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绑匪,绑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少年。
少年和我依偎在一起,像风中两捧将熄的火,只有聚在一起才能存活。
「姐姐,不要哭,我愿意为你再坠回深渊里。」
-1-
我住的地方隔着很远有一条大江,我很喜欢去那里凭栏远望,看月光在皱起的水面上流淌,带着所有人的心绪流向远方。
今天的月光,是孤独的。
我看见一个少年,他衣裳凌乱,发丝随着风飞舞,像崖边肆意生长的野草。
但是少年并没有野草那样的生命力,他长着一双长眉凤眼,唇薄色淡,气色极差,看起来厌厌的,还有点懒的感觉。
手腕上还带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表。
我需要钱,很需要钱,去完成我的一个目标。
我看着窝在角落里,低垂着眼帘的少年,忍不住起了歪心思。
如果绑架他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有钱了吧!
想到这,我浑身兴奋地打了个战栗,我颤抖着手,提着从超市刚买的水果刀,一步一步朝少年走过去。
他睁开眼睛看我,阴郁挂满了他眼眉,连眼角都有几分沉沉的墨色。
他好像我曾经摆在柜子上的泥塑娃娃,妈妈说,这娃娃可娇贵了,轻轻一摔就四分五裂了。我眼前的少年就是如此好像不需人推,只要一阵风来,他就随着风走了。
我走近了他,我有些手生,颤抖的手拿着刀怼着少年的脖颈,声音跟刀一起颤抖。
「给你爸妈打电话……不然我就撕票了!」
少年上下打量我几眼,半抬着眼睛,极平静地回我。
「救命。」
他说话时语调极平,连一点上扬音都没有。
尽管我的人质和别人的人质好像不一样,我还是敬业地拿着刀,学着电视剧里坏人的笑哼哼两声,继续颤抖道:「既然怕了,就拿钱吧!」
「好啊,但我有一个条件。」他声音轻弱,「钱到位,立马撕票。」
他为什么求死?
我聪明的大脑一动,我放下刀蹲下身子问他:「撕票了,我就没有回头客了。」
他:……
该死!
他蹙着眉:「那你把刀给我,我撕我自己。」
他说这话时,我没忍住笑出声。
少年好像生气了,转过脸不肯看我,闷声道:「我已经活够了,让我去死吧。」
我果断拒绝:「不行!」
甚至我还把刀捡回来放在他脖子上,威胁他不能死,不然我就杀了他。
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我,满脸的无语。
我抿了抿嘴,这时候也顾不上我聪明的大脑了,我和他说道:「等你父母来接你,我就让你撕自己的票。」
他讥讽地笑了笑:「那或许是一个月之后,或许是半年,亦或许更久,你等得起吗?」
我拍拍胸脯:「我是绑匪我当然等得起!我对着这个月光起誓!」
我起誓,我一定要告诉他爸妈,这个少年心理问题很严重!
少年歪脸瞧我,半晌勾唇一笑:「我叫纪景之,笨蛋绑匪要记住了。」
-2-
暂时留存我的人质,我带纪景之回家了,在纪景之的面前,我给他的父母分别打了电话,一个是已关机,一个是忙音。
我打电话的时候,纪景之专注地看着我,我看出他的眼神之中也有期待。
第一个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之后,我发现纪景之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不少。
我只能硬着头皮和第二个忙音不停地交涉,假装对面有人和我对话。
打了约莫半个小时,我满头大汗对纪景之说道:「你爸说一个月后就来接你。」
纪景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以为他真的信了,心里还小小雀跃一下。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纪景之在我的威胁之下,小口小口用着饭,我坐在他对面,胡乱扒了几口饭,准备一会出去上晚班。
前面说了,我很需要钱。
所以我白天打一份工,晚上还要去看超市。
好在超市后半夜人很少,我还可以补一补觉。
纪景之看我穿好衣服,忽然问我一句:「我呢?」
我拍了拍他的头:「你好好看家。」
纪景之动作和表情都凝住,半晌才笑出声来。
不过那时候我都走了。
他对着门,悠悠说道:「你的演技真的好烂。」
绑架纪景之的第二天,我送纪景之上课去了,他读大二,课不少。
他走的时候还狐疑地看着我,我冲他招了招手。
「下课了,我在这里接你。」
他说:「你不怕我报警?」
我后知后觉,拉着他就想走。
他轻轻挣脱我的手臂,冲我摇了摇头。
「行了,我不会报警的。」
我放下心来。
「晚上见。」
-3-
晚上我来接纪景之的时候,远远看见那个在路灯下左右徘徊的人影,快走了几步。
「对不起我来晚了。」
纪景之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过了半天才像是舒出一口气,慢慢悠悠地同我说话:「你的人质今天喂饱了很多蚊子。」
我讪笑,伸手想接他的书包,却被他闪身避开。
我的手僵在半空。
他抿了抿嘴,回我:「你背不动的。」
我也不再坚持,领着纪景之走回我家。
我撸起袖子打开冰箱,回头问他:「你今晚想吃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写作业,头也不抬假装听不到。
纪景之真的太瘦了,像一支细长的竹竿,随时都有可能崩折。
我也没有再问他,反正我做好了饭菜,我一定要强迫他吃下去。
在我欣慰的目光中,纪景之噎完了晚饭,他看着我又要出门,他转过脸问我:「还是要去上班吗?」
我点了点头:「明早上六点我回来给你做饭,你好好待着。」
纪景之默默看着我,送我出了家门。
我朝他挥了挥手,他对我也是。
我骑着共享单车快到超市的时候,忽然心感不妙。
纪景之冲我挥手,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今天吃饭时我看他背后都是乌黑的渍,像是被人故意甩上去的。
只是纪景之没说,我就没问。
我越想越觉得不好,骑着电动车狂奔回家。
「纪景之!纪景之!」
没人回我,我寻了一圈,最后发现倒在客厅地上的纪景之。
「纪景之!」
我扑过去晃他,慌慌张张摸手机要打 120。
突然一只苍白瘦弱的手覆住了我的屏幕,他哑着声音问我。
「几点了?」
「十……十一点了。」
纪景之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吓坏了,抱着纪景之小声呜咽。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对不起啊。」
我握住他的肩,正色道:「你不要道歉,你是最好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纪景之。」
纪景之久久地看着我,他眼眶微红,袖口里的刀片落在地上。
-4-
那天晚上我偷偷给纪景之洗干净了衣服,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我还给他做了一碗粥。
他不喜欢吃饭,一碗粥已经让他面色难看。
吃过饭我又送他上课,在校门口分别时,我冲他笑了笑:「纪景之,我今晚会早点来接你。」
纪景之点点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并没有走。
我蹲守在学校门口,逢人就问认不认识纪景之。
纪景之在学校似乎是个透明人,我问了好多人,只有一个女生含糊地点点头,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不知道怎么答。
难道告诉她绑匪在调查自己的人质?
她以为我默认了,连忙告诉我:「你不要离纪景之太近,他有病,脑子不正常!」
我眉头紧锁,还想再问,女生转头就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纪景之的衣服上总会有莫名其妙的污渍,他的胳膊上也有奇怪的淤青。
我来接他的时间越来越早,甚至有些时候,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跟保安有说有笑地聊天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
我有心帮纪景之,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也怕做了错事,反倒伤害到纪景之。
纪景之周日休息的这一天,我决定带他出去玩。
我拿出绑匪的威严,强迫他放下了作业,跟着我出去公园玩了半天。
纪景之真的很好哄,一根冰淇淋,一本书,他可以在公园坐一下午。
那天的光是融化的冰淇淋,落在身上都有点粘稠。瘦弱颀长的少年坐在长椅上,垂眸专注地看着书,美得宛如画卷。
我咬了咬牙,问他:「纪景之,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纪景之翻书的手顿了顿,闷声回我两个字。
「没有。」
我不敢再问了。
敏感脆弱的少年,就像风吹过来的叶,柔软又易碎。
可我想帮帮他。
-5-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伙小流氓围成一圈,哄笑着辱骂一个人。
本来我没想管,犹豫了下,还是立马回去找了保安,赶走了那几个小流氓。
被欺负的少年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脑袋瑟缩在角落。
我谢过了保安,见他还在瑟瑟发抖,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你要迟到了。」
少年颤抖着抬起头,双目微红,脸上还有几道伤痕,正流着血。
他用纯真的眼神看着我,轻声对我说:「姐姐,谢谢你。」
我心就好像被射了一箭,母爱爆棚的我买来了碘酒棉花,替他擦拭伤口。
少年脸上多了几块邦迪,眼神呆滞,泛着水光,像一条被弃养的小狗。
我想起了纪景之,他应当也是这么被人欺负的吧,他会哭吗?
纪景之不会哭,他会将所有的情绪都沉在心里,一个人在夜晚舔舐伤口。
我问这个少年:「你认识纪景之吗?」
少年眸子动了动,随后回我:「你也喜欢纪景之?」
我注意到他用词中的也字,但是没有多管,我回道:「他是个好孩子。」
也是个好人质。
「可是我听说,他仗着自己爸爸是校董,在学校经常跟别人打架,这样也算是好孩子吗?」
我回想了一下,纪景之那瘦成杆的身板。
我下了个结论:「他是被欺负的。」
少年语噎。
我摸摸他的头:「伤口都处理好了,这几天不要沾水。回去上课吧,好孩子。」
他不走,睁大着眼睛问我:「姐姐,我也是好孩子吗?」
他是不是被欺负傻了?
我以为他和纪景之一样,被欺负多了,就会怀疑是自己的问题,连忙抚了抚他的发安慰道:「你当然是好孩子,被地痞欺负不是你的错误,是施暴者的错误!」
少年眼神烁烁,看起来有些感动。
「去吧,上学去吧!」
我骑上我的电动车,只感觉挽救了一棵祖国的娇花,心情十分舒畅!
少年站在巷口,目送着我离开。
那一伙小地痞又围过来,这一次没有辱骂,也没有动手,他们恭恭敬敬给少年点了根烟。
「纪老大,她就是天天打听你哥那妞?」
纪景昀撕开脸上的邦迪,舔着唇,笑意张狂。
「啧,好孩子。」
-6-
我今天接纪景之回家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污渍变少了,也没有再增加新的淤青。
纪景之看见我的时候,还冲我笑了笑。
我高兴地今晚多做了两个菜,把纪景之吃得面色发白。
他在我家这半个多月,脸上长出来一些肉,眼睛也变得稍微明亮了一点,不再厌厌的,衬上精致的五官,反倒有些禁欲矜贵的感觉。
不愧是有钱人。
我在心里暗暗感慨,然后为蹙着眉看题的纪景之端上一杯牛奶。
纪景之接过温热的牛奶,抬头看我一眼:「我能不喝吗?」
我厉声拒绝:「不行,张阿姨说了喝牛奶会变聪明!」
我斥巨资买的呢!
我的人质,一定要比别人的人质聪明!
纪景之唇色发白,连着咽了几口口水。
「记得喝完。」
我叮嘱一句,转身回房间穿衣服,准备去上超市的夜班。
等我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纪景之还在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牛奶。
我叹口气,摸摸他的头。
「我上班去了。」
-7-
今天夜班我又遇见了那个被欺负的少年。
他颤颤巍巍走进超市,看见是我,小心翼翼冲我露出一个笑来。
他相貌出众,浓眉大眼,脸还有点婴儿肥,笑起来时露两颗虎牙,显得幼态可爱。
「姐姐,是你啊。」
我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脸上的邦迪被撕掉了,回手从腰包里又摸出来几个,塞到他手里。
「小心脸上感染留疤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和纪景之的手一样好看
但他的手同纪景之不一样,少年的手冰凉,好像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手反握住我的手,我蓦然抬头去看,少年眼里泛着粼粼的光:「姐姐,我好感动,你竟然这么关心我!」
离得近了,我发现他长相有点眼熟。
尤其眉眼,特别像纪景之。
我忍不住问他:「你叫什么?」
少年乖巧地笑。
「姐姐,我叫好孩子。」
-8-
他不愿意告诉我,那我也不方便再问。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不过一面之缘,问不问名字不重要。
今夜好像上网吧的人特别多,后半夜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个人买酒买烟,我忙得一觉都未睡上。
那个「好孩子」也没走,他就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边玩手机边陪我,不时还抬头冲我笑一笑。
他的性格和纪景之一样也不一样。
纪景之沉静内敛,他活泼好动。
纪景之眼里是死寂的海,他眼里尽是翻涌的涛。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这个「好孩子」,天天跟着我上晚班,每天比我还要准时地进店等我。
连店老板都忍不住问我:「他是你弟弟啊?」
我无奈:「我真不认识他。」
店老板见门口聚了一帮小青年,他拍了拍我的肩:「算了,好好干,这个月业绩不错!」
当然业绩不错,
这一个星期晚上我见过的人,卖过的东西,比我之前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我累得欲仙欲死。
我换好工服的时候,少年就窝在椅子上,冲我眨眨眼。
我终于忍不住了,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你天天跟着我做什么?」
他无辜地看着我:「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跟着姐姐啦!」
接连一礼拜的高强度工作,我心中满是烦躁,甩了甩手:「别叫我姐姐,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这好说,我叫纪景昀。」他又补充了一句,「纪景之的亲弟弟。」
我当时脑子里升起来的第一个念头是。
人质+1
金钱 x2
第二个念头是。
我不会把老纪家的儿子全端了吧?
-9-
早上我回家的时候,纪景昀非要跟着我一起。
他听说纪景之最近在我家,抹着眼泪委屈巴巴说想哥哥。
我想想他之前说的话,问了句:「你不是说你哥仗着他爸是校董天天打架吗?」
纪景昀抹眼泪的手顿了顿,然后眨巴着眼解释道:「我是最近几天才转来这个学校的,那些都是我听来的传言。」
我还想再问,纪景昀又道:「不说这个,姐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哥说,你就带我去见见他嘛!我哥哥最喜欢我了!」
纪景之喜欢纪景昀?
我蹙着眉想了半天,实在想象不出纪景之跟他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画面。
但纪景昀满脸写满了真诚,我又不好反驳。
我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我又想不出,最后只得带着纪景昀回了家。
今天被纪景昀折腾一路,回来得有些晚,我刚打开门的时候,纪景之已经醒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他抬头看了一眼我,冲我点点头。
我聪明的大脑忽然一动,我怪笑着冲纪景之说道:「你看,我给你带谁回来了!」
纪景昀笑着窜过去,纪景之眼睛半抬,然后指着门口说了声:「滚。」
纪景昀一瘪嘴:「哥你怎么这么冷淡,明明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久没见的亲弟弟。」
他把亲弟弟三个字咬得极重。
纪景之眉头紧蹙,恨不得将桌上的牛奶泼到他脸上,他手都拿到杯子了,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我看了一眼时间,紧忙进厨房给纪景之做饭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纪景之瞥了眼纪景昀,冷声道:「他让你来的?」
纪景昀很清楚纪景之口中的他是谁,小绵羊卸下伪装,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双眸轻蔑地看着纪景之,嗤笑了一声:「是啊,毕竟你纪景之才是纪家的少爷,他压根就不在意我的死活。」
纪景之抿了抿唇:「说够了就赶紧滚。」
纪景昀好像没看见纪景之满脸的厌恶,故意挨近他,挑衅一般说道:「纪景之,你不死,我永远说不够。」
纪景之怒意更甚,他睁开眼盯着纪景昀。
我出来时就看见这一画面。
他俩肩并着肩,带着浓烈的情感对视。
真是兄友弟恭。
-10-
早上时间太匆忙,我只煮了一锅粥,配上几个现成的榨菜,勉强糊弄一顿早餐。
饭间的时候,纪景昀突然说了句话。
「后天是爷爷的忌日,爸让我通知你,明天中午,回老宅祭祀。」
纪景之沉着脸不说话。
纪景昀又笑嘻嘻重复了句:「爸说了,是通知你。」
纪景之深吸了一口气,将未吃完的粥放在桌面上,缓缓吐出来几个字。
「知道了,我得先去上课。」
前三个字是给纪景昀的,后面的话是给我的。
这还是我从绑架纪景之回来,第一天没有送他去上课。
我看着他瘦弱的背影,一点点走向了黑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纪景昀咬着筷子问我:「姐姐为什么不劝一下我哥,我看得出来他很听你话的。」
这是纪景之的家事,他不向我求助,我不可以管的。
我摸了摸纪景昀的头,语重心长:「我尊重纪景之,也尊重他做出的决定,他是个好孩子。」
纪景昀看着我,问了句:「那我是好孩子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我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要是你一会帮我刷碗,你就是好孩子。」
纪景昀立刻往沙发里一缩,双手一摊。
「啊,做坏孩子真舒服。」
-11-
上课铃响过一遍的时候,纪景昀才在我的催促下,终于走进了学校。
送走了他,我又开始了我的上班生涯。
今天的晚班我请了假,特意买了些排骨给纪景之补身体,我还买了两个南瓜,准备第二天做南瓜粥喝。
纪景之下课的时候帮我抱着南瓜,眼神晦暗,一路上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拖得老长,像小孩手指尖抻长的麦芽糖。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纪景之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没回过神,我聪明的大脑又动了。
「我们做绑匪的有自己的职业素养,绝不过问客户个人隐私。」
纪景之歪头看我,弯起唇,露出一个说是笑又觉得太浅的表情。
「你真是个笨蛋绑匪。」
第二天早上,纪景之没有去上课,他跟着笑嘻嘻的纪景昀走了。
临走前,他帮我洗了碗,还将手腕上的金表摘下来给我。
我当时就是看这表价值不菲,才决心把他绑架回家的,在他跟我回家的前几日,我还曾觊觎过他的表。
如今他就这样轻飘飘地给我,我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纪景之倒没什么表情,他多看了我一会,将表塞进我手中,极平淡地说道:「谢谢你这一个月的照顾,这块表,就当是我给自己赎身了。」
我不明所以。
纪景之走出门口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冲他喊了一句:「晚上我去哪里接你啊?」
纪景之肩膀颤了颤,他说:「不需要了。」
过了好一会,他又补充了一句:「不需要接我了。」
-12-
纪景之走了,我有点难过,早上上班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
他把金表给我了,可我并不高兴。
就像纪景之虽然回家了,可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呢?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到下班,出门时发现电动车被人偷走了,我又气又难过,坐公交回家的时候,一不小心还睡过了站。
我被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下车,沿路边走边踢石子:「真是倒霉透了!」
夜色悄然降临,阵阵凉风吹过来。
我脑子里不自主蹦出一些以前看过的夜间小故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抓着包加快脚步。
我下车的地方叫什么湖湾,地处郊区,早先听闻要被改成一个旅游的景点,但因为一些不知道的因素被迫终止。
路边被高高的挡板围住,返程的车站在湖的对面,我需要绕过这些挡板,再过一座长长的桥,才能到达。
夜色愈发浓烈,我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我几乎是用跑的奔上了那座桥。
桥边有个小小的阴影,正凭栏吹风。
这么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吹风?
我有些紧张,放轻步子,尽量不引起那人的注意。
在黑暗中,我依稀辨得那阴影是个少年,坐在细窄的桥栏上,默默感受着风。
忽然少年张开双臂,拥抱过耳的风,身体朝桥下肆意喧嚣的河水坠去。
我反应快极了,在他刚刚张开双臂的时候,我立刻上前,终于在他下坠时勉强抓住少年的一只手。
我看不清他的模样,胳膊被拉扯得发痛。
少年一声不吭,也不回握我的手,我一边劝他一边尽力尝试把他拖上来。
「人生不过百来年,能活一年算一年。少年,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啊?」
我嘴里说的词越来越奇怪,挂在桥边的少年忽然笑了一声。
很熟悉。
「笨蛋绑匪。」
是纪景之!
我脑袋轰然一下,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纪景之扬起另一只手臂,抓住上半段的桥栏,另一只手轻轻回握了一下我的手。
月光像镶了银的海,铺在纪景之的脸上,他带着笑意,将我推回了桥上。
随后,他松开了手,坠向了无垠的月色里。
-13-
我想也不想,立刻翻下桥栏,朝纪景之伸出手,同时竭力大喊:「纪景之!我来救你了!」
他愣怔一瞬,似乎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奋不顾身来救他。
他伸手,和我十指交握。
我死死地拉住他,好在这里河水不是很深,只是看起来比较急。我拖着他吃力地爬上岸,肺部火辣辣地疼。
纪景之坐在岸边不停地咳水,感觉下一秒就要吐出血来。
夜风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哆嗦,口齿不清问纪景之为什么跳河。
他仰面躺在岸边,指了指远处的林立的高楼。
「这一片,原来姓纪。」
月光流淌在河面上,少年的声音比月光还要温柔。
「我很小的时候,被父亲送到这里看顾爷爷。那时候纪家刚刚起步,父亲忙于事业,推进月亮湖湾的建成。你看到那边最高的楼了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楼朦朦胧胧藏在夜色里,看起来就让人生惧。
纪景之弯唇冲我笑,像破碎掉的冷光。
「我七岁的时候,爷爷当着我的面,从楼上跳下来了。」
在这个夜里,纪景之终于和我打开心扉。
他缓缓和我讲述着他的故事,我脑海中逐渐构成一个个画面。
画面又逐渐编织成纪景之黑暗的过去。
纪景之的父亲并不喜爱孩子,他的母亲又因为生纪景昀难产而死,早早地故去。
在纪景之的印象里,所谓母亲只是一个合照里常常笑着的女人,更是父亲怨恨纪景昀的源头。
父亲认为是纪景昀害死了母亲。
幼小的纪景之被送到高楼里陪伴一个精神失常的老人,弟弟纪景昀则被父亲带在身边,动辄打骂折磨。
他们没有感受过亲情,纪景之在泥泞之中学会了温柔,纪景昀则在挣扎之中学会给自己穿上了铠甲。
「爷爷跳楼的那天,护工陪我去接回来了小昀。」
爷爷从高楼上坠下,血溅到了他的脚踝上,年幼的纪景之只能匆忙捂住纪景昀的眼睛。
纪景之的父亲将所有的过错通通推给了纪景之,将他关在房间里,逼迫他承认错误。
黑暗栖息在年幼的心底,逐渐侵吞了整个人,纪景之丧失了所有希望。
「我不需要别人救我了,我决定在十八岁的那年,在爷爷的忌日里,结束一切。」
-14-
原来这就是纪景之抑郁的原因。
我垂下头,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亲人在面前离世,父亲还将所有责任推给一个充满恐惧愧疚的小孩子。
纪景之也不说话,带着河水潮气的风吹起来他的头发,他偏过头不看我,语气带着委屈。
「你也会觉得我脑子有病吧。」
我想起来我第一次去打听纪景之时遇到的那个女生,她问我是不是喜欢纪景之,要我远离他,还说他脑子不正常。
他遭受校园暴力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吗?
就因为有一个精神失常跳楼的爷爷?
我紧咬牙关,莫名的情绪笼罩了我全身。
我颤颤巍巍朝纪景之走过去,在他震惊的眼神中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纪景之,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不需要……」
我截断他的话:「纪景之,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怀中的少年哽咽着轻轻回抱我,像是抱着怕稍一用力就破碎掉的梦。
我更用力地拥抱着他,又坚定地说了一遍:「纪景之,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只听他的声音,也猜到了他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垂泪哽咽的少年,既绝望又期待。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走过那么漫长的时间,唯一想带他回家的,居然是一个绑匪。
也幸好我是一个绑匪。
风吹过来又打了个哆嗦。
少年立刻颤抖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松开他,双手托起他的脸,直视他的双眸。
「不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纪景之,你是最好的。」
我还从兜里摸出他早上给我的金表,塞到他的手心里,冲他笑了笑。
「我不需要你赎自己,我要你好好活着。」
当晚我和纪景之在岸边坐了很久,像风中两捧将熄的火,只有聚在一起才能存活。
我和他动身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车,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到车,身上手机还泡了水,勉强才付了款。
我和纪景之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还有一团小小的身影。
是纪景昀。
他正在冽冽的风中瑟缩,将自己缩成一团,听见我们的声音,抬头冲我笑。
他眼角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唇色艳丽得像雪地里盛开的梅。
他可怜兮兮地说:「姐姐,我也可以回家吗?」
-15-
我承认,我是颜狗。
纪景昀这一刻的表情直接撞进我心里了。
我又一次母爱爆棚,左手拉着纪景之,右手拉着纪景昀,带着他们走进我的家。
这是我第一次当绑匪,
绑了两个心甘情愿和我回家的人质。
纪景之如今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学习,他决定先办理休学。
我错过了高考,但我希望纪景之不要弄丢自己的学业。
但纪景之对于学业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想法,他说他的路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安排好了。
纪景昀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口小口喝着纪景之的牛奶,回头冲我笑:「姐姐,他是纪家的少爷,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纪景之蹙着眉看他,纪景昀吐了吐舌头,转过脸继续看电视。
我和纪景之确实是不一样的人。
纪景之担忧地看着我,我朝他扬起一个笑:「毕竟我是绑匪,你们都是我的人质。」
想通了这件事,我立刻拿出绑匪的威严,指使纪景昀去刷碗,还让纪景之把地拖一遍。
我坐在沙发上,看纪景昀刚刚看的电视剧。
救纪景之的那一天,我想通了一些事。
白天下班时,我骑着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捡到,停在我家门口的我的电动车,去超市辞掉了夜班,顺便买了一些肉和面条。
这个夜班我做了有三年多了,超市老板见我来辞职还十分震惊,拍拍我的肩说他可以给我一个很长的假期,如果我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回来找他。
我感激地摇摇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超市老板对我施以援手,他帮了我很多,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
但我还是要辞职。
「跳下桥的那一刻,我想通了很多事。」我朝他笑,「现在我觉得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我需要时间,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告别了超市老板,我回家给纪家两个兄弟做了一顿我最擅长的打卤面,纪景之小口小口噎着面,纪景昀一边吃一边笑话纪景之脸色难看。
我拿着干净的筷子敲纪景昀的头。
「坏孩子,好好吃饭!」
纪景昀撅撅嘴,垂下头专心吃饭。
他安静不到一分钟,又开始叫我好姐姐,说如果他安安静静吃完面,我能不能让他看一会电视剧。
他脸上的伤口都结成细小的疤了,笑起来的时候颊上还有两个小梨涡,眼神又奶又凶。
我摸了摸他的头:「可以哦。」
我偏过头看纪景之,发现他也在笑。
时光落在桌面上,和客厅暖黄色的光融合,抚平了所有的伤痛。
苦难终将过去,时光会带来希望。
-16-
转眼到了除夕夜,纪景昀和纪景之被父亲勒令回家,留下我一个人过年。
我一个人包好了饺子,放过了烟花,守在电视前等今年春晚的新年倒计时。
我家并不大,不过八十平米的房子,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
是因为少了纪景之和纪景昀,
我的心也空了。
妈妈走后,我已经一个人过了好多个这样的年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我给妈妈上过了香,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一愿我妈妈,长乐安康。
二愿纪景之,平安喜乐。
三愿纪景昀,顺遂如意。
我又念了几遍,随后准备去煮饺子,我走到厨房时,就听见玄关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倒灌进屋内。
两个挂了满身风雪的人走进门,一个人面无表情,看见我才扬眉笑了笑。
一个人絮絮叨叨埋怨着天气,看见我得意地冲我笑着。
「姐姐,饺子煮了吗?我好饿啊!」
纪景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转脸冲我说道:「我去煮饺子,小昀你洗手过来帮我。」
纪景昀满脸不服,但还是跟着纪景之走向了厨房。
路过我时,他伸手擦掉了我的泪。
他手指依旧冰凉,我的泪水在他指尖晃了晃,滑落进他的手心里。
他弯着唇冲我笑:「姐姐,好孩子可不会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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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那天,我把他们两个从被窝里拉出来,清早带着他们去寺庙上了香。
纪景之一脸虔诚,纪景昀窝在柱子旁,看着我们磕头。
回去时他还说:「拜菩萨不如拜我,姐姐,如果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立刻帮你实现。」
我连着拍三下他的头,让他立刻道歉,同时我也念了三遍童言无忌。
纪景昀很不服,但依旧听话照做。
纪景之弯着唇笑,眼里的阴郁终于散去,如春来时的雪地,积雪尽去,旭日高升。
初四的那天,我被纪景之的父亲派人带到了纪家。
纪家书房里,纪父应当是刚回到家,身上还穿着一身西装,许是因为常常紧皱眉头,眉间竖起一个很明显的川字。
他久居上位,盱衡厉色,只是垂头看我一眼,便让我觉得紧张。
他开口,问我为什么敢绑架纪景之。
我提醒他:「我还绑架了纪景昀。」
他不回我,沉默等着我下文。
我环顾一圈,发现他这个书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房门还被锁上了,我顿时心放下来不少。
他好像很累,伸手不停揉着眉心,又不想让我一个外人看见,背过身,留给我一个宽阔的背影。
我就是趁这个机会,从旁边书架上捞了一本书,将他砸晕的。
他是怎么敢跟一个绑匪单处一室的呢?
还背对着我。
他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越想越气,
于是我又把他身上的绳子勒紧了紧。
纪父醒来的时候,我们身份完全对调,他被绑在椅子上,不得不仰头看着我。
我站在他面前,垂头看着他笑。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绑架我?!」
他这一出声,我脑子里又升起来一个念头。
老纪家这回是真都被我一窝端了。
我拼命摇头,将这个荒诞的想法摇散,继续看着眼前紧蹙着眉的纪父笑。
「在绑匪面前,众生平等,你我皆是人质。」
他没说话,但脸上写满了脏话。
我想起重点,又继续问道:「你把纪景之和纪景昀藏到哪里了?」
纪景之和纪景昀初三那天就不见了,我四周找遍了也没见到人影,思来想去,只可能是被他们的父亲带走了。
今天绑他,我是早有预谋。
要不我怎么会随身带根绳子来。
我早就想问问为什么他能够生而不养,理直气壮看着两个儿子沉在沼泽里,然后看着他们在沼泽里开出花来。
他没有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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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没有心,
他对于纪景之和纪景昀竟然连半分愧疚都没有。
甚至还觉得纪景之的抑郁症是累赘的证明。
「而且他居然敢反抗我,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打死他也是他活该!」
他越说越冷血,我越来越生气,最后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他被我打懵了,室内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
我冷着脸说道:「这一巴掌,是打你生而不养,视亲子为累赘,折磨幼子,不配为人父。」
他眼冒怒火,刚想骂我,被我又一巴掌打断。
「这一巴掌,是替纪景昀打的。」
他受过那么多的苦,生来就失去了母亲,父亲视他为仇人,他好不容易逃脱父亲的魔掌,就亲眼看见爷爷从高楼坠下。
他没被人爱过,也没能学会如何爱人。
纪景之稍微对他好一点,纪景昀就愿意就千百倍偿还他。
这半年来,我早就看清楚纪景昀的为人。
他看起来凶恶,玩世不恭,却肯在一片干枯如沙漠的心底,悄悄为他人开出花朵。
他转学之后,纪景之再没有被霸凌。
是他在保护哥哥。
他知道纪景之要跳河,结束一切,他希望我劝纪景之,但是我尊重他的意愿,他便另辟蹊径。
那一周得不到休息的夜班,令我人疲惫不堪,他又偷偷骑走了我的电动车,使我不得不坐公交回家。
和他闲聊时我说过,我坐车很喜欢睡觉,所以他赌我一定会睡过站,一定会去那个湖湾,一定会去那个桥上,一定会救纪景之。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注定。
我真的救下了纪景之。
他开始羡慕纪景之,缩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遗弃的猫,希望我能带他回家。
他是受过很多苦,依旧愿意以温柔示人的好孩子。
我打不醒纪父,他心里没有分毫亲情。
他斜着眼睛问我,多少钱可以放了他和纪景之。
我看着他,心里只觉悲哀。
我曾经很需要钱,妈妈需要换肾,我那时候才十七岁,怎么也凑不齐那一百万,我没日没夜的打工,给亲戚挨家挨户地磕头借钱,最后还是差五十万。
最后钱用不到了,妈妈走了。
她说她对不起我,连累我没有高考。
明明是我该说对不起,
明明就差五十万,就能救她的命了。
要是我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妈妈就不会……
妈妈走后的三年里,我日夜不歇地打工,拼命想攒够五十万。
我想,等到我攒够五十万的那天,我就去陪妈妈了。
天堂很大,我可以花几辈子去找她。
直到遇见纪景之,我逐渐改变了想法。
这个阴郁的少年,让我萌生了我应该好好看待生活的想法。
从桥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其实心里无比庆幸。
我抓到了纪景之,
我可以救他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活着,是很美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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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挟持着纪父从纪家跑出去,我要去寻找纪景之和纪景昀。
黑夜吞噬了半边天空,
身后是纪家追来的人,
我拼命朝前跑着,
朝着光明,朝着未来。
突然一只手将我拉进旁边的巷子里,我刚想惊呼,那人伸手捂住我的嘴,熟悉的气味让我放下了手。
是纪景昀。
夜色太浓,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一双熠熠生辉的眸。
他松开手,语速极快问我:「姐姐,你要去找我哥吗?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个愿望,只要你许愿。」
纪景之抑郁症并没有痊愈,我一直担心他被纪父刺激,再一次想不开。
但是……
纪景昀又急切地说了一遍:「姐姐,只要你许愿,我可以帮你完成任何事。」
我可以选择纪景之,
但是纪景昀,从来没有被选择过。
我拉住纪景昀的手,坚定地对他说:「我许愿,和纪景昀一起去找纪景之。」
巷外人声嘈杂,他们随时要追过来了。
我拉着他想走,
手背蓦然落了两滴滚烫,我抬头去看,是纪景昀的泪水。
他反握住我的手,将脸贴在我手心。
随后,他朝巷子深处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向没有光的地方。
「姐姐,我哥在最深处等你,他在等他的光来。」
他转身,朝巷子外跑去,将糟乱的人群引走。
我不敢喊他,只能顺着他推我的方向,先去找纪景之。
纪景之就靠坐在巷子尽头的路灯下,他额头上都是血,唇色苍白,气息微弱。
我握着他的手,颤颤巍巍喊他一声。
「纪景之,你醒醒。」
没有回应。
我心里慌得要命,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
「纪景之,你醒醒啊……」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哽咽着叫他的名字。
我的手机丢了,周围又没有人,我该怎么救纪景之?
纪景之,你不能死……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无力覆在我的脸颊上。
我立刻坐直身体去看,纪景之虚弱地冲我笑,对我说:「他用最恶毒的言语辱骂的时候,将我的头磕向柱子的时候,我都在想,我一定不能死,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江满,你看啊,月又落满江,人将会团圆。」
我扶着他朝巷子外走,纪景昀就缩在巷子口,他身上都是伤,身前还倒了几个被打晕的黑衣人。
他仰脸冲我笑。
「姐姐,你许的愿,成真了。」
(全文完)
作者: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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