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二少爷

夫人说,若给断袖二少爷留个后,就还我卖身契。
于是我不顾他反抗,把他强了。
醒来才发现,我强错了人。
一身青紫纵横的病美人可怜地捧着被子:
「没关系的,阿尧。」
「若你还是喜欢二弟,就当昨夜是一场梦罢。」
我却被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勾得心痒。
兄弟的后——
也是后啊。

-1-
拿着夫人给的定金,我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林府家宴,二少爷醉酒。
借着月光,依稀能见到一道颀长身影安静地躺着。
我想着夫人的许诺,心一横,褪掉外衣,爬上了榻。
摸上那人的胸膛时,我听见一声轻哼。
怕他反抗逃跑,我忙抽出他的腰带将他双手反绑在床架上。
嗯?
油头粉面的二少爷腰居然这么细?
我没忍住又摸了两把。
身下人却似乎醒了酒,开始挣扎。
我猛扑上去,堵住他的唇,学着画本子里哄他:
「二少爷,您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您的。」
「您就乖乖从了阿尧吧。」
二少爷身子一僵,停止了动作。
我趁机将他的衣服扒个精光,知他是个断袖,想尽了办法对他这样那样。
谁知不过一瞬,便被杵得腿间生疼。
「奇怪,不是说断袖起不来吗?我还准备了药物,看来是用不上了。」
看他依旧僵硬的模样,我拿着他的手往我鼓鼓囊囊的肚兜上一放,热情建议:
「少爷,奴婢也是很有料的,您既然反抗不了,不如享受享受?」
说罢,我将尚且围在腰上的衬裙一掀。
「嘶——」
两道痛呼声交错响起。
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怕他突然不行,嘴上安慰:
「快好了快好了,再坚持一下。」
他坚持了很多下。
绑住双手的腰带不知何时松了,一双有力的手掐住我的腰。
随着我的身子起起伏伏。
昏睡过去前,我脑中不禁想:
都说二少爷乱玩坏了身子,怎么还这么强劲有力?

-2-
我本是后厨烧火丫头,因长得脸圆屁股翘,被夫人看中放进了二少爷房里。
来之前,她拉着我的手殷殷嘱托:「虞儿顽劣,我塞了多少美貌小娘子都无用,但我见他对你还较为特别。」
我挠着脸笑得勉强,那是因为我有一次不小心把他当登徒子揍了一顿,一拳就将他打飞了。
他怕我吧。
夫人没看出我的不安,继续道:「阿尧,你若是能为二少爷诞下一子,我便归还你的卖身契,另赠你纹银千两。」
为了夫人这句话,我拼了命地给二少爷抛媚眼。
奈何他实在不解风情,我怕久了夫人又不认账,只能找机会用强。
幸好我天生大力,昨夜即便他反抗,我也成功将他办了。
第二日,我是被吵嚷声闹醒的。
「阿尧是我的丫鬟,怎么会在林昔的院子里?」
听见这话时,我尚未反应过来:「二少爷,别吵——」
腰上环着的胳膊却骤然收紧。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眼,一脸惊恐地滚爬下床。
「大大大少爷,怎么是您?!」
床上那人拥着锦被坐起身,肩头带着交错的通红指痕——正是病弱的大少爷。
大少爷垂下长长眼睫,苍白的唇自嘲地笑了下:
「我就知道,我这副破烂身子,没有人会对我真心。」
「你放心,我会替你向二弟保密,就当昨夜是一场梦罢。」
我看着他嘴角苦涩的弧度,想到昨夜的美妙滋味,良心有些隐隐作痛。
还不等我开口,门就被二少爷拍得砰砰作响:
「阿尧阿尧,你在不在里面?我来救你了!」
「林昔,把我的丫环还给我!」
我下意识就要往床底下钻。
大少爷拽住我的裙摆,一脸隐忍:「你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要的不是负责啊!
整个林府都知道,大少爷是丫环爬床生的,向来不受老爷待见,只知道有一副破烂身子。
二少爷是夫人唯一的嫡子,自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偏生又是个断袖。
被外人翻来覆去比较了不知多少回。
以至于二少爷见大少爷如眼中钉。
要是被二少爷发现我在这,别说给他留后了,估摸着我自己都要绝后。
拢好衣服,我避开大少爷受伤的眼神,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3-
刚回到房间摆好姿势,二少爷就冲了进来。
「阿尧!我想到办法了!」
「我娘答应我抬你做姨娘了——」
我理好衣服,假装震惊地看向他:「可是少爷,您不是断袖吗?」
二少爷林虞一甩折扇:「要不说本少爷聪明呢,娘怕我出去找小渊,禁了我的足,若是我假装被你迷倒,娘肯定就能放下戒心。」
原来他的办法是,让我替他打掩护。
我做明面上的宠妾,他做暗地里的浪荡子。
他笑容暧昧地指着我颈间红痕:「你若答应我,以后夜间你在哪张榻上,爷都不过问。」
「便是你有了孩子,爷也能视如亲子。」
我藏在袖中的手指一颤,还有这种好事?
他却又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我:「但先说好,本少爷的身子你别想碰。」
「还有林昔那个病秧子。」二少爷牙齿咬得咯吱响,「本少爷是绝不会给他养Ṫú₁孩子的!」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试探:「那……那要是碰了大少爷呢?」
「腿给打断!」
「打断,打断好啊。」我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赶紧表忠心:「少爷放心!我碰狗都不会碰您二位的!」

-4-
「阿尧还是碰狗去吧。」
听见大少爷这话,我喉咙被哽了一下。
大少爷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只留了风流俊美的后脑勺给我。
「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呀——」我吸了吸鼻子,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委屈巴巴地向他倾诉,「奴婢昨夜身子都给了您,偏偏卖身契在他手中,若不是为了能与您长相厮守,奴婢早就一脑袋碰死了嘤嘤嘤~」
那颗后脑勺轻微转了转,我心中一喜:「大少爷您放心,奴婢的心全然都在您这儿,定不会让二少爷碰我一根汗毛!」
听到这,大少爷的脑袋才全然转了过来,眼角红红,略带了似自责地抿嘴:「阿尧你受苦了,是我不懂事。」
我爬上榻,嘴巴花花地表着真心。
大少爷半推半就地松开了锦被。
打那日起,白日里,我是二少爷最得宠的姨娘。
夜里,我是大少爷熄了灯才能等到的枕边人。
只是大少爷黏人得很,我陪二少爷逛首饰铺,夜间就会有一对我看过的耳坠挂在我的耳朵上。
我陪二少爷去成衣铺,夜间便会有一张我摸过的丝帛覆在我的眼睛上。
「大少爷,这——」
「送阿尧的礼物,阿尧喜欢吗?」
黑暗将感官放得无限大,滚烫的汗珠一下、又一下打在我的胸前。
我蜷紧了脚趾,拽紧了身下的锦被,却有一声破碎的呻吟逃出。
「喜、喜欢的。」

-5-
两位少爷都对我的表现满意得很,夫人也对我充满了信心。
「阿尧,我当初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好的。」
「只是都两个月过去了,你怎么还没成事?莫不是,你不尽心?」
我跪在地上,心中叫苦不迭。
你儿子是个没用的,你那个庶长子更是个破烂身子,我为了给你林家留个种,两头受气,现在还要受你的气。
林夫人却不听我的辩解,递给我一瓶药:「这是我花重金求来的秘药,定能保你一举得男。」
还有这种好东西,你倒是早点拿出来呀。
害我白白辛苦那么久!
我拿着药回到房里,却被里头的二少爷吓了一跳。
他拿着一条男子汗巾,凶巴巴地质问我:「这是林昔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
我一看那条汗巾便忍不住脸红,前夜我们闹过了头,我的小衣被他撕了个粉碎,又怕路上碰着人,大少爷便用汗巾子围着我的胸口打了个结,说暂代一下。
但那汗巾子实在太小,我那鼓鼓囊囊的根本装不下。
「大少爷,这似乎不行啊。」
「阿尧别动,我行得很。」
才绑上的汗巾又被撕碎。
弄废了两条汗巾,我才得以脱身。
「阿尧!」二少爷猛地拍了下桌子,「你的相好不会是那个林昔吧?!」
「怎么可能!」我比他还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奴婢是想着他这款汗巾子还挺好看,我们二少爷还没有呢!我可不能让二少爷输给他!」
二少爷狐疑地睨着我:「真的?」
我恶狠狠地点头:「自然是真的!」
他骤然笑开,拍着我的肩膀夸赞:「好阿尧,爷就知道没看错你!阿渊还说你肯定是骗我的,非要我试探试探你。」
我面上陪着笑,背后却吓出一层冷汗。
捏着袖中藏起的药瓶,我下定了决心。

-6-
偏生这几日二少爷和阿渊闹了别扭,天天将我拴在身边,一同往阿渊附近晃。
「阿渊我告诉你,爷可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二少爷嘴上放着狠话,牵着我的那只手却差点将我的掌心抠烂,背地里伏在墙上哭,
「臭男人,居然说我为了你不相信他,不爱他。」
「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我兄弟,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女人!我怎么会为了你而对不起阿渊呢!」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无法反驳。
你喜欢男人,我在你心里不是女人其实更危险吧?
而且……
他居然因为对我的信任,而和阿渊吵架。
我干笑小声,干巴巴地劝解:「可能阿渊只是没有安全感呢。」
他却情绪激动:「他说,你肯定是跟林昔滚到一起去了。」
我牵着他袖子的手一抖。
二少爷继续道:「阿渊还说,你肯定是对我心生爱慕,但又得不到我,所以把林昔当成了我的替身。白日里,借口打掩护跟我形影不离,晚上,抱着林昔望梅止渴。」
神特么望梅止渴。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渊不愧是小倌馆出来的,就是会编故事。
我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袖子。
但力气太大,袖中的瓷瓶跟着滚落在地。
四只眼睛一齐瞪着那个瓶子。
二少爷一把将它抓住:「这是什么?」
「春药。」
「春药?!你果然对我有想法吧!」二少爷捏着瓶子环住胸,警惕地瞪着我。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到我的!」
我心累地叹了口气,无力地向他摆摆手:「好呢好呢,以后我不会再把大少爷当您的替身了。」
「您快去吧,床头打架床尾和。」
二少爷喜滋滋地捧着瓶子走了。
我转身准备回府,却撞见了一道朝夕相对的身影。
「大、大少爷。」
「您怎么在这?」

-7-
「不在这,怎么知道阿尧一直将我当替身呢?」
大少爷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便走。
我心中急得不得了,偏偏这是大白天,我作为二少爷的姨娘,不能直接跟上。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却发现林昔房门紧闭。
我懊恼地跺了跺脚,完了完了,这是真生气了。
思索间,却听见里面有一声闷哼,似乎还有吃痛地轻呼。
一时着急,我低着身子绕到后窗,翻身进房。
「你怎么来了?不去追着你的好二少了?」
借着月光,我看到他额角泛红,应当是撞得不轻。
眸中有水光点点,惹人怜爱。
我咽了咽口水,去拽他的袖子:「哪有什么好二少,不信你凑上来看仔细,我心中只有一个好大少。」
花言巧语一顿哄,他才肯同我说话:「阿尧,为何你要做二弟的姨娘?我在你心里,只是二弟的替身吗?」
我正扒拉他的衣裳,满脑子都是怎么快点生孩子。
听见这话却忍不住心中一跳,生怕他又生气,不肯同我造孩子了。
抬首在他眉心一吻:「怎么会?大少爷可是最好的。」
烛火突然炸了一下,他的睫毛跟着像蝴蝶般轻轻一颤,而后乖顺地埋进我的颈间:「哪怕是替身也无妨,只要阿尧是我的便好。」
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将他最后一层里衣狠狠扒下,发一发我的兽性。
他却先我一步止住了我的手。
「别急,阿尧。」
大少爷跪坐在床,橘红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耳朵却比烛光还要红。
他牵引着我的手,搭在他腰间系带,修长手指一勾,里衣滑落,一副动人的红梅图绽放在眼前。
尤其是并排的那两朵,开得格外妖冶。
我看直了眼,喉间剧烈滚动。
「阿尧,可还满意?」
「满意,自然满意。」
「既然满意。」他俯身咬住我的耳珠,「那便不可再想着别的男人。」
我根本没空去想别的男人。
也没空去想,为何「病弱」的人,在夜间却这般生猛。
在他的努力耕耘下,我的奋力迎合中,大夫终于给了个准确答复:
「恭喜小娘子,孕一月有余。」

-8-
大少爷不知我的担忧,对我的身孕又惊又喜。
二少爷不在乎绿帽,巴不得我赶紧生个大胖小子,他就可以彻夜宿在小倌馆,和他的阿渊长相厮守。
我满心欢喜地向夫人报喜。
「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丫头,脸圆屁股翘,一看就是好生养。」
夫人欢喜地给我一张银票,暗示我,「只要你顺利诞下男胎,我便做主抬你做贵妾。」
贵妾便是有文书的姨娘,不可随意买卖、打杀。
不少小丫环挤破脑袋就是为了走到这一步。
但也只是妾。
我张了张口,想问她卖身契的话题,却瞥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
心中一抖,若我开口索要卖身契,她恐怕会……去母留子。
但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将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阿尧你放心,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你肚子里这个,就是我唯一的嫡子!」
听见这话,我更不放心了。
这我不妥妥惨死的命吗?
还没想出对策,大少爷晚上又再次向我提出要给我名分。
「阿尧,你不能让我们的孩子不明不白地活着。」
我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少爷一双手覆在我的小腹上,眉眼温和:「我去同夫人说,我要娶你。」
我猛地挣脱他的手臂:「你疯了?!」
他要是敢跟夫人提上一嘴,那我一个姨娘爬床给二少爷戴绿帽子、他和兄弟的女人通奸、我和二少爷联合起来欺瞒夫人、二少爷还想给别人养孩子的事情,一件都藏不住。
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最多无非被板子打一顿,修养几日就好了。
最惨的定然是我,一杯毒药下去,等他们想起来,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又怕他冲动,只能温声细语哄着:「不行不行,我们从长计议。」
哪知一向温和的人却变了脸色:「计议什么?」
「你是舍不得林虞给你的荣华富贵吗?」
「那我呢?」
「我就是你徐阿尧的一条狗吗?!」

-9-
大少爷单方面和我吵架了。
心头有些酸涩的同时,我狠狠松了一口气。
孩子已经有了,若是能直接这样断了瓜葛,其实是一件好事。
但二少爷受不了。
他气冲冲地闯进房,怒砸了两个茶杯,狠狠骂道:「ţū́₍林昔他是狗吗?!」
「跟特么疯了一样,逮着谁都要咬一口。」
原来这些日子,从前向来低调的大少爷像变了一个人。
二少爷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二少爷上学,他也去,做的课业将二少爷压一头。
二少爷去宴会,他也去,一袭白衣将满身珠玉的二少爷压一头。
二少爷出去跑马,他也去,不多不少刚好压二少爷半个马身。
再迟钝,二少爷也发现了不对劲。
「林昔,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大少爷却只掸了掸衣上不存在的尘,语气森然:「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碰。」
二少爷阴阳怪气地在我面前学:「不~要~碰~」
又狠狠爆了句粗口:「我连小时候抢他一颗糖的事情都跟他道歉了,还给他送了一整ṱũ̂ₛ匣子糖,他居然还不肯放过我!」
又过了几日。
二少爷又砸了几个茶杯:「林昔特么的吃错了药吧?!」
一向对老爷和夫人Ṭūₜ敬而远之的林昔,突然变得锋芒毕露起来。
也不借着身子不好的由头不去请安了,每日天还没亮就往夫人那院子里一坐。
偏偏不知他身上带了什么,每回他一到,夫人养的小狗就狂吠,吵得整个府中都不得安宁。
不让他去还不行,他就站在院中大声问:「夫人是嫌儿子出身不好,瞧不上儿子吗?」
这一闹就是大半个月,夫人眼看着都老了许多。
到了夜间吃饭的时候,林昔又对老爷说:「父亲,近日儿子读书小有所成,有些问题想请您解惑。」
两人一问一答其乐融融,老爷高兴地多喝了好几杯酒:「我林家,后继有人呐!」
一低头看见埋头啃肘子的二少爷,又气不打一处来,将他狠狠批了一顿。
二少爷挨了骂,本以为事情就过去了。
哪知大少爷日Ṭṻⁱ夜勤勉,在老爷跟前怒刷存在感,二少爷这个第一贴心儿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提到这,二少爷想到先前林昔让他不要碰的话,又惊又怒:「他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想抢我的家业?!」

-10-
我抚着肚子的手一顿。
他要的哪里是你的家业啊。
那夜我们起了争执,林昔问我是不是舍不得林虞的荣华富贵。
我本就夹在三人中间,多头受气,加上孕期诸多不适,一听这话便也控制不住心头火气。
顺着他的话就呛声:「是啊,我舍不得荣华富贵,你一个没人要的庶子,能给我什么?」
他咬着牙:「那我就让他什么都没有。」
不欢而散时,我似乎瞧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听着二少爷的话,我暗暗心惊,大少爷不会真的想让他什么都没有吧?
我骤然发现,府中下人谈论林昔时,多说的是「大少爷又被老爷夸了,想来一定有大出息」。
再也不曾用「病秧子」「没人要」这样的词句。
而二少爷,则越来越不受待见。
连带着我这个「受宠」姨娘,都让人避之不及。
这些日子,偶尔在府中遇见大少爷,他都远远地避开,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偏偏这日,我崴了脚,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我死死咬着牙,不肯吭声。
肚里的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不适,用力地蹬着我的肚皮。
我的汗珠一串一串地往下落,终究没忍住,轻呼出声。
「徐阿尧,这又是你的新把戏吗?」
见着来人,我被晃得眯了眯眼。
明明很痛,却偏要挤出一道笑容:「是啊,你看你这不就上钩了吗?」
大少爷气得攥紧了拳:「徐阿尧,你凭什么认为,你回头了,我就要巴巴地凑上来?」
我疼得掐紧了掌心,面上却笑容更盛,希望能把他气走:「那你凑上来了吗?」
他有他了不起的前程,而我,只是一个想要活命的小丫环。
我们各归各位,才是最好的结局。
听见这话,他弯着的腰瞬间挺直,拧紧了眉。
我的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只希望面前的人快点离开。
阴影却骤然覆下。
那人紧紧将我抱在怀里:
「林虞他是个猪吗?你肚子这么大,还敢让你独自出门?!」

-11-
「大少爷——」
「徐阿尧,你若是要为他说话,就不要开口。」
大少爷语气生硬,手中动作却异常轻柔,将我的鞋袜褪去后,小心地安置在榻上。
见到我脚踝上的淤青,好看的眉间又打了个结:「林虞到底怎么照顾你的!」
林昔气得不轻。
他捧在心里的姑娘,不肯跟他在一起。
他只能偷偷地关心。
她胃口不好,他便去寻开胃的蜜饯。
天热她睡不安稳,他夜里悄悄给她打半宿的扇子。
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出现,每次偶遇,都要掐住不听话的腿转身就走,然后悄悄跟上去看一眼又一眼。
他这么小心翼翼地爱着她,可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却满心满眼都是林虞。
想到这,大少爷一把握住我的脚心。
我被他握住脚的掌心一烫,就要往后缩。
他却轻轻瞪了我一眼,却满眼心疼:「还敢动?脚不想要了吗?!」
我僵在原地不敢说话。
只是感慨,没想到以前百依百顺的大少爷,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
如果我的孩子以后也能像他的父亲一样,那他也应当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见我不说话,他以为是因为说了二少爷不好,惹我生气了。
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尧,是你先招惹我的。」
「阿尧,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
「阿尧,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没有错。」
「阿尧,从小到大,我没和他争过,只有你,我不想让给他。」

-12-
我没想到,大少爷从没想过放弃我。
惊讶的同时,我心中止不住地酸软。
五岁那年,爹娘为了给弟弟换买过年新衣裳的钱,将我卖了。
换了几个地方,我进了林府当丫头。
针线房嫌我手笨,不肯要我。
茶水房嫌我不够漂亮,不肯要我。
最后,只有厨房的徐大娘不嫌我,让我当了个烧火丫头。
只是被推来推去的记忆太深,我做梦都想自己做决定。
因此夫人说愿意还我卖身契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我不曾想过,这个意外被我牵扯进来的大少爷,居然会这么坚定地选择我。
「阿尧,你别哭。」大少爷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着眼泪,「我以后再不跟你生气了,你别哭。」
我的眼泪却越来越多:「大少爷,您是不是傻呀。」
大少爷慌乱地点头:「是是是,是我傻。」
哄了半天,我的眼泪终于止住。
大少爷松了口气,克制又隐忍地吻上我的眼尾,语气中道不尽的庆幸:
「阿尧,你的眼泪,比科举的行卷还让我为难。」

-13-
大少爷收敛了针对二少爷的行为。
白日,他念书上进,我安心养胎。
夜里,他悄悄翻进我的房中,给我带他新买回来的果脯,讲他听来的新鲜事。
二少爷也和阿渊继续蜜里调油。
没成想,快生产的时候,二少爷是断袖的事被人捅了出来。
「肯定是大少爷干的!」
二少爷被老爷打了几十板子,趴在榻上哀嚎,「爷就说怎么最近他不针对我了,原来是憋了个大的!」
我心想肯定不是大少爷,他最近可没心思跟你闹这些。
他说了,要好好准备春闱,用自己的能力争得话语权,给我们娘俩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轻轻抚上肚皮,眉眼温柔。
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好好团聚了。
不想,二少爷话音未落,一群凶神恶煞的婆子冲进来将我绑了。
「你们干什么?阿尧肚子里可是爷的孩子!」
「孽子!要不是那什么阿渊说了,娘还不知道我儿主动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
夫人气得双眼通红,绑了我就往外走:「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成想竟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倒要看看,那个奸夫到底是谁!」
事情败露,我瘫软成一滩泥水。
尖利的针刺进我的后背,我咬着牙不肯吭声。
又一盆凉水泼上我的脸时,铺天盖地的恐惧向我扑来。
我要死了吗?
明明只要一个月,还有一个月,我就能自由了。
怎么就……
突然要死了呢?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死死钳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外拖。
昏过去前,我还在想。
幸好他没来。
幸好。

-14-
再醒来时,我在青州。
本高高鼓起肚皮瘪了下去。
周遭没一个认识的人,翻遍全身,在里衣的暗袋中发现了一张户籍文书。
徐阿尧,良民,青州人士。
包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百两银票。
我拿着东西,又激动又茫然。
我盼了这么多年的良民籍书,在此刻似乎有千斤重。
不知林昔用了什么办法,将我从林府中偷了出来。
靠着他给我留的一百两,我在青州城外开了个茶水铺子。
从京城来青州的人,都要在我这儿歇脚。
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能得到一丝关于大少爷的消息ṭů₃。
他们说,林昔文采出众,本次会试,定能榜上有名。
他们说,林家为林昔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他们说得多了,有些我信,有些不敢信。
后来我忍不住,去京城看了一眼。
我本打算悄悄看一眼就走。
却不曾想,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形销骨立。
那让我日思夜想的俊美脸庞,消瘦得差点认不出来。
「林——」
「林公子,这是我亲手炖的汤,你尝尝。」
我的话语被另一位姑娘的话掩盖。
我躲在墙后,看着那位姑娘同他一起进了门。
郎才女貌,登对极了。

-15-
来青州的半年后,我听到林昔高中进士的消息。
下意识为他高兴。
后又是掩不住的难过。
这么久过去,他应当是将我忘了吧。
「那个男人肯定是将你忘了。」
陈虎在椅子上翘着腿,酸溜溜地上眼药:「这么久都没个音信,人家指不定是有了新欢呢!」
陈虎是县城的衙役,一次执行任务时路过我的茶摊,我想着官爷都是为了我们百姓的安危才这么辛苦,因此送了他一壶茶。
没成想,他就赖上了我。
隔三岔五地来茶摊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我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自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但他只是喝茶,用无法忽视的眼神盯着我,什么都不说。
一次我收摊得晚,有城郊村中的二流子路过,想占便宜。
那只脏手都摸到我脸上来了,陈虎从天而降,把他击退。
欠了这个大人情后,我倒是不好再赶他走。
只好直言:「我有心上人,我在等他。」
他却道:「心上人而已,又不是枕边人。我等得起。」
就这样僵持了月余。
直到我听到林昔高中的消息。
他见我神色落寞:「这个林公子,就是你曾说的心上人?」
我不想和他谈起林昔,转身假装忙碌不说话。
那茶客却继续说道:「林公子高中了,那他与高家小姐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罢。」
我手一松,茶碗就要落地。
陈虎眼疾手快地一接。
「这种水性杨花的男人,不要也罢。」

-16-
我搬离了茶摊。
我已经不想收到任何关于林昔的消息。
不敢想他是否佳人在侧,也不敢想一年前还在我腹中的孩子,是否还存于人世。
陈虎帮我将食肆的红灯笼点上,侧身搭话:「这就对咯,男人这么多,何必执着于那一个呢?」
「你看我,不就是这么多男人里面,顶顶好的那一个!」
我揉着手中的面团,摇头失笑:「你是顶顶好的那个,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
陈虎又一次自荐失败,也不以为意。
笑嘻嘻地点单:「你这食肆开张,我要吃最豪华的鸡腿面,卧俩大鸡蛋!」
我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为难。
他日日耗在我这里,食肆的开张,他忙上忙下。
连新任县太爷要来的事情,都没让他把心收回去。
这番动作,总让我有些歉疚。
陈虎嗦着面,第一百零一次提议:「那句话咋说的,滴水之恩,就以身相许呗。」
门外却响起一道魂牵梦萦的声音:
「她早已经许给我了。」
「她是我的。」

-17-
Ṫū́₉林昔来了。
比起半年前我偷看的那次, 他眉眼间多了一丝锐利。
但看向我的眼神, 依旧温和。
「你怎么——」
「大人您怎么来了?」
陈虎问好的声音将我的询问盖住,我震惊地看向林昔:「大人?」
林昔很有派头地点头:「嗯。」
陈虎不甘地向我求证:「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人?」
我想着这就是打消他心思的好时机,肯定地点头。
陈虎失魂落魄地走后,我关了店门。
上一刻还端着的男人,立刻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双手环着我的腰,委屈巴巴地唤我:「阿尧, 我好想你……」
我有些心软,却还是要问个清楚:「那高小姐呢?」
抱着我的身体忽然僵硬。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你们郎才女貌,那么般配, 他们都说你们是天生一对。」
「她还亲手给你炖汤……」
林昔却惊喜地看着我,语气笃定:「阿尧,你来找过我是不是?」
我撇过头,不肯让他看见我眼底的泪:「没有, 谁要去找你!」
他心疼地将我揽在怀中。
口中却道:「我确实和一个高小姐订过Ṫū́ₒ亲。」

-18-
「但那是我和高小姐商议好的权宜之计, 我们各自都有心上人。」
一年前, 林昔为了我奋发图强, 入了林老爷的眼。
本来他计划考取功名之后,和林老爷摊牌。
林家这代没有能顶立门户的人, 林老爷定然不会愿意失去他。
没成想, 那个小倌阿渊坏了事。
「他听闻你即将临盆,怕你将林虞的心揽了去, 所以对林虞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没成想, 林夫人向来宝贝她的儿子。
派去跟着的人, 恰好发现了他俩厮混。
「阿渊为了脱罪,将你和林虞的商议全盘托出。」
因此,林夫人才能立马将我拿下。
偏生那日,林昔为了科举扬名,特地出门参加诗会,不在府中。
待他回来时,我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说到这里, 林昔心疼地吻住我的眉心:「你该将一切推在我的身上,就说是我强迫的你。」
「阿尧,你当时人事不知地躺在那里,我实在害怕。」
夫人本想将我打死,没成想, 当时林昔拼了命都要护着我。
最后林老爷从中调和,命人将我的身契消了,悄悄送至青州。
林昔用自己的前程与自由, 换取了我的自由。
「我答应他们科举。也答应他们与贵女联姻。」
「我知那位高小姐有心上人,所以联合她一同做了场戏。」
说到此,他又愧疚地摸摸我的脸:「怕他们起疑,我不敢给你送信,也不敢来找你。」
「却没想到让你撞见了那一幕, 让你伤心了这样久。」
「是我不好。」

-19-
他没有不好。
我想告诉他,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却感到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来。
只能落泪。
他心疼地揽住我:「阿尧, 我都懂。」
门却在此时突然砰砰作响。
我怔愣住。
林昔拉开门,一个小小的人儿爬进门槛。
「娘——」
我错愕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昔:「她、她是?」
林昔表情无奈地将小姑娘一把捞起,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是我们的女儿。」
「林念。」
「想念阿尧的念。」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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