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宇提出替我去拿录取通知书时,我转头就跑。
前世,我和他都考上了,程依没考上。
他瞒着我,把录取通知书给了程依。
他们携手去首都上大学,一起创业、上报纸,成为人人称赞的伴侣。
他的朋友知道我才是他媳妇时,纷纷埋怨我配不上他,却还拖着他,不是个人。
就连儿子也嫌弃我上不得台面,结婚时,求我跟沈泽宇离婚,只为了让程依坐主位。
「既然爸都不爱你了,你还霸占着那个位置干吗?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1-
「不用,我自己去!」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
推开沈泽宇,拔腿往门外跑。
胳膊猛地被用力拽住,我不得不回头。
沈泽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神情却关切:「你感冒还没好,在家等我就行。」
看着这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我只觉得恶心。
我为什么感冒,他不是最清楚的吗?
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就算发烧,睡个觉、捂捂汗就能好。
可这次感冒却来势汹汹,还迟迟不好。
前世我一直以为是我睡觉时踢了被子,着凉才会感冒。
直到我昏睡在病床上,沈泽宇抱着程依,说起这次感冒。
是他故意开窗,将我吹感冒,又给我吃了过期的药,让我迟迟不好,怕我和他一起去县里Ṭŭₐ查看录取通知书。
沈家在长水村,位置偏僻,去县里没有大路,需要翻山越岭,走七八个小时。
因而县里的人不爱下来,有什么事都需要村民自己去县里问。
自然,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考上大学,也要到县里去问。
前世因为发高烧,我没去县里,又信任沈泽宇,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从没怀疑过他。我只怪自己没考好,不能和他一起去读大学。
沈泽宇去上大学那天,我走了八个小时的山路,帮他背着行李到县里,又在他上客车时,把存的所有钱给他,让他在外面别舍不得吃。
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呢?
想到这,我不由愤怒地甩开沈泽宇的手。
「你今天怎么了?」沈泽宇目露不解,语气不善道,「你不舒服就在ţŭⁿ家等着,我是你男人,你还信不过吗?」
他说着给婆婆使了个眼色,婆婆立马上来挽住我的手。
「宁宁啊,今儿下雨,山路难走,我们娘俩在家里等泽宇就行。」
我甩开婆婆的手,自Ṭũ⁺顾自地往外走。
婆婆脸瞬间冷了:「浪费钱,两个人去县里不得吃东西吗?」
对沈泽宇说:「你看你娶回来的祖宗,我为了她好,她还甩脸色!」
她的嗓子很大,邻居从屋里探出脑袋。
即使不回头,我也能感受到身后众多的异样眼神。
我拉了拉外套,加快脚步,小跑着往村口去。
-2-
我和沈泽宇一路冷脸走到邮电局门口,中途谁都没主动说话。
「泽宇,你到了!」
程依从墙角忽地跳出来,几乎扑进沈泽宇怀里,经他提醒才看到旁边的我。
「宁宁,你也来了,你别误会,我刚刚就是脚滑了。」
没等我说话,沈泽宇就干咳道:「你是宁宁的好姐妹,她能误会什么?」
我偏头打量了他俩一眼。
是,前世我的确把程依当姐妹。
她和沈泽宇是邻居,去年丈夫醉酒冻死在雪地里,她就回娘家了。
我和沈泽宇结婚那天,她一大早就过来忙里忙外。
我领了她的情,心疼她的遭遇,处处为她Ṫṻₒ着想,最后却成了她的垫脚石。
沈泽宇不敢跟我直视,慌张地撇开头,朝邮电局窗口喊:「叔,最近几天有没有收到新的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在一堆文件里翻找,最先找到沈泽宇的录取通知书。
沈泽宇满脸喜色,笑出齐齐整整的八颗牙。
「叔,麻烦你再找找有没有程依和程一宁的!」
邮递员翻了几分钟,依旧没找到,眼见就要翻完了,沈泽宇有些着急。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垂眸嘟囔:「不可能啊!我都考上了。」
我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们三人里我的成绩最好,经常辅导他们。
不可能他考上了,我没考上。
「找到了,最后一本了,是叫程一……」邮递员拖长的音调渐低,手似乎在抚平纸张。
「对,哥,是叫程依!」沈泽宇迫不及待附和,惊喜地回头看程依。
程依双眼放光,呼吸急促,猛地抓住他的手:「泽宇,是我的吗?我真的考上了?」
沈泽宇重重点头。
程依欣喜若狂,跳起来抱住沈泽宇,双腿缠在他的腰上,一直尖叫。
忽然,她偏头望向我:「宁宁,你是发挥失常了吗?我们俩都考上了,没道理你考不上啊!你还是我们的老师呢……」
下一秒,邮递员举起录取通知书,朝着我们三个人喊:「谁是程一宁?户口带了吗?我对一下!」
我飞快抢过沈泽宇手里的户口本,递过去。
「对,是你的。你们小夫妻厉害啊!我们县就你们考得最好!市里送通知书过来的时候,还夸了你们!」
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那一刻,我眼眶一热。
时隔一生,我终于拿到它了!
前世我没考上大学,婆家看不起我,长水村的人也都说,沈泽宇和程依绝配,娶我可惜了。
沈泽宇一愣,催促邮递员:「叔,你再帮忙找找有没有程依的?」
「没了,就一个姓程的,刚刚是最后一本。」
沈泽宇不肯相信:「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邮递员不高兴地反问,「录取通知书就这么几份,我还能看错?」
沈泽宇攥着我来到角落里,恶劣逼问:「你当初是不是没好好教依依?」
我抬眼看他。
程依学的时候经常叫苦喊累,每次程依一喊,他就护着程依说学那么多就够了,现在知道着急了?
沈泽宇看懂了我的眼神,讪讪地松开手。
「宁宁,你成绩比依依好。要不,你把这份录取通知书让给依依?你明年再考,说不定能考状元呢!」
沈泽宇情真意切地承诺明年接我去首都上大学,说他先去探探路,到时候我去首都,有他在,不会怕生。
而且程依死了男人,在村里总被长舌妇蛐蛐,要是这次我们三个一起考,就她考不上,她们肯定会说得更难听。
「宁宁,你和依依可是好姐妹,你不帮她,谁帮她?」
沈泽宇处处为程依考虑的模样,让我更恨了。
程依的每个困境他都想到了,为什么我的困境,他视若无睹?
程依家有钱,她爸妈很疼她,在家里,连她嫂子都要让她三分,村里谁说她一句,她妈就会直接上门骂回来,她的日子哪里不好过了?
而我呢?前世公公说家里没钱,死活不让我去考,让我别瞎折腾。
我回娘家借了钱,藏在墙角的罐子里,却莫名不见。
后来我才知道,婆婆那时候摔伤需要人照顾,可公公不想服侍她。
一旦我去上大学,婆婆就只能拖累他了,于是他偷走了我借来的钱。
在我找钱急得团团转时,他冷眼旁观,讥讽我就是没上大学的命,在家照顾他和婆婆,顺便给他们生孙子才是对的。
「扑通——」
程依蓦地跪下,双手抓着我的裤脚,仰着头求我:「宁宁,求求你了,把今年的通知书让给我好不好,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认你当亲姐姐好不好?」
我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能。」
前世程依和沈泽宇的升学宴是一起办的,来吃席的许多亲戚朋友都把她当成沈泽宇的媳妇。
我跟沈泽宇说,沈泽宇却怪我小肚鸡肠,别人说错一句话,我都要斤斤计较,上不了台面。
宴席结束后,程依来找我,我以为她是来跟我解释的。
但不是。
她是来扎我的心的。
说我平时书念得很好,关键时候却掉链子。
后来,她和沈泽宇从首都回来,送了我两件衣服,我没穿过那么好的布料,真心地感激她。
我现在还记得她那时眼里的光异常的亮,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她应该是在心里嘲笑我是个傻子,可怜我替她做了嫁衣都不知道吧!
沈泽宇心疼地扶起程依,看我的眼神冷得刺骨。
「你怎么这么冷血?如果换位,依依肯定会把录取通知书让给你!你这么自私,我实在没想到,我们离婚吧!」
他说完却不走,眼神固执而热切地盯着我,等着我服软讨好他。
他前世也总这样,看我哪里不顺眼,就用离婚威胁,而我就会服软。
因为我爱他,害怕他不要我。
他是孩子的亲生爸爸,又是名校大学生,还创业成了大老板,我只能讨好。
他在外读书、创业的时候,我在家照顾公婆、看顾孩子、维系亲戚。
公婆生病,孩子被人欺负,亲戚不讲理的时候,我一个人苦撑。
总想着,沈泽宇很快就回来了,很快一切就好了。
可我做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委屈,最后收获美名的却是沈泽宇。
村民和亲戚都说我福气好,早早嫁给了沈泽宇。
不然后来怎么也轮不到我。
因为他挣了大钱,是成功人士,所有人都以他为荣,觉得我配不上他。
可这一切,明明我也能拥有,是他的阴险恶毒,毁了我的一生!
「好啊!
「离就离!」
-3-
话说出口后,我忽地感到一身轻松。
拿着录取通知书,一个人走山路回娘家。
「妈!」
「宁宁,你回来了!」
妈妈往后看了看,脸上的笑意霎时没了:「泽宇没陪你一起?」
我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
我知道妈妈是在心疼我。
天黑了,这几天又总是下雨,山路很滑,要是我在路上摔了或碰了,都不得了,可沈泽宇却放任我一个人回来。
妈妈一开始就不看好沈泽宇,我们谈对象的时候,她就跟我谈过心,可当时我满心扑在沈泽宇身上,最后得了个那样惨烈的结果。
「妈,我考上大学了!」
我手舞足蹈地把录取通知书塞到妈妈手上。
妈妈微微一愣,抚摸录取通知书的动作又轻又柔,像是在摸易碎的珍宝。
她拉着我急匆匆进屋,点亮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妈妈眼里闪烁着泪光:「好好好,我去把你爸叫回来!」
和爸妈、弟弟吃晚饭时,弟弟一个劲儿地夸我,我的眼圈不由又红了。
前世弟弟知道沈泽宇和程依搞在一起时怒不可遏,去找沈泽宇理论,却被打瞎一只眼睛。
那时候他已经应聘上了县里的客车驾驶员,最后工作没了,眼睛也瞎了。
明明儿子生病或者需要「父亲」撑腰时,都是弟弟出面,最后却被儿子骂独眼龙。
这件事后,村里知道我们两家闹开了,为了讨好沈泽宇,对我家一再刁难。
看着弟弟现在眼睛明亮,少年意气风发,我眼眶一酸。
「姐,别哭,大好的日子,你哭啥。」
我重重点头:「好,不哭,我们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4-
「爸,我来接宁宁回家。」
沈泽宇来接我,手上难得地提了肉和糖。
昨天晚上我已经把沈泽宇和程依的事告诉了爸妈。
爸爸看到沈泽宇,正准备让他滚出去,被我阻止了。
「爸,那我回去了。」
我得回去做些事,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前世算计我那么狠。
和沈泽宇走出去时,他一直斜眼去看堂屋,他刚刚提来的东西。
以前他来我家,爸妈都会让我们把他提来的东西提回去,还会额外增加一些东西。
但是这次,爸妈什么都没说,他不高兴了。
一出门,沈泽宇就苦笑着感慨:「走吧!妈做好饭在家等我们了,今天吃芋头。唉,要是有排骨一起炖就好了。」
所以送来我家的排骨,是婆婆喊他买回去炖芋头的,他只是拿来我家绕一圈,做做样子的,只是没想到我家不按常理出牌了。
「排骨?那你怎么不多买点?」
沈泽宇面目扭曲。
半晌才开口:「你的录取通知书呢?爸说要拿去祠堂供两天,让老祖宗们瞧瞧。」
我偏头和他对视,他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这么看着我干吗?我脸上又没有东西。问你呢,录取通知书呢?」
我拍了拍包:「在里面,不用担心。」
过了一夜。
早起,我打开包,里面的录取通知书果然不见了。
我急得直掉眼泪:「泽宇,你动过我的包没?我的录取通知书不见了!」
沈泽宇笑着从外面走进来,白了我一眼,怪我没看好录取通知书。
「怎么我的就还在?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看不好,干脆别去读大学了!」
婆婆在旁边连连应声:「就是,女娃读大学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在家里享清福多好。」
我心急如焚:「快帮我找找!」
不甘心地把整个沈家翻了一遍,录取通知书还是没找到。
沈泽宇懒洋洋地跟在我后面,心不在焉地找。
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当然心情好,他知道录取通知书在哪里。不过,他怎么确定,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我压下方才扬起的嘴角,惊慌失措地问沈泽宇:「县政府能不能补录取通知书,或者帮我打个证明给学校看?」
沈泽宇脸色一紧,冷硬强势地拉住我:「不能补!规定就是这样的,要是谁都像你一样,世界不得乱套?」
-5-
我「听信」了沈泽宇的话。
整日在家哀伤,不洗衣、不做饭,一切家务都丢下了,吃饭的时候就化悲愤为食欲,将大半的菜倒进碗里。
这样过了两天,沈泽宇终于受不了了。
「宁宁,我知道你难受,但你不能这样颓废下去啊!你这样,我看着心疼。」
这话听得让我作呕。
不就是我不干活,活都落到他身上,他受不了了吗?
婆婆趁机冲进来,揪住我的耳朵:「哪有媳妇做成你这样的?要所有人把你当成祖宗供起来吗?」
婆婆的指甲又硬又长,她有意教训我,用了狠劲,我的耳朵被她掐红,磨破皮,出了血。
我发疯般跳起来,婆婆受到惊吓,往后摔去。
我摔了家里的瓶瓶罐罐:「你们都欺负我!」
动静太大,引来了村民围观。
我哭得愈发大声,
「我嫁进你们家,洗衣做饭、砍柴烧火、下田插秧,没少做一样,可你们却偷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不让我去上大学。
「录取通知书就在家里,只有你们能接触到,难不成它还会长腿跑?」
我的哭声,加上耳朵上的血,以及抓乱的头发,怎么看都像是快被沈家逼疯了。
村民低声țũₗ议论沈家,说的话都很难听。
婆婆一听慌了,大声喊疼:「哎哟,我的腰,疼、疼——」
声音九绕十八弯,指着我的手颤颤巍巍。
她应该是疼得不行,现在才说得出话,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不过就算疼成这样,她也要骂我。
「你个贱蹄子,谁知道你考没考上?就是故意污蔑我们,全家就你心思最深沉!」
甚至还强撑着砸过来一个东西。
我侧了侧身,东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啪!」
沈泽宇忽然扭头,甩了我一巴掌。
他用了狠劲,打得我的脑袋嗡嗡响,一瞬间就听不清声音了。
他这一巴掌镇住了村民,村民叽叽喳喳的议论戛然而止。
就连婆婆,都忘记哭了。
回过神后,她格外亢奋,「儿子,打得好,不打打,她都要上房揭瓦了!」
我捂着脸冲进厨房,把锅碗瓢盆都摔了,拿着刀到处砍!
婆婆一阵尖叫,心疼得哇哇叫。
但我手上有刀,她不敢靠近我。
沈泽宇蓦地抬高手,我以为他又要打我,害怕地闭着眼,不管不顾的挥刀朝他砍去。
没砍中。
刀被他夺走了。
我睁开眼,他眼神不善。
我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却见他只是把刀扔在地上,抓住我的手,嗓音离奇的温和:「伤到没有?」
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这样。
才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现在又心疼我了?
我缩回手。
沈泽宇上前紧紧抱住我:「对不起,刚刚是我犯浑了。」
刚刚还想看我好戏的长舌妇傻眼了,酸溜溜道:「不是要打吗?怎么还心疼上了?」
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男人打女人理所当然,就算是男人做错了,女人也不能说,不然被打了也是活该。
更何况现在在他们看来,沈泽宇没错,错的是我不识好歹。
这种视线让我又想起了前世。
不论沈泽宇为了程依伤害我多少次,只要他给我盛一碗饭、倒一杯水,他就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沈泽宇放开我,过去跟村民不知说了什么,很快人就全散了。
他回来,坐在我面前,甚至让婆婆跟我道了歉。
我有点看不懂他了。
他不可能是心疼我才这样。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6-
夜里,婆婆忽然在外面嗷嗷叫。
原来她起夜摔倒了。
我原以为,这一世和前世发展不一样,婆婆不会摔了。
没想到她还是摔了。
伤势甚至比前世还严重。
这一回,我冷眼坐在床上,看着公公和沈泽宇伺候婆婆。
折腾了许久,沈家接近凌晨才安静。
第二天。
「程一宁!」大姑子沈梅掀开被子,拽着我来到婆婆床前。
「我妈伤成这样,你是怎么好意思睡到现在的?」
我盯着她看:「你也说了,她是你妈。
「她饿得肚子咕咕叫,你这个亲闺女是不知道厨房在哪儿?还是不会做饭?」
沈梅错愕:「你怎么变这样了Ŧū́ₐ?」
我怎么变这样?
前世我把沈梅当亲姐姐,她坐月子的时候和婆婆闹矛盾,还是我去照顾的。
她和男人吵架,也是我替她出头。
可最后,她却支持沈泽宇和程依在一起,给我十块钱,让我成人之美,不要再纠缠沈泽宇。
十块钱……
「泽宇,她是不是中邪了?」沈梅不可置信地问沈泽宇。
沈泽宇没吭声,把饭递给婆婆,让她自己吃。
自己的儿子,婆婆知道心疼,端起碗就吃。
前世我伺候她的时候,她非说自己疼得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就要我喂。
我举着手喂半天,她迟迟不张口,手酸了刚放下来,她就哭天喊地说我嫌弃她,不愿意伺候她,要写信给沈泽宇,让他跟我离婚。
那时,我是真害怕沈泽宇不要我。
毕竟自从他去上大学,我就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他,婆婆这么一说,我就更害怕了。
可现在,我巴不得我们早点离婚!
沈泽宇低声跟沈梅说了两句话,沈梅就乖乖去做午饭了,吃饭时还郑重其事地跟我道歉。
-7-
沈泽宇办升学宴那天,婆婆就算拄着拐杖,也要拉年轻姑娘来看他。
那里面不仅有乡下女孩,甚至还有城里来的女性亲戚。
其中好几个羞红了脸。
婆婆得意得不行。
直到沈泽宇瞪了她,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这个活动。
「妈这样,你就不难受?没什么意见?」沈泽宇忽然问我。
我吐掉嘴里的排骨:「我难受,她就不做了?」
「你可以跟我说……」
我打断了他:「有什么用?」
沈泽宇沉默了。
夜里,沈泽宇把礼钱全部交给婆婆,跟我说:「我明天就走了,需要用钱,你就跟妈要。」
男人真的很搞笑。
他要是想给我钱,明明可以直接给。
他明明很清楚,他不在,他妈一分钱都不会给我。
他什么都看得明白,还要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次日,临走前,沈泽宇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妈的腰伤到了,你在家多看着她点。」
果然,离别前的温柔只是为了让我在家好好照顾婆婆,不然他不会突然安抚我。
随意的安抚就能让我在家替他照顾父母,让他在外安心读书、谈对象,怎么不划算呢?
沈泽宇一出门,我立马拿出帕子,狠狠擦过他亲的地方。
是他妈,又不是我妈,凭什么让我照顾?
饭点。
婆婆闹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就是不给钱。
「泽宇昨儿肯定给你钱了,你赶紧去买菜来做,难不成你要拿去补贴娘家?也不怕烂了心肝!」
我听话的出门了。
摔上木门时,还能听到婆婆得意的骂声从屋里窸窸窣窣的传出来。
可我不是去给她买菜。
我回娘家,拿了行李,坐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8-
首都师范大学迎新处。
「宁宁,你怎么在这儿?」沈泽宇瞳孔地震。
恼怒地拉着我往外走,「不是让你在家照顾爸妈吗?你来了,他们怎么办?你又没考上,浪费那么贵的车费过来,你发什么疯!」
到了人少的角落,沈泽宇气愤地甩开我的手。
以前他一生气,我就会害怕,就会服软,他现在是不是觉得,只要他生气了,我就会听话回家?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你……」沈泽宇勃然大怒。
可刚说了一个字,就见程依跑过来,哭着对他说:「泽宇,那个录取通知书是假的,首都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是那样的!呜呜……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程依终于发现这件大事了。
回娘家那天晚上,我画了一张假的录取通知书,放进装通知书的文件袋里。
我用了十分的心力,假的录取通知书页面很精美,就连公章都像真的,程依从未怀疑过。
程依哭了几声后发现了我,又惊又惧,不可置信地问:「程一宁,你……你怎么在这里?」
「来上大学啊,你不也是吗?」
她大惊失色:「你都知道了?」
我反问:「知Ṫŭ̀ₒ道什么?」
「你别装傻了!」她恼羞成怒,指挥沈泽宇,「泽宇,通知书肯定在她身上,你快帮我抢过来啊!」
程依泪眼蒙眬,楚楚可怜:「我想读大学,泽宇,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愿望啊!就这么回去,我爸会打死我的。」
沈泽宇被她哭心软了,伸手想抢我的包:「宁宁,你把录取通知书让给依依吧!咱们家有一个大学生就够了。」
我嗤笑:「那我读,你跟她一起回家不就行了?到时候村里要是有人说,也是你们俩一起说,你还可以替她分担压力。」
「那怎么行,我要当大学生!」
「哦!你也知道读书好,大学生好啊!」
「泽宇!」程依暗示他直接抢。
「弟弟,我在这儿!」
沈泽宇长得没我弟高大,听到我喊,他下意识扭头去看,我趁机溜到志愿者身边,把录取通知书交给志愿者。
沈泽宇发现被骗,气急败坏,但录取通知书已经交给志愿者,程依没机会了。
他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说:「我不会给你生活费的,一分也没有!」
「谁稀罕?」
程依没大学读,也不肯Ťųₗ回家,沈泽宇心疼,在外面给她租了房子,让她安心住。
前一个月沈泽宇有钱付房租、给程依生活费,但到第二个月,他的钱包就支撑不住了。
因为程依总跟首都的大学生攀比,不仅吃香喝辣,还想穿各种时尚的新款衣服。
沈泽宇让她出去找个工作,程依就骂他没本事,连自己的女人都养不起,甚至贬低沈泽宇不如混混,她要跟混混谈对象,气得沈泽宇打了她一顿。
程依心里也不舒服。
一言不合,两个人就互殴。
但女人的体力不如男人,程依最后败下了阵。
不过沈泽宇也因此放弃了让程依出去工作的想法。
他不肯承认自己不如混混,于是课余时间疯狂兼职,连饭都顾不上,在课上开小差,好几次睡着被教授点了名。
只是点名,或者不痛不痒的惩罚,沈泽宇不以为意,继续这样。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他挣了多少,程依就能花掉多少。
沈泽宇不给钱,她就嚷嚷他不如混混。
为了男人的尊严,沈泽宇只能窝火地掏钱。
-9-
三个月后。
放寒假。
我和沈泽宇、程依前后脚下火车,在车站相遇。
看到沈泽宇,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现在又瘦又黑,眼神疲惫,头发邋遢,仿佛不是去读大学,而是去挖了三个月的煤。
沈泽宇看到我,眼睛闪了闪。
程依猛地挡在他前面,怒骂我:「看什么看?」
「你干吗?」沈泽宇拉开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宁宁。」
我扭头就跑。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出站时,我们又碰上了。
张莲花亲自来接沈泽宇,看到他变瘦变黑,心疼得呜呜哭,不停地抹眼泪,嚷嚷着要给他补补。
她回头瞪我:「你跑去首都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男人,有你这样当媳妇的吗?
「我们要回家吃肉,可没你的份儿,你滚回你家吧!」
沈泽宇正要拦张莲花,我立马应:「谁稀罕去你家!」
我本来就没打算去沈家。
这次回来,就是要落实离婚!
不想跟他们一起走,我在原地继续等弟弟来接我。
我从首都买回来了不少东西,一个人拿不完。
「姐!」
弟弟和爸爸来了,他俩把东西都拿上,只让我拿了一个小包。
到村口,妈妈迎上来:「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你读书要多吃点好的,不然营养跟不上,下回别省钱买这么多东西回家。」
大概在父母眼里,子女都是瘦的,一到家,妈妈就张罗着吃饭,肉大都摆在我这边。
妈妈给我夹了一块猪蹄:「快吃,多吃点,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妈,我没瘦,还胖了,真的,这些东西也不是省钱买的,是我挣钱买的!」
我给爸妈和弟弟各买了一套加绒的秋衣秋裤,以及一件棉服外套。
妈妈满是褶皱的手轻轻地划过棉服,又塞到我怀里:「妈有棉服,这件穿着暖和,还轻不压身,你自个穿。」
妈妈在撒谎,她所谓的棉服是劣质棉花做的,很沉,还不保暖,穿上又硬又冷。
「妈,我自个儿也买了,这件就是专门给你挑的!」
劝了好几次,妈妈才肯收下,她这时候才开始正眼看衣服的花色,夸我眼光好,她就喜欢这样的花色。
家里喜气洋洋的,我知道自己的拼搏是有意义的。
-10-
第二天,我和弟弟去城里买年货。
没想到刚回到村口,就有村民大声让我们赶紧回家,说我家出事了。
堂屋里。
我爸手捂着我妈的头,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妈妈的衣服被血染了一大块。
而婆婆叉着腰,唾沫纷飞地大骂他们。
如果不是有村民拦着,或许她可能已经冲上去继续打我妈妈了。
「啪!」
我摔下年货,直接冲过去踹了婆婆一脚。
婆婆嗷的一声尖叫,差点摔倒,被沈泽宇扶住。
「宁宁,你回来了。」他眼里闪着惊喜,想上来牵我的手。
我顺手拿起旁边的擀面杖,给了他一棍。
婆婆疯了般地拉扯我:「我儿子你给你面子,你还敢打他,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你从首都提了那么多东西回来,是不是外面的野男人给你买的?凭什么不提回沈家!」
哦,原来今天来闹,是想要我买回来的东西啊!
前几天村里就莫名传出我在外面傍大款,给沈泽宇戴绿帽的谣言,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我还想着今天过去处理这事,没想到沈家居然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到底是我在外面养了野男人,还是你儿子在外面乱搞,你不清楚?
「我录取通知书不见的时候,你们真的不知道吗?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数钱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东西是我买的,钱是我跟着老师写稿子、辅导学生挣来的,你以为我和你儿子一样天天在首都不上课,只知道陪女人啊!
「你污蔑我的钱不干净,就是在污蔑郑老师,我记得郑老师在沈泽宇的学校也上课,你等着吧!」
「我呸,就你还跟老师有关系!」
沈泽宇脸色骤变,拉住张莲花:「妈,你少说两句!」
我顺势提出离婚。
沈泽宇不肯:「宁宁,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可以道歉。以前我犯的错,我都改掉,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郑老师是出了名的有才华,人脉又广,要是他能搭上这个关系,别人都得来求他!
「哪个男人不偷吃?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泽宇都给你道歉了,你就别端着姿态了!」
沈爱国咳了两声,理所当然地为儿子说清。
沈泽宇:「媳妇——」
「我说离婚,你聋了?不然到时候你和程依去医院的记录飞到学校,我可不管。」
沈泽宇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有证据!」
沈泽宇声色俱厉:「离婚就离婚,你别后悔!」
张莲花跳出来:「是你做错了事,还提出离婚,你得赔偿我儿子,还有你这两年住在沈家,你得付钱啊!」
她算了算,大开狮口:「你得给我们五万块钱,不然这事儿没完!」
张莲花也有脸开口要这么多,这个年头,谁家有五百块都是富户了。
「沈泽宇,你不会也这么觉得吧?不如,你给我五万?不然……」我冷哼,带着威胁。
沈泽宇脸一黑,拽住张莲花想走。
「停!今天你们打了我妈的事,还没解决呢!」
张莲花又想骂,被沈泽宇捂住嘴。
沈泽宇从兜里掏出 5 毛钱:「你去买点药给阿姨止血吧。」
张莲花手疾眼快,将钱抢走:「凭什么给他们钱,死了最好!」
我忍无可忍,冲上去按住张莲花的头,用劲往墙上连续磕了好几下。
头破了。
和我妈的伤口差不多。
「正好,这 5 毛不用给了。」
张莲花捂着头,耍赖坐在地上,哭天喊地:「5 毛?你得赔我 500!不赔我是不会走的!」
沈爱国边跳边骂我:「有你这么对长辈的吗?」
我抬眼看沈泽宇:「不走?」
沈泽宇硬拉着两人离开。
-11-
过完年,开学季。
走山路去县里的时候,沈泽宇跌倒,脑袋撞到石头,在县医院住了好几天院。
弟弟直笑着说这是沈泽宇的报应。
半个月后。
沈泽宇来到首都师范大学,专门堵住我。
「你疯病发了?」我问。
他冷哼:「程一宁,你这个没脑子、没眼光的蠢女人!」
他的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眼底是狂妄、是放肆。
难道……他也重生了?
我的心一紧。
他这种人渣,凭什么也能重生?
「保安叔叔,他不是我们学校的,还跑进来恐吓我!」
保安跑过来按住沈泽宇。
无论沈泽宇说什么,他都不信,气得沈泽宇骂骂咧咧,脏话频出。
被赶出校门时,他仍不忘放狠话:「行,程一宁,你等着瞧!」
我找人帮忙打听沈泽宇这几天说的话、做的事。
果然,他在同学面前,不再唯唯诺诺,变得张牙舞爪。
我的猜测应该没错。
避免沈泽宇暗中使坏,我一直让人跟踪他。
我等了好几天,他毫无动静。
按理来说,他吃了亏,不可能不来找我茬。
原来他和程依闹矛盾了,没空来找我麻烦。
前世程依没吃过苦,又和他一起读了大学,有学识又温柔,简直是白月光的存在,沈泽宇乐意跟她在一起。
但现在,程依没上大学,又跟混混一起玩,保养得也没前世好,沈泽宇觉得丢脸,配不上他。
程依以为沈泽宇是来见我才那么对她,气势汹汹的来找我麻烦,最后闹大了,沈泽宇来把她拖走,路上还甩了她几巴掌, 牙齿掉了好几颗。
据说,牙齿掉后,程依气狠了,夜里趁沈泽宇喝醉,用烧得正旺的炭去烫他的脸。
虽然沈泽宇后来被人救下, 但脸毁得很彻底。
整张脸磕磕巴巴、凹凸不平,头发也没了,像个怪物。
程依对沈泽宇现在的样子又恶心、又害怕, 她想逃跑,却被抓回来狠狠揍了一顿,捆在家里虐待。
这事被爆出来, 学校领导来找沈泽宇谈话, 程依为了逃跑,说出了沈泽宇逼迫她,还让她去医院流产的事。
此话一出, 学校领导皆震惊。
最后,沈泽宇被退学。
他退学那天, 发疯跑到首都师范大学大声嚷嚷他一定会发达, 让我后悔终生。
我以为他终于要动用他的才智创业了。
我观察了几天,他去找了上一世的老师、同学和合作伙伴,想跟他们谈生意。
但没人搭理他。
我暗自庆幸。
幸好沈泽宇还没反应过来!
-12-
一个月后。
沈泽宇穿着崭新的西装, 带着文件夹,脸上是志在必得, 踏进了一家工厂, 扬言要跟技术经理谈话, 他手里有他们想要的技术。
可没过多久, 他就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他接连去了几家, 次次都欣喜进去, 颓丧而出。
原来, 我真的比沈泽宇聪明。
他现在拿出来的, 是他前世引以为傲的技术。
可是, 我在他的技术上改进, 并早他一步, 将技术上交给了国家。
这些工厂都可以从国家那里获得这个技术, 比从沈泽宇手里拿更便宜、更有保障。
后来,我专心读书, 跟着老师跑项目, 再也没在首都见到过沈泽宇和程依。
毕业那年,我功成名就,有了自己的品牌和公司。
回老家接父母来首都生活那天才知道, 他俩结婚了, 婚后天天吵、夜夜打, 彼此折磨。
双方都下了狠手,一个成了瘸腿的独眼龙, 一个成了没手的聋子。
在沈泽宇腿被程依提刀砍掉的那天, 沈爱国被活活气死, 而张莲花被气偏瘫,撑着一口气想抱孙子。
爸妈边说给我听,边后怕地感慨, 幸亏我及时离开了沈家,不然肯定得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是啊,有幸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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