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母亲生弟弟的时候难产,父亲接了她娘家庶妹来府里照顾她。
可李苒到了府里之后,母亲的情况却急转直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接着,弟弟也感染风寒没挺过去。
我跟父亲说这都是李苒搞得鬼,她还在父亲的补药里下了毒,父亲不仅不信还通知我他将会迎娶李苒为继室。
原来他们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李苒开始一步步掌握府里大权,我被她设计推进河里被个浪荡子救上来,声名狼藉。
她和父亲一起逼我嫁给那浪荡子,我宁死不愿,一刀剪了头发出了家。
父亲被毒死,李苒掌握了我家所有财富那天,我回到府里跟她同归于尽。
再睁眼,我重生到了撞见李苒给父亲的补药里下毒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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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鬼鬼祟祟地将一小包药粉倒进了父亲的补药中,看药的小丫鬟此时在我身边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
「小,小姐,我们不去阻止她吗?」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我浅笑着看向小丫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现在阻止来得及吗?」
闻言,小丫鬟脸吓得惨白,哆嗦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你的失职,你现在去告诉父亲,他不仅不会信你还会直接发卖了你。」
我轻轻拍了拍小丫鬟的脑袋,将她的头转向匆匆离开的李苒身上。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牢牢记住,之后才能保命!」
小丫鬟愣愣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场景了。
上一世我也是意外撞见给父亲熬药的小丫鬟竟然擅离职守跑去给李苒端什么燕窝羹,才察觉到不对拉着她回到药房,正巧碰见李苒给父亲下药。
我们俩吓了一大跳,当晚就将此事告诉了父亲。
父亲却一句话不信,还大骂我疑神疑鬼,李苒哪哪都好,我不好好跟她学只知道嫉恨她。
他还通知我,府里不可一日没有主母当家,所以他会在母亲热孝期间就将李苒娶进门做继室。
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人早在母亲怀弟弟时就勾搭在了一起。
所以母亲一难产,父亲立刻想到了李苒。
将她接进府里来,不是为了照顾母亲和幼弱的弟弟,而是为了能跟她幽会。
自此家里一再发生变故,父亲却视而不见,全心全意地信任李苒。
只因为,他的一颗心早就偏在了李苒身上。
既然他不信,那这一次他就继续吃着李苒精心给准备的「补药」吧。
不过,作恶的还是李苒,可最后这庞大的家产都得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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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跟李苒针锋相对,父亲对此自然欢喜不已,李苒却并不好受,强颜欢笑地夸我「长大了」。
我乖巧地笑了笑,她一次次激怒我,就是为了让父亲以为我事事针对她,是无理取闹。
这种事多了,父亲自然对我失望透顶。
而她落落大方一副真心为我的委屈模样,父亲就会越加爱怜于她。
这一世,谁还会这么傻给她呢?
想到这,我装作好奇地问父亲,「家里如今也已经迈上正轨,姨母一直留在这里倒要引外人猜疑,对姨母名声不好。不知姨母准备何日回府?」
李苒脸色一僵,忙可怜巴巴地望向父亲。
父亲心疼地不行,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被我打断了。
「唉,算了。家里现在也没有主母当家,姨母留在这里府里才能正常运转,否则不知得乱成什么样呢!就是要被别人议论两句罢了,真是难为姨母了。」
说完,我也不等他们搭腔,放下茶盏就直接走了。
这一次,没有我气势汹汹地去质问,父亲也不好以我ṭüₓ顽劣为借口在母亲热孝中娶人进门。
想必经我这么一提醒,李苒马上就要坐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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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被我收买的李苒院子里种花的小丫鬟告诉我,今晚她打扮得十分艳丽,端着一碟自己做的点心往前院去了。
我笑了笑,让人晚一刻钟就去把父亲的院子烧了。
前院燃起熊熊大火时,李苒和父亲吓得一起跑进了院子里。
我正在指挥着丫鬟小厮们搬水灭火,回头一瞧,正对上他们衣衫不整的模样。
所有人一时静默,只闻着空气里传来的焦臭味面面相觑。
这老爷家的小姨子竟在婚前爬上了老爷的床,真是好不廉耻!
李苒见到这么多人,吓得都快哭了。
父亲也有些尴尬,但此时只能忍着将李苒挡在身后,然后命众人快去救火。
我低下头,嘴角划起嘲讽的笑。
再抬头,却是一脸担忧地迎向父亲,「父亲、姨母,你们没什么事吧?」
父亲尴尬地咳嗽了下,解释道:「我跟你姨母……」
「父亲不必解释,大家也不是没长眼睛。」
被我的话一刺,父亲脸涨得通红,「既然你们都看到了,那我也正好跟你说,我和你姨母情投意合,不日就要娶她为继室。」
李苒闻言,感动地窝进父亲怀中,喊他「裴郎Ţùₕ」。
我差点被他们的厚颜无耻气笑了,不过此时不是笑的时候。
我依旧板着脸,装作一副真心为他们担忧的模样。
「按说父亲喜欢姨母,让姨母嫁过来做填房也不是不可以的事。问题就出在你们婚前就,还被所有下人都看到了。」
父亲怒极,「看到就看到,他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我一个主人家还得看他们的脸色不成。」
「那自然是不用的。」我伸手一指,让父亲看向那边有几个没有穿着我们府里家丁服,还时不时朝这里投来八卦眼神的人。
「刚刚火势太大,旁边几家都怕火烧到他们家,就派了家丁前来帮忙。」
「父亲,他们可不吃我家的米粮,不听您的话。」
「关键啊,他们还长了嘴。」
父亲张大着嘴,微愣着说不出一句话。
李苒这次是真被吓哭了,指责我:「怎么可以让他们随随便便进来!」
我摊了摊手,「我也没想到姨母会正好在父亲院子里啊。」
「聘为娶,奔为妾,这婚前苟合,只能委屈姨母来我家先做个妾了!」
想当正房夫人?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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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苒爬上父亲的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胡同。
我看了眼手里还没花出去的银两,省了。
那些家丁果然嘴快,不枉我昨天跑了那么多家请他们帮忙。
我去给父亲请安,李苒果然在那,正窝在父亲怀里哭哭啼啼我见犹怜。
看见我来,李苒羞红着脸想钻出来,父亲那老不要脸的却一把搂紧他,无所谓道:「怕什么,反正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定八台大轿将你风风光光迎娶进门。」
李苒一脸感动,看得我差点吐了,忙不迭泼出冷水。
「父亲,万万不可啊!」
父亲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道:「不就是些议论么,过段时间也就散了。」
我咬牙,这糟老头子真是被迷了心窍。
不过,这男人再爱重女子,在他心里还是仕途更重要些。
我朝外指了指,父亲一脸莫名,倒是李苒一脸凝重地紧盯着我。
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朝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父亲,我一大早来此并不是单纯给您请安,我是急着来告诉您,胡同口住着的老御史正要上朝去告你呢!」
父亲大惊,直接推开李苒站ṱū₎了起来。
李苒哀呼一声跌坐在地,朝父亲伸了伸手,父亲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只能恨恨地甩了下帕子,自己慢慢爬起来。
「那老顽固要告我什么?」
父亲是皇商起家,后来花五千两银子捐了个员外郎的小官。
士农工商,花费了那么多人力和物力,好不容易换来了身份上的转变,父亲怎舍得丢弃这顶官帽。
「自然是告你在热孝期间勾引小姨子,其身不正,不配为官啊!」
父亲急得不行,四处乱转。
「那可如何是好?」
「其实此事也并不难办。」
父亲双眼一亮,李苒却脸色凝重。
我凑近些告诉他:「您得在老御史上朝前拦住他,跟他解释都是姨母勾引的你,你坐怀不乱正要推开她,房子却意外着火了。」
「虽然是委屈了姨母,但至少对父亲是没甚影响了。」我ṱū₁看向李苒,一脸不忍,「但我想姨母应该也会同意这么做的吧?」
李苒的脸皮抽了抽,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哀哀地望向父亲。
父亲虽心疼,但脸色凝重,第一次没有去安慰她。
「过两天再用顶小轿将姨母接进门,这事就成了风流韵事,世人还要夸你大义呢!」
李苒望着父亲放松下来的样子,心中不忿,拉住他的手甩了甩,「裴郎,你不是说要风风光光迎我进门的吗?」
我冷笑,她还想垂死挣扎呢。
可父亲却用力甩开她的手,眼神还恶狠狠的,「都怪你,昨晚硬要来送什么糕点糖水,惹出了这些麻烦事。」
李苒没想到父亲竟会如此对她,一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但很快她又收敛了表情,一脸委屈,直言确实都是自己的错。
「哪怕是做妾,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也心肝情愿了。」
我肠胃翻滚,却再一次对李苒刮目相看,这女人果然不好对付。
不过,你再怎么蹦跶,也是只秋后的蚂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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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被一顶小轿接进府中,等着她的却是母亲的牌位。
她一身粉色衣裙,眼泪汪汪地望着父亲,「裴郎?」
我将手中垫子扔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姨娘,礼不可废!」
父亲也硬着心肠,示意她给母亲的牌位叩头请安。
「如今多事之秋,还是按照规矩来的好。」
李苒死死瞪着母亲的牌位,那糊在脸上的温柔假面终于皲裂,眼神中透露出丝丝怨毒。
她从前在家中是庶女,要不是伏低做小讨好作为嫡女的母亲,早就在波谲云诡的后宅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惜外祖母死得早,母亲又被她保护得太好,太过天真烂漫,所以才被李苒耍得团团转,还被她勾引了自己的丈夫。
她这辈子最嫉恨的就是母亲,如今母亲终于被她害死了,她本可以作为继室,只要站着给母亲敬下茶就行了。
却意外成了妾,还得跪下给母亲的牌位磕头,她如何能心甘情愿!
可是,这时却已经由不得她了。
「姨娘不是说只要能跟父亲在一起,做妾也甘之如饴吗?」
李苒抬头瞪了我一眼,我无辜回视她,她咬了咬牙却怎么也弯不了腿。
我冷笑,「姨娘这些年不知跪了母亲多少次,如今怎么就跪不下去了?」
「不会是对母亲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不敢面对母亲吧?」
李苒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手中帕子都快被她搅烂了,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弯下腿跪了下去。
我看着她将茶杯举高,看着她柔声说「姐姐请喝茶」,看着她满脸委屈满脸愤懑,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恶气。
李苒,这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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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并不是父亲唯一的妾室,除了她,父亲还有两位姨娘。
一位是他的通房丫头姓沈,后ţũ₀来娶了母亲就提了姨娘。
还有一位是母亲怀我时给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送到父亲身边的,姓章。
沈姨娘和章姨娘都是本分人,学不来李苒那一套娇娇弱弱的狐媚样,如今自然早已失宠。
因为受宠,李苒在府里渐渐地又摆起了女主人的架势,想要将手伸到管家上来。
我赶到堂屋时李苒正一改软弱,拍着桌子让章姨娘将管家的对牌都交出来。
「章氏,老爷都说让我管家了,你却还霸占着对牌和钥匙,是想要老爷亲自来问你取吗?」
章姨娘虽对母亲一片忠心,却也随了她的主人,是个天真没想法的。
此时有些战战兢兢,却咬着唇没有说话。
李苒气急,指挥着两个家丁就要将章姨娘拖下去,「搜,给我去她院子里搜!」
眼看着家丁就要碰到章姨娘,我轻轻鼓了鼓掌,赞叹:「李姨娘真是好大的威风。」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当家夫人了呢。」
李苒被我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勉强辩解道:「这都是老爷的意思,大姑娘若是不信,自可以去问老爷。」
我笑了,父亲如今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他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
不过,拿父亲来压我,却也压不过礼法。
「父亲这是糊涂了啊,谁家若是让姨娘当家,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李苒这时却有些得意,「大姑娘这是什么话。如今府里没有正经夫人,可管家却一日不能少人,先前不也是将对牌放到章姨娘手中吗?轮到我了,大姑娘却来胡搅蛮缠,又是什么道理。」
我一脸无辜,「姨娘是说我针对你?」
「姨娘也是官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却连礼法都一窍不通,真是可笑至极。」
「真是庆幸当时父亲没有娶你为继室,否则我裴家不是要在京城贻笑大方!」
沦为妾是李苒最在意的事,闻言她脸色一红,一脸愤恨地死死瞪着我。
我却一点都不怕她,反而耐心跟她解释:「礼制有书,家中无主母,嫡女尚小未满十二可由贵妾执家。」
「先不论我早已年满十二,李姨娘又可是有聘书的良家贵妾?」
李苒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坐在梨花木椅中,神色委顿。
上一世,她凭借自己的继室身份牢牢地将管家权控制在了手中。
她先是虚抬物价,又将库房中的不常用的古董盗出变卖,获取了大笔钱财。
这笔钱都被她送回了娘家给她的亲生兄弟,贿赂了个功名,官当得比父亲还大。
至此,她在家里彻底站稳了脚跟,连父亲有时都得给她赔好脸色。
更重要的是,她掌握住了府中的人事大权,丫鬟家丁全部听她的,对我处处监视,让我在府中寸步难行。
随后又设局将我推进湖中被浪荡子救起,声名狼藉,不得不自剪了头发才逃离这里。
而且她掌控了府里大权后,在父亲的补药中下毒也得心应手,丝毫没有阻碍了。
「大姑娘这是想要自己掌家了?」
李苒怨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我从回忆中惊醒。
我绽开如花笑颜,「我虽掌家,但年纪尚小,要管那么多事也是力不从心,还是得靠姨娘从旁协助才是。」
李苒面上狐疑,不信我竟然那么好心,会让她插手管家事宜。
「要我看啊,这大厨房之事最繁琐不过,要不就交由姨娘打理如何?」
这下哪怕李苒再怀疑我,也忍不住面露惊喜。
谁都知道,厨房是油水最多的地方,李苒急着用钱回去贴补娘家兄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姑娘可要想清楚了。」
我似毫不在意,「姨娘也莫要辜负,可得好好管好才是。」
不把厨房交给你,怎么方便你给父亲继续下毒呢?
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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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已经好久没给父亲下药了。
当初她直接动手,是误以为自己能成功成为继室,父亲一死,府里的一切就都由她说了算。
而且,她府外的那个情郎给她的期限可不太久。
可如今她只是个妾,父亲自然还得继续活着。
这段时间她真是忙得不行。
又要在大厨房里捞油水,又要给父亲吹枕边风让他尽早把她扶正,还要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府外安抚那情郎。
我看着和丫鬟滚做一团的酸儒书生,直接就命人将他们的被子给掀了。
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书生更是被我身边那孔武有力的几个大汉吓得失了禁。
我恶心地捂住鼻子退后了两步,上一世我拿刀刺杀李苒时,这货也是缩在一旁的这副怂样。
我和李苒同归于尽后,说不定正是便宜了这厮。
我冷眼打量他们,越不说话,他们就越是害怕。
还是那丫鬟先镇定一些,抢先表忠心道:「从今往后奴婢只听大小姐的,大小姐让奴婢干什么奴婢就干什么。」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称是。
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穿好衣服再说话。
我让书生给李苒写一封信由丫鬟带回去,信上要直言自己要回乡去了,实在无法再留在这里苦等她了,最多只能再给她一月时间。
「苒娘,我心心念念都想跟你相守,可你却日日夜夜守在他人身旁。一想到此,就如烈火在焚烧我心般痛苦。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们有美好的未来,是我自己没本事,本不该怪你,但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读到这里,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这?
书生和丫鬟认真点头,表示李苒看到这封信一定会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动手的。
我摇头叹息,想李苒也算要相貌有相貌,要心计有心计,却还是逃脱不了这情字一关。
而且,眼光还如此之差。
也是,从小缺爱之人,别人随意的欺骗就能哄出她的一片真心。
可男人的话是最不能信的。
正如父亲在母亲床边跟她保证定会照顾好我和弟弟,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俩的誓言。
也正如这书生说的李苒是他此生唯一挚爱。
人活在世,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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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大厨房的管事孙婆子畏畏缩缩地站在我面前。
我露出一丝天真的笑,示意她坐下说话,她却完全不敢。
前日大厨房这月的账册送上来,一眼就被我看出了其中做的手脚。
我却按兵不动,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但当晚就命人将孙婆子在私塾上学的小孙子接进了府,给他几颗蜜果子吃。
钱还不是最重要的,如今管家权在手,人事大权在握,行事果然方便许多。
孙婆子得知消息后连滚带爬跪到了我面前,将如何配合李苒做的假账一一点明。
还跟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监督李苒,绝不让她的手伸进大厨房一分一毫。
我浅笑着阻止了她继续表忠心,「不用如此。相反,我还要你放手配合她。」
「特别是煮给父亲的补药,一定要留出空闲让姨娘亲手给父亲煮上一煮才是。」
「这样,才能表达她对父亲的爱慕之心,不是吗?」
孙婆子整个人都抖起来,我没看她,专心把玩着手中的平安锁。
只听闻「噗通」一声,她狠狠跪在地上磕头表示同意,「姨娘是主子,自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怎么,姨娘今日就又动手了吗?」
孙婆子谄媚地往前了一步,「大小姐果然料事如神。」
我讪笑了下,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那封酸信真的起了作用。
李苒现在急得不行,一定会加快进度。
不仅要让父亲快点将她扶正,还要在扶正后能立刻弄死父亲,好有自由身和她那小情郎双宿双栖。
所以,毒药肯定要慢慢下起来了。
「那那些药渣你可都有收好?」
「谨遵大小姐的吩咐,已经全部换好收起来了。姨娘埋进土里的那些都是后院小丫鬟治疗咳疾的药渣罢了。」
孙婆子又凑近了点,压低嗓音道:「奴婢还安排了几个小丫鬟恰巧在那时进去厨房,正巧撞见了姨娘。」
我斜了她一眼,她立刻辩解道:「大小姐放心,姨娘那时早就离开了灶台,并没有起疑心。只是让人能证明李姨娘到过厨房罢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朝春风挥了挥手。
她立刻将手中早就抱着的盒子递给孙婆子,「这是大小姐赏给你小孙子的。」
「让你小孙子好好上学,以后也许真能金榜题名呢。」
孙婆子抱着那匣子书叩头不止,「多谢大小姐赏。」
我看着她已经有些花白的头顶,脑海中却浮现出上一世她谄媚地跟在李苒背后的模样。
其实,如今我能成长成这副样子,还要多感谢李苒的耳濡目染和对我的一步步逼迫。
这些御下的手段,那些阴谋诡计,都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只是,如今我占尽了先机,所以才能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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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苒下药下得很勤,父亲的身体迅速衰弱下来。
他本想去找大夫看看,却被李苒娇羞地打岔了过去。
「还不是你最近太勇猛,所以身子亏空了些。」
「你呀,多喝些补药就好了。」
父亲闻言大喜,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一脸自得的模样。
我站在堂屋前冷冷地盯着这幕,没有再走进去。
李苒这时温柔地靠到父亲怀中,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还很平坦的肚子上,柔声道出一则大消息:「裴郎,大夫说妾已有身孕了呢。」
父亲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大喜,「果真?」
李苒扭了扭身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父亲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自从琅儿病逝后,我正愁自己后继无人。你可一定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才好!」
李苒听了这话,豆大的泪珠却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父亲见她竟然哭了,急得不行,追着问到底出了何事。
李苒先是不肯说,后来被父亲缠得不行,才期期艾艾道:「妾是可怜我这肚子里的孩子!」
「他是我裴国良的亲儿子,有万贯家财,有数百仆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可怜!」
李苒却依旧在哭,「可他运气不好,投身在了妾的肚子里。」
「他是个庶子啊。」
父亲一怔,说不出话了。
「若是今后你又另娶他人,夫人生了嫡子,这孩子不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怎么舍得啊。」
父亲忙安慰她:「你放心,我只欢喜你一人,决不会再娶。」
「可庶子总是要被人看不起,低人一等的。就像我,身为庶女,出生就低姐姐一等,这辈子都低了姐姐一等!」
「裴郎,你说了要明媒正娶我的。当时出了意外,我沦为妾也就算了。可过了那么久了,大家早就忘了那些事,你就不能将我扶正,也让我堂堂正正成为裴府的女主人,让我以后的儿子成为堂堂正正的裴府继承人吗?」
「裴郎,你到底爱不爱我?」
在李苒的一声声声讨下,父亲终于败下阵来,同意择日就将她扶为继室。
李苒欢喜不已,紧紧搂住父亲的腰,脸上全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我悄悄离开,告诉春风,一切正如我们所想,可以继续安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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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苒扶正为继室的前两天,父亲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时辰要躺在床上。
但扶正那日,父亲还是强撑着身体起身了。
虽说是继室,但还是要开宗祠,族里的一些人也来了。
族长年纪比父亲要长很多,却看上去比父亲精神多了。
所以他们一看见父亲就吓了一大跳,「国良,你怎么精神头这么差,没有找大夫来看看吗?」
还没等李苒辩解说父亲只是感染了风寒,我就上前一步给族长族伯们行了礼道:「族长爷爷,你们可劝劝父亲吧,他都这样了,还讳疾忌医呢。」
族长立刻板起了脸,训斥父亲,父亲只能连声告罪,表示其实李苒给他找过大夫,但大夫只说没什么大事,换季身体虚空罢了。
其实他心里也正犯迷糊吧,身体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差了。
可明明在床上,他还能生龙活虎的。
男人总觉得自己那方面还厉害着就什么事都没有,却没想到这是另一道催命符。
我招了招手,春风立刻引了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走上前来。
「父亲,我看您现在就先让大夫看一下吧,而且姨娘也是双身子的人了,这仪式繁冗,若是中途坚持不下去可要坏了喜气的。」
族长和族伯们也同意,李苒却大惊失色,连连反对。
「哪急于这一时,吉时已到,还是等仪式完了再让大夫好好给老爷看一看吧。」
「而且这大夫不是老爷惯用的,不知道老爷以往的病史,不一定能对症。」
我笑了,「姨娘这话就说差了。正是因为你给父亲找的大夫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才正要找别的大夫来看看。说不定,你找的那个大夫是个庸医呢?」
「你!」
在族长和族伯们的坚持下,李苒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夫给父亲把了脉。
片刻后,只见那大夫脸色越来越沉,「老爷这是中了慢性毒药,身子一步步被掏空,如今已是回天乏术了啊!」
「哄」得一声,只见父亲被吓得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而族长也吓得不轻,大喊着:「报官!快去报官!我倒要看看是谁竟然敢下毒谋害我裴家儿郎!」
李苒这下是真的惊慌了,她没想到父亲的身体会衰弱得那么快,明明她一直算着药量的,可父亲的身体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导致如今他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本来她是算着等她成为继室之后,父亲才会彻底瘫在床上,最后身死。
可她却不知道,我让大夫研究了她的药渣之后,命人将父亲的补药更换了两味。
药效和先前差不多,但却与那毒药更为相冲。
反正,毒是她下的,与补药又有什么相关呢。
别说如今李苒还没正式成为继室,就算她现在是继室了,一介女子罢了,还轮不到她在族长他们面前指手画脚,更何况是出了那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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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衙门里很快来了人,还是毒杀官员的大案,立刻引起了重视。
仔细一查后很容易就发现了端倪。
先是给父亲熬药的小丫鬟证言,李姨娘经常会在她煮药时将她安排去做别的事。
问她可看见李姨娘对补药做了什么,她却又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然后是另外的丫鬟也证明姨娘因为掌管大厨房,时不时就会来厨房转悠一圈,美其名曰看看她们有没有偷懒。
嫌疑人一下子就锁定了李苒,她惨白着脸否认:「老爷要将我扶正为继室,疼我爱我,我怎么可能害他?」
没错,害人需要动机,查案的官员皱紧了眉头。
这时,李苒身后的丫鬟却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巧碰翻了一个花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没想到她更慌张了。
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有问题了。
被带下去后还没用刑她就全招了,将李苒外面有个情郎的事全部吐了出来。
之后捕快又在李苒的院子里挖出了一大堆药渣,经那医师一检验,立刻就证实正是此毒药。
算是彻底做实了李苒的罪名。
李苒慌张地哭喊起来,可父亲还晕着,所有人都冷冷地望着她,没人会再出手救她了。
捕快抓着她的手往外走时,李苒奋力地挣扎起来,「老爷,老爷,我还怀了你唯一的儿子啊老爷!」
族长一听这话,突然抬手拦住了奉天府查案的官员。
「这,我这侄子已不成器了,这孩子虽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孩……」
那官员接过族长递来的一包银子之后立刻会意道:「您放心,断案还要一段时间,定能等到这孩子呱呱坠地。」
我却上前一步打断了他们,「族长爷爷,您能保证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父亲的吗?」
「这……」族长也为难起来,「可是……」
「而且,谁说我父亲没有后继之人了。我弟弟琅哥儿不是他的孩子吗?」
「怎么可能?」
「琅哥儿怎么可能还活着!」
闻言的李苒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突然整个人都惊慌地抖起来,「假的,都是假的!」
「裴书画,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咧嘴一笑,「我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要你命的恶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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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醒来得知他身上的毒是李苒下的后先是坚决不信,等我命人将那酸儒书生带到他面前,一五一十地将他们算计裴府的计划全盘脱出后,父亲终于气血上涌喷出一大口鲜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忘了告诉父亲,母亲也是被李苒害死的。她在母亲的香里放入了麝香,才导致母亲淋漓不尽,最后气血衰亡。」
「那,那琅哥儿?」
我点了点头,父亲的双眼变得越发灰败。
「毒妇,毒妇!」
看着他悔恨交加,恨不得现在自己能手刃李苒的样子,我Ṭŭ̀₎嘲讽地笑起来。
现在知道后悔了?可上一世,我那么跪下来求他,将那小丫鬟带到他面前指证,他却丝毫不相信我这个亲生骨肉,一味偏信李苒。
还纵容李苒害我、逼迫我。
如今这一切都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被人戴了顶绿帽还沾沾自喜,不知道他下地狱之后是不是也会羞愤难当。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孩子,她肚中那孩子。」
「一个野种罢了,父亲能证明那到底是你的孩子,还是这书生的种?」
书生听见我提起他,吓得身子又缩了缩,恨不得钻进地下,只要让我能不注意到他。
父亲望着他的模样恨极,我忙安慰他:「别急啊父亲,谁说琅哥儿死了。」
我喊了声:「春风」。
春风立刻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站到了我身边,孩子正睁大双眼好奇地四处张望。
我将孩子接过递给父亲看,父亲那灰色浑浊的双眼瞬间迸发出灼人的亮光。
「儿子,我的儿子!」
我有些为难,「父亲,我今后总要出嫁,可琅哥儿还那么小,若是将他送回族中,这家产今后ťṻ⁾到底是属于裴府还是裴氏一族真就难说了啊。」
父亲脸色凝重,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从身后掏出一个印章后死死握住我的手,「书画,爹知道这委屈你了,可你弟弟还那么小,送回族中定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算爹求你了,求你再照顾你弟弟几年,至少等他能独立门户了。」
那印章硬塞进了我手中,我却已经有些纠结的模样。
「可我一介女子,那些大掌柜的能听我的吗?」
父亲立刻又让我将外院大管家喊了进来,疾言厉色地命他跪下,今后定要听从于我。
裴掌柜跪在地上给我用力磕了三个头,表示今后一定像听父亲的一样,谨遵大小姐之命。
我低下头正巧对上他抬起的视线,他朝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笑起来,父亲不知道的是,裴掌柜早就是我的人了。
如今多此一举,只是为了封住外面那些大掌柜的口罢了。
我就是要名正言顺地接管裴府的一切!
见我勉为其难接过了印章,父亲最后那口因为得知还有后继之人的气也散了。
他满脸慈爱地认真地看着那个男娃,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但笑着笑着,他突然猛地瞪大了眼,喉咙里发出了气急的「咯咯」声,「这,这不是……」
我朝他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男娃在春风怀中正四处乱转着脑袋,恰好露出了脖颈后一片雪白的肌肤。
那里,没有琅哥儿出生时的那个红痣。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凑近父亲Ţü₍耳边:「现在才发现吗,已经晚了。」
父亲最后一口气狠狠地吐了出来,死不瞑目。
我将手盖上他爆出的双眼,一脸哀痛地对着外面喊道:「老爷逝了!
裴家彻底成了我掌中之物,这一世,人生终于握在了我自己手中!
番外
-1-
李苒其实未怀孕的消息传到府里来的时候,我正在整理账册,闻言只是毫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
我早就料到了。
以父亲那破烂身体,怎么可能还让她能怀上孕。
而那段时间,府里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李苒根本找不到机会跟那书生私会。
这孩子只能是她为了当上继室瞎编的。
之后她为了保命喊出来的时候,看到族长给官员塞钱,我就决定不拆穿她了。
果然,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们为了多得些钱, 直到现在案件已定,李苒马上要被秋后问斩了,才不得不告诉裴氏族里。
族长损失了那么大一笔钱, 却只能自己咽下去。
毕竟, 官员只要来一句官务繁忙, 现在才有空请大夫给李苒把脉, 你还能因此去控告他们吗?
而且,裴氏族里的居心本就不良。
哪怕我点出了那是个野孩子,他们却依旧贼心不死。
想到上一世他们收了李苒的一大笔钱,在我被浪荡子救上岸后跟她一起逼迫我嫁人,否则就要将我浸猪笼以维护裴氏一族的名声,我就止不住冷笑。
之后父亲被毒死, 我拿着证据告上族里, 他们却因早就收了李苒一半铺子店面而想将我乱棍打死。
这些人,全部都是逐利的小人罢了。
如今人财两空, 哪怕他们怀疑琅哥儿不是琅哥儿,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这一世, 他们休想再沾染裴府一点好处!
-2-
很快就到了李苒被问斩那日。
我站在菜市口, 看着她疯魔地在上面骂外祖母, 若不是外祖母刻薄庶子庶女她又怎会受了那么多折磨,怎会被逼上绝路。
「我杀了你最疼爱的女儿, 哈哈哈哈, 我杀了她!」
「凭什么她就能那么轻易地获得一切, 而我明明也是父亲的女儿, 就因为出生在姨娘肚子里, 就要做低伏小,我不服,我不服!」
刀子手很快手起刀落,那还咒骂的嘴终于戛然而止, 再也说不出恶毒之语了。
我转过身子望向天空,突然发现复仇了之后我内心却依旧空落落的。
这个时代因为封建律法活着本就艰难, 而对女子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我们很难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只能在家从父,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罢了。
可曾有人问过我们,是否想按自己的意愿来活。
我不反对李苒抗争命运,其实有时候我反倒赞赏她的勇气。
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抗争命运不应以伤害他人为代价。
但是……
想到重生惊醒那天,我匆匆赶到琅哥儿的院子里, 看到的却是他冰凉的尸体。
乳母在一旁瑟瑟发抖, 没想到我竟然会突然出现。
而我,心中竟然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 没赶上。
若是赶上了,我真的会出手救他吗?
我知道在这个时代活着,光靠我一个女子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那些男人会用各种手段抢夺走裴府的一切,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因为我只是一女子。
我需要一个弟弟, 但不需要一个聪明的弟弟。
若琅哥儿还活着,我还能忍心让他平安健康却碌碌无为地度过这一生吗?
还好,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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