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治病,我从中医馆购买了何首乌晾晒,却被人捡走,我在业主群再三喊话:「新鲜何首乌有毒,请勿食用,归还必有重谢!」
第三天,一个老太太哭着找了过来:「你的何首乌是我家老头捡到的,都说有毒有毒,他非要吃结果中毒进了医院,麻烦你提供下购买记录,我们也好找医院进行赔偿。」
我当时笑了,这要真提供了,岂不是秒变背锅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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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生只长了一个肾。
虽然随着年纪渐长,一个肾没对我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但在爸妈的三令五申下,我还是得小心保养。
重油重盐就不用说了,肯定不能吃,就连平时感冒发烧也不能大量用药,就怕加重我那独苗苗的肾的负担。
后来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每天的中药我都是不离身。
这不,吃过晚饭,我跟物业打了声招呼,把还没晒好的何首乌铺到小区专门开辟出来,给业主们晾晒专用的天台上。
未免有小孩、宠物生食发生意外,我还专门在旁边立了块牌子。
「新鲜何首乌有毒,请大小朋友切勿摘取食用。」
这批新鲜何首乌本来再晒个两三天,就拿回家存起来备用了。
谁料我当天晚上下班再去天台看时,原本占了满满当当一平方米的何首乌,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还都是些边角料。
有人不问自取,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
但比起生气,我更担心的还是拿走何首乌的人会因为不听劝而发生意外。
尤其是,天台上连监控都没有,根本无从得知是谁偷的。
无奈之下,我只能赶紧往业主群发消息。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那重要的消息当然也得发三遍。
「新鲜何首乌有毒,请勿食用,归还必有重谢!」
「新鲜何首乌有毒,请勿食用,归还必有重谢!」
「新鲜何首乌有毒,请勿食用,归还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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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条消息一出。
除了停车位之争外,向来没人说话的业主群,瞬间热闹得好像沸水进了油锅。
手机一阵响动,点出群聊一开。
竟然有几个业主来加我了,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次已经不是小区天台第一次丢东西了。
只是之前丢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玩意儿,大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才没声张。
有暴脾气大哥当场回到业主群开喷。
「天台丢东西不是第一回了!物业到底有没有人管?之前丢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算了,这回丢的可是有毒的!难道真要等出了人命物业才能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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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爸妈跟着担心。
我没把何首乌被偷的事情告诉他们,只每天照一日三餐的频率往业主群发消息。
「何首乌有毒,请勿食用,归还必有重谢!」
可无论我怎么发。
偷了何首乌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别说没出现,天台甚至还在持续丢东西。
被偷了东西的业主终于忍无可忍,趁着周末一起找上了毫无作为的物业。
作为激起这片波澜的小石子,我理所当然被叫了去。
不愧是当下脸皮最厚的职业之一,面对业主们给天台装摄像头的合理要求,物业经理只当听不见。
「丢东西的事情,物业已经在抓紧时间排查,希望各位业主耐心等待。」
有业主不满道:「我上回丢了东西来找物业的时候,你就是拿这话搪塞的我,从那会儿到现在都过去快俩月了,还没排查完?怎么着?你们是一天只排查一户吗!」
物业经理笑眯眯道:「物业毕竟不是警察,遇到不想配合的业主也没办法不是?况且你们也说了丢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算我们是物业,那也得慢慢来不是吗?」
「行……」有业主气笑,直接问,「那你给我们一个时间,到底还得多长时间才能给我们个交代?」
物业经理搓着手,一副为难至极的模样。
「这个时间,可能还真给不了大家。」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厚颜无耻道,「物业的工作人员每天也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肯定不能全天 24 小时就盯着阳台,请各位再多给我们点耐心好吗?」
我站在人群最外面,听来听去只听出来对方的敷衍,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来剂猛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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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人群,不紧不慢走到物业经理面前,而后停下脚步冲着他微微一笑。
「是这样的赵经理,我昨天刚丢的那堆何首乌还是新鲜的,如果真被吃了的话,轻则肝损伤黄疸,重则嘛……大概真能要命,你们如果真不怕闹出人命,那我们这些丢东西的肯定更不急。」
说罢,我回头看向身后众业主,高声道:「是吧家人们?」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此起彼伏地应和起我的话。
物业经理眼角一抽,紧咬牙关从齿缝中挤出:「这位业主,请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何首乌是什么东西大家都清楚,怎么可能……」
「随你爱信不信咯……」我耸耸肩,口气满不在乎道,「反正到时候死的不是我,主要责任也不在我。」
看着对方早不复轻描淡写表情的脸,我继续加码。
「不过据我所知,小区还有 30% 的房子没卖出去吧?如果这时候闹出由于物业不作为从而导致业主丧命的负面新闻,你猜还会不会有人愿意买这个小区的房子?你一个物业经理又承不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物业早就摇摇欲坠的冷静,终于在我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彻底崩裂粉碎。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地盯住我,嘴硬道:
「晒药的人可是你!」
「那又怎么样?我可是交过钱的。」
我拿出他应付业主们时的无赖态度:「收钱出租天台的是物业,业主丢了东西不作为的是物业,那出事后负主要责任的肯定也是物业,尤其是你,赵经理。」
男人的脸瞬间黑如锅底,表情像是恨不能立刻把我千刀万剐。
可惜,杀人犯法,他只能用视线来回扫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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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物业出来时,我和仗义哥顺势面了个基。
群聊时以为会是个花臂大哥的仗义哥,长得居然还挺文质彬彬。
「就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六七岁那会儿我就被爸妈送去学了散打,这不,散打学了,脾气也长了。」
仗义哥冷笑一声又道:「这边的房子是我爸妈好不容易攒钱换的,结果刚住没多久,老两口就发现晒到天台的东西隔三岔五都要丢一拨,老两口也是急脾气,当下就找了物业理论,结果嘴皮子磨干了也没能说出个好歹,还差点儿被气得住了院。」
说着,他回头朝物业所在的小二楼翻了个白眼,骂道:「这群孙子!
「我之前一直在外地工作,最近才回来,往后啊这物业最好别再闹幺蛾子,不然闹一回我就找过去收拾他们一回,我倒要看看这小区究竟是业主的还是他们物业的。」
牛,不愧是学过散打的狠角色,这话说得就是硬气。
闲聊几句,仗义哥又问起丢的那堆何首乌。
「兄弟,那新鲜何首乌真有毒?真能要了人命?」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只要量不大,应该是要不了命,不过这话不能说死,何况我要不把情况说严重点儿,物业那群人能真当回事吗。」
仗义哥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吓死这群瘪三!」
接着又摸着下巴啧啧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一天到晚偷大家东西,希望人没事吧。」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我实在听不出来他到底是真心希望对方没事,还是在说反话。
物业这次行动确实快。
上午才答应装监控,下午摄像头就装好了。
估计他们也是想着钓鱼执法,安装摄像头的事情并没有在业主群宣布,只通知了我们几个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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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晚上。
我下班刚到小区门口,就见一辆救护车从小区呼啸而去。
等救护车过去,我开车进小区时,心里没来由生出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可能跟被偷的何首乌有关系。
等电梯期间,我打开手机点进业主群,里面果不其然在聊救护车的事儿。
「7-1-1102:救护车去的几号楼啊?」
「1-3-501:好像是北边那几栋。」
「10-3-802:就我们 10 号楼,好像是 2 单元的。」
「10-2-702:对对对,2 单元 9 楼一个大爷,好像是食物中毒了,情况挺危险的。」
「1-4-1201:在家吃还能食物中毒?是菌子没熟吗?」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时,仗义哥忽然给我发来了微信。
「我说,偷你何首乌的该不会就是那老头儿吧?」
不得不说,仗义哥的猜测很有可能。
毕竟我前脚才说了何首乌有毒,后脚就出了这档子事,真是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但我也没有就此下定论,只跟仗义哥说ṭűₒ:
「再看看,也没准儿不是」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五分钟。
物业的人就打电话来,说天台监控拍到了偷东西的人,请我过去一趟。
刚到物业部门口,刚好遇到迎面走来的仗义哥。
「也给你打电话了?」
我颔首,两人一道进了门往监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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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放的视频中,一道略有些驼背,戴着贝雷帽的身影,背着手出现在天台上。
不同于其他人干脆利落放下东西离开或者纯为了晒晒太阳。
这个明显上了年纪的人。
不停在几块晾晒区溜达来溜达去,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终在一片大枣前停下,旋即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空塑料袋,甚至在偷枣前还尝了几颗。
大约是吃着还不错,对方几乎将至少五斤的红枣一扫而空。
之后便很快离开了天台。
对方动作非常熟ẗŭ̀₉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看完这出戏。
我和仗义哥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虽然已经猜到,但我还是向物业确认了下。
「所以,刚刚被救护车拉走的,是不是这个老头?」
物业的人虽然没说话。
但从表情也看得出来,确实是这老头儿无疑了。
仗义哥「啧」一声,忿忿道: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偷鸡摸狗,真以为没人发现得了吗?」
对方是不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他现在应该很后悔吃了我的何首乌。
揣着录好的视频从物业出来,本想直接去派出所报警。
可转念一想。
监控虽然拍到老头儿偷东西,却没拍到偷我的何首乌。
更别说单看模样对方年纪估计得有七十岁往上,即便报了警,恐怕最后也多是以私下调解为主,很难真正让对方受到惩罚。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先回家,之后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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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还不等我想出个所以然。
次日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的拍门声吵醒了。
睡眼惺忪打开门,就看到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我朝左右看看,疑惑道:「您是?」
老太太双手绞着,在我的注视下露出个有些局促的笑容。
她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刚想问对方是不是敲错门时,晚一步清醒的大脑中却浮起个大胆的猜测。
于是我同样保持沉默,只等她先开口。
过了十来秒,像是终于等不及,老太太踟蹰着说了话:「小伙子,之前晒在天台的那些何首乌,是你的对吧?」
听到她这句问话,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果然。
我依旧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又是几秒。见我始终不开口,老太太一副硬着头皮的样子继续道:
「是这样,之前我家老头子去天台遛弯的时候,还以为那些何首乌是没人要的才捡回家,我们两个老东西平时不用微信也不上网,这才没看见你在业主群发的消息。」
偷到算捡到?
所以呢?
我忍不住挑起眉梢,她这会儿找上门来又是为什么?
现场再次陷入略显尴尬的氛围中。
老太太抬头朝我屋里望了眼,又眼巴巴望住我,看起来ťű̂ₓ是想进屋再细聊。
我权当看不懂她的暗示,抱臂斜倚着门框,半句不提请她进去,只示意她说下去。
就这么又僵持了片刻,到底还是老太太更心急些:
「小伙子,你说我们这么大年纪了,好多东西都不懂,之前我家老头在电视上看了何首乌对身体好,就吃了几天,也没想到那东西是有毒的,昨天晚上突然就发作让救护车拉医院去了,抢救了一整晚才总算稳定下来,钱花了不知道多少结果人还没能醒来……」
说话间,老太太抬手抹了抹泛红的眼角,再看向我时,眼中多了几分乞求的意味:
「那些何首乌应该是你买的吧?你能不能把小票收据什么的给大妈用用,大妈跟你保证,我们就是想跟卖何首乌的要点儿赔偿,绝不会连累你,你就看在咱们邻里邻居的分儿上,可怜可怜我那苦命的老头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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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东西的时候理直气壮,报应在自己身上才怕了?
她家老头可怜,平白无故三天两头丢东西的其他人不可怜?
还让我把收据小票给她,如果她一来就二话不说直接道歉,我或许还真会考虑。
可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她却还死鸭子嘴硬。
就她这个调性,谁知道拿了收据后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没准儿前脚才拿到收据,后脚就说是我故意给她家老头下毒了呢。
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扛不住。
并非我天生冷血不敬老,实在是面对这种惯偷时,心里生不出半点同情心。
「不好意思啊大妈,何首乌的确是我买的,可收据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实在帮不了你们。」
人都说了平时不看微信不上网的话。
我再提曾在微信群发的警告也没什么意思。
谁料我话音才落,上一秒还可怜巴巴的老太太立马急了:「不知道扔哪儿了?这怎么能不知道呢!昨晚到现在我家老头的医药费都花出去快上万了,后续还不知道得再花多少钱,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哪负担得起这么重的医药费,你一个年轻人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不是我非想爆粗,可她到底在说什么屁话?
老太太连珠炮似的不停向我发起进攻:
「小伙子,这人说话做事可都得摸着良心,就是因为吃了你那何首乌我家老头才会中毒,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丧良心的话!」
「捡?」
我不由失笑:「大妈,咱们就有话直说吧,当初把何首乌晒到天台可是围了栅栏、拍了照片还录了视频的,那上面都有具体时间,是捡是偷你我心里都有数,就不用搁这儿自欺欺人了吧。」
老太太理直气壮的表情一僵,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跟我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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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口,跟心虚的老太对峙。
但很快,对方就调整好了状态,再次向我发起进攻:
ţṻₔ「谁知道你那照片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家孩子可说了,现在甭说照片,就连视频都能作假!」
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老太太信心大增,表情也逐渐变得蛮横:
「小伙子,是人就总有遇到麻烦的时候,到底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无论起因是什么,我家老头的的确确是吃了你的何首乌才中了毒,跟你要收据也是体谅你挣钱不容易,不然我们就该报警找你赔偿了!
「你如果真就打定主意不给我收据,那这医药费可就得你这个元凶来出了!」
她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如此蛮不讲理的话的?
明明是那老头儿偷东西在先,才导致自己中了毒,怎么我反倒成了元凶?
见我不说话,老太太大约以为我是怕了。
说出的话越发不可理喻:
「难怪网上总说现在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如果年轻人都是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东西,这个社会怕是迟早要完!
「你也是有爸妈的人,这要换了是你爸妈被人下毒进了医院,我就不信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干了这么损阴德的事儿还理直气壮,我要有你这么个道德败坏的儿子,怕是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老太太一声更比一声高。
哪里还有半点刚开门的局促和为难。
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好好说话了: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像你们这种喜欢偷鸡摸狗的父母,铁定生不出我这种人中龙凤,万把块的医药费而已,你的孩子们该不会都拿不出来吧?也对,有这种上梁不正的父母,下梁估计早歪了。」
老太太登时大怒:「没教养!没素质!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我冷笑着反唇相讥:「自己为老不尊,就别指望别人能尊重你。」
说罢,我退进屋里,趁老太太猛拍胸口的瞬间,眼疾手快甩上了门。
跟我来道德绑架这死出。
我是那有道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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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虽然反锁了,老太太却没就此离开。
没过几秒。
屋里就传来她声嘶力竭的哭喊。
「没天理啊!年轻人欺负老年人啦!
「杀人犯!
「我家老头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豁出去这条老命不要也得跟你拼了!
「坏心眼!小畜生!故意给我家老头下毒!」
一句一句又一句,那叫一个连绵不绝。
我烦不胜烦,回到卧室给老板打电话请假后,戴上耳机打开了最爱的重金属摇滚。
在咆哮嘶吼的音乐中,我美美沉入睡眠。
再次睁开眼时,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
在手机上查看了下门外监控,老太太果然已经离开,估计是体力不支了。
正当我松了口气,准备起床给自己做顿午饭时,突然接到了一通来自派出所的电话。
「你好,是齐子墨先生吗?
「我们这边接到一通你故意给小区业主投毒,导致有居民中毒住院的举报电话,请你马上来派出所接受询问。」
我:「……」
活了三十多年,我从没这么无语过。
当然,无语归无语,作为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我当然还是立马收拾洗漱一番,带着我手头的所有证据赶往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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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从没有做过任何跟投毒有关的事情。」
这次来派出所,我不仅带了各种视频、照片以及聊天记录截图,还把我的病历本也拿了来,主打一个无懈可击。
听完我的陈述,起初还对我疾言厉色的民警也不免露出无奈的表情。
可能他们也没想到,偷东西的居然还敢向苦主倒打一耙。
这会儿陪着老太太留在派出所的应该是她女儿。
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也是个不说人话的。
「抛开是不是偷东西不谈,确实是你的那些何首乌导致我爸中毒住院,老人家到现在还没醒,你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就说有些人,表面看着挺正常,其实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是个智障的事实。
「抛开是不是偷东西不说?那我跟你谈什么?谈恋爱吗?不好意思啊,丑拒。」
女人瞬间瞪大眼,一副被非礼的表情。
「你耍什么流氓呢!」
紧接着又向民警控诉。
「警察同志你们看,这人明显就是个变态,要我说,就是他故意给我爸下毒害我爸!我爸的医药费必须他来出!ţųₙ」
警察无语至极地看向她,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扭头跟我说了句。
「齐先生,请不要在这个时候开这类型玩笑。」
我配合地点了点头。
对于民警的处理,对方显然并不满意。
当下就嚷嚷了起来:「什么玩笑!给我爸投毒在前,对我语言性骚然在后,你们身为人民警察难道要坐视不理吗?!」
对方声音又尖又细,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要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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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民警好一通劝,总算安抚住了女人激烈的情绪。
「女士,齐先生提ƭü⁹供的证据足以说明,你父亲确实在小区实施了盗窃行为,侵害了其他业主的私有财产,如果不是你父亲尚处于昏迷期间,我们依法应该对其进行传唤调查的。」
才平静了没一会热的女人,再次激动起来。
「拿几个大枣咸菜算什么盗窃!我看你们就是看我们娘俩是女人,觉得我们好欺负才说这种话!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爸的行为真的不妥当,可被他那些何首乌害得中了毒也是不争的事实吧?难道他就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和赔偿吗!」
民警无语道:「对于你父亲的中毒事件,第一责任人就是实施盗窃行为的他本人,第二责任ṱû⁵人则是向小区业主开通天台晾晒业务的物业,至于身为盗窃受害者的齐先生,我们当然也会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说话的民警表情严肃朝我看来。
「无论是否交过费、围了栅栏、立了牌子,在公共场合晾晒有毒性残余物品,都是十分不恰当的行为,希望你可以谨记这次的教训,今后再不要做出类似行为。」
我忙不迭答应:「好的好的,肯定不会再有了,毕竟我也不想再丢东西了。」
女人立刻发出刺耳尖叫。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捂着耳朵后退半步,皮笑肉不笑看住她:「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咯。」
「你——」
女人张牙舞爪朝我扑来,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女警半道截住。
一直好声好气跟她说话的民警也忍不了了,当即冷了脸:「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行,这里是派出所!」
女人张开嘴刚要叫,又一道身影龙卷风似的刮了进来。
来者是个男人,脸上表情目眦欲裂,边跑还边发Ţů⁼出阵阵咆哮。
「就是你害得我爸中毒住院是吧!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可惜,他狠话放错了地方。
还没多走几步,敢在派出所口出狂言的男人,被两个民警一拥而上反剪双臂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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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弄死谁?」
表情严肃的民警走到他面前,冷冷把人盯住。
男人嚣张气焰瞬间全消,却依旧愤愤朝我瞪来:「警察同志!这个畜生害得我爸中了毒住了院,你们可得给我爸妈做主啊!」
「做主?」耐心消失殆尽的民警冷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对方害你们,怎么就绝口不提是你们父亲偷盗在先?」
男人大喊:「几支破何首乌值什么钱!算什么盗窃!」
得,是个法盲无误了。
且不说无论被盗财物贵重与否,都改变不了老头的确实施了盗窃行为。
我爸这次抢到的这批何首乌,可不是什么便宜货。
看着男人被气到脸红脖子粗,以及女人堪称怨毒的眼神。
我还是没忍住善心大发打了他们的脸。
「确实不贵,拢共 6 斤何首乌,也就两千来块钱吧。」
女人难以置信:「两千?!你那破何首乌是金子做的吗!」
我耸耸肩:「你爸妈手里应该还有剩的吧?不信的话就自己找信得过的地方去做个检测。」
两人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十分难看。
我趁机「落井下石」补充道:
「这还只是我的何首乌的价格,小区被你爸偷过东西的业主可不少,要不我回头拉个群跟大家统计下所有东西加一块到底多少钱?
「说起来,盗窃别人财物要么还东西,要么赔钱,你们既然这么关心自己老父亲,这笔钱要不就你们出一下?」
男人登时暴怒:「你他妈——」
可惜狠话还没撂,就被民警冷声打断。
「注意你的措辞!」
男人讪讪闭了嘴,看向我的目光却依旧不善。
-15-
眼见来给撑腰的儿女都不说话了。
老太太故技重施,往地上一坐,又开始早上在我家门口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天爷不开眼啊!让个大老爷们儿欺负我们老年人!给我们泼脏水!
「老头子!你再不醒来就我跟孩子们就要被欺负死了啊!
「没天理啊没天理!人民警察不帮助被迫害的老百姓,反而帮助害人的坏种啊!」
有亲妈一马当先。
她那对年纪显然已经四十往上,却依旧脑子不中用的儿女也立马跟上。
三个人坐在派出所大厅,又哭又喊直闹腾,民警们被吵得不胜其扰,却又不能在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的行为前采取措施。
我呢,耳机一戴,谁也不爱。
在重金属摇滚的环绕下,耐心欣赏眼前这出默剧。
又哭又嚎半小时。
老太太终于体力不支,她气喘吁吁瞪住我,虽然号啕了半小时,脸上却一滴泪都没有。
好一出活灵活现的干打雷不下雨。
随着娘儿仨的哭号结束,我不紧不慢摘下耳机,冲三人挑了下眉。
「容我提醒,再这么闹下去,警察同志可就能以扰乱公共治安把你们拘留了,至少 15 天,也挺好,没准儿等你们放出去的时候,老头儿也醒了呢?就是不知道你们目前交给医院的钱,够不够支撑到他睁眼。」
听了这话,再看看民警们一个赛一个难看的脸色。
赖在地上的娘儿仨立马爬了起来。
见状,我嗤笑一声没再开口。
-16-
受了一通口头批评教育,在民警们无奈又同情的目光中,我走出派出所。
可刚出门还没走几步。
就见那娘儿仨正在不远处齐刷刷盯着我。
勾了勾嘴角,我径直朝三人走了过去。
「你还敢过来!」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着狠话:「这里可不是派出所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我两手一摊:「欢迎来弄,只要你还给我留了一口气,我保准告到你吃一辈子牢饭,可怜你孩子啊,应该还没成年呢吧?不仅有个小偷爷爷,还有了个坐牢的爹。」
男人呼吸一滞,明显被我的话吓到了。
紧接着我又看向似乎有话说的女人。
「亲爹当小偷,做儿女的不仅不想着替他道歉赔偿擦屁股,反而还跟着亲妈一起撒泼,无理取闹是你家专属基因呗?」
女人满面怒容:「什么小偷!你说话客气点!否则我——」
「你想怎么着?」
我不懂就问:「真奇了怪了,你们是真不知现在是法治社会还是搁这儿跟我装糊涂呢,张嘴闭嘴要弄死人,怎么着?真当随便放几句狠话我就怕了你们?别太搞笑了好吧?你敢动我一指头试试,我立马报警让你尝尝法律的铁拳是什么滋味。」
看我年轻就当我见识少是吧?
哦,是不是一直没跟这几个憨批说我是什么工作?
「说一下哈,我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一直在要债公司上班,像你们这样儿的奇葩,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个了,就别搁我这儿现眼了好吧。」
这话一出,男人率先瞳孔地震,脸上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女人望住我,瞠目结舌:「你……你是黑……黑黑……」
我翻个白眼:「别胡说,法治社会,文明要债,你们要是敢去给我造谣,我就去法院告你们恶意诽谤!」
哪怕我已经说得够清楚。
对方却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我不由撇撇嘴。
就说刻板印象要不得吧。
-17-
知道我做什么工作后。
娘儿仨不仅没敢再来找我麻烦,甚至还连夜把老头儿偷我的何首乌送了回来。
真·连夜。
我早上开门看见一地何首乌,查了监控才知道他们居然是半夜两点来的。
也真亏他们熬得住。
今天本来打算去上班了,可刚坐进车里,微信就开始疯狂震动。
发来消息的人是仗义哥。
点开对话框,一连七八条消息瞬间刷屏。
虽然数量多,但简而言之一句话就是:
「那糟老头子昨天半夜醒了!」
联想他家人昨晚连夜还何首乌的事情,哪怕一再强调要相信科学不迷信,脑子还是忍不住直往玄学大道上狂奔。
喝口水冷静一下,我回复仗义哥消息。
「上班暂停,先去看热闹。」
仗义哥秒回:「一起一起!」
于是我开车拐去仗义哥家的位置,载着他一道往医院去了。
都不用怎么问,稍微一打听,我们就获知了那老头儿病房的位置。
我和仗义哥乘电梯上了住院部四楼。
电梯门刚开,就听外面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吵架声。
对视一眼,我们先后走出电梯。
-18-
吵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昨天才见过的那娘儿仨。
至于他们争吵的内容。
不出所料正是老头的医药费。
女人喊道:「躺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我爸住院这几天前前后后得花了有两万多了, 难道他一直不醒,就一直在医院躺着?!」
男人也不满道:
「就是啊,妈,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现在经济不景气,我才被降了薪, 你说让我们替你和爸考虑考虑, 那你也得替我考虑考虑吧!」
被昨天还给她撑腰, 今天就翻脸的一双儿女这样正面直怼,饶是老太太心理素质再过硬,也受不住了。
比起之前的干打雷不下雨。
今天的老太太也算做到了说哭就哭。
她泪眼婆娑望着自己的儿女, 满布皱纹的脸上挂着震惊又悲痛的表情,嗓音颤抖地指责: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当初你们姐弟结婚,哪个我们两个老的没帮衬你们?让买车就买车,让买房就买房, 那会儿你们说得好听,什么以后肯定会好好孝顺我和你爸,结果呢!现在居然连你爸住院看病的钱都舍不得出!」
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胳膊:「还买车买房呢,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们当父母的, 给我们花钱本来就是应当应分的!」
女人拨了拨头发,皱着眉呛声道:
「那我爸住院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偷人东西乱吃?都这么大年纪了, 还净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
男人翻个白眼:「偷人东西……真要闲得慌就去当小区保安,你还说我们没良心,我们的脸都让他丢完了!」
老太太本就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对面恶语相向的人还是自己的孩子。
但大约是真被气急了, 老太太也开始口不择言。
「现在嫌弃你爸丢人了?之前老头子拿回来的那些东西你们也没少拿少吃吧?要不是你们一直夸他厉害,他能没完没了去拿别人东西!没想到啊没想到, 居然养出你们这么两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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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儿仨就这么在走廊里你来我往吵得忘情。
护士去劝了一波又一波也没能叫停。
本该最亲密的人。
此时此刻,却仿佛成了最被对方憎恨的人。
仗义哥依旧仗义执言。
「瞧吧,活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没忍住笑了声。
这出戏看到现在,除了狗咬狗一嘴毛之外,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四目相对, 我和仗义哥默契地齐齐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结果刚到电梯前。
门一开,几个民警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冲着那娘儿仨来的。
到民警赶过去之前。
老太太不知道又怎么被刺激到,直接扑过去就要跟男人动手。
但她既是个女的, 年纪还大, 哪里能是男人的对手。
男人胳膊一挥, 就一个趔趄摔到了墙上。
本来呢, 娘儿仨吵架算是各有各的理,可到底是自己亲妈, 男人此举一出, 立马引来围观群众众口一致的怒骂。
男人还想跟别人 battle, 被及时赶到的警察抓着胳膊按到了墙上。
仗义哥「啧啧」几声,感慨道:
「儿子跟亲妈动手,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事到如今。
这一家人分崩离析的将来几乎算是肉眼可见。
当然, 这家人今后如何,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6 斤被偷的何首乌被还回来 4 斤半。
我还是继续专注养我的生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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