置。
正准备报程野家位置时，他回消息了。
「？」
「什么事？刚才在洗澡，没拿手机。」
谢天谢地，一切都来得及。
火速说完程野家地址后，我再次给他打了过去。
接通前，我也曾担心是不是凶手拿着程野的手机。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听我说，有人要杀你，对方可能在你家中，也可能在门外。」
「我已经帮你报警了，总之在警察到之前，你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听见了吗？
沉默。
还是沉默。
我猛地拍了下脑袋，对啊，这些话他应该听不到。
我该怎么表达呢。
突然。
「程野，你在发什么呆啊。」

-15-
程野家居然有人？！
是另一个凶手吗？！
声音很耳熟，但我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
另外一个凶手的确是很熟悉我们的人。
我急得冷汗直流，该怎么告诉他呢。
「程野，我……」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别光嘱咐我，你明天出门也要记得带伞啊，哦对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小，像是在跟身边人讲话。
「隋坤，班主任约我明天去学校对答案，你去吗？」
对面的人应该是愣住了。
几秒钟后，缓缓开口。
「好啊，一起去。」
班主任？对答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对！
我低声问道。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老师，我明天会准时的，隋坤在我家，我们一起去。」
我明白了，凶手是隋坤。
隋坤不是我们班的，但他跟程野关系好，总是来我们班玩。
私下不少女生磕他俩的 cp。
因此我们都知道这个人。
他居然是杀人犯！
「不，什么情况，作者改剧情了吗？」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呢，女主怎么会知道凶手要杀程野，还有程野干嘛叫女主老师。」
「有没有一种可能，程野发现隋坤是杀人犯，故意跟女主透露姓名？」
「因为女主的一句话，程野就认定自己的朋友是杀人犯？」
「妈的，这些发弹幕的就只能看到我吗？就不能跟我说说其他人的情况吗！」我没忍住吐槽道。
就算是电影世界，也不能关于别人的剧情都不拍吧。
「女主嘀咕什么呢？」
「心真大，自己闺蜜还在被追杀呢，她还有心情搁这自言自语。」

-16-
我并不是心大。
虽然不知道方夏现在在哪，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推测，我应该是成功打破了之前的僵局。
也就是说，方夏还活着。
警察过来需要时间，眼下能求助的就是门口的保安了。
好在他们很靠谱，听说有杀人犯后，火速通知了附近小区的所有保安过来帮忙。
打开门，爸妈还在看综艺。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吐Ţŭ̀³槽年轻艺人的种种。
即便叫上他们也不一定打得过。
就当我自私吧。
我拿上趁手的工具，找了个借口再次出了门。
夏夏刚才去了安全通道。
往上跑是天台，被抓到必死无疑。
安全起见，她应该会选择往下面跑。
我不再犹豫，果断按了「1」。
刚出电梯门，就看到惊魂未定的方夏被一群保安围了起来。
见我出来，方夏跌跌撞撞地冲进我怀中嚎啕大哭。
「阿辞，我差点死了，好可怕啊。」
我拍打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方夏说，凶手都抓住她了，但接完电话又将她放了。
「凶手有什么特征吗？」这次的孙警官看起来比之前睿智了不少。
「没什么吧，我当时太害怕了，眼都不敢睁开。」
方夏披着毯子，依偎在我怀中。
突然，她一下子坐直。
「我想起来，他手上……啊！」
我在她腰上用力地掐了一下。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说出纹身这个事情，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孙警官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鹰隼般的双眸猛然看向我。
就在这时，夏夏再度开口。
「他手上有很多茧子，力气也很大，哦对了，他身上的烟味很重，我感觉他年纪应该很大。」
「还有吗？」孙警官问道。
「暂时没了，当时太害怕了，他刀已经放我脖子上了，要不是那通电话……」
夏夏后怕地打了个寒颤。
「行，要是后面你想到什么，可以主动跟我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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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电话应该就是隋坤打的。
他很聪明，就算那个人成功杀了夏夏也没法嫁祸给程野了。
毕竟他们今晚在一起，某种意义上他是程野的人证。
而我就更不用说了，爸妈看到了我，门口的监控也拍到了我。
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们暂时安全了。
可这远远不够，我还是得找到隋坤想杀我们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破局。
「阿辞，你想什么呢？」
夏夏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如实回答。
「在想我们跟程野之间的关联。」
「算了，我们去找程野。」
要想知道三个人之间的关联，那必须三个人一起讨论才有用。
再说，隋坤是凶手这件事，只是我的猜测。
还是得问问程野才行。
没想到程野会先我们一步上门。
「你怎么知道隋坤今晚要对我下手的？」
他语气肯定，看来隋坤是凶手没错了。
我急忙反问。
「他动手了，你怎么逃脱掉的？」
「还没，我之前就觉得他想杀死我，你的那通电话确定了这一点。」
「还没，我原本只是猜测，你的那通电话让我确定了这一点。」
程野说，自打考试前他就发现了隋坤有些不对劲。
「他总是问我些奇怪的问题，比如我跟你俩关系怎么样，跟你们俩见面了吗。」
「刚开始我以为他暗恋你们其中的一个，我还劝他快高考了，最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直到有天他神情慌张地冲到我家，问你们俩去警局干什么。」
「我当时就蒙了，我压根不知道你们去了警局，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失态，他慌忙解释说，暗恋江辞，以为江辞出事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开始注意你俩，发现隋坤好像在跟踪你们两个。」
「啊？」夏夏语气落寞：「我还以为你暗恋我，所以才总看我呢，搞了半天是因为隋坤？！」
我没忍住一巴掌打在她的头上。
「人命关天，能不能让程野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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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我本来想告诉你俩的，不过发现他也只是跟踪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再加上马上高考了，就想着高考结束跟你们说。」
「谁曾想，今晚他就找上我了。」
「我是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但没想到他是想杀了我，要不是你电话及时打过来，恐怕这会儿我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了。」
说到这，夏夏没忍住问道。
「可他为什么要杀你呢？」
我赶忙纠正她。
「不是杀他，是弄死我们三个。」
「你的意思是想杀我们的人跟隋坤是同伙？」
我点点头，将自己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关于重生的部分我还是选择了隐瞒。
「奇怪，他到底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啊，还有我们跟程野关系也不好，干嘛非要杀死我们三个？」
夏夏说出了我的心中所想。
关于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想到答案。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看着彼此叹了口气。
只有找到联系，确定好杀人动机，才能有机会将隋坤钓出来，否则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又会对我们下手。
「我想到了！」
突然，程野起身大喊Ťû₉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组织的那次爬山。」
程野这样一提，我也想起来了。
学校为了让高三的学生在考前放松心情，曾特意组织了一次爬山活动。
那天我们三个的确曾单独在一起待了半个多小时。
就因为这个？
那也太扯了吧。
不对，那天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跟宋老师有关。」
从他俩略显慌张的神色中，我意识到他们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
那天天气很好，大家玩得都很开心，但下山时突然发现美术宋老师不见了。
起初我们以为是她走得比较慢，可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
校长跟教导主任便慌了神。
他让所有的学生回学校，老师们则是负责留下寻找。
直到天黑才在山下发现了她的尸体。
「可宋老师是失足坠崖，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难不成隋坤暗恋宋老师，以为是我们害死了宋老师？」
方夏的话让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是，你猪脑子吗？！」
程野急忙将话接了过去。
「你的意思是，隋坤杀了宋老师，误以为我们三个发现了这件事，所以杀我们灭口。」
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那天我们三个在一起时的确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但声音轻而短，便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回忆起来，的确很像女性的闷哼声。
「可隋坤为什么要杀死宋老师呢？他甚至不是宋老师的学生。」
我叹了口气，关于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不过眼下既然有了方向，试试就知道了。
我看向程野。
「不如你当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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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做诱饵？」
我冷静道：「让他知道，你发现了他杀人的证据。」
假如隋坤真的是因为宋老师的死而盯上我们，说明当初他下手时必然留下了破绽。
我们三个，只有程野跟他的交情最深。
他来做诱饵最合适不过了。
「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不等程野答应，方夏先问道。
「光靠我们三个肯定不行，我们得报警。」
这一世隋坤没杀死我们。
就算找到他想灭口的证据，顶多算杀人未遂，判不了多久。
但要是能让警察听到他亲口承认杀了宋老师就不一样了。
「我觉得可行。」
当事人都同意了，方夏也就没再说什么，跟着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
程野掏出手机就给隋坤打了过去。
对方哈欠连天的，仿佛刚被吵醒般。
「咋了野子，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骂了句傻逼。
「别装了隋坤，我知道你今晚想杀死我，不光是我，你还雇人想杀死方夏跟江辞。」
隋坤显然没想到程野会这样说，瞬间变得沉默。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是你害死了宋老师。」
我跟方夏火速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原以为他会寒暄几句，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
「你是蠢货吗？我既然没有告诉警察，证明我打算帮你隐瞒这件事，你居然想杀我灭口？」
「野子，你听我说，我……」
程野冷哼一声，打断了隋坤的话。
「一小时后，我在城郊废弃的垃圾场等你，不想坐牢的话，我们谈谈证物的价格，否则……」
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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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去吗？」
程野点点头。
「我太了解他了，只有这样说他才会去。」
「如果我跟她打感情牌，只会引起他的怀疑。」
搞定了隋坤，接下来就是报警了。
「您好，我想报警。」
「三个月前潮汐中学的宋文老师不是失足坠崖，而是被人杀害的。」
「凶手也是当天的学生，您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来城郊的废弃垃圾场。」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挂断电话，方夏不解地看向我。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警察凶手是隋坤？你说得这么模棱两可的，他们会来吗？」
虽然前世的死局我已经破了，但为了安全还是谨慎些好。
我笑笑。
「直接说出隋坤的名字，万一警察去了他家怎么办？」
「咱们现在没有证据，只有让警察亲耳听到他是杀人凶手才行啊。」
说话间，垃圾场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野子，你在哪？」是隋坤。
「野子？」得不到回应，隋坤再次加大了音量。
黑暗中，我看到程野冲我们的方向点了下头。
随后回应道。
「在这里。」
声音几乎在我的耳畔响起。
伴随着脚步声的不断清晰，隋坤在不远处的位置停了下来。
方夏下意识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无声道：「我害怕。」
我拍打着她，示意安心。
这个垃圾场废弃很久了，周围黑漆漆的，没有路灯。
我们找了好大一会儿才找到这个位置。
既能清晰地录下他俩的对话，又能不被隋坤发现。

-21-
「野子，你电话里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呢。」
透过轮胎的缝隙，我隐约看到隋坤将手搭在了程野的身上。
后者嫌弃地倒退了几步。
「别装了，开门见山吧。」
「给我一百万，不然证据就会交到警察手中。」
隋坤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晌才开口道。
「一百万？我哪有一百万？！」
「我管你有没有，你不给我钱，我就把证据交到警察局，这是你逼我的！」
话落，周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零星的虫鸣声。
我下意识地去看方夏，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程野完全没有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台本来演！
要钱？威胁？
这些都是什么？
明明说好套路隋坤亲口承认杀了宋老师。
可眼下除了继续看程野怎么做之外，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你先把证据给我看，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坏了，我心脏一紧。
这可怎么办，如果被隋坤发现我们没有证据，那这一切就都完了。
如果不能顺利将他送去坐牢，我不敢保证他以后不对我们下手。
我死了那么多次，才走到今天这步。
决不能就这样放弃。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程野突然转身离开了。
「既然你不信，那就警察局见吧。」
「妈的！」隋坤破口大骂，「我知道了，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从看见我杀死宋文那天就开始计划。」
「怪不得，每次我问你方夏跟江辞的行踪，你都是如实告诉我。」
「你早就知道我要杀了你们三个，故意引导我对你们动手，等我失败后再来勒索我？！」
「看不出来啊，程野，你他妈心计这么深！」
方夏再次用力地捏了下我的手，像是在问：「真的吗？」
我摇摇头。
虽然不知道程野为什么要激怒隋坤，但他绝对没有想故意勒索钱。
对话还在继续。
隋坤妥协了：「给你钱，你确定会把证据给我吗？」
程野点头：「当然，我只要钱。」
隋坤连说了几句「好」：「你等我通知，我回去给你筹钱。」
这对话听得我一头雾水，我压根不明白，程野要钱的目的是什么。
眼看着隋坤就要离开，我再也按捺不住，刚准备起身。
走出去的隋坤突然又折返回来了。
「不对，你没证据！」
「你只是看到老子把她推下去了，但你没有证据，因为我压根就没留下证据！」
程野冷笑道。
「你确定吗？」
说完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下一秒，隋坤愤怒且坚定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响起。
「你只是看到老子把她推下去了，但你没有证据，因为我压根就没留下证据！」
程野歪着头，语气带着讥讽。
「你亲口承认的，算证据吗？」
我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
程野足够了解隋坤，他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引导隋坤说出那句话。

-22-
「程野，你他妈敢套路我！」
程野得意地晃着手机。
「套路你又怎样，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不然就警局见咯。」
清冷的月光下，我看到隋坤的手在口袋里动了一下。
看样子就是用手机发送什么指示。
坏了。
肯定是让同伙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寂静的黑夜传来了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
此刻，我心跳如擂鼓。
我知道那人的身手有多好，一旦被他靠近，程野根本逃不掉。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急忙看向四周，压根没有警察的身影。
不行，我决不能让程野冒险。
就算死，这次我们也死一起。
大不了再次重来！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地开始起身，但却被方夏给按了回去。
跟随她的视线，我看到了程野手上的小动作。
那意思是：别动。
「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套我话吗？」
「想跟我要钱，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说着，隋坤冲着程野身后的位置努了努嘴。
很快，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还是穿着一身黑衣服，手中的匕首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程野，看在咱们好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我心急如焚。
一边担心程野的安全，一边又害怕自己的贸然行动会破坏他的计划。
「我草，好紧张啊！」
「程野在干嘛啊，还不赶紧跑！」
「这仨人也太颠了，不等警察到就先行动，真不怕死。」
「他们也是为了拿到确切的证据好嘛，不懂得少说话！」
身后的声音逐渐逼近。
就在他快要靠近的时候，一道凛冽的声音从黑暗中心响起。
「站住，举起手来！」
紧接着刺眼的灯光打在了隋坤跟男人的身上，他们下意识地去挡，给了警察下手的机会。
我这才发现原来垃圾场的周围围满了警察。
我去看程野，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你早就知道？」
他点点头。

-23-
程野说，我报警后，警察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
「你早就知道是隋坤杀死了宋老师？」
程野摆摆手。
「当然不是，宋老师出事那天，警察不是给咱们都录了口供嘛，我曾听到宋老师说要跟什么人见面，但当时人太多了，我没听清楚，就如实告诉了警察。」
「今晚你报警，警察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
原来如此。
我走上前重重地锤了程野一下。
「那你不早说，我跟方夏蹲在那都快吓死了。」
程野不好意思地揉揉头。
「实在是来不及了。」
案件的审讯过程异常顺利。
许是因为铁证如山，隋坤毫不犹豫地认了罪。
黑衣人的身份更是让我们大跌眼镜，居然是宋老师离家出走多年的亲生父亲。
当年宋父嫌弃宋老师是个女孩，带着家中所有的财产跟小三去了别的城市。
现在得了重病需要换肾，小三跟小三生的儿子将他扫地出门，他这才想到了宋老师。
我忍不住发问。
「那这又跟隋坤有什么关系？」
程野叹了口气。
「宋父的小三是隋坤的远方表姑，关系七拐八绕的。」
宋父主动联系的隋坤，隋坤家境一般，父亲早逝，跟妈妈相依为命。
宋父知道这个情况，就用钱收买隋坤。
最开始只是让隋坤帮他在学校盯着宋老师，试图找到宋老师现在住的地方。
直到那天去爬山。
隋坤找了个借口将宋老师约到了悬崖边上。
宋父一开始又哭又闹地跪着求宋老师帮帮自己，见宋老师不为所动，就开始威胁，说绑也要绑着宋老师去换肾。
他跟宋老师扭打在一起，隋坤想上前劝架来着，一下将宋老师推下去了。
「咱们当时路过那边不是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吗，正是被捂着嘴巴的宋老师求救的声音。」
我这才恍然大悟。
隋坤以为我们目睹了全过程，但其实我们并没有久留，只是路过。
并且当时我们在讨论物理题，甚至连宋老师坠山时发出的尖叫声都没有听到。
很快判决结果就下来了。
宋父跟隋坤分别被判了 3 年和 5 年。
但由于宋父得了严重的尿毒症，得以监外执行。
「天哪，我要泪崩了，他们三个好不容易啊。」
「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命，还帮宋老师找到了被杀的真相。」
判决结果出来的那天，程野主动约了我。
他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换做谁经历这么一遭，都不可能当做没事人一样。
他现在才后怕，已经很厉害了。
我安慰着他。
「看你脸色这么差，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担心了。我听班主任说你要去国外找你父母散心是吧？」
「好好去放松一段时间，不要太紧张了。」
程野「嗯」了声，冷不丁地开口。
「是啊，事情都结束了，你的心结也该放下了，早点回去吧。」
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回哪儿啊？回家？」
「不是你约我出来的吗？」
说话间，方夏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状态不比程野好到哪儿去，脸色苍白，额头的位置依稀能看到有残留的血迹。
我心脏一紧。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我开口问，方夏快步走到了我身边。
手死死地抓着我，冰凉的触感吓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阿辞，事情都结束了，你得回去了。」
「我知道你内疚，但这不是你的错。」
「你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我们。」
眼前的环境也开始不断变化，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间黑了下来。
「阿辞，快走！」
回头，方夏的脸开始不断燃烧, 不光是她，就连程野也是如此。
我瞬间就慌了神, 双手试图去抓住方夏跟程野。
但手碰到他们的瞬间，在我的眼前化为了灰烬。
「不要, 不要啊！」
我大喊着。
失去意识前, 看到有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24-
「她好像是恢复意识了, 别着急。」
「阿辞, 阿辞, 你醒醒, 是妈妈啊。」
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怎么会在这里, 程野跟方夏呢？
我用力地动了好几下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冰凉的液体注射进我的体内，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刺目的白让我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医院。
侧目, 妈妈趴在床前。
「妈妈。」我小声而又坚定地喊道。
「阿辞！」妈妈被我的声音惊醒, 激动地出去喊警察。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昏迷了长达半年之久。
「方夏呢, 程野呢？！」
我激动地问道。
爸妈为难地对视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警察发现你们的时候, 他俩躺在你的身子下面。」
「医生说, 是他们保住了你的命。」
「他们……」
「他们当场身亡了。」
我不禁又想起了方夏跟程野说的话。
「事情结束了，你也该回去了。」
所以没有什么循环重生，只不过是我的梦而已？
几小时后, 负责案子的孙警官到了医院。
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我们学校的确组织了爬山活动, 那天我们三个听到了宋老师的声音。
原本我们是没有在意的, 走了几步后，我意识到不对劲, 于是提议回去看看。
亲眼看到了隋坤将宋老师推了下去。
尖叫声引起了他们两个的注意。
打斗中, 程野为了保护我被隋坤砍了一刀，而方夏则是直接被推下了山崖。
原本程野是有机会逃走的。
但为了救我，他奋不顾身地抱着我跳了下去。
正是他们两个的托举，我才得以幸运地活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是我害死了他们两个, 所以在梦里我才会一次次地拯救他们。
「都怪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孙警官一把抓住我的手。
「别这样，你没错。」
「如果不是你回去, 或许宋老师的案子不会这么顺利结束。」
出院那天，方夏跟程野的爸妈也来了医院。
我做好了被他们痛骂的准备。
「你的命是我儿子换来的, 你欠我们家一条命, 没有我们的允许你不许死。」
方夏妈妈也附和着。
「麻烦你以后惜命着点，不要跟之前那样冲动, 我不想我女儿白白死去。」
我明白，他们不是怪我，只是希望我没有这么多负担，用力地活着。
离开医院，我去了墓地。
程野跟方夏挨着，墓碑上是他们明媚的笑脸。
我跪在那里，涕泪横流。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们。」
隐约间，我听到方夏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说啥呢，臭阿辞，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好好的。」
紧接着是程野：「是啊，你好好的, 就当为了我们两个。」
我猛地回头，空空如也。
我哽咽着开口。
「是你们吗？」
「我会好好的, 即便为了你们, 也会好好活下去。」
突然，一阵风吹过，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
我想是他们对我的回应吧。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