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大人救救我

我们系的学神白天是高岭之花,晚上是灰色运动裤。
深夜,我守着学神的秘密嘿嘿直笑。
「他这灰裤子,也不脱下来换换?是不是不行。」
「包浆显大是吧,诡计多端的臭男人。」
照片和消息刚一起点了发送,就有一条消息紧跟着弹出。
我定睛一看——
「我有三条灰裤子。」
靠北,发错人了。

-1-
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制裁我。
而不是深更半夜耍流氓,被正主当场抓包。
我的消息连带着灰裤子照片都错发进了灰裤子帅哥的微信里,还被秒回了。
然而我想尽了毕生所学所有词汇,都没想出该怎么圆那句「是不是不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此刻,我恨不得埋坑谢罪。
对面显示了两秒的正在输入,然而我等了半天,他都没有回我。
我想他一定不能理解,为什么上一秒在催他青年大学习的团支书,下一秒会耍流氓……
这该死的近期联系人优先分享……
「正在输入……」消失了。
聊天框空空如也。
「完了。」
我丢下手机,欲哭无泪。
我把学神得罪了。

-2-
陆泽谦是我们系远近闻名的学神,更是考场上方圆四桌的本命。
如果说以陆泽谦为圆点,那么考场上作弊的产业链就是以他为中心发散,半径四桌内,通过率 100%。
幸运的是,按学号考试,我坐在他后排。
不幸的是,我现在,大概率,得罪他了。
不慌。
我掏出口红一抹,拎起两杯奶茶,往教室走。
知错就改,赔礼道歉嘛,小意思!
「哟嚯,今天那么好看?」
室友突然凑上来,笑眯眯的问。
我十分有底气的踏入教室:「因为我要去见心软的神。」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身轻笑。
我回头看。
陆泽谦扶了一下金丝镜框,面无表情的从我身侧路过。

-3-
我在陆泽谦的边上占了个位,从桌洞里暗戳戳把奶茶递给他。
他瞥了眼,嗓音清清冷冷:「干嘛?」
我一愣,打量了一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难道,他压根不知道我是昨天晚上那个流氓?
「没事啊,奶茶买一送一,增进一下同学感情。」
我心里一松,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不想,陆泽谦却推回了我的奶茶,不咸不淡道:「许安鱼,什么同学感情,白天也增进,夜里也增进?」

-4-
「……」
靠,开学才多久啊,作为上了一年网课的同学,他竟然真的记得我。
这下,我更不能走了。
人能记得我这个小喽啰,明显是个好机会不是么?
于是,我乖乖在陆泽谦的边上坐了两节课。
他偏头听课,我在小纸条上写写画画。
先是推过去一个鞠躬小人。
再是推过去一对鞠躬小人。
他看也没看,任小纸条孤零零趴在他手肘边。
我又画了个鞠躬小人不倒翁。
这次,他用笔头把纸条一起推回来了。
我再接再厉,又画了七个鞠躬小人。
纸条在他的指尖翻出了花,他轻飘飘的给了我一句:「听课。」

-5-
听什么呀。
明天就考试了,物理化学这玩意,是我听个课就能过的吗?
你理理我那才是我的神。
我撑着脑袋,头疼。
奈何陆泽谦此人,油盐不进。
本以为两节课下来他消了气,没想到我中途试探性的问他题,他依旧不搭理我。
我特意画的男神心软妆和手里的两杯奶茶,简直毫无作用。
下课铃响,今日战败。
「陆泽谦,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我还在濒死挣扎。
陆泽谦顿了一下脚步,正午的日光透过窗照射进来,映的他清隽的面容也有了几分暖意。

-6-
他心软了!是不是心软了?
我一脸希翼的盯着他。
「哇靠又有奶茶!美女,你是来找谦神谈恋爱的还是找谦神考试帮忙的?」
一个男生突然从边上顺走了我手里的奶茶。
他挨着陆泽谦的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
「美女,你这就没了解透彻,追他的妹子都喜欢送奶茶,他看都快看腻了,你加个我微信,我下次告诉你他喜欢什么啊!」
就这么一晃眼功夫,陆泽谦已经走没影了。
那男生还在絮絮叨叨,拍着胸脯和我担保,喝了我的奶茶,一定帮我搞定陆泽谦。
我险些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靠北,哪儿来的老嫂子!

-7-
那货原来是陆泽谦的室友兼高中同学。
别人给陆泽谦送的吃的,大半被沈乐成截胡,咽进了肚子里。
可问题,他吃进去的是奶茶吗?
那 700ml 全是我对陆泽谦的敬意!
「学神,你今天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考试倒计时十二小时,我开始临时抱学神。
附加一个超可爱的小猫偷看表情包。
陆泽谦没回我,但我刷到了他刚发的朋友圈。
他拍了一道物化计算题。
那么正经?
我眉头一挑,眼尖的捕捉到了被拍进照片一角的大长腿,还是熟悉的灰裤子。
我迅速点了个赞,装乖。
「学神腿好长!我的意思是,你朋友圈那道题可以教教我吗?」
这次他回了。
「课本 135 页。」

-8-
考场明明寂静无声,可我却听了 90 分钟的鬼哭狼嚎。
那是我内心绝望的悲鸣。
我是离陆泽谦最近的考生。
四面八方的视线都嗷嗷待哺的盯着我,而我盯着陆泽谦。
陆泽谦在开考半个小时的时候就做完了,现在正转着笔,靠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我鼓起勇气抬着屁股偷瞄了一眼他的试卷。
完犊子。
他把试卷和答题卡都翻面了。
他真的!
记!恨!我!了!

-9-
我可以死,但不能那么屈辱的死。
得罪陆泽谦的下场,就是所有人都没有被学神的佛光普照。
我还被室友摁着教育女德,抄了三遍《清心经》。
「许安鱼,你知道女德底线是什么吗?」室友拍着我的肩叹气。
「就是你可以流氓。」
「但你分不清网络和现实的话,你就是变态!」
「陆泽谦这样的高岭之花,是你可以亵渎的吗!」
「更何况,人家还是个理工直男!」
没抄到答案的室友哭的比我还惨。
「许安鱼,你肩负的是一个产业链啊!你怎么可以得罪陆泽谦!」
我偷偷把笔盖上,想溜。
室友一前一后堵住我,把我摁回桌子上抄《清心经》。
「许安鱼,你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
「你说陆泽谦不行。」
「……」

-10-
被室友苦口婆心的教育完一顿,我满脑子都是男人的尊严。
认命的拿出草稿纸。
我得算一下,按照期中考试的权重,期末得考多少分才能及格。
滴滴——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学神大人:「考得怎么样?」
啪——
我狠狠戳了一下笔盖。
我考的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这不是妥妥的男绿茶吗?
我微笑着给他发了个「绿茶」emoji。

-11-
陆泽谦没有义务考试帮我。
但。
男人真的不能那么小心眼。
所以在他考完试悠哉悠哉的往朋友圈发自拍时,我也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
他破天荒的评论了一句:「谁?」
我狠戳屏幕:「超级大帅哥。」
比你帅。
这句话说完,陆泽谦一星期没有发朋友圈。
我承认,我爽到了。
但我忽略了一点。
就是。
作为物理化学金字塔底端的渣渣,如果没有学神留下的剩饭残羹,真的会活不了。

-12-
学神被人包围了。
我松松垮垮的半靠在桌上,撑头看着人海里的学神大人。
果然,一个合格的学神是男女通吃的。
沈乐成笑的贼兮兮:「许安鱼,你的情敌物种繁多啊。」
「都说了,姐没在追他。」
手里的物化实验本啪的一下砸他脑门上。
「好好好,就当你想要实验数据。」
他躲的利索,嘴里还劝我,来一招美女救英雄,一举拿下陆泽谦。
「不救!」
我冷哼:「救人者,人恒救之。」
期中之耻,毕生难忘!
「真不救?」
沈乐成还是不死心:「你看人缝里的那个学神,多可怜啊。」
不知是不是陆泽谦听到了我们讲话,我一下子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自人群中匆匆掠过,又很快被一个高个男生遮挡。
沈乐成扼腕长叹。
「许安鱼,你是不是不知道今天实验课的报告明天早上就要交啊?」
他突然凑近。
我眉头猛的一跳。

-13-
陆泽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我一眼就捕捉到了他。
我用力敲了敲桌子:「新生开学了,再不去抢饭,连小吃街都沦陷了!」
话音一落,原本疯狂问实验题的同学如鸟兽散。
陆泽谦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课桌边。
他身量笔挺,睫毛低垂,竟让人觉得他的背影有几分小委屈。
「陆泽谦,你看他们,唯利是图,都想要你的脑子。不像我,只关心你能不能按时吃饭。」
我一路跟着陆泽谦走进食堂。
嗯,确切来说,是我借沈乐成的光,和他们吃饭。
「那你关心的还挺多。」
他轻笑一声,我的脑子里就又浮现了那条舞动的灰裤子。
「才不会,我只关心自己实验小组的组员。」我满脸正经。
呜,清心经修来的功德,又没了。

-14-
我脸红的往回走。
心里还在想,陆泽谦最近怎么突然不穿灰裤子了。
在我第八百次瞄陆泽谦裤子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许安鱼,你……」
他的眸光突然一顿。
微垂的长睫,视线下滑,不知道在看何处。
又极快的收回。
我眨眨眼,陆泽谦这是发现我关心同学的良好美德了?
下一秒,我被他新买的那袋子零食塞了个满怀。
陆泽谦声音低沉:「在你眼里,是真的没有男女之防。」
他应该是有点无语。
我顺着他方才的视线低头。
……嗯。
我的一字肩,今天往下滑的有点多。

-15-
我屁颠屁颠的跟着陆泽谦回教室。
路上碰到回寝室的室友,冲着我怀里刚好遮住胸口的零食一阵挤眉弄眼,问我是不是已经彻底搞定学神。
哪儿能,要还的。
我悲哀的将怀里的零食放在桌上,往陆泽谦面前推:「你的零食。」
他头也没抬,手中的笔在纸上飞快演算。
我怀疑我听错了。
陆泽谦说,这袋零食给我了?
好家伙,谁说变态没有春天!
我抱着零食笑:「这哪里成,无功不受禄,要不……」
他停了笔,清冷的桃花眼隔着镜片看我。
「嘿嘿,要不这袋零食给你,物理的实验报告,你帮帮我呗……」
如果学神手里有刀,此刻应该会杀了我。
他扯了扯唇角,干脆放下笔,直直的看着我。
呜,我怎么那么怂。
我努力挺直腰杆:「我们好歹是一个实验小组的嘛,我也知道直接要最后的数据和图表挺过分的,可是可是……」
我弱弱的看着他:「我真的算不出来……」
「我真的有很认真在做实验,奈何脑子不行,后面图表要用的数据我半个也算不出来,学神大人……救救我……」

-16-
最后那袋零食还是属于了我。
陆泽谦则从他的心理上救了我。
他在黑板上写了个公式。
可是学神大人怎么懂平民的悲哀呢。
他普照的佛光,像没解冻就扔进烤箱低温烘烤一分钟的生面团。
外面有点温度,里面冰的硌牙。
简单来说,就是全班没有一个人看懂。
我泪流满面的窝在床上发呆到凌晨三点,才勉强画出了一个不大灵光且以蒙为主的折线图。
「Watch Me Watch Me Watch Me」
「……」
「一表人才完美腹肌人鱼线。」
交完实验报告的我,神清气爽的躺在床上刷某音。
室友突然从床帘缝里探进头来:「好家伙!不去攻略学神,暗戳戳在这边看帅哥!」
没等我反应过来,手机已经充了公。
「乱说,我打开就是这个视频,我现在很讲女德的!」
没人理我。
一个寝室,五个脑袋,都凑在我的手机前斯哈斯哈。

-17-
「讲不讲女德看看就知道了。」上铺利落的划了一下我的手机屏幕。
「男人!也要懂得欲拒还迎!」
手机里这句话冲出来的瞬间,我就知道我凉了。
「许安鱼,号养的还不错啊!」
寝室长拿着我的手机躲开我,话痨的指尖在手机上敲打的飞快。
「鱼呀,为父已经给你把号调成青少年模式了,你有空多洗洗脑子,免得再惹恼学神。」
「……」
言之……有理。
毕竟……物化实验课,每周都有……

-18-
当了几天陆泽谦的小尾巴,我发现他这个人情绪忽上忽下的。
有时候觉得和他也算有点同学情谊,有时候又觉得,他嫌弃我的很。
「如果陆泽谦油盐不进,就得改变策略。」一路和沈乐成走到男寝楼下,他突然神秘兮兮道。
「什么策略?」
「比如……」沈乐成偷笑:「谦神手机里,有张白裙子姑娘的照片。」
「扮演白月光?不道德吧?」
我嗤之以鼻。
沈乐成啃着我送的鸡排,老神在在:「屁个白月光,脸都没有,老子从小到大,就没见他身边有过女孩子,这只能说明,纯白的茉莉花能让谦神的 DNA 动一动。指不定就心软……嘶!」
沈乐成的衣领突然被人拎了起来。
我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陆泽谦,下意识的把另一袋鸡排双手奉上。
「不追学妹了?也不怕被传绯闻。」
陆泽谦冷笑一声,提着沈乐成的手方松开,便见那老嫂子就落荒而逃。
「我没喜欢的人,不怕被传绯闻,还可以过来的哈?」
眼看着陆泽谦破天荒收了鸡排,我的嘴角险些咧到了耳朵根子。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灵巧的把那鸡排袋子打了个结,塞进了我的购物袋里。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眉头蹙起。
嗓音淡的好像清心寡欲修炼千年的和尚似的:「男寝,你也少来。」
我摸了摸还有一丢丢余温的鸡排,点头如捣蒜。
确实,男寝太远了,走几步路鸡排都要冷了。

-19-
「陆泽谦,三只小白鼠我拿来啦!」
药理实验课。
在一群女生的尖叫声中,我淡定的捏着三只小鼠尾巴,怀里抱着注射器,殷勤的送到陆泽谦面前。
我觉得,攻略学神,还得从学习下手。
在我万分期待的目光中,陆泽谦挑了下眉:「许安鱼,我们好像不是一组。」
药理学不是一个实验小组,可咱物理化学是一组啊!
我顶着他看透一切的目光,厚着脸皮笑:「不是一组怎么了?同学要互帮互助嘛,我可喜欢帮助同学了!」
我特别强调「互帮互助」。
陆泽谦没说话,只是单手扣着白大褂的袖扣,倚在凳子上觑着我笑。
他的背后是窗外闯入的落日余晖,微风吹动的碎发在光辉中起舞,那双往日清冷的桃花眼中不止浮着笑意,还有眼神躲闪心虚至极的我。
我僵硬的收回手,思考着要不要马上拎着我的小白鼠溜之大吉。

-20-
我提着一笼已经做好标记的小白鼠回到自己组的时候,还有些飘飘然。
陆泽谦竟然会把小白鼠做好标记再还给我,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所以在搞定自己小组实验后,我开始趁热打铁。
大抵就是。
学神摊手我递针,学神翻书我递笔,学神拎鼠我擦屎……嗯,就是小白鼠被吓出来的屎。
「陆泽谦,我怎么觉得你们组的实验比我们组复杂多了啊?」
我一边帮他掐小白鼠用药时间,一边问。
「多加了一项实验。」
小白鼠在陆泽谦的手里很乖,他揪着小白鼠头颈部的皮肤,对着腹腔缓慢推注。
「不愧是学神大人,太厉害了!」
我一张嘴,就又是马屁。
害,要不是学神不让我碰小白鼠,我一定帮他把鼠鼠摆成他喜欢的姿势献给他。
本以为这次陆泽谦依旧会一如既往的无视我的马屁,不曾想,他把针筒从小鼠腹部拔出的动作突然一顿。
陆泽谦偏头看我,镜片后的瞳仁澄净又认真:「你也可以。」

-21-
陆泽谦的容颜被光晕的模糊不清。
可能是他的神色过于认真,让我忍不住凑近他,透过薄薄的一层镜片,探究他的眼底。
近的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扫下的阴影。
他因我的靠近而蹙眉,耳根却红的彻底。
视线碰撞稍纵即逝。
我屈指敲桌,笑:「陆泽谦,你了解许安鱼么?就敢说她可以。」
许安鱼从来不可以,所以才有了陆泽谦的小尾巴。

-22-
我的小组实验完成的早,后半节课便帮溜号的助教协助同学们实验。
顺便帮姐妹们抓抓小白鼠。
所以怎么说姐妹第一呢?女孩子们收了我给的小白鼠,可是会给小零食的。
也就陆泽谦,油盐不进。
我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检查同学们的实验进度。
在我走第三圈的时候,遇到了陆泽谦。
他似乎是准备上讲台拿尼可刹米。
我一边提溜着小白鼠的尾巴高速旋转,一边思索着陆泽谦那句话的深意。
他突然对一个拥有作弊思想的咸鱼说「你也可以」,该不会是打算像上次一样,再给我一个公式让我自己算吧?
不是吧,再来一次,我会翘掉的!
脑子里琢磨着歪脑筋,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了陆泽谦的声音。
他平静冷淡的嗓音难得带了些愠怒:「许安鱼,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
「险!」
哐当!
陆泽谦的声音被我撞的一闷。
我没注意他已经停下,一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背上。
额头很痛,手掌更是一阵锥心刺痛。
小白鼠没抓稳,给跑了。
跑之前,它还在陆泽谦的背肌上弹跳了一下,狠狠给了我一口。
陆泽谦想转身,然而我一直扯着他的白大褂。
「松手。」他清冷的声线被我撞的失了平稳。
我痛的手抖,又不敢松开,眼眶里泪珠直打转儿:「陆泽谦……对不起,我把你白大褂弄脏了……」
听说陆泽谦有洁癖。
呜,完蛋了。

-23-
流动水冲洗声哗啦啦。
失足的小白鼠在实验室里七歪八倒的窜。
陆泽谦摁着我手指的力道大的出奇。
「陆泽谦,痛死了……」
我抬着被水冲的剧痛的手掌使劲的缩。
小白鼠咬在我小指短曲肌的位置,虽是皮肉伤,那一小口却发了狠,鲜血淋漓,即便冲着水,仍有血珠子在不断的往外冒。
「别动。」
陆泽谦似乎有些愠怒。
连带着他眼镜的金丝边框都透着冷意。
眼泪卡在了眼眶,我弱弱的盯着他脱下的白大褂上显眼的血迹。
嗓音哭腔更重:「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停下来……不是,是我自己没长眼睛……」
我说不下去了
那白大褂上刚好卡在臀部的血迹明晃晃的扎眼。
许安鱼,你不要太荒谬。
……
我轻轻的扯他的衣袖,绝望:「要不……我帮你洗?」

-24-
「没事。」
秒表精准的掐到六十秒,陆泽谦沉着脸把我的手从水龙头底下抽出来,然后拆了瓶新的酒精棉签要给我消毒。
我看的汗毛倒竖,缩着手想要溜之大吉。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行,已经把你白大褂弄脏了,总不能再耽误你做实验吧。」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让你别碰小白鼠的时候,怎么不听?」
他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长臂一伸,又把我捞了回去。
陆泽谦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锢着我的手,如烙铁般灼热。
哭晕。
早知道有一天这个酒精棉签会用到我自己手上,当初我一定劝说助教为小白鼠们准备碘伏!
我越挣脱不开,越觉得委屈:「你走路就走路,好端端的突然停下做什么,你要是不停那一下,我才不会被咬呢!」
还咬的那么狠……
陆泽谦抿着唇,将酒精棉签放回原位。
我两眼一闭。
凉了。
光顾着一时嘴快,忘记了我和学神大人的食物链关系。
「抱歉。」
就在我以为他陆泽谦生气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说道。

-25-
陆泽谦拉着我往实验物资储备室走。
长长的走廊寂静无人。
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阳光下窗棂的形状,窗格子七扭八歪的爬上我们的衣衫,连我们交握的双手都印上了落日斑驳的纹路。
那声低沉认真的抱歉,像汩汩溪水,反复流淌在我的耳畔。
他在储备室取了碘伏棉签,低着头,很仔细的给我消毒。
可我还是痛的缩了一下。
「这么怕疼,一会儿怎么办?」
陆泽谦有些无奈。
「一会儿?还要干嘛?」
我盯着他的眼镜出神,下意识的抬手,帮他扶了一下下滑的眼镜。
金丝镜框触感冰凉,可他攸的一下抬起的眸子,却灼的有些烫人。
陆泽谦身量高,我受伤的手却放的低,导致他为我消毒时不得不弯腰低头。
距离在我仰头抬手的那一刻拉的更近,他垂落的发丝缠上我的碎发,在我与他交汇的视线间柔软飘荡。
近的可以忽略镜片的隔档,清晰的看到他深邃的桃花眼,在储物间微弱的灯光下,潋滟生辉。
怎么会,那么帅,呜……
这一刻,我心里嚎的厉害。
陆泽谦率先移开了眼。
他轻咳一声:「你得打疫苗,可能,比消毒疼。」
「那学神大人会对我负责么?」
我的心神还在陆泽谦的颜值里荡漾,一张口,就是毫无遮拦。
「什么?」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会陪我去打疫苗么?」我的思路瞬间清爽。
陆泽谦直起身,将手中剩余的创可贴塞进我的口袋里:「走吧。」

-26-
我坐在医学院的诊室里,看着护士学姐来回忙碌。
细细的水柱从针筒里推出来,我忍不住往陆泽谦身边靠了靠。
「男同学,发什么呆?过来帮她拉一下衣服,她这衣服老往上滑。」
疫苗要打在上臂,衣袖的设计在手臂处收紧,只能把衣领往下拉。
可我的衣领有些弹性,怎么扯都要往上缩。
原本要出门的陆泽谦听到学姐的话,僵在原地。
我看着好笑,突然觉得学姐手里那明晃晃的针筒也不那么可怕了。
「陆泽谦?」
我生了戏弄他的心思,戳了戳他的手臂:「快点呀。」

-27-
陆泽谦的指尖温凉。
他的头偏向窗外,一只手僵硬的替我拉着衣领。
我憋着笑,歪头看他。
从我的视角抬头,仅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下颚线,以及羞有些发粉的脖颈。
「嘶!」
针突然扎进上臂,一阵刺痛。
我向来忍不了痛,这一下,抓着陆泽谦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
他也在这时回头,似乎是想安抚我的,可目光撞上的那一刹那,又匆匆收回。
陆泽谦的耳根很红,我也是。
呜,早知会如此尴尬,我绝对不听那老嫂子的,穿白色连衣裙。
诊室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学姐,医学院的医务室看着像个小型医院哎,是不是毕业后可以在这里实习啊?」
打完针,用棉球摁着伤口的时候,我没话找话。
突然落下一件外套,是陆泽谦的。
清冽的木质香扑了满怀。
「留校实习的话,带教老师可能会让你来医务室值班。」
陆泽谦回答的更快,他一边说,一边把外套给我理好,确保我不会走光。
学姐盯着我们吃吃笑:「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吧?羞涩又暧昧。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好家伙,怎么能造学神的谣!他生气了我以后的实验报告还有考试怎么办?
「学姐,你别瞎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陆泽谦的脸色。
呜,果然很难看。

-28-
后来,我费了三寸不烂之舌,才让学姐相信,我和陆泽谦真的清清白白。
从诊室出来的时候,陆泽谦的脸色很难看,学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她说:「学妹,我对不起你,我以为他是你男朋友,所以才让他帮你拉衣领的……嗷,其实那衣领,压根不用他帮忙来着……」

-29-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知谁先开了口,一时间,整个系都在传我与陆泽谦谈恋爱的事情。
甚至说的有鼻子有眼。
有漫天谣言作祟,我好几天没敢跟在陆泽谦屁股后头。
「屁!学神能为了普通同学中途扔下实验?我不信!」
「就是,许安鱼伤的是手又不是腿,怎么就非要人陪着打疫苗了?」
「有一腿,这两人绝对有一腿!」
「哭死,人人都把陆泽谦当理工直男高岭之花,谁都不敢下手,哪知道最后被许安鱼亵渎了,无语子!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了!」
学校表白墙的评论区热闹一片。
我悲哀的看着微信聊天框,传绯闻以来,陆泽谦已经两天没有回消息了。
也是,好端端的清白被我给毁了,愿意理我才怪!
于是,我飞快的在表白墙上澄清。
很好,没人信。
我只能祭出大招:「我和陆泽谦真的清清白白,我俩要是在一起,我直播吃 shi!」
……
世界清静。
舒服。

-30-
学神大人还是生气了。
物化实验课上,以前还能容忍我划水的学神大人,今天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我好不容易维持的关系啊,这可恶的流言蜚语。
「陆泽谦,上次疫苗多少钱啊,我还没给你呢。」
我想帮他拿器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问。
「不用。」
他语调冷淡,抬手避开。
「那,今天中午去哪个食堂吃饭呀?我请你,给你赔礼道歉。」
终于快下课,我又逮着机会问。
陆泽谦解白大褂的动作一顿,声音薄凉:「不是要避嫌吗?以后和学习上无关的事情都不用来找我。」
不是,我都这样了,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和我传绯闻就那么委屈你?
我听得脑袋嗡嗡,然而介于明早要交的物化实验报告,我决定卧薪尝胆。
「那物理实验数据我不会算,还能问你吗?」
我笑的完美无缺。
陆泽谦勾了一下唇,似笑非笑:「你说呢?」
尝你大爷的胆!

-31-
「许安鱼,你就这样放弃我家谦神了?」
沈乐成不死心的追着我问。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陆泽谦一个学神。」我翻了个白眼:「我都那么努力澄清绯闻了,他还生气,谁爱伺候谁伺候,姐不伺候了!」
「鱼姐,这就是你思路不够发散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谦神生气的原因,是想跟你传绯闻?又或许,他正好来大姨夫心情不好?」
沈乐成的思路异常清奇。
我翻了个白眼:「你是怕我不围着陆泽谦转,你也得不到我给的好处了吧?」
好家伙,算盘打得我脚后跟都听到了。

-32-
「想要计算出这个点的数据,首先要将基础数据按这个公式计算再整合作图,基础数据线图的交汇点,就是实验结果图表所需要的数据……」
夜晚的图书馆小阳台上,我戴着耳机,一边喝奶茶一边等边上的学长帮我算实验数据。
「许安鱼同学,你不听吗?」
学长问了两遍,我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把耳机的音量调小了些,我笑:「我不喜欢物理化学,你帮我写一下实验报告,我跟老师交差就好,谢谢学长啦。」
学长很好说话的点头:「好歹收了一节补习课的钱,既然你不学,我帮你把实验报告写完吧。」
好家伙,找什么高冷学神,这个学长不就很好吗?
温柔帅气好说话,比陆泽谦那个闷骚男强多了!
我正笑的开怀,头顶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
耳侧的声音异常熟悉。
「这题,错了。」

-33-
我几乎被陆泽谦罩在怀中。
他在我身后俯身,修长的手臂撑在我与学长之间的桌面上,另一只手拿着笔在实验报告上指指点点。
「这个,计算方式太复杂,导致计算错误。」
「这个,你用的公式不是大二课本里的,你想让许安鱼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这题你看清了吗?指鹿为马,瞎做数据。实验是求真,不是求对。」
陆泽谦的声音清冷严肃,他手里的笔头每点一个地方,学长的脸就红一寸。
最后,学长不仅害臊的想走,还想给我退学费。
气得我头顶直冒烟。
「陆泽谦,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泽谦冷笑一声,直起身来:「这话要我问你才对。」
「你明知道他讲的是错的,你还任由他给你写实验报告?许安鱼,就算是偷懒,你能不能也上点心?」
他的嗓音清冽,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窝里。
「学神大人太抬举了,我一个物化期中都挂科的学渣,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对错。」
我收拾起桌上的书:「你不帮我没关系,但也不能来坏我好事吧?」
「挂科?」陆泽谦眉头微蹙:「物化考试大题知识点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不是谁都看了书就能懂的。」我无奈:「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寝室了。」

-34-
陆泽谦竟然会给我道歉。
甚至开始拿着我的实验报告,给我认真分析。
但其实,陆泽谦本身是没有错的。
我一肚子的无名之火,突然就消了。
沈乐成的废话就这样闯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撑着头,忍不住盯着坐在学长座位上的陆泽谦笑。
他在给我讲题,低缓的嗓音散在四月的夜风中。
柔和的夜灯描摹出他清冷挺阔的侧颜,修长的手指捏着尺子描描画画,月色下,就连指尖都莹白如玉。
「陆泽谦。」
我叫了他一声。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刚好路过。」他淡淡道。
「哦~那你拿着尺子,是专门来给我讲题的吗?」
我假装没听到,继续问。
金丝镜框又不听话的从他高挺的鼻梁上往下滑。
我没忍住,又帮他推了一下眼镜。
陆泽谦的睫毛似乎颤了一下。
他说。
「听课。」

-35-
陆泽谦在讲些什么,其实我根本就没听进去。
只知道那个原本要算到凌晨的实验报告,突然就在我的手下写完了。
写完实验报告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叮咚一声。
陆泽谦应声往我这边看。
我点了点微信聊天框:「陆泽谦,你把学长吓跑了,人家连钱都退给我了,你可得负责。」
「负责?」他挑了一下眉,目光从我的手机移到我的脸上:「负责可以,但前提,你的学习态度要端正。」
我强调:「我一直都很端正。」
隔着雾蒙蒙的灯光,陆泽谦默默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应该是有些别的要说的,可到最后,他只问了一句,这么不靠谱的学长,我从哪儿找的?

-36-
做梦都没想到,我竟然就这样搞定了陆泽谦。
直到次日清晨准时上交了实验报告,我还有些飘飘然。
迎面,沈乐成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朝我走来。
「咋回事,被打了?」
我盯着他额角的淤青,关「八」心「卦」。
沈乐成蔫儿了吧唧的看了我一眼,正要拿过我准备的早饭吃,突然又僵住了:「你自己做的?」
「对呀,感谢你和陆泽谦。」
我一边说,一边殷勤的把另一份早餐推到陆泽谦面前。
也不知到底哪句话刺激到了沈乐成,他突然把早餐还给了我,然后屁股一挪,坐到了两排之后,挤到了我的室友中间……
嗯,那原本是我的位置。
「他咋了?」我疑惑。
陆泽谦啃了口早餐:「发神经。」

-37-
我没想过陆泽谦的工作效率会那么高。
昨天才说的对我负责,今天就已经为我罗列了一份补习清单。
清晨的光辉铺在桌椅上,水笔的倒影在纸张上落下沙沙的书写声。
陆泽谦执着笔,专心的给我讲他定下的学习规划。
我支着头,百无聊赖的数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的声音真好听,清冽的嗓音化在午后的暖阳里,叫人昏昏欲睡。
嗯,脸也好好看。
想在陆泽谦的鼻子上滑滑梯……
我开始白日做梦。
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往桌子上靠。
一只手托住了我。
他有些无奈,示意我看他笔下的草稿纸:「你根据这个思路,算一下等温式中的 b 值。」
我枕着陆泽谦的手呆愣了两秒,下意识脱口而出:「152 根。」
「这是选择题。」陆泽谦失笑:「听我讲课就那么困吗?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从来没有在生活中看你穿过灰裤子。」
人一困,就管不住嘴。
等我的脑子追上我的嘴,已经晚了。

-38-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隔着清冷的镜片,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清透的镜片映出我这张老色批的脸。
危!
我老脸一红,扭头就躲。
奈何陆泽谦的手还撑着我的侧脸,他轻轻用力,就把我的脸掰了回去。
「发朋友圈是因为体育选修课作业。」
「许安鱼同学……不要总是浮想联翩。」

-39-
后面的一整天……直到夜里和闺蜜出去散步,我都在浮想联翩。
「你说,陆泽谦是不是觊觎我?不然为啥会给我辅导作业?明明我只是想要答案。」我戳了戳闺蜜。
闺蜜日常觉得我不守女德,不理我。
可实际上,分明是陆泽谦不守男德!
就在刚才,他又发了一个做俯卧撑的视频。
虽然不是灰裤子,穿的也很严实,可那身材,肉眼可见的嘶哈嘶哈。
「呜呜,体育选修课的老师到底是什么神仙啊,竟然能让陆泽谦下凡。」
我挨着闺蜜流口水。
闺蜜也很兴奋:「确实,朋友圈从来没有这么争奇斗艳过。」
「不过……」她话音一转。
「陆泽谦不是把作业设置成仅老师可见的吗?」
哈?

-40-
闺蜜表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陆泽谦在朋友圈发选修作业。
她对象寝室也没看到过。
然而室友们看到的陆泽谦朋友圈,和我是一模一样的。
夜里,我、闺蜜、室友围在寝室的桌子前,面面相觑。
「你们说……」
我咽了一下口水:「学神大人,是不是在勾引我?」

-41-
我看陆泽谦的眼神实在谈不上清白。
有时他分明在目不斜视的讲题,可讲着讲着,就红了耳朵。
然后他拿起书盖在我的脸上,叫我专心。
「陆泽谦,你这样天天给我讲课,不怕被传绯闻吗?」
我抱着书笑。
「谣言止于智者。」
他抬眼,眼底似有笑意:「然而我不是智者。」
我抱着他给我带的奶茶,呆愣。
这算是暗示吗?
学神大人怎么可能不是智者?
「那我不听课,你也不生气?」
陆泽谦的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
不知想了些什么,竟然红了脸。

??

-42-
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约了陆泽谦出去玩,出门前,室友祭出了她们珍藏已久的首饰和香水,给我使劲儿的倒腾了一番。
窗外湛蓝的天倒映在梳妆镜中,镜中人的脸上,飘着两朵红云。
我想了想,挑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出门。
只是,我并没有在楼下等到陆泽谦。
原本他提出,他会来寝室楼下等我。
沈乐成使劲儿的调侃我,说陆泽谦忙着挑衣服,学神二十年开一次花,娇的很。
我想了想,决定自己去找他。

-43-
男寝楼下人声鼎沸,围观的同学在草坪上聚集,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的人。
我站在人群外的花坛上,透过拥挤的人潮,看到了中间空地的一对璧人。
着黑色风衣的少年身材颀长,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金丝镜框在暖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清冷流畅的下颌线。
站在他面前的女生生的柔弱美丽,一身洁白的衣裙,仿佛风一吹就会随风而去。
医学院的高岭之花陆泽谦和隔壁学校的校花,般配极了。
四周欢呼起哄声四起,衬的我这一身白裙子格外的讽刺。
许安鱼啊许安鱼,真是惯会自作多情。
两个小时的妆,一个上午的倒腾,白瞎。

-44-
次日补课的时候,陆泽谦给我道了歉。
说他临时有事耽误了,不是故意爽约的。
我说没关系,那天我也没去。
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只是被我打断了。
今天,依旧是他在讲课,我在走神。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学物理化学,缠着陆泽谦的初心,也只是想要走点绿色通道。
我本来就是不想补课的。
结果色迷心窍,鬼使神差的,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本我可以直接微信上和他说,不需要补课了。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我今天还是来了。

-45-
陆泽谦讲的很认真,那本被他写着「许安鱼」名字的笔记本上记了很多重点与题目。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眼。
陆泽谦这样的人,连眉宇间都是淡淡的傲气。
于我,确实遥远了些。
「困了?要不眯一会?」
他突然停下,偏头问道。
「不用,你直接把答案告诉我吧。」
我翻开物化习题册上的作业,说道。
「不行,你这样考试怎么办?」陆泽谦蹙眉:「要不我换个解法?」
他话音温和,连眸光都带着春季的暖意。
隔壁校花知道你对别的妹子那么体贴吗?
「算了。」我收回自己的本子,道:「陆泽谦,其实你不用对我那么负责。」
「实话告诉你,这些天你讲的课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一点也不想学这些。」
「这一点上我要和你道歉,浪费了你的时间。」
「事实上,我只是希望你作为一个实验组的同学能给我帮帮忙,考试的时候稍微给点好处,至于作业,你直接把你的给我抄就行了。」
陆泽谦的神色一寸寸变冷:「许安鱼,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面无表情:「坦白讲,我就是想不劳而获。」

-46-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激怒了陆泽谦。
按理,不再需要他帮忙补课,对他来说是解脱才对。
可他却冷笑连连:「许安鱼,上了大学,你就这么糟践自己吗?」
「学神看不起学渣,所以用糟践这个词么?」我反唇相讥。
「看不起?我倒真希望你是学渣。」
陆泽谦气的摘了眼镜,往日清冷的眉眼间尽是烦躁。
「简单的物化题你全说不会,明知答案是错的你还是抄,明明会做的题你空着交白卷,现在还说出喜欢抄作业作弊这样的话?」
「你以前的豪言壮志去哪里了?四年前挂在嘴上的梦想都喂狗了?」
我愣住。
窗外吹来的风乱了少年的鬓发。
心脏隐秘的角落,开始无声的跳动、刺痛。
良久,我站起身。
我的声音又低又哑:「你认错人了吧。」
陆泽谦看了我很久,到底是点了点头:「嗯,你不是许安鱼。」

-47-
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就是我不是我。
许安鱼不是许安鱼。
陆泽谦和我提四年前,可四年前,我从未见过他。
也是,那个时候,许安鱼才是被仰望的存在。
她可以看不到很多人,却无法阻挡,有很多人凝望着她。
我翘了下午的物化实验课。
今天是弟弟的生日,我买了车票,决定回家一趟。

-48-
我家在一条巷子深处,推开大门,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
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会回来。
「哟,这不是老许家的物化高材生么?有年头没见了吧?」
继母的妹妹笑的讥讽。
她的话像撕破沉默的刀口,一个烟灰缸随着她的话音,自父亲的手中砸来。
「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敢来!」
他喘着粗气,指着我破口大骂。
烟灰缸在我的手肘上砸出了血,我低着头:「我想来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你害死你弟还不够,还要来看好戏是不是!你竟然还有脸继续学那个害死人的专业!」
继母突然从屋中跑出,疯了一般的揪住我的衣领撕扯我的头发。
「怎么?害死你弟还不够,还要害死我们全家?」
「你个刻薄玩意儿,你就是嫉妒你弟,故意害死他,都是你害的!你个女娃,你怎么不去死?就该你去死!」
剧痛,蔓延至全身上下。
我颤抖的蜷缩在地。
继母那一家还在指着我痛骂。
父亲狠狠的吸着烟,眼神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

-49-
十八岁之前,父亲也很疼爱我。
众人都知,许家夫妻以恩爱出名,而我是许家唯一的千金,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可不知旁人从何得来的消息,原来,许家还有一个八岁的男童。
那伙人绑了许安生,意图撕票。
那天,老宅刺耳的电话铃声伴随着母亲的哭声叫嚣了一整天。
母亲本就重病缠身,当即就气的晕厥,被 120 拉走。
父亲跪在我的面前,求我一定要救救弟弟。
可笑的是,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我竟有还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50-
「我是个学生,我救不了他,报警吧。」
我的手机被父亲拍落:「不许报警!」
商战,是一场看不见的硝烟。
父亲不敢报警。
他怕警察查案顺藤摸瓜,查到公司的纰漏。
他雇了人,想自己解决问题。
只是,他们缺一样,能够炸开那道铁门的东西。
他几乎疯了一样的抓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你不是会做炸药吗?做出来,我就有办法救他!」
那年,我以全国青少年物理化学竞赛第一的成绩被特批加入高等学府的科研小组。
各大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
我一时兴起,做了个小型炸弹,炸了家里的鱼塘。
却不想,被父亲铭记在心。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不会做的,我劝你现在就报警,不然他必死无疑。」
他急的咆哮。
像个戏台上的小丑到处周旋,坐立不安。
最后,我被他关进了实验室,没收了所有的通讯设备。
父亲说,如果两日内不交出东西,他就会断了母亲的医药费。
或许是愤怒使然,又或许是年轻气盛,那时的许安鱼妥协了。

-51-
走出许宅的时候,阴云密布,滂沱大雨。
我的膝盖上破了好大一块皮,血水混着雨水落进泥地里,我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路边的广告窗里灯光亮起,雨水顺着玻璃窗落下,里面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历经多年,仍清晰可见。
同样清晰可见的,还有窗灯映出的,狼狈不堪的我。
以及……
在我看清之前,一双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了。」
一件外套轻轻落在我的肩头,清冽木质香瞬间将我笼罩。
眼前陷入昏暗,我的睫毛在他的指尖颤动。
「陆,泽,谦?」
我疑惑的声音压抑而颤抖。
「是我。」
他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声音轻且低沉。
「你怎么在这里?」
明明白天,他还很生气。
我伸手去拨他的手,他却固执的捂住了我的眼睛:「许安鱼,不许看。」
我彻底陷入黑暗。
眼泪,却忍不住溢出,沾湿了他炙热的掌心。
遮住我眼睛又有什么用呢?
此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已经将这上面的字烂熟于心。
「许家唯一继承人许安生横遭绑匪,疑似死亡。」
「私生子惨遭撕票,许氏夫妇闹翻疑矛盾,凶手到底是谁?」
三年前的今天,许安生还是死了。
因为,从未有过败绩的许安鱼,失败了。

-52-
周遭很安静,静的每一滴雨落都清晰可闻。
陆泽谦默不作声的站在我的身边,像个隐形人。
唯有眼皮上炽热的温度,告诉我他仍然固执的存在着。
我躲在陆泽谦刻意营造的黑暗里,试图控制不断溢出的眼泪。
「陆泽谦,我好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我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好。」
他替我理了理衣衫。
老宅外巷子的小路崎岖不平,陆泽谦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巷子外走。
摇摇晃晃。
耳畔,只有脚落地时雨水的飞溅声,风吹动时雨伞的哗啦声。
我的头埋在他宽阔的肩膀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沉默着,背着我向前。
直到我哭的脱了力,手握不住伞柄,雨伞的倾斜遮挡了陆泽谦眼前的路,他才停下了脚步。
倾斜的黑色雨伞挡住了路灯照来的光,这一刻,他与我一起,存在于黑暗之中。

-53-
陆泽谦家原来与我家那么近。
被雨淋湿的衣服弄湿了他家的沙发,我有些局促的坐在原本干净整洁的沙发上,盯着脚上有些偏小的小白兔拖鞋出神。
方才哭的太狠,此刻突然坐在陆泽谦的家里,头顶还打着盏亮堂堂的灯,我尴尬的要命。
「喝点热水暖暖吧。」
脚步声从侧方传来,我连忙收起了在背后偷偷擦沙发的手。
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他脚上的拖鞋吸引。
大号的灰兔子拖鞋,换做从前,我绝对不相信传说中的学神会有这样的癖好。
「你女朋友脚好小啊……」
我接过水,鬼使神差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我一抬头,却见陆泽谦的脸竟然爆红到了耳朵根。
连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咳,我没有女朋友。」
对视了片刻,陆泽谦终于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
声音还带着些奇异的哑。

-54-
靠北,我都亲眼看到陆泽谦送隔壁校花向日葵了,他竟然说自己没有女朋友。
我当然不信。
可偏偏陆泽谦认了真,非强调他和隔壁校花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不认识她。」陆泽谦微微蹙眉:「她本来说找我有事,结果我一过去,周围就围过来很多人,她突然开始和我告白,我被围在里面出不去,所以才没有及时来找你。」
我当然不信。
陆泽谦之前可不是这样和我解释的。
「听沈乐成说你下楼前打扮了好久呢,还说不是女朋友。」
我调侃的口气多少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毕竟那天,我本来是要告白的来着。
「况且,你们都穿上情侣拖鞋了,还遮遮掩掩什么嘛,放心,好歹师徒一场,我会替你保密的。」
我冲他挑了挑眉。
陆泽谦他扶了一下眼镜,隔着清冷的镜片,他微微上扬的眼角隐约有些绯红。

-55-
「我……」
「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实验课吗?」
我打断他。
要不是看在他今天安慰我的份上,这样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我抬手就是一拳。
「你今天没来上课。」
陆泽谦顿了一下:「对不起,我不放心,擅自给你的家人打了电话。」
刚刚平稳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风雨飘摇。
我笑不出来了。
「他们……是不是骂你了?」
许安生死后的许家,像个关着无数疯狗的牢笼,陆泽谦打电话去问我为什么没有去上物化课,一定被骂的狗血淋头。
肮脏的许安鱼,不该存在的许安鱼,失败的许安鱼,到底还是摊开在了他的眼前。
很,丢人。
陆泽谦却轻咳一声:「抱歉,我把你家人骂了。」
「……」
谢谢,想象不出来陆泽谦骂人。
但有被安慰到。

-56-
「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打理好自己后,我准备离开。
比起我乱七八糟的人生被血淋淋的摊开在陆泽谦的面前,我更在意的是,陆泽谦竟然在意我。
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在意我。
MD,真的渣死了。
身后紧跟着传来陆泽谦的脚步声。
我在鞋架上找了好一会,都没有找到我的鞋子。
「许安鱼。」
陆泽谦在身后叫我。
我没有理他,烦躁的一阵乱找。
「许安鱼。」
他的声音低沉又无奈。
不是,陆泽谦女朋友知道他男朋友在家对别的女同学依依不舍吗?
一想到我穿着人家对象的拖鞋,还顶着被三的风险,我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我踢了鞋,光着脚,在玄关处乱转。
一不小心,就踩在了陆泽谦的脚上。
手腕忽的被拉住,膝弯一轻,视线里,天花板上极简的吸顶灯一晃而过。
「这双拖鞋,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伴随着一声低叹,我坠入一个滚烫而炙热的怀抱。

-57-
我又被陆泽谦抱回了沙发上。
他站在我的面前,手里的干毛巾一下一下温柔的擦拭着我的湿发。
我的鼻尖触及他的衣扣,视线在他晃动的衣摆间错落。
「所以,你初中的时候就认识我了?」
我脚上的小白兔在陆泽谦的裤腿边一晃一晃。
「确切的说,是初三。」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火树银花在他眼中绽放。
「放学的时候,你总走在我的前面,包上的小兔子挂件跟着你一起蹦蹦跳跳。」
「你喜欢去邻居家串门,好像有很多好朋友。」
「那时候我就想,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敲响我的门。」

-58-
「那时候的陆泽谦,一定等的很辛苦吧。」
我从来没想过,在我平淡无奇的青春里,竟有这样一个人,永远在背光之处等我。
「许安鱼的光芒太过耀眼,要追上你,确实废了不少力。」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成为像许安鱼一样优秀的人,或许,你就会看到我。」
他的掌心烫的我眼眶发热。
「可是许安鱼很差劲。」
我的泪水滴落在他的白衬衫,晕染。
「现在的许安鱼,什么都做不好,没有人会喜欢失败的许安鱼。」
现在的我,一看到题目就头痛。
只会抄作业、逃课、作弊、逃避现实。
不是陆泽谦想成为的,优秀的人。
「谁说的。」
他拂开我额间凌乱的湿发,灼灼目光探入我的眼底:「陆泽谦很喜欢。」
「你看,我终于能够出现在你的眼底。」
四目相对。
我终于忍不住,再次崩溃大哭。
「陆泽谦,你什么也不知道。」
「他死了,他死了,许安生死了!」

-59-
「许安鱼,你干涉不了别人的命运的。」
微微粗粝的指腹擦过我眼角的泪珠,他拥我入怀:「许安生,也没有资格干涉你的命运。」
「安安,你只是受害者,你不是加害者,更不会是失败者。」
清冽的木质香安抚人心。
我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沉默。
用来炸铁门的炸药,根本没那么讲究。
可我却失败了。
至今,都没有查出原因。
所有的怒骂和羞辱,所有的责难和针锋相对,险些将我逼疯。
那个曾经万众瞩目的物化天才,可悲又可笑的,败给了素未谋面的许安生。
我当然知道他的死与我无关。
报警。
我劝过。
该做了,我也做了。
就算继母真想把我送进警局,也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当时,我是一个被反锁起来,没有任何行为能力的人。
造成这个后果的,是我的父亲。
与我无关。
世人说,天才都是疯子。
是的。
我不怜悯许安生的死亡。
我只在意,我的失败与成功。
但是我失败了。
所以许安生的生日,成了许安生的忌日。

-60-
可能是陆泽谦白天的话刺激了我,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回到这烂到泥地里的许宅。
但,还是不行啊……
还好,我得到了陆泽谦。
他,懂我。
我与他额头相碰。
温热的气息相交,鼻尖相抵。
隔着镜片,他一向清冷自持的眸子里,春色撩人。
该死的禁欲。
陆泽谦依旧半蹲在我的面前,他怕我着凉,一只手抚着我的背,另一只手正在往我的腿上盖毯子。
从安慰我开始,他似乎已经蹲了许久。
我疑心,他的腿都快蹲麻了。
可我不想管。
「陆,泽,谦。」
「嗯?」
他气息凌乱。
嗓音哑的要命。
我的指尖从他的眉骨往下滑,轻轻的,蹭过他高挺的鼻梁。
凉凉的眼镜被我丢在了沙发上。
我勾着他的脖颈,全身的重量都丢给了他。
我清晰的察觉到,陆泽谦的身躯颤了一下。
随即他的脊背便顺势靠上了身后的茶几,方寸大乱。
他比我早一步,吻住了我。
绚烂的烟花在脑海中绽放,眼镜就像他清冷克制的封印,他眼底失衡而滚烫的情绪在这一刻冲破牢笼。
唇舌温热,他纤长的睫毛在我的面颊颤动,如扑朔而动的蝴蝶。
「陆泽谦……」
「嗯?」
「一直只喜欢我,好不好?」
我声音微弱。
他未语,胸腔却在颤动。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
却见他眼角绯红,白皙的面容上红霞撩人。
我被他捂住了眼睛。
「过去,现在,未来。」
「从来都只有你。」
「陆泽谦喜欢许安鱼,就像……宇宙中的原子,永远不会湮灭。」
时间会让我们彼此重叠,生生不息。
番外-陆泽谦

-1-
初三转学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许安鱼。
周一国旗下讲话,她站在讲台上,声音清脆,眉眼弯弯。
夏日阳光耀眼,她站在阳光之下,像一朵娇气又热烈的向日葵。
当时我觉得,好学生的光芒,实在灼人。

-2-
第二次见面,是在体育课。
有男生拿着情书和精美的巧克力向她告白。
她躲在我的身后,悄声说:「同学,江湖救急,大恩不言谢!」

-3-
第三次见面,是在新家外的巷口。
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抱着几个精美的小礼盒,一家一家的敲响邻居的门。
书包上的小兔子挂件一跳一跳。
她的高马尾也一晃一晃。
不小心甩到了我的肩膀。
她回头笑的俏皮:「抱歉呀!」
巷子里的落日的光影拉的很长,小姑娘明眸皓齿,满目霞光。
目送她蹦蹦跳跳的跑远,我驻足在巷口的便利店,鬼使神差的,买了双小白兔拖鞋。

-4-
初三的陆泽谦为初三的许安鱼准备了一双小白兔拖鞋。
怀着隐秘的心思,鞋柜里,还有一双大号的灰色兔子拖鞋。
我的父母常年在国外,空荡无趣的人生里,我竟无比期待许安鱼的到来。
只是我忘了,新家与许安鱼家隔了两条巷子,不远,但也称不上邻居。
那天到了夜里,敲门声也没有响起。

-5-
后来,我压线和许安鱼考了同一所高中。
很惊险。
再然后,我报了物理化学的补习班。
可惜,她是快班,我是慢班。
许安鱼是上午上课,我是下午上课。
物化老师很喜欢她,说有许安鱼在,她可以少讲半节课。
于是下午的补习课上,永远都能从老师嘴里,听到许安鱼的名字。
我突然觉得,好学生的光也没有那么灼眼。
我也想试试,站到光明中去。

-6-
许安鱼在全国青少年物理化学竞赛中取得头筹的那天,我终于被老师调到了快班。
快班的学习内容对我来说绰绰有余,我想,就算当着许安鱼的面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我应该也不会出洋相。
然而那几天,许安鱼都没有来上课。
老师说,许安鱼得到了某高等学府的保送资格,如今正跟着导师进行科研。
整整一个月,关于她的信息,我只能于报纸上窥见。
老师说,许安鱼会回来的。
她热爱这个学科,也同样热爱这群老师同学。
只可惜,后来父亲身体不佳,我出国了。
直到出国的前一天,我都没有等到许安鱼。

-7-
再见她,是高三。
确切的说,是在高考志愿上,我看到了她的字。
许安鱼的字迹和她一样秀气,可惜的是,她的志愿与她曾经的梦想截然不同。
她似乎放弃了保送的名额,选择了新的学校。
这不像她。
但我还是跟着填下了志愿。
焓变为熵,负变为正。
如果说陆泽谦的世界是绝对零度,那么许安鱼就是我平淡无奇的人生里,唯一透过狭缝照进来的光。
陆泽谦对许安鱼的爱,依然自发。

-8-
大学初,疫情来的很突然。
那一年的网课,我与她唯一的相见,是班级群跳动的文字。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专业也要学物化啊,靠北!」
她似乎不开心,可我不明白。

-9-
其实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加过许安鱼的微信。
她估计也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大二的那天夜里,置顶的头像突然跳出红点。
我措手不及,嗫嚅的说了一句,我有三条灰裤子。
毕竟我不能给她留下邋里邋遢的第一印象。
回完这条消息,我就下床打了沈乐成一顿。
出的什么馊主意,叫我在朋友圈勾引许安鱼,还说灰裤子别有风情。
风你大爷。

-10-
从线下上课的伊始,我就觉得许安鱼变得很奇怪。
很,陌生。
她上课心不在焉,她考试意图作弊,她有很多不会的物化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可明明,这些对她来说,都是一眼就知道答案的东西。
我甚至分不清,她是真的不会还是假的不会。
沈乐成抱着百度在我身边神神叨叨,说有一招,叫「欲拒还迎。」
「有没有可能,许安鱼看上你了,故意装不懂啊?物化大神不懂物化,这不是扯淡吗?」
他给我支了个招,让我不要傻傻的直接告诉她物化答案。
「你看,她对你别有所图,你也对她心怀不轨,你不如也来一招欲拒还迎。」
他冲我挤挤眼:「不要不解风情啊谦神。」
说实话,我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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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安鱼越来越陌生了。
小姑娘还是很爱笑,可她眸中的笑意,是漫天星辰破碎的星光。
她害怕物理化学。
给她补课,或许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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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电话,是我在遇到许安鱼后的人生里,第一次失格。
记忆里,她是天之骄子,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仍然不骄不躁的大小姐。
是娇气又灿烂的向日葵。
我想,她的成长环境定然与我冰冷的家不同。
许安鱼的父母是财团有名的模范夫妻,她的人生应是幸福美满的。
我又错了。
那混乱又肮脏的许宅,配不上我娇气的小姑娘。
他们折断了她的翅膀,揉碎了向日葵的花瓣,耗尽她的生机,踩进泥地里,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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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小巷。
只有橱窗微弱的光,映着她发白的面颊。
屋檐落下的雨滴连成线,压断青石板路的泥缝中,挣扎而生的脆弱枝芽。
许安鱼是很爱干净的。
可此刻,她身上有泥,发丝凌乱,瓷白的肌肤沾了血,爱笑的双目失了焦。
她像橱窗里的洋娃娃,脆弱、无神、又不堪一击。
他们否定她、辱骂她,把娇气的向日葵,变成了菟丝花。
我不敢出声。
怕……惊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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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气的小姑娘扑入怀中的那一刻,我知道,于许安鱼的人生,陆泽谦来的还不算太晚。
她的气息洒在我的唇齿间,含糊不清的问我:「一直只喜欢我,好不好?」
如果生活是化学平衡,许安鱼的一言一行,都在移动着我的平衡。
这一刻,我的心跳的很快。
许安鱼曾经无数次于梦中向我走来,第一次,如此真实,触手可及。
许安鱼同学,我们终将会回到万丈光芒中去。
这一次,换我站在你的前面。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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