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室友跟我说,每晚都有个鬼亲她。
我笑着说她做噩梦了。
第二天,室友自杀了。
当晚,我感到有人在亲我。

-1-
最开始发现事情不对劲的人,是我的室友何玥。
我出差刚回来,就被她一把拉住。
她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上周每天半夜她睡着的时候,都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亲她。
鉴于我上周一直出差没回来,合租房一共就三个人,所以亲她的人只能是我们的另一个室友邹容。
我一听就觉得不可能,邹容是个考研党,每天早出晚归,心思都在学习上,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对何玥说,肯定是她做噩梦了。
何玥却坚持说一定有人亲她。
当晚邹容回来的时候,何玥找到她,要当面说清这件事。
邹容本来压力就大,一听就气坏了,说何玥有妄想症。
两人吵得特别激烈,我怎么劝都没用,最后何玥当场收拾了行李,说自己要搬出去住。
临走前,她还指着邹容,冲我道:「璐璐,我劝你也赶紧搬走,别跟这种变态当室友。」
说完,何玥就摔门走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何玥有点公主脾气,平日里不大好相处,但也不是会说谎的人。
可邹容看上去也是个很正常的人,感觉不会干这种莫名其妙的变态事情。
感觉归感觉,为防万一,我把工作用的 DV 拿出来,留在我的床边录像,随后才钻进了被窝。
一夜无事发生。
清晨起来的时候,我伸了个懒腰,心里刚觉得轻松了些,门就突然被人打开了。
冲进来的人是邹容,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难以启齿地问我:
「璐姐,昨晚你是不是来我房间亲我了?」
我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2-
幸好昨晚留了 DV 录像,我赶忙将证据拿出来,证明我一晚上都在床上睡觉,绝对没离开自己的卧室。
邹容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
她重复地说,昨晚绝对有人亲她。
我喃喃地问:「真的不是做噩梦吗?」
她猛地转头看我,镜片后,瞳孔因为过于恐惧而放大。
她问我:「璐姐,你想想,我和何玥难道会做同一个噩梦吗?」
这下,我也感到极其不对劲。
邹容立刻联系何玥,然而无论怎么打电话发短信,她都不回复。
我们估摸着是何玥还在误会邹容,生她的气。
于是换我打电话过去,可何玥还是不接。
邹容的脸色越来越煞白,她开始收拾东西。
她一边收拾,一边神经质地喃喃:「璐姐,这房子不能住了。」
我连忙拦住邹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邹容脸色像死人一般难看,在我连续的追问下,她吞吞吐吐地说了段秘密。
这间房之前出过事。
最早是一个单亲爸爸带着女儿住在这里,结果遇到入室抢劫,两个人都死于非命,这房子就成了凶宅。
房东是邹容的姑姑,从那之后起就把这房子闲置了,一空就是十年。
结果邹容考上大学后,看这房子离学校近,执意要住进ťũₛ来。
她是个不信邪的,觉得封建迷信那套害人,因此不但自己住,还把另外两个卧室都租了出去,给自己赚外快。
「对不起璐姐,我真的以为是没事的。」邹容吓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房租我都退给你,你快搬走吧。」
说完,邹容拉着她的行李箱,她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这个房间多待了,转身逃命似的离开。
我站在原地,人有点傻。
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红旗下的人,我骤然听到了一番如此诡异的言论,实在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邹容作为房东都已经跑路了,估计之后也不会再让我租这个房子,而且独自住在这么个凶宅里,确实是有点吓人。
想到这里,我也简单地收拾了个小包,打算先去男朋友那里住两天。
我背着包,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那里,旁边停着救护车和警车ƭű̂⁸。
不祥的预感一下子冲上心头。
我骤然看到,地上是一大摊黑色的血迹,旁边是一个被车碾得四分五裂的行李箱。
那个行李箱,正是邹容的。

-3-
邹容死了。
据目击者说,邹容就像中了邪一般,出了小区就直直地往马路上冲。
然后就被一辆大货车撞上,头直接和身体分离,当场死亡。
我整个人都吓傻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对面是一个憔悴的声音,她问我,是何玥的朋友吗?
我连忙说了声是。
对面告诉我,她是何玥的母亲,看到我给何玥的手机打了许多个电话,就给我回过来。
然后,何玥的母亲告诉了我一个让我无比震惊的消息——
何玥也死了。
此刻艳阳高照,我却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
何玥离开我们的出租屋后,回了家。
当晚,何玥的母亲听到隔壁有凄厉的尖叫声,连忙赶过去。
然而等她推开门已经晚了,何玥用剪刀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
何玥的母亲挂了电话之后,我站在小区门口,浑身发抖。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我的男友姚辉。
「璐璐,我开车来接你了。」
我抬起头,果然,姚辉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我像遇到了救命恩人一样,立刻朝他跑过去。
然而,当我离那车越来越近时,姚辉似乎看清了我的身形,电话里突然传出了他的大喊:「站住!」
我愣了。
姚辉的语气空前严肃:「璐璐,别过来,往回走。」
他说:「璐璐,你身后跟了个东西,你再往前走,它会不高兴。」

-4-
我人都快吓傻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
偏偏这么说的人是姚辉。
姚辉的姥姥是东北那块儿有名的出马仙,他自己也从小是半个阴阳眼,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刚谈恋爱的时候,姚辉对我说起这些,我都一笑置之,只当他在吹牛。
姚辉见我不怎么信这些,也没坚持,之后就不怎么提了。
可此刻,他的话对我而言无比可怕。
「姚辉……」我颤抖着叫他的名字,此刻我再往前几步,就到姚辉的车门前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
姚辉从车上下来,他露出极度不忍心的神情,但还是点了点头:「璐璐,你千万不能再往前了,不然那东西不高兴了,会要你的命。」
「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去。」
我知道,我必须听姚辉的。
他的判断极有可能是对的。
何玥、邹容,两个人都在发觉异常后立刻搬离了房子。
可等待她们的,都是死于非命。
就像姚辉说的,那凶宅里的东西生气了,它不允许我们离开,否则就会要我们的命。
我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回到了那座房子里。
此刻,这间平平无奇的出租屋看上去是如此地阴森。
耳机里传来姚辉的声音:「璐璐,你要冷静,我会帮你想办法。」
「你打开视频,给我扫一下这间房子。」
我照姚辉说的做了,他的脸色立刻又变得难看了许多。
「这房子是个养尸的墓室,璐璐,你麻烦大了。」
姚辉陷入了自责,我租房的时候他恰好在出差,没来陪我看房,他说如果他来看了,绝对不会让我住在这里。
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我哭着问他:「所以我只能等死了吗?」
「那倒不是。」姚辉振作起来,他思考良久,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条我七夕节送你的丝巾,你放在身边呢吧?」
我连忙点头,将那丝巾找了出来。
「它在就好。」姚辉松了口气,「这丝巾是我姥姥施过术的,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它盖在脸上,鬼就找不到你了。」
「连着七天,鬼一直找不到人,就会以为这房子其实没有人,那时候你再往外跑,它就不会跟上来了。」

-5-
当晚,我盖上被子后,将那丝巾盖在了我的脸上。
我睡不着,闭着眼睛强行数数。
最终,在我终于有点困意、开始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丝巾,在对着我的脸吹气。
我一下就清醒了,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身体就像被压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我睁开眼,透过薄薄的一层丝巾,看向天花板。
什么都没有。
然而那种感觉是无比真实的,我分明感到有一个人就低着头,脸悬在我的脸上面,它的呼吸透过丝巾,像羽毛一样吹到我的脸上。
我死死咬着牙,克制着自己不要叫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呼吸消失了。
我浑身冷汗,筋疲力尽,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手机上是姚辉打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我挣扎着爬起身,给他回了电话。
姚辉听到我的情况,松了一口气,他说照这样坚持七天,我就得救了。
我心情也觉得放松了许多,随后立刻感到肚子已经空了,就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为了不连累外卖员,我让对方把餐品放在门口就好,我自己出去拿。
结果我打开门时,却发现外卖员没走。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摘下头盔,盯着门内看。
那目光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然而在我想要关门时,女人开口了。
「养尸招魂?」她喃喃道。
我一愣,女人已经绕开我走进了房门,她径直走到我的床头,拿起丝巾。
我连忙上前:「喂,你干什么?还给我!」
女人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她沉声问:「这东西谁给你的?」
我说,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丝巾。
女人摇头,她说,这是招魂幡。
「招魂幡在哪里,鬼就能找到哪里。」女人说,「小姑娘,你拿着这东西,鬼上你的身,就跟鲨鱼闻着血味游过来一样容易。」
我如遭雷击,站在原地,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女人看着我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叹了口气,她在包里找了找,递给我一面小小的化妆镜。
「把它挂在床头,镜面朝里。」她说,「能保你一命。」

-6-
女人离开后,我呆愣着坐了很久,回不过神来。
心里堵得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我把女人送来的外卖放进了冰箱,然后回到卧室,开始回忆我和姚辉之间的点点滴滴。
突然,我回忆起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让我无比恐慌。
那便是当初是姚辉在网上刷到了这个房子的出租信息,将它分享给我,我才租了这套房子。
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
我住进这房子,本就在姚辉的计划内?
理智告诉我,我不该为了一个陌生女人的话,就不信任自己的男朋友。
可偏偏心中又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在愈演愈烈。
我和姚辉其实也只在一起了三个月,由于他工作忙出差频繁,我们聚少离多。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身兼学生会主席和篮球队队长,帅气又多金,是许多女孩暗恋的对象。
而我是跟他同专业的小透明学妹,在一次讲座中跟他加了微信,但几乎没怎么联系过。
结果毕业后,姚辉突然开始频繁地点赞我的朋友圈,微信上找我聊天。
然后便是约出去吃饭看电影,每次都会带着各种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三个月前,姚辉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大捧玫瑰,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彼时的我觉得自己被爱情砸中,迫不及待地点了头,随后一头扎进甜蜜中。
但现在想来,很多细节都透露着不合常理。
比如,为什么姚辉之前对我完全没有兴趣,我毕业后却突然开始猛烈追求我?
想到这里,我给一个人脉广的大学同学发了条微信,请她帮我查查姚辉之前的事。
接着,我开始动用女人的福尔摩斯技能,在社交平台上各种搜索姚辉。
姚辉的微博我一直是知道的,但他不怎么更新,我也很少去看。
我翻了翻他那几条陈年动态后,打开了他的关注列表。
姚辉的关注列表有将近一千人,我一路下拉。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自己绝对没有想到的人——邹容。
如果不是刻意去翻,我绝对无法发现姚辉关注了邹容,因为邹容几乎躺在他关注列表的最底部。
也就是说,早在七八年前,姚辉刚注册这个微博的时候,他就已经关注了邹容。
而邹容也回关了姚辉。
这两个人认识,而且认识很多年了。
所以姚辉根本不是无意中刷到了那条租房信息。
他就是……刻意让我住进这间房子的!
想到这里,我手脚冰凉,几乎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此前,我从未想过我的室友会和我的男朋友是旧相识。
而现在,邹容已经死在了小区外,就算我想问她,也再没有机会了。
而姚辉……我固然还可以问姚辉,可他说的话,到底还值不值得我相信?!
就在这时,姚辉的视频打了过来。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璐璐,你怎么样?今夜要记得继续按我教你的办法,把丝巾盖在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姚辉的表情和语气都跟平时差不多,我却突然觉得,他是如此地陌生。
牙齿打颤,我良久才低声说了个「好」。
姚辉注意到了我的脸色极度苍白,但本身住在这凶宅里就是一件极度吓人的事情,我害怕也是正常。
因此他并没有多想,只是温柔地安慰我:「璐璐,只要按照我教你的做,六天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挂了电话,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女人留给我的镜子。

-7-
当晚,我缩在被子里,把镜子摆到了床头柜。
睡前我搜了一下,发现镜子确实自古以来都是辟邪之物,顿时觉得那女外卖员的话又可信了几分。
我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大概是这几天吃不下东西又受惊过度的原因,我的身体十分虚弱,沾床就失去了意识。
睡到一半,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唇上有奇异的触感。
我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是鬼在亲我!
那一瞬间,我无比地后悔。
用丝巾盖住脸时,鬼至少只是悬在我头顶呼吸,现在用那女人的镜子,我就和其他两个室友一样被鬼完全盯上了。
可见这镜子其实根本就没作用!我被那女人骗了!
悔恨交加,我也顾不上还来得及来不及了,伸手就去摸被我扔在一旁的丝巾。
结果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受控制,我没摸到丝巾,胳膊肘还撞到了床头柜上的镜子。
原本面朝我摆放的镜子被撞得调转了方向,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变为了面朝床前。
我下意识地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我的魂差点直接从天灵盖里飞出去。
镜子里映着的是明晃晃的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男人,阴沉煞白的一张脸,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看。
我尖叫起来,疯狂地将镜子打飞了出去。
镜子撞到墙角,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空气里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叫喊。
随后,室内安静了。
我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克制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
那声叫喊过后,室内再没有任何异样,只听得到我的呼吸和抽泣声,之前的阴冷触感也全都消失了。
我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姚辉,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机怎样都没信号。
我握着手机,一边哭一边等信号恢复,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了。
我吓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天光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
我跑到门口,用猫眼往外一看。
来人竟然是那个女外卖员。
我根本不敢打开门,隔着门问她有什么事。
女外卖员说,她来这栋楼送外卖,顺路经过,就问问我怎么样。
我使了个心眼,跟她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让她傍晚再来找我。
女外卖员离开后,我刚走到床边,姚辉的电话就打来了。
手机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的,姚辉的声音听上去很焦虑,他说他一直打我电话打不通,快急疯了。
他让我打开视频,我刚打开摄像头,姚辉的脸色就变了。
他问我:「璐璐,你是不是没按我说的把丝巾盖在脸上?」
我红着眼眶点了点头,问姚辉是怎么看出来的。
姚辉气得脸都白了。
他大声道:「怎么看出来的?之前那东西只是跟在你身后,现在呢,苏璐璐,你知道那东西在哪儿吗?它骑在你脖子上呢!」
寒气从我的头顶一路蹿到了脊梁骨,我大哭起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姚辉也生了大气,他骂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我一边抽泣,一边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告诉了姚辉女外卖员的事。
我刚说完,姚辉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概是意识到我的情绪不能再进一步被刺激了,他深呼吸了好久,平静了心绪,才低声道:「为什么,璐璐,为什么你宁肯相信一个陌生女人,也不ṭü⁴相信我?是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
我哭着摇头,告诉姚辉并不是这样,恰恰是他对我太好了,而且好得太突然了,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闪闪发光的人会突然看上平庸的我。
而且他又认识邹容,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太可疑了。
听完我的诉说,姚辉长叹一口气。
他告诉我,他的确跟邹容是发小,当ṱû⁴时邹容在给这栋房子招租,他知道我正在找房子,就顺手发给了我。
之所以没说和邹容认识的事,是因为他怕我因为异性朋友吃醋,反而会赌气不租这个房子。
姚辉向我道歉,他说都是他的错,没来亲自考察过这房子,他跟邹容是小学同学,一直觉得邹容人不错,没想到邹容出租的竟然是这么个凶宅。
至于突然追我的事,姚辉也反复向我解释,他说他在学校的时候的确没怎么关注过我,结果在我毕业后看到了我的朋友圈,发现这个学妹很有趣,公司又在一个城市,所以想要接触一下,然后很快地爱上了我。
没想到进度太快,让我产生了这么多不安全感。
姚辉的解释很诚恳,他越恳切,我越是愧疚。
最后,姚辉很严肃地跟我说,让我千万不要再相信那个女外卖员的任何话。
「那面镜子是招鬼的,她让镜子朝你摆放,鬼从镜子里爬出来,直接索你的命。」
我问姚辉,我和那个女外卖员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
姚辉沉默了一瞬,然后告诉了我一个让我脊梁骨发毛的信息:
「因为那女外卖员不是活人。」
「她是个鬼魂,只能徘徊在这栋楼里。」
说完这句话,手机的信号再次莫名其妙地断掉了。
姚辉的声音消失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我呆站在原地,心想这不可能。
她是个外卖员啊,昨天还给我送了外卖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份外卖我还没打开过,仍然放在冰箱里。
我赶紧冲到冰箱前,将外卖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厚厚的牛皮袋,密封得很严实。
我一撕开袋子,立刻傻眼了。
袋子里根本不是我点的外卖,而是糕点、供果之类活人给死人祭祀用的贡品。
甚至还有香烛和纸钱。
我吓疯了,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纸袋甩了出去。
我刚把纸袋扔出去,房门就响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老楼是有门铃的,但女外卖员从来没摁过门铃,每次来都是敲门。
而且……
咚,咚,咚,咚。
她敲的是四下。
之前姚辉就告诉过我,风水学中,人敲门是三下。
敲四下的……是鬼。
只听女外卖员在门外幽幽地问:「有人在家吗?」
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结果就在此时,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
铃声在黑夜中听上去分外刺耳。
姚辉之前还跟我说过,脏东西会影响电波,所以我的手机信号大概也是被影响了,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
想到那脏东西就骑在我的脖子上,我又打了个哆嗦。
门外,女外卖员似乎也听到了手机铃声。
她幽幽地说:「你听我的话放了镜子的,对吧?」
「有没有照到他?」
他?
听这个口吻,女人难道知道我会照到一个男人?
我浑身发抖,人被逼到绝境反而来了勇气,我壮着胆开了口:「你知道镜子会照到谁?你认识他?」
女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回答我,只是轻柔地说:「我是真心想救你。」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我彻底爆发了。
我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根本不认识,你有什么理由要救我?!」
女人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她用一股哀怨的语气道:「莎莎要是还活着,应该和你一样大。」
莎莎?
「莎莎是我女儿。」女人轻声道。
「我早年心思都在打拼上,一年四季都在外面,一心想给莎莎挣一个未来,没想到反而让母女关系越来越冷淡,莎莎直到死前都还恨着我。」
「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莎莎。」
「所以啊,我想救你一命,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
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就这么走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发现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缓过神来,我才想起去拿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我大学同学给我打来的,之前我就是发微信拜托她帮我调查姚辉。
我刚接起电话,大学同学就对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苏璐璐,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不然为什么会跟姚辉这么个渣男在一起?」
我惊呆了。
在接电话之前,我其实已经决定相信姚辉了,毕竟女外卖员是鬼这件事已经坐实。
但现在,同学的话让我骤然意识到,并不是排除了外卖员,我就能相信姚辉。
我连忙问同学,姚辉到底做过什么。
同学气不打一处来,她说姚辉大学的时候一直跟他们班班花在一起,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姚辉说过这辈子非班花不娶。
结果就在今年上半年,班花突然查出了 B 细胞极低,很有可能是白血病。
姚辉立刻甩了对方。
同学还问了一下我跟姚辉在一起的时间点,问完更生气了——按照时间线,姚辉几乎是在甩了班花的几天后就开始追求我,妥妥无缝衔接。
同学在电话里狂骂:
「四年啊,姚辉跟班花在一起了四年,分手分得这么绝情,还转头立刻就找了新欢。」
「璐璐,这男人不可信啊。」
挂了电话后,我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麻了。
女外卖员不可信,姚辉也不可信。
可我此时就在这样一个凶宅里,我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立刻冲出这个屋子,爱怎样怎样。
但想到邹容尸首分离的样子,我一阵阵腿软,最后还是没有敢贸然离开。
四周一片深黑,我抓紧自己的袖子。
马上就要睡觉了。
可是姚辉给我的丝巾我不敢用。
女人留给我的镜子也已经碎了。
如果操作得不好,恐怕我连今夜都活不过去。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姚辉再度联系了我。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了他跟前任班花的事,只是问我,是不是已经验证了女外卖员是鬼。
在我点头后,姚辉松了一口气,他叮嘱我,一定要按照他说的那样,将丝巾盖在脸上。
我犹豫了一瞬,带着哭腔对姚辉说,我要他过来陪我。
姚辉脸色发白了一瞬。
他说,女外卖员就在外面游荡,现在这宅子里外全是鬼魂,实在是太凶了。
我抹了把眼泪,跟他说我不管,我现在太害怕了,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熬到天亮,要是他不来陪我,我干脆从楼上跳下去算了。
姚辉见我一副完全崩溃的样子,妥协了,说他准备点防身的东西,立刻赶过来。
挂了电话后,我来到门边,对着外面试探性地轻声道:
「喂。」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不轻不重。
她来到了我的门外。
我们都没有说话,隔着防盗门,静静地各自站着。
我知道,这就是那个女外卖员,就像姚辉说的,她无法离开这栋楼,一直就在走廊里游荡。
我想了想,拉开了防盗门。
门外,女外卖员静静地看着我。
我侧了侧身,对她说:「进来吧。」

-8-
姚辉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
他带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匆忙间找来的辟邪之物,比如浸泡过鸡血的黄豆和莲子,还有……
一面镜子。
我垂眸望了一下那面镜子,没说什么。
我对姚辉说自己饿了,让他帮我煮碗面,不然我饿着睡不着。
姚辉拗不过我,去厨房帮我煮面。
趁他忙活的时候,我将其他的辟邪之物全都收进了一个小包裹,藏进了我的被子里。
只留下了那面镜子。
片刻后,姚辉端着一碗下好的面走出来。
他说:「吃吧,璐璐,吃完好好睡。」
突然间,姚辉愣住了。
碗从他的手中坠落,砸在地上,汤汁四溅,瓷片粉碎。
他僵立在原地,感到耳边有个人在轻轻地吹气。
我就站在姚辉的对面,所以我完全看清了这一幕。
——那个女外卖员就站在姚辉的身后,她的呼吸轻轻地喷吐在姚辉的脖颈上。
电光石火间,姚辉猛地扑向了那面镜子,他拿起它,回头朝女外卖员一照。
女外卖员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便消失了。
而姚辉手中的镜子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他缓缓将镜子放在桌上,喘着粗气,回头对我道:「没事了,璐璐……」
他的话音消失在了嗓子里。
因为在他身后的我,正高举着一根球棍。
我狠狠将球棍砸在姚辉的后颈上,我看着姚辉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倒了下去。

-9-
姚辉醒来时,已经被我用打湿的被单牢牢地捆住了。
他挣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向我:「璐璐,你在干什么?」
我坐在他的对面,眼神平静。
我告诉姚辉,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我不敢相信女外卖员,也不敢相信姚辉。
所以我选择让他们对峙。
现在姚辉用镜子收了女外卖员的鬼魂,而我又把姚辉绑了起来。
这下感觉安全多了。
姚辉震惊地望向我:「璐璐,你在说什么?这个凶宅里还有脏东西,你怎么会觉得控制住我和那个外卖员就安全了?这些脏东西会伤害你的!」
我摇了摇头,低声道:「真正要伤害我的人是你,姚辉。」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这是我在等待姚辉来的过程中,搜到的资料。
我问了那个女外卖员的名字,然后搜到了她生前的创业采访。
照片中,女外卖员是个餐饮店的老板,她对着镜头灿烂地微笑,这是一家夫妻店,跟她合照的是她的老公,一个面色有些阴郁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正是我那天晚上在镜子里见到的男鬼。
而他们的身边,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看样子大概在上小学,长得非常漂亮。
也就是说,那个女外卖员,跟这凶宅中的两个鬼,其实是一家子。
我低声道:「这几天待在这座凶宅里的时候,只要手机有信号,我就会各种搜索资料,试图拼凑出有关这间凶宅的过往,刚刚总算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
「不如让我们从头讲述这个故事吧。」
「女人曾经和老公一同创业,结果创业失败,欠下了许多债务。」
「女人不甘心,她还想要继续打拼,但丈夫已经心灰意冷,于是他和女人离了婚,带着女儿走了。」
「之后的几年里,女人继续创业,男人则带着女儿租了这间屋子。」
「由于极度的失意,男人开始酗酒、赌博,甚至染上了毒瘾也说不定,但他的女儿莎莎却乖巧又漂亮,媒体的报道都说,她是个学习很好、人缘也很好的女孩子,老师同学都非常喜欢她。」
我看着姚辉,他死死盯着我,瞳仁漆黑。
我轻声道:「你也是很喜欢莎莎的男同学之一吧,姚辉?」
ťų₂
八年前,在莎莎上高一的时候,她父亲因赌博惹上的债主派打手上门,虐杀了父女二人。
在那之后,这间宅子便频频发生怪异事件,人人都说父女二人的亡魂没有离开,于是这间屋子便也成了凶宅。
「将父女二人困在这里的人是你,姚辉。」
「你舍不得莎莎离开,因此就给这座房子做了手脚,让亡魂无法从这里离开。」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认识邹容——她是房东的侄女,你上门施术的过程中会频频和她遇见,鉴于房产权是邹容她们家的,所以你有心地和邹容处好了关系。」
「其实就我和邹容的相处来看,她并不是那么心大的人,之所以能够放心大胆地住进这座凶宅,应该是你以阴阳眼的身份做担保,告诉她这栋房子完全没事的吧?」
「而她想把剩下两间卧室租出去,应该也是你的授意。」
「姚辉,你从高中到现在,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做了一个这样大的局。」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我盯着姚辉的眼镜,轻声道:
「借尸还魂,复活莎莎。」
姚辉瞪着我。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低声问:「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很简单,在得知你前女友的信息后,我去查了一下她,然后惊讶地看到,她的生日和我是同一天。」
「姚辉,她原本才是你为莎莎选择的容器吧?」
是的,在看到姚辉前女友的生日后,我什么都明白了。
所谓夺舍,或者说借尸还魂,便是找一具新的身体,让她成为容器,去安放亡者的灵魂。
姚辉一早便选择了班花的身体作为莎莎的容器,为此他精心和班花培养感情,在几年的时间中,不断向班花渗透各种玄学知识,让班花相信鬼神之说。
原因很简单,姚辉在之前就对我说过,信念会影响一个人的力量。
你越怕鬼,鬼就越能侵蚀你。
所以借尸还魂想要成功,就需要被夺舍者相信鬼神,越是相信,她的灵魂就越虚弱,鬼才越容易吞噬掉她的魂魄,占据她的身体。
但让一个现代人彻底相信玄学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为此姚辉花了很多年,才终于将班花培养了出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容器会在关键时刻出问题,班花查出了患白血病的可能。
姚辉深爱莎莎,借尸还魂如此之艰难,他绝不希望为莎莎换来的是一具可能很快就要病死的身体,于是他不得不立刻放弃班花,转而寻觅新的容器。
这就是为什么他快速地无缝衔接,转而追求我。
但是对于我,他没有办法像班花那样一点点地培养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莎莎的鬼魂没有办法撑下去了。
他必须尽快地让我的灵魂变得虚弱。
所以……
他杀了我的两个室友。
「杀人的应该是莎莎的父亲,那个男鬼,你跟他做了交易。」我说,「那晚我的镜子照到了他,所以会在每晚去亲人的不是莎莎,而是莎莎的父亲。」
「莎莎的父亲成功让何玥跟邹容中邪,杀死了她们。而她们的横死也让Ṱṻ⁸我吓破了胆,开始彻底相信鬼神之说。」
「于是你把招魂幡给我,开始让我进入这个仪式,如果我真的按你说的做,七天之后,莎莎的灵魂就能成功取代我。」
「姚辉,其实你知道吗?直到最后,这些都是我的推论,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绝对正确,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信息都来自于那个女外卖员对我说的话,如果她是完全骗我的,我就完了。」
「真正让我确定我没有做错的,是你带的那面镜子。」
「你用镜子去收女外卖员的魂,就说明镜子的确有这个功能,女外卖员确实是想救我,她给我的镜子让我躲开了那一晚男鬼的附身。」
「姚辉,现在你做什么都没用了。」
我从柜子里找到一面镜子,拿在手中。
「如果莎莎敢来附我的身,我就敢拿镜子照她。」
姚辉死死地盯着我,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突然,姚辉大吼起来,那些被我藏在被子里的黄豆和莲子突然滚落出来,在地上形成了诡异的法阵。
姚辉说:「苏璐璐,你去给莎莎陪葬吧。」
伴随着他诡异的笑容,我骤然感到天灵盖一阵阵作痛,整个人头晕目眩。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防盗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吟诵声:
「浮生若梦皆是空,几回魂梦与君同?」
这种诗句错接是要气死语文老师的程度,但此时此刻,没人有空在意这个。
染血的莲子原本已经排布出了诡异的形状,结果在这吟诵声中又无序地滚落到了一边。
姚辉绝望地冲门外大吼:「你是什么人?」
「在下追魂人,姓季名昭,最近接点超度亡魂的单子,糊口养家。」
外面的人一把清朗的好嗓子,这种时候都能带着笑意。
「刚好路过此处,感觉这里有生意能给我做做,于是就冒昧地上门了。」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打开了防盗门。
门外是一男一女,在我昏倒前,那个女孩接住了我。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到了季昭和姚辉的对话。
季昭看了一眼地上的法阵,沉声道:「啊,仙家嫡传,兄台这身份确实不一般,所以胆敢摆这么大的阵仗,逆阴阳而行。」
姚辉怒吼:「你知道就好。」
季昭不笑了。
他冷声道:「徒子徒孙,就别跟你祖宗较劲了。」
下一秒,巨大的光晕淹没了我。

-10-
我醒来时,是在胡同里的一家小店。
穿白衬衫的女孩儿坐在一边,看我醒了,拿了根雪糕给我:「吃不吃?」
雪糕冰冰凉凉甜甜,带着一股浓浓的奶香,我咬了一口,感觉整个人好多了。
还没好多久,这个自我介绍叫许小冉的女孩就用一句话呛死了我。
她说:「姚辉死了。」
我一口雪糕呛进肺里,咳了个死去活来:「怎么死的?」
许小冉耸耸肩:「他用这种禁忌之术,如果没成功的话,本来就是要被反噬的。」
接着,从许小冉的讲述中,我拼凑出了这个故事的更多真相。
姚辉的确是天生阴阳眼,也是玄学世家。
而莎莎,是他的白月光。
在莎莎死后,高中生姚辉不能接受这一点,于是他花八年时间缓缓布下这个局。
为此不惜杀害了完全无辜的何玥跟邹容,以及即将杀害同样无辜的容器,也就是我。
这业债太重了,以姚辉的命格根本背不动,所以在那一夜,他在摧动法阵后直接七窍流血暴毙。
至于那个女外卖员……
她是莎莎的母亲,在女儿死后,也没有心情再做生意,转而跑起了外卖。
由于思念过度,她在一次送餐ẗṻ⁼的过程中,出了事故,被撞成了植物人。
她的身体在医院中,灵魂却徘徊在了女儿的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她发现女儿的灵魂一直和前夫一起困在这座房间里,她想要带女儿走, 但那间凶宅被姚辉做过法, 她和女儿之间隔着结界,连见一面都做不到。
许小冉告诉我:「其实女外卖员教你用镜子的方法是正确的,之所以那晚上会没避开男鬼亲你,是因为镜子的方向反了。」
「镜子应该朝外放的, 但那女外卖员自身已经是鬼, 她的很多认知和人类是相反的, 所以弄错了, 让你把镜子朝里放,不过好在阴差阳错, 你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
「接下来的事情都与你无关了,莎莎不想害你,莎莎的母亲也是。」许小冉说, 「季昭已经消除了那间房子的结界,引渡了冤魂,房子彻底干净了, 不过估计你也不想住了。」
「这次逃过一劫, 你必有后福, 往后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继续你的人生吧。」
许小冉将我送出小店。
我眯起眼睛,看着久违的太阳, 心中有大难不死的庆幸,更有一种悲伤的怅然若失。

-11-
季昭和许小冉在送走了苏璐璐之后,一起开车前往一个地方——市立医院。
季昭似乎有点疲倦, 于是由许小冉来开车。
她一边开一边问季昭:「都处理好了?」
「嗯。」季昭闭目养神,轻声道,「贿赂了阎王爷两包新口味的薯片和一盒酒心巧克力, 他答应会给莎莎挑个好人家投胎。」
「至于莎莎他爸, 那男人卖女求荣,自己赌瘾牵连家人,我给阎王爷留了张小纸条, 建议入畜生道。」
两个死去已久的鬼魂终于入了轮回。
而还有一个生魂, 需要处理。
市立医院的病房中, 一个女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就是那个女外卖员。
医院已经判定脑死亡, 她还在阳间有一口气,或许是有什么心事放不下。
季昭走上前去。
许小冉站在远处,她看到, 昏迷的女人流下了一滴泪。
随后, 灵魂便彻底脱离身体,进入了轮回之中。
季昭来到了许小冉身边。
许小冉轻声问他:「你对那女人说了什么?」
「只是告诉了她一些真相罢了。」季昭说,「我告诉她,我见到她女儿莎莎了,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莎莎在进入轮回前, 托我带了句话给她。」
「莎莎说, 她没Ťü¹有怨恨过妈妈,相反,她一直很爱妈妈,也知道妈妈爱她。」
「被困在房间里的那些年她很害怕, 但后来她就不怕了。」
「因为她知道,妈妈就在走廊里陪她。」
「如果有来生,她还愿意再做妈妈的女儿。」
– 追魂人第六部·完 –
□ 卫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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