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年陪他白月光生产那天,我带球跑了。
五年后,我带娃街头卖唱被封年和昔日好友撞个正着。
他们衣着光鲜,挥金如土。
我们风尘仆仆,穷困潦倒。
所有人都震惊惶然不知所措。
唯独我的女儿坦然上前。
「叔叔,点歌吗?3 块钱一首,5 块钱 2 首。」
-1-
栩栩的话刚落下。
天空突然就飘起了小雨。
带着凉意的雨丝落在我的脸上。
瞬间让我清醒了几分。
「不好意思啊,下雨了,我们打算收摊了。」
我把栩栩拉入身后。
朝着面前的几人歉意地点头。
周遭空气很安静,还带着几分入秋的凉意。
收拾东西时。
身上落了许多道探究和震惊的视线。
都来自我曾经的一众旧友。
他们一行人刚从某个高级会所走出。
意兴未尽地途经这条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
撞上了街头卖唱的我们。
也不知他们驻足听了多久。
反正当我结束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
我的耳畔传来了一道小心试探的声音。
「钟挽意?」
自我生下栩栩以来。
认识的人大多称呼我为栩栩妈妈。
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于是我茫然地转头,恰好对上他们的视线。
「我靠,真是钟挽意。」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五年了,她去哪了?」
几人的神情由诧异变为震惊。
随即他们意识到了什么,齐刷刷看向为ẗûₕ首的男人。
那是封年。
我曾经的爱人和未婚夫。
他站在人群中,身形颀长挺拔,目光漆黑如墨。
一如从前,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我们分开的第五年。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
-2-
我和封年Ṱúₒ,算不上青梅竹马。
能和他扯上关系,完全是因为十三岁那年,我父母去世。
奶奶牵着我的手,找上了自己的老闺密封奶奶。
靠着两位老人几十年的闺密情和年轻时开玩笑ţū⁻定下的「娃娃亲」笑话。
封家收留了我,并让我做了一场童话梦。
封年的朋友看着我和栩栩忙碌慌张的身影。
眼神逐渐变得复杂难言。
不怪他们如此。
如果不是意外撞见。
他们可能也不会想到。
多年前在金色维也纳大厅演奏的我。
会变成如今在街头弹着几百块劣质电子琴,带娃卖唱的单亲妈妈。
我的改变让他们唏嘘。
那些目光或悲悯或惋惜地落在我身上。
雨下得有些急。
栩栩委屈地看向我。
「妈妈,我的吉他被淋了。」
「回去擦擦就好。」
我安慰栩栩,牵着她的手正打算离开。
头顶突然多了把黑色的伞。
「嫂子,我们送你吧。」
我认出那是封年相识多年的一位好友。
当初还来参加过我和封年的订婚宴。
礼金封红上写了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八个字。
「谢谢,不用了。」
我忘记纠正他的称呼。
此时此刻,只想逃离这场雨,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逢。
但我的手臂却被人握住。
心脏漏跳了一拍。
封年神情晦暗,从好友手中接过了伞。
话却是对我说的。
「你淋雨就算了,难道让孩子也跟着你淋吗?」
他微微蹙眉,也不知是对我的不悦还是责备。
他让好友去开车。
我拒绝。
「不用了,地铁就在前面。」
「地铁通到你家?」
「……」
我哑口无言。
封年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
眼底弥漫上一层嘲讽。
他好像在笑我:
「看吧,钟挽意,离了我,你就把自己过成了这样?」
-3-
初到封家时,除了封奶奶。
我只对同龄的封年尤为黏糊。
但封年不喜欢我,因为他的朋友曾以他有一个「封建存在」的「童养媳」而嘲讽过他。
他将这股嘲讽转化为对我的排斥和嫌弃。
但碍于封奶奶的叮嘱。
封年不得不对我多加照顾安抚,走哪都得带着我。
他的朋友打趣。
说封年总是带着一个小跟班。
「什么小跟班?就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封年语露嫌弃。
有一次封年和朋友一起露营又带上了我。
他说了同样的话。
我心生难过,其实不是我要出来的。
是封年说我一个人在家都闷傻了。
他把我带出来,却又嫌弃我。
我不想再跟着他。
于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走掉。
结果迷了路。
封年带人找到我的时候,又气又怒。
「钟挽意,你乱走干什么?」
我本来就因为迷路害怕,被他这样一吼,眼泪啪嗒啪嗒掉。
「你不是不喜欢我跟着你吗?」
封年一噎:
「……这时候就这么听话了?」
封年叹口气,背着我往山下走。
「我那是看你笨,你这么笨,除了跟着我,还能干嘛?离了我,看你怎么办?」
那时候我年纪小,依赖性强。
父母的去世和寄人篱下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封年嫌弃我的同时,却又做出一些让我感动的事情。
我就在这一松一紧之间。
自我沦陷了好多年。
后来我和封年几度吵架闹矛盾。
最严重的那次,我提了分手退婚。
封年不为所动,只是嗤笑一声。
「别闹了钟挽意,离了我,你活得下去吗?」
活是活下来了。
就是……活得不怎么好。
-4-
车内的空气被凝滞了一般,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和栩栩坐在后座。
小孩子的精力耗尽,此刻趴在我的腿上轻轻打着鼾。
封年开着车。
通过后视镜,我瞥见他容颜凌厉清冷,像覆了一层寒霜。
他没怎么变。
神态间依旧藏着对我的冷淡。
察觉到了我的关注。
封年眉眼微抬,漆黑的眸光和我撞了个正着。
我下意识避开,抚摸了一下怀中的栩栩。
封年的视线在我身上一瞥而过,停驻在栩栩身上。
重逢那一刻,众人看见栩栩。
即便我的速度够快,将她拉到了身后。
却还是听见了他们倒抽凉气的质疑声。
「这不会是……封年的孩子吧?」
栩栩五官长相大多随我。
唯独那双眼睛,十成十像极了封年。
此刻封年目光微晃。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微露。
「她叫什么名字?」
封年问道。
「……栩栩。」
「几岁了?」
「……」
见我沉默,他轻笑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怒意。
「你瞒得住?」
我不欲和封年多谈。
沉默持续到车子抵达目的地。
我下车要去另一边将栩栩抱出。
封年转而出现拦住我开车门的动作。
「你干什么?!」
我震惊地看向他将栩栩锁在车内。
封年抓住我的手拉我远离车子。
「钟挽意,我们需要聊聊。」
他声音晦暗低沉。
此时我才看清封年眼底压抑了一路的怒意和阴沉。
「先把孩子放出来。」
封年不为所动,他猛地桎梏住我。
凶狠的吻像是报复般压在我的唇上。
刺痛从口中传来。
我挣扎,封年的怒意转化为强力。
血腥味在我们之间蔓延。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世界安静了。
「你疯了?!」
我呵斥道。
「我找了你五年,怎么能不疯?!钟挽意,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你怀孕了却……」
「够了!」
我厉声打断他的话,替他回忆道。
「封年,我们已经分手退婚了。」
在五年前,我把这些年封家抚养我时的花费。
连同封奶奶给的信物一起,都还给了封家。
从那时起,我和封家,还有封年,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封年张口难言。
「那你为什么还要生下栩栩?我是她的父亲……」
「封年,你只是提供了一颗精子而已。」
从怀孕到生产,再到四年的抚养。
栩栩都是我一个人的,和封年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你实在想要孩子,你应该去找林静妍。」
我神色冷漠,视线直直望进他眼底。
封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如纸。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颤抖。
-5-
封奶奶去世后,我和封年上了同一所大学。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会按照封奶奶的遗愿,在大学毕业之后结婚。
但林静妍出现了。
林静妍是舞蹈系的系花。
在学校新生晚会上,她一舞惊人,成为全校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
封年也不例外。
我们因她有过小半年的矛盾。
后来林静妍出国留学方才好转。
大学毕业后,我和封年准备结婚。
没想到林静妍回国。
她遇人不淑,怀孕了在打离婚官司。
走投无路的她找上了封年。
看着昔日的白月光楚楚可怜地站在自己面前请求帮忙。
恐怕没哪个男人会拒绝。
于是封年亲力亲为。
他陪林静妍产检,任凭医生误称他为孩子爸爸。
在林静妍预产期和我们的结婚日子相撞那天。
他毅然选择陪产。
「静妍生孩子是大事,她身边没有其Ţū́₋他亲人,我得去陪着她。」
在我露出拒绝和不情愿的态度时,他又呵斥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
长大之后,我逐渐懂得喜欢和爱是什么。
我喜欢封年。
曾把封年视作我的命。
有一次他和朋友赛车出了车祸。
我得知消息赶到医院。
人还没见到,眼泪就先流了两升。
见到人后我抱着封年号啕大哭。
封年一边皱眉一边嫌弃。
「钟挽意,你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眼泪糊了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乞求封年。
「我只有你一个人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你不要再玩那些危险的运动了好不好?」
那时候封奶奶刚刚去世。
在封家与我亲近的人确实只有封年一个。
封年抿唇看着我。
那一刻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握住我的手。
「好了,我知道了,不玩了还不行吗?」
后来封年果然没再玩过危险的极限运动。
因为这件事,我一直以为,封年也是喜欢我的,要不然他不会听我的话。
后来想想,可能是他嫌我哭得心烦,不得已答应的。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对我好也只是封奶奶留给他的责任。
那日我看着神色不耐和埋怨的封年。
蓦然想通了。
感谢林静妍。
她让我明白:爱是偏宠。
生孩子确实重要,结婚也重要。
只不过两权相较取其重。
和我结婚,不如陪林静妍生孩子重要。
我……不如林静妍重要。
所以:封年不爱我。
我同意了封年取消结婚日子的事情。
婚房的喜字还没拆。
封年也不会知道,我藏在婚鞋盒子里的孕检报告。
那是我送给他的结婚礼物。
但如今……他不必知道了。
封年陪林静妍生产那天,我收拾了自己在封家的所有东西,离开了这座城市。
-6-
封年神色颓然地离开。
此后一星期,我们再未遇见。
栩栩开始上幼儿园。
周末我依旧会带栩栩去街头唱歌。
赚钱倒是其次,主要是为了锻炼她的胆子。
栩栩的适应能力很强。
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我心生安慰。
有天,栩栩放学回来情绪不佳。
我耐心询问下她才开口。
「妈妈,有同学撞见我在街头唱歌,他告诉了其他小朋友,有人说我是小乞丐。」
我一时语塞。
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让栩栩遭受异样眼光。
我对栩栩多番安抚宽慰。
又用实际行动带她证明乞丐和我们所做事情的不同。
栩栩才重新展露笑颜。
直到又一个周六,我带栩栩去街头唱歌。
我在一旁整理器具。
栩栩那边传来一声稚嫩的男童声。
「小乞丐,你又在要钱啊?」
一个五岁的男孩跑到了栩栩的面前。
「我才不是小乞丐!我是靠唱歌劳动赚的!」
栩栩和对方辩驳。
男孩不听,扭头呼喊不远处的大人。
「妈妈你看!她就是我们班的小乞丐!」
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微笑走上前。
「小文,别靠那么近。」
她一边说一边朝栩栩和我看来。
当我们视线交汇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一僵。
原来是老熟人。
小男孩的妈妈,竟然是林静妍。
「挽……挽意?」
-7-
「妈妈。」
栩栩跑到了我身边。
她寻求帮助地牵住了我的手。
林静妍的脸色有点白。
不知道是因为看见我还是因为栩栩的举动。
她的目光在栩栩和我身上悛巡,小心试探。
「挽意,这……是你的孩子?」
见我点头,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看出她眼底的探究和观察。
牵住栩栩的手和她坦然对视。
此时林静妍的儿子林文抬眸询问。
「妈妈,你认识小乞丐的妈妈?」
即便我在场,他依旧表达了对栩栩的偏见。
我皱眉,正要说些什么。
林静妍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文,怎么说话呢?
「挽意,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乱说话。」
她语气轻飘飘,没有一点歉意和对孩子真正的责备。
我对林静妍向来没有好感。
尤其此刻她还纵容自己的儿子给我的女儿取外号。
「小孩子乱说话,多半是大人教的。
「林静妍,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他即便没有父亲,你这个当妈的也应该起到点作用吧?」
「你!」
没想到我言辞会这么犀利。
林静妍的脸色一变瞪着我。
林文年纪小,但他听明白了。
「你胡说什么?你才没有爸爸?我有爸爸!」
「是吗?那看来家长对你的管教,还是疏忽了。」
论说话,林文怎么比得过我一个大人。
林文急得红了眼睛。
眼泪立马就要掉下来。
林静妍心疼地立马将他搂住。
「挽意,你欺负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栩栩哼了一声:「是他先欺负我的。」
「你!」
林文开始抽泣起来。
他瞪着我和栩栩,突然眼睛一亮。
「爸爸!」
他挣脱开林静妍,跑向我的身后。
「呜呜呜,爸爸,有人欺负我。」
我和栩栩转过身。
不远处,封年视线和我相望。
墨黑色的眼底潜藏讶异和触动。
-8-
他颀长的身影因见到我静伫不动。
林静妍看他这样,心慌意乱地走过去。
「封年,你来了。」
她和林文一左一右地夹在封年之间。
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散步漫游。
「怎么回事?」
林文缩着鼻子,指着我和栩栩。
「她们欺负我。」
封年轻轻皱眉。
林静妍善解人意的温柔声音响起。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孩子之间打闹。」
她还不知道封年和我早已见过。
半挽住封年的手,柔声道。
「封年,你看我遇见谁了?是挽意啊。这么多年没见,我都不知道她结婚了。」
她微笑着看向我和栩栩。
似乎在向封年和我各自传达着某种消息。
封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撇开林静妍的手,朝我和栩栩走来。
余光中,我看见林静妍微笑的脸僵硬了几分。
走到我和栩栩的面前后,封年又轻声问了一遍。
「怎么回事?」
原来他刚刚问的是我们。
我没回答,看向栩栩。
栩栩捏了捏我的衣角,壮着胆子开口。
「我们没欺负林文,是林文先叫我小乞丐的,妈妈只是在跟他妈妈讲道理。」
封年愣怔。
身后林静妍变了脸色。
「封年,都是小孩子玩笑。」
「这不是玩笑,他叫我乞丐,我没觉得好笑。」
栩栩严肃辩驳。
封年的脸色像是笼了一层黑色的雾气。
「小文,道歉。」
小男孩缩在林静妍的身后瑟缩不敢上前。
林静妍护道:「这样吧,挽意,我替小文向你道歉。」
她确实该向我道歉,但不是因为这件事。
我没说话,反倒是栩栩坚持。
「不行,就要他本人道歉。」
林文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栩栩。
最后在封年的坚持下,林文不情不愿地走到了栩栩的面前。
「对不起……」
栩栩抿了抿唇。
「虽然你跟我道歉了,但我不是一定就得原谅你。
「你对我造成了伤害,我不会再跟你做朋友了。」
林文呜哇一声跑到林静妍的怀里号啕大哭。
林静妍搂着他。
「你满意了吧?钟小姐。」
我看清她眼底的委屈和埋怨,只觉得可笑。
我牵着栩栩离开。
封年拦住了我。
「阿挽,我……」
我的视线在他手上停留一瞬。
封年退缩地收回。
他轻声道。
「小文只是个孩子,今天的事情,是他不对。」
林静妍和她儿子已经道过歉了。
封年着实没必要再说这样的话。
但想想,从前他就喜欢维护在林静妍的面前。
如今依旧不例外。
「我知道了。」
不同的是。
我不会再为此感到难过了。
-9-
周一的时候,我送栩栩去上幼儿园。
再次遇到了林静妍和她的小孩。
「挽意。」
她叫我的名字。
声音温柔带着笑意,仿佛我们相熟。
但其实按照我和她的关系,连打招呼都没必要。
林静妍走过来朝我说了许多。
先从周末偶遇的事情说起。
然后说到了栩栩和林文的身上。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还能回来,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有缘分,两个孩子居然在一块上学。
「小文被我宠坏了,作为母亲,我到底是有些地方不能给他提供有父亲时的教诲。
「这些年要不是封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封年真的帮了我许多,他对小文,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小文也非常喜欢他。」
林静妍脸上挂着回忆往昔的笑容。
我听出她话语中潜藏的暗示和得意。
末了,她似乎无知地问道。
「对了,栩栩的父亲是谁?」
「何必明知故问?」
林静妍轻笑了一声。
「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
半个月后,栩栩递给我一张园方的邀请函。
她告诉我,下个月园方举办儿童比赛加亲子游园会,邀请每个小朋友的父母参加。
「林文的妈妈和那个叔叔也会来。
「妈妈,你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栩栩突然说道。
她口中的叔叔就是封年。
这段时间,我接送栩栩上下学。
偶尔能撞见封年。
他来接林文。
每次栩栩看见封年,都会扭开头。
我一直以为是林文的关系。
如今她的一句话,我恍然明白。
栩栩不喜欢封年,是因为我不喜欢封年。
心底涌上一层暖意。
我摸摸栩栩的头。
「妈妈当然会去,这可是我们家宝贝第一次比赛呢。」
-10-
不出意外,我们在那天撞见了封年和林静妍母子。
她和封年郎才女貌,一出现便引起了全场的关注。
林文骄傲地牵着他们的手。
路过栩栩时朝她冷哼了一声。
栩栩做了个鬼脸,视线在封年身上一掠而过。
我察觉到她牵着我的小手紧了紧。
「老师,这是我妈妈。」
栩栩牵着我走向自己的老师。
「栩栩妈妈好,孩子爸爸没来吗?」
她的话一出口。
空气罕见地安静了几秒。
还没等我用已经想好的借口来回应。
栩栩便说道。
「老师,我没有爸爸。」
「……」
老师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的神情。
我诧异地看向栩栩。
但余光却瞥见签到处封年投射过来的目光。
浓重而低沉。
事后封年拦住我。
他对栩栩刚刚说的话耿耿于怀。
我皱眉回望他。
「不然呢?难道你要让她告诉老师,她的爸爸也在现场,不过是在陪别的小朋友吗?!」
封年哑口无言。
做两人三足游戏的时候。
栩栩和林静妍的儿子分到了一组。
行动受限的林文在走了几步之后大喊道。
「我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你不玩我们就输了。」
栩栩提醒他。
林文:「我就是不想玩了,要玩你自己玩!」
他将栩栩推搡在地。
但忘记了自己和栩栩绑在一起,于是他也倒在了地上。
林文大哭起来。
「小文!」
家长席上的林静妍着急地冲了过去。
我和封年也忍不住上前。
「栩栩,你没事吧?」
「没事,妈妈。」
林文依旧哭喊着。
「我摔倒了妈妈,受伤了好疼!我不玩了!」
「好,不玩就不玩。妈妈带你去上药。」
林静妍解开两个孩子脚上的绳子,抱起林文。
转头看见封年时,她好看的眉眼含了一层愁绪和水光。
「封年,小文受伤了。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封年的视线在我和栩栩身上定格。
「栩栩没事吧?」
封年开口。
林静妍诧异地将目光看向我们。
「没事。」
我将栩栩从地上抱起,回应冷淡。
林静妍催促道:「封年。」
封年看了看哭红了眼睛的林文,又看看安然无恙的栩栩。
最终他从林静妍怀中接过孩子。
「走吧。」
封年和林静妍一起离开了。
我将栩栩检查了一遍,看见她手掌破了皮。
「不是说没事吗?」
我皱眉心疼道。
栩栩嘿嘿地笑了两下。
「就是没事。」
她视线微微瞟向了别处,抿了抿唇。
突然小手搂住我的脖子,声音闷闷道。
「妈妈,我也不想玩了。」
我心念一动。
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曾经的我。
-11-
栩栩的心情受挫。
我跟园方请了两天假,带她去游乐园玩。
封年不知从何处得到栩栩也受伤的消息。
买了礼物等在我们小区楼下的路上。
「你来干什么?」
封年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见我脸色冰冷。
他将东西递到了栩栩的面前。
「栩栩,喜不喜欢?」
栩栩没接,她躲在我的身后。
躲避漠然的目光让封年动作僵了僵。
我让栩栩先上去,而后不耐地看向封年。
「闹够了没有?封年!」
「阿挽,我们非得走到这样的地步吗?我也是栩栩的爸爸,你不能剥夺我探望她的权利。」
「你陪林静妍母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封年哑口无言。
我冷声道:「别再来了。」
我将他送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封年脸上的血色随着我的动作而褪尽。
他不死心地拉住我的手。
「阿挽,别这样对我。」
到家后,我看见栩栩的身影从阳台的凳子上下来。
「妈妈……」
我没拆穿她,只是问她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
封年没听我的话。
他还是来了,但只是远远地站着。
我和栩栩看见,只作无视。
他这种自我感动的做法不知何时传到了我们以前的朋友耳边。
有人来劝我。
「你们好歹十几年的感情,你真放得下了?」
「是啊,封年如今为了你,已经变了许多了。」
他们苦口婆心。
要在以前,我指不定就心软了。
可如今……我只觉厌烦。
爱一个人这样容易。
不爱一个人,也这样容易。
我将发消息来劝的朋友一一屏蔽。
世界终于清静了。
直到封奶奶忌日那天。
我晚到去接栩栩,却被告知,栩栩已经被人接走了。
「什么?」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封年。
但我的手机却接到了一个熟悉且陌生的电话。
-12-
接走栩栩的不是封年。
而是封年的母亲。
我打车来到封家老宅。
栩栩的身影从里面冲出。
「妈妈!」
我失而复得地将人搂进怀里。
不远处封年的母亲正在喝茶。
看见我,她的视线凉凉地刮过。
封年的母亲向来不喜欢我。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我占了她儿子未婚妻的位置。
在她心中。
自然有比失去父母的我更好的选择。
在封家的那些年。
我也曾想和她处好关系。
但人的磁场就是这么奇怪。
就算我做得再好,在封年妈妈的眼中,依旧配不上。
我将栩栩挡在身后。
看向封年的母亲。
「你想干什么?」
「哼,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学会。」
封年的妈妈嘲讽地开口。
「你都为老不尊了,我还要什么礼貌?」
「你!」
封母面色不虞。
以前因为封奶奶和封年的关系。
我对封母百般讨好,卑躬屈膝。
她自然没想到我还有这样气人的一面。
封母瞪了我两眼。
「伶牙俐齿了不少,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孙女!」
我提醒她:「栩栩和封家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我是不会让封家的孩子流落在外的。」
封母冷漠地看向我。
我听出她话语中潜藏的意思。
封家要和我争夺栩栩的抚养权。
我紧张地握住栩栩的小手。
见我露出几分迟疑和怯态。
封母嘴角扯出了一个冷笑。
「坐吧,聊聊封年的事情。」
在封母口中。
我总算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带走栩栩。
因为封年最近的「作死」,让封母查到了我的身上。
「我儿子为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就想他好。
「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应该能理解吧?」
封母看向我。
那是他活该。
我沉默不言。
封母一锤定音。
「钟挽意,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为了封年我愿意接纳你。
「要不,你和封年结婚,要不,这孩子留下。」
-13-
封母逼我妥协的动作很快。
她找到了我们租房子的地方。
以高于市场三倍的价格把房子买下,并且勒令我们一个星期搬走。
我找了做律师的朋友,向他说明了我的情况。
对方委婉地告诉我。
如果封家真的会对栩栩的抚养权采取行动。
我并没有多少胜算。
最好的办法是我和孩子的父亲相互协商,共同沟通。
搬家期限的最后一天。
我带栩栩去吃了汉堡。
「妈妈,你要是没生我就好了。」
她忽然低头说话。
我诧异地看向她。
才发现栩栩已经流起了眼泪。
她的小脸和鼻子哭得通红。
「都是我的错,才会让你这么辛苦难过的。」
不是的。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从不后悔生下她。
「妈妈,你走吧,我以后长大了会来找你的。
「我不想你不开心。」
栩栩哭着说道。
连小孩子都看出了我的痛苦。
我擦掉栩栩的眼泪。
「傻瓜,妈妈才不会丢下你。」
-14-
我和封年谈了笔交易。
我们可以结婚,但有个条件。
栩栩只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封年答应了。
他来接我和栩栩,回的地方正好是当初的婚房。
他神态间露出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卑微。
局促不安地打量着我和栩栩的表情。
房子没变,住进去的人心境变了。
周围的朋友在得知我和封年「和好」之后。
纷纷发来祝福的消息。
恭喜我们「破镜重圆」「守得云开见月明」。
大团圆的结局好像是每一个人都乐意看到的。
但也有例外。
比如林静妍。
在得知我和栩栩搬回封年住的地方时。
她急不可耐地上门示威。
那天,我陪着女儿栩栩在秋千摇椅上看书。
林静妍牵着林文从不远处走近。
「封年。」
她喊道。
栩栩抬头望去,告诉她。
「他在里面洗水果。」
林静妍好似才看到我和栩栩。
她惊讶超过了一秒。
「挽意,是你啊。」
「你找封年,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上周封年答应了小文要去游乐园,我来问问他在不在。」
林静妍笑着回答道。
我和栩栩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封年正好端着水果从里面走出。
「爸爸!」
林文眼睛一亮。
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身影迅速从我们面前划过。
封年还没反应过来。
便被林文扑了个满怀。
好不容易洗好的水果晃在了地上。
「爸爸爸爸!陪我去游乐园!」
封年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林文。
「你怎么来了?」
「我想去游乐园玩!」
封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静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赶紧笑着解释。
「封年,你忘记了?这周是小文生日啊。」
-15-
封年还没来得及回答。
栩栩忽然开口喊道:「爸爸!」
在封家这几天,栩栩都不爱搭理封年。
即便知道了封年是自己的爸爸。
栩栩也未改变对封年的称呼。
这还是第一次。
封年又惊又喜地看向栩栩。
栩栩从摇椅上下来。
小小的身形笔直板正。
「爸爸,你是有两个老婆吗?」
她脆声开口问道。
封年下意识否认。
「那林文是你的孩子吗?」
「不……」
「那他为什么叫你爸爸?游园会那天,你也是和他一起参加的。
「你到底是谁的爸爸?有几个孩子?几个老婆?!」
栩栩的声音不小。
虽然稚嫩却坚定严肃。
封年解释:「栩栩,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妈妈才是我的妻子。
「只不过林文他从小没有爸爸……」
「所以他就要抢我的爸爸吗?!」
栩栩疑惑道。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觉得委屈。
小嘴一撇,眼泪开始往下掉。
「我有爸爸,但我的爸爸这些年,却在陪别人的孩子。」
封年神情微僵,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栩栩哭得又急又快,连我都哄不住。
一时间,封年无视了林文和林静妍。
他匆忙两步走到栩栩的面前。
将她搂进怀中。
「栩栩……」
「坏爸爸!我不要你了!我要妈妈!」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
封年手足无措。
我皱眉推开他。
「我来吧,你处理好你自己的事。」
我将栩栩抱起往屋子里走去。
经过林文和林静妍的时候,母子俩的表情并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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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哄睡了栩栩之后。
封年重新走了进来。
看来他已经打发走了外面的两人。
「睡着了?」
「嗯。」
「阿挽,这还是栩栩第一次喊我爸爸。」
封年轻声道。
他守护在栩栩的床侧。
目光落在栩栩的身上,是柔和也是愧疚动容。
不久后,栩栩的生日到来。
这是封年第一次参与栩栩的生日。
他亲力亲为。
邀请了许多我们之前的朋友。
大有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有个女儿的意思。
让我诧异的是,林静妍和林文也来了。
我以为经过上次的事。
封年不会再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但林静妍已经牵着林文的手上前。
「小文,快把你送给栩栩的生日礼物拿出来,你不是说想和栩栩做好朋友吗?」
我狐疑地看着他们。
林静妍笑着说:「挽意,之前都是我们不好。
「但我们长辈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小孩子对不对?
「而且,我这次来,是真诚想对你和封年道歉加道谢的。」
她说这话时,封年正好走近。
林静妍说,她的存在曾给我和封年造成了许多误会。
也让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
她解释了一堆。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述说。
封年沉默地揽着我的腰。
很快我便明白了。
原来这是封年安排的。
他想彻底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
却只想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法子。
我和他之间的隔阂,岂是因林静妍而起?
但不得不说的是。
两人的这一通操作着实让人恶心得紧。
我也不惯着。
「既然你真心实意感到抱歉,不如搬家?消失在我面前吧。」
当初为了更好地照顾林静妍母子。
封年在隔壁给他们安置了住所。
这也是林静妍能这么快来找我添堵的原因。
两人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
林静妍的表情一僵,下意识地看向了封年。
封年沉声道:「阿挽,静妍带着孩子……」
「我当初也带着孩子。」
封年,有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我冷冷地回望他。
封年沉默。
片刻后,他的声音响起。
「我会考虑的。」
林静妍脸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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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个星期。
林静妍从隔壁消失了。
不过,她的小孩还是和栩栩在同一个幼儿园。
我们偶尔会遇到。
不同的是,林静妍再也不笑意盈盈地看我了。
她的眼神越发哀怨和愤恨。
我无视之后,她更加如此。
「钟挽意,你以为把我赶走就得意了吗?封年的心中还是有我和小文的。」
有一次,林静妍专门堵着我放话。
「嗯,是有,但不多。要不然不会五年了,他还不让你和你儿子进门。」
我冷笑一声,抱起栩栩就走。
林静妍脸涨得通红,愤恨地盯着我们的背影。
第二天,栩栩老师忽然打来电话。
「栩栩妈妈,栩栩她……受伤了。」
我和封年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栩栩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小脸煞白,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
「怎么回事?!」
封年语气低沉愤怒。
满是心疼。
老师欲言又止。
「就是课间休息,小孩子打闹,栩栩不小心……被人推下楼梯了……」
推下楼梯还有不小心?
老师说另外一个孩子的家长已经到了。
对方进来一看。
竟然是林静妍和她的儿子。
瞬间,封年愣住了。
「封年,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林静妍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她着急地和封年解释。
我的心疼和怒火随着林静妍母子俩的出现达到了顶峰。
误会?
从我女儿入园开始,林文就给她取外号。
后来因为封年的关系。
林文又多次欺负栩栩。
这次是推下楼梯。
如今,我很难不猜想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没忍住,冲上前去一耳光甩在林静妍的脸上。
「栩栩要是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静妍没反抗。
她的儿子林文愤怒地冲上前推搡我。
「谁让你动我妈妈的?!」
我被推得后退了一步,被封年扶住。
「封年……」
林静妍泪眼蒙眬地抬眸看他。
林文看见他也委屈地哭了出来。
「封叔叔,不是我!!」
封年扶着我,墨色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他问道:「有监控吗?」
老师面露歉疚:「监控前两天坏了。」
我的心一沉。
就在这时,栩栩醒了。
「呜呜呜,爸爸妈妈……」
我急忙奔到栩栩的身边。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止不住地心疼。
「栩栩。」
「妈妈……」
封年也来到了病床边。
「栩栩,你是怎么摔下楼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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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大而含泪的眼睛眨了两下。
封年缓和了声音:「栩栩,告诉爸爸。」
「是林文哥哥,是他推我的。」
栩栩话音落下。
林文尖叫道:「不是我!你胡说!」
栩栩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被我安抚住。
封年抿唇沉眸。
「小文为什么推你?」
栩栩垂眸:「是我们在玩,爸爸,他是不小心的,你不要生气。
「林文哥哥是好人,他还教我读英语。」
栩栩重新抬眸看向封年。
似乎是担心被封年责备。
她的声音小小的,鼓足勇气去拉封年的手。
封年眼底触动,含了一点笑意。
他大约想缓和一下气氛,温声道。
「是吗?教你什么了?」
「Bitch。」
栩栩清脆稚嫩的声音在病房响起。
「小文哥哥说是静妍阿姨教的,是漂亮的意思,他还说,我和妈妈都很 bitch。」
空气倏然安静。
全场人脸色突变。
林静妍脸色一白,搂着林文的手颤抖起来。
我亲眼看见封年眼底温和的笑意冻结,变成一片寒霜。
「不,我没有……封年,我没有……」
林静妍慌张解释道。
封年看向林文。
「你说过吗?」
林文心虚地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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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再没见到林静妍送林文上学。
听老师讲,林文转学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一星期后得到了验证。
林静妍找到了封年,苦苦哀求。
说希望封年帮她找回孩子。
我从朋友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封年找到了林静妍的前夫。
他把林静妍生了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如今对方正在跟林静妍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林静妍将林文视作心肝眼珠,怎么会轻易放手。
但这次她求遍了所有的人,都没人再帮她。
林静妍最终遭受分离之痛,和林文失去了联系。
得知此事的人唏嘘。
「送走了也好,要是被林静妍养着,这孩子肯定废了。」
「是啊是啊。」
众人旁若无人地议论着。
我的目光落在雕花铁门前狼狈不堪的女人身上。
「林文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竟然舍得把他送走。」
我开口,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何种情绪对封年说的这话。
封年把一块坎肩披在我的身上。
「阿挽,没有人会比你和栩栩更重要。」
他说这话,情深义重。
我却感到嘲讽。
「当年你在林静妍和我之间,可不是这么选择的。」
身后封年沉默。
他的掌心落在我的肩上,灼热且沉重。
「阿挽,忘记过去的事情吧。
「我会好好弥补你和栩栩的。」
那倒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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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林静妍,生活恢复了平静。
封年说到做到,开始往好丈夫和好爸爸的方向努力。
他每周都会空出时间来陪伴栩栩和我。
闲暇之余, 他还会带我们回封家老宅和封母一起吃饭。
封年的妈妈如今也是过上了儿孙绕膝的生活。
但对我依旧不喜。
碍于栩栩和封年在,她勉强做了表面功夫。
「你还在和封年冷战?」
那天吃完饭。
她抱着栩栩和我聊天。
脸上挂着笑, 声音却平淡无比。
见我不回答,她瞥了我一眼。
「闹脾气适可而止就行了,当初要不是封家,你哪有现在?
「如今你的日子也算好起来了, 别不知足。」
我沉默应答。
封年此时恰好走近。
「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好好好,你们都走, 省得扰我清静。」
封年的妈妈呵呵笑着。
她摸摸栩栩的头,又叮嘱了封年几句。
一路把我们送到了门口。
看着她目送的身影, 显然刚刚说的话是言不由衷。
封年不由失笑。
「栩栩,和奶奶说再见。」
栩栩听话地挥手告别。
封年的母亲也抬起了手。
但就在这时,她的脸色一变。
「封年!小心!」
在我们震惊错愕的视线中。
一辆车子急速朝封年和栩栩驶来。
驾驶座车窗浮现出林静妍癫狂愤恨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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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林静妍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但她的律师以她因失去儿子精神失常为由进行辩护。
最终林静妍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我和栩栩去医院探望封年。
病房里守着头发白了一半的封年母亲。
那天林静妍开车撞向封年和栩栩。
千钧一发之际,封年把栩栩推了出去。
栩栩只是轻微擦伤, 但自己却被撞出去好几米远。
封年的母亲目睹儿子出车祸, 当场昏了过去。
醒来后又听说封年醒来的概率不大,头发一夜发白, 精神好像也有点紊乱。
此刻她看见我们,苍老疲惫的眼睛里射出愤恨。
「你们两个害人精!!害得我儿子这样,你们满意了?!」
栩栩害怕地躲到了我身后。
我护住她。
「满意的应该是你吧,你不是想ŧṻₔ要清静吗?」
现在她彻底清静了。
封母目眦尽裂,破口大骂。
「钟挽意你个害人精!当初要不是封家收留你, 你哪有今天?!
「现在你害得我儿子变成了这样,你不得好死!」
她朝我袭来,被我抓住手臂。
「够了!你真以为封家对我有恩?!
「当初我爸妈死后, 他们留下的公司股份和遗产以及我奶奶的抚恤金,到哪去了?!」
封母猛地怔住。
我的手和声音在颤抖。
「别以为我不知道。」
当初奶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带我找上了封家。
她用了一半钟家的股份请求封家收养我。
剩下那一半,则让封奶奶代为保管, 在我成年结婚后继承。
可多年来,我并未得知这个消息。
直到半年前回家扫墓,从一位服务过奶奶的律师口中得知。
这才是我回来的真正目的。
封母不敢直视我。
我们争执的声音很快引来了护士医生。
他们询问起,我只说封母是悲伤过度不愿接受现实。
封母最终被拉着劝走。
同时,我让人带走了栩栩。
病房里只剩下了我。
以及躺在病床上活人微死的封年。
我走近他, 目光落在他身上。
说来可笑,这是重逢以来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样子。
闭上眼睛的他,倒比平时多了几分亲近温和。
恍惚让我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
但封年可能都不太记得了。
那是我第一次到封家, ŧû¹害怕得不敢睡,自己一个人躲在了衣柜里。
找到我的人就是封年。
他打开柜门, 灯光柔和地铺在他身上。
看见我,他眨眼微笑。
「钟挽意,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那天晚上的电影我早就忘记了。
只记得自己挨在他身边睡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这件事情, 让他在往后许多年里,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情时。
成了原谅他的借口。
早知如今是这样的结果。
当初就不答应他看电影了。
而遗产和继承的事情,他或许知情,或许不知情。
但那都不重要了。
反正医生都说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封年, 谢谢你救了栩栩。」
在家的那段日子,你不是一直都问我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你吗?
现在,我原谅你了。
我轻声道。
拔下了他的氧气面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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