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夫君高升归来,逼我当通房

三年前,夫君被征召上战场,他走的那天,我正在生孩子。
他声音颤抖,隔着窗户向我保证:「绥娘,我会托人按时捎饷银回来,我说过照顾你,就一定照顾一辈子!」
因为他这句话,即便不到三个月就有他的死讯传回来,而饷银更是一次都没见到。
我依旧为他守着,拒绝改嫁。
为了养活孩子,我起早贪黑,成了县西街有名的泼辣豆腐西施。
就在我又一次用一勺滚烫的豆浆将找碴的流氓泼走时。
夫君出现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他眼眶发红,歉疚深情地对我伸出手:「绥娘,我来接你了。」
我笑容灿烂,以为自己守得雪化见梅开。
没想到我带着孩子随他进入将军府,却有雍容华贵的女人高坐主位。

-1-
「她是谁?」
「你就是绥娘吧?」
我和端坐的女人同时开口。
我语气疑惑,她却充满高高在上的蔑视。
「听说我夫君从前就是由你服侍,虽然你已年老色衰,但念在你为他生育儿子的份上,我赏你通房名分。」
什么?
我怔愣住,下意识看向夫君霍安。
霍安眼神躲闪着看向一旁。
我的心霎时间冷下来,与他重逢的喜悦尽数被冻住。
到此我还有什么不明白?
戏文里都唱着,男人高官厚禄,就要另娶新妇。
我不怨,但他不该隐瞒我!
「霍将军,请给我一纸和离书,从此后,你我婚嫁,各不相干。」
「绥娘!」
霍安着急地扭回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罗衣……她对我有恩!所以我才……」
「总之,你们母子先住下,以后我慢慢解释。」
「我先送你们去住的地方,好吗?」
霍安眼眶发红,央求地看着我。
他此刻的神色与三年前被强征离开时一模一样,充满了失去我的惧怕。
我坚定的心动摇起来。
脑海中轮番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化为嘴边的轻叹:「好。」
霍安喜笑颜开,激动地扶住我的手臂就朝外走。
Ṫų⁹不过在跨过门槛时,霍安想起什么,回头,对高坐的女人说:「我去去就回。」

-2-
「绥娘,你看,这里的一窗一椅,一草一木,是不是都和我们从前的家一样?」
「回到这里,就好像我从来没离开过,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霍安带我走进一个光秃秃的小院,房间狭小,里外都很破烂。
他兴致勃勃介绍,我却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察觉到我的冷淡,霍安不安地停下:「绥娘,你不喜欢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
「我用了三年,好不容易从冬冷夏热,下雨漏水,四面漏风的破屋里搬出来,住上了温暖舒适的房子。现在你又叫我住回去?」
「真是难为你们,能从豪华的将军府找出这种破院子。」
「打发穷亲戚恐怕都想不起安排这种吧?」
霍安目瞪口呆:「绥娘!」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似乎无法想象从前那个大声说话都会脸红,性子绵软的小媳妇,怎么变得这样牙尖嘴利。
我嘴里泛出苦意。
手下意识攥紧了敏儿的小手。
深吸一口气:「霍将军,我们不合……」
「适」字还没说出口,霍安突然张开双臂,用力地将我抱进怀里。
有热烫的泪滚入我的脖子。
我听见霍安哽咽说:「这三年,你受苦了!」
「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
「你不凶,不泼辣,就会被欺负死。」
「绥娘,以后有我,我会护着你们母子!护一生!」
我浑身的尖刺因为这番话软化。
我回抱住霍安,痛痛快快哭起来,哭我的绝望,哭我的为难,哭我惊惶失措、怕有歹人闯入不敢安眠的每一个夜晚。
霍安温柔地轻拍我的后背,一遍遍重复:「有我了。以后有我。」
我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我不好意思地掏出手绢擦眼泪,霍安一把抢过去,捧起我的脸,像对待什么珍宝般帮我擦干净。
我的脸红成一片。
才三岁还很懵懂的敏儿在一旁笑着拍手:「娘亲哭哭,娘亲羞羞。」
「臭小子,笑话老娘,是不是屁股蛋儿痒了?」我佯怒抬起手。
敏儿咯咯笑着藏到霍安的身后,霍安护着他:「敏儿还小,你别和他生气,你要是不高兴,你打我两下,捶也行。」
我啐了一口:「你一身腱子肉,打你我还嫌手疼。」
霍安咧嘴笑起来,他和敏儿一大一小两张脸,是那么相似,看得我一阵恍惚又心酸。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我们一家三口才是最好的重逢。
「乖宝,去找两把椅子出来。」
我打发走敏儿,静静地望向霍安:「从前村里穷,没有通房和妾那一套,我们成亲时也说好,这一辈子只有彼此。」
「是。绥娘,是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但罗衣,她对我有救命之恩。甚至我能有今天,多亏了她娘家的帮助。我不能休她,不然我就是忘恩负义!」
「那我们和离……」
「不!绥娘,你知道吗,我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信念就是你们母子,你们离开我,和挖走我的心有什么区别?我不同意和离!死也不要!」
「但是霍安,我不会当通房,永远不会!」

-3-
「我知道。所以——」
霍安低声下气哀求:「我会通知下去,以后你和罗衣不分大小,你们各过各的,只要不见面,就可以当对方不存在。」
「绥娘,敏儿还小,你难道忍心让他一直没有生父陪伴?」
「娘亲!爹爹!」
敏儿欢快的声音响起,他吃力地拖出来两把椅子。
第一把他先给了霍安,眼睛亮晶晶充满孺慕:「爹爹坐!」
「娘亲,我好饿,我想吃娘做的大包子。」
敏儿揉着肚子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霍安一把将敏儿举起来放在脖子上:「好,让娘亲做包子,爹陪敏儿骑大马。」
霍安真的举着敏儿满院子跑起来,敏儿清脆的笑声洒落一地。
我心里冒出的念头渐渐熄灭。
或许,我应该试试。
就算是为了敏儿。
当时我并不知道,霍安的不分大小,只是空口许诺。
将军府做主的人,是秦罗衣!
我和敏儿的悲剧,也因此发生。
当时,我以为闭上眼蒙住耳,就只有快乐的一家三口。
……
「将军,夫人有事请你过去。」
热腾腾香喷喷的白胖酱肉大包子刚端出来,一名婢女走进小院。
霍安犹豫几秒站起:「绥娘,你和敏儿先吃着,我看看就回来。」
霍安随婢女走了。
即便敏儿在后面追,在后面呼喊:「爹爹,爹爹。」
他也只是回了一下头。
敏儿踢到石块跌倒,鼻子和下巴破皮,疼得哇哇大哭。
我心痛地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哄:「敏儿乖,爹爹去办事了。敏儿吃饱饱睡一觉,爹爹就回来了。」
「真的吗?」
我点头。
敏儿挣扎着从我怀里下去,爱撒娇叫我喂的小人,自己捧着包子吃起来,吃完了爬到床上躺下,大眼睛期待地望着院子外。
看着看着,他困得撑不住睡着了。
小身体还扭向外面,等待的姿势。
我鼻头一酸,两行泪簌簌落下。
突然外面传来动静,我疑惑地迎出去,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白通房,夫人要见你,跟我们走吧。」
「我要照顾敏儿,有什么事,让她自己来和我说。」
「呵,小小一个通房,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夫人的命令,由不得你违逆!」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凶狠地抓住我往外拖。
我奋力挣扎,结果被婆子连扇巴掌,打得头晕目眩,嘴角流血。

-4-
「夫人,贱婢已带到!」
我被领到一处奢靡华贵的院子,一名婆子谄媚地禀告。另一名婆子则压着我跪在雪白光滑的石子上。
我膝盖被咯得钻心疼。
浑身止不住颤抖。
我咬住牙关,将痛呼声全部忍下。
我跪了大约有一刻钟,秦罗衣才在婢女们的前呼后拥下出来。
她穿着锦缎珍珠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满脸轻嘲:「白氏,听说你很会做包子,你在这里做一锅,让本夫人瞧个新鲜。」
「不做!」
我做包子,卖包子,是为了养活自己,不是为了给人当玩意儿!
秦罗衣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抬起手拍了拍:「带上来。」
一个小小的人儿被乳娘抱着过来。
那不是敏儿吗?
我激动地站起想要接过我的孩儿,看管我的婆子狠狠按住我的肩膀往下压。
秦罗衣走到敏儿旁边,长长的指甲划过敏儿的脸蛋,很快几道红痕就出现。
我心痛如绞,急忙喊:「我做!我做!你别伤害他!」
秦罗衣得意勾唇,让人送上滚热的大铁锅、面粉、猪肉。
我担忧地朝敏儿的方向看一眼,他毫无反应地趴在乳娘肩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
我故意慢腾腾地和面,想要拖延时间。
我想,霍安如果知道我们母子俩被秦罗衣带走,一定会来救我们!
秦罗衣看穿我的企图,又用敏儿威胁。
无奈,我只能拿出本事,蒸出一锅又大又软的包子。
蒸笼盖掀开的刹那,肉香与面香交织,香味扑鼻。
院子里的婢女都不禁露出馋样。
秦罗衣脸色一沉:「这味道恶心死了!」
她伸手一推,三层高的蒸笼直接朝我倒过来。
我躲避不及,被烫得好几处发红起泡。
秦罗衣咯咯一笑:「这才有趣。」
「好了,本夫人看完了,滚吧!」
「敏儿……」
「通房没有资格抚养孩子,以后,霍敏住在我这里。这是夫君同意的。」
秦罗衣姿态袅袅地走回富丽堂皇的正房。
乳娘抱着敏儿跟上。
看见我的孩子就这样被带走,我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把孩子夺回来。
我忘了,这里都是秦罗衣的人。
我非但没有抢到敏儿,还被打得遍体鳞伤,然后被丢到院子外。
看见院门在我面前合上,我扣着地上的泥土一点点挪过去,嗓音嘶哑喊:「还给我……」
无人应答。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雨,雨点越来越大,模糊了我的视线。
但我似乎看见未关严的门缝后,霍安就在正房。
他亲昵地将秦罗衣抱在怀中,脸上是面对我时如出一辙的认真深情:「现在你相信了吧,我心里的人只有你。」
「白绥娘一个村妇,哪里比得上你千娇百媚。」
「我留下她,一是不想落人口实,被抨击忘恩负义;二是她到底给我生了孩子,就当是可怜她,给她一口饭吃。」
雷声轰隆,对话声渐不可闻。
我眼前阵阵发黑,终于无力支持,昏厥过去。
「绥娘!」

-5-
「不!」
「放下我的敏儿!」
我满头大汗,从噩梦中吓醒。
霍安正端着药碗,见状立刻放下,温柔地握住我的双手:「绥娘,别怕,已经没事了。」
我望向霍安,眼泪滚滚落下,我焦急催促他:「快,秦罗衣把敏儿带走了,你接回敏儿。」
「敏儿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这么久,他一定吓坏了!」
「绥娘,你冷静,先听我说。」
「让罗衣抚养敏儿,是我同意的。」
「我对她没有情,给不了她孩子,那就让她养着敏儿,有个念想。至于你,我们还可以再生,可以生好多好多孩子……」
霍安看我的目光渐渐火热起来。
一只手抬起,落在我冰凉的肩膀上,我才发现,激动挣扎中中衣不知何时散开了,此刻我只穿着肚兜。
但,这不是霍安不分时间场合发情的理由!
我们的孩子还在秦罗衣那个毒妇手上!
我又气又恼,想要推开他,然而我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力气,头也昏沉沉。
眼看霍安的手越来越过分,他整个人已经压过来。
「哐当!」
房门被人重重踢开。
秦罗衣一脸愤怒地冲进来。
看见我们搂抱在一起,她更是怒上加怒。
「霍安,这就是你说的只是看看?我再晚一步,你们是不是就已经开始鱼水之欢了?」
「白绥娘,你这不安分的贱人,是不是你勾引的霍安?」
「一把年纪了还不知羞,我打死你这荡妇!」
秦罗衣手一扬,竟然甩出一条鞭子。
她对着我狠狠抽打起来。
我被打得满床乱滚。
哀叫连连。
我余光看见霍安,悲戚朝他求助:「夫君,救我!」
「你叫谁夫君呢?贱人!」
「啪!」
一鞭子抽在我的嘴上,我感觉自己的嘴角裂开,上下唇麻木一片。
我用手一抹,鲜血直流。
我再次看向霍安,他一副不忍的样子扭开头。
但他从头至尾没有劝过秦罗衣一次,更别提阻拦!
所以,我昏迷前看见的,听到的,不是噩梦!是事实!!!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我被抽得皮开肉绽。
秦罗衣还不解恨,命人端来一碗绝育汤药,捏开我的嘴强灌下去。
「我要你就算能勾引到男人,这辈子也休想再生出一个贱种和我争抢!」
秦罗衣神色癫狂无比。
霍安看不下去:「好了,罗衣,我下次不碰她就是,不必如此……」
秦罗衣没理会,直到一碗药灌完才松开手。
她挽住霍安离开,我听见她吩咐:「这院子给贱人住还是太好了,给她换个地方。」
我再次醒来,是在将军府专门养狗的狗院。
脖子上冰凉沉重。
我抬手摸了摸,才意识到我被拴上了一条狗链。
旁边,五条饥饿的猎犬充满渴望地盯着我。
如果不是它们脖子上也有铁链,恐怕,我已经被撕扯成碎片!
凉意与绝望潮水般蔓延涌现。
我没想到霍安对我这么狠,这么绝!
为什么?
他不要想我,大可以休了我。
何必这样折磨我?
就算不说我们之间的情意,我为他生了儿子,这都不值得他心软善待吗?
泪水顺着我的脸肆意滑落。
我后悔了。
真的。
可是我好像已经没有机会。
「窸窸窣窣」,墙角传出细微的动静。
我扭头看去,一颗小小的头从狗洞中钻出来。
接着是瘦小的身体。
敏儿!
是敏儿!
「娘亲……」
看见我,敏儿脏兮兮的小脸露出笑容。
他一手抓着一个沾满灰的脏馒头,慢慢走到我面前,举起馒头:「娘,吃。」

-6-
我发现敏儿的眼睛里充满对馒头的渴望。
而他的肚子接连发出饥饿的咕咕声。
我又惊又怒,难道秦罗衣没有给敏儿食物?
她怎么能!怎么敢!
敏儿可是霍安的血脉啊!
愤怒直冲头顶,又很快降落回去。
因为我突然不确定现在的霍安是个什么人,如果他对敏儿没有一丝父子之情,那他纵容秦罗衣虐待敏儿取乐,也说得过去。
「乖,你吃,娘不饿。」
我抬手,想把敏儿瘦小的身体抱进怀里,结果发现自己的双臂被打得骨折,根本抬不起,使不了劲。
我只能用眼神温柔注视。
敏儿误会了我的意思,举着馒头喂到我嘴边。
我看见他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我眸光一紧:「这是——」
「好哇,你这小贱种,竟然偷偷跑到这脏污地方来!」
「果然贱人生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夫人好心教你,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带走,家法伺候!」
之前抱走敏儿的乳娘带着几个人凶神恶煞地闯进狗院。
敏儿看见她们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往我身后躲,我也极力用身子挡住敏儿。
但我已经半残,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眼睁睁看着敏儿被拽过去,被狠扇巴掌,肚子被踢了几脚,辱骂和殴打雨点般落下。
他的哭声一叠一叠,我的心狠狠揪起。
我拼了命地朝外爬,脖子被铁链磨得鲜血淋漓。

-7-
「白通房?白通房?」
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你想不想见你儿子?」
我从半死的状态惊醒,我望向突然出现在我前方的男人。
伛偻的背,发黄的牙齿,下流卑鄙恶心的笑容。
他是狗院的管事,大家都叫他老狗。
我只在他昨天分饭的时候见过一次,他给狗们的是生骨大肉,给我的是发酸的潲水。
偏偏还放在我只差一点够着的位置,看我为一口吃的努力当乐子。
毫无疑问,他是秦罗衣的人。
折辱我,是为了向秦罗衣请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帮我见到敏儿?多半,又是想到了新的耍弄我的花招。
我本不想理会,但距离敏儿那日来看我,已经过去三天。
这三天,我没有听到一点和他有关的消息。
我想知道他伤得怎么样,霍安有没有给他请大夫,还是他们那对蛇蝎男女,让我的敏儿自生自灭了?
我得去看看。
我嘴唇轻颤,挤出一句话:「有什么条件?」
「简单,你让我睡一觉,我带你去看一次。」
老狗目光露骨地在我身上游移,脑子里塞满肮脏的念头。
我见之欲呕!
我闭上眼:「先让我看,而且我要知道敏儿现在的情况。」
姓白的,少敬酒不吃罚酒!惹急了老子,强行把你办了。」老狗骂骂咧咧威胁。
我嘴角牵出讥讽的笑:「你不敢。」
「你背后的主子,也不敢指使你这样做。」
「我只要一天是霍安的女人,他可以看你们折磨我,羞辱我,但不能容忍别的男人糟蹋我!」
「换不换?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我睁开眼,看着老狗。
老狗神色变化不断,最后,他扭头朝地吐出一口口水,骂骂咧咧地解下腰间的钥匙串。
他打开了我脖子上的铁索,换了一根细一点的麻绳拴住我,牵着我朝外走。
一路,我们畅通无阻地来到秦罗衣主院后面简陋破败的小屋子。
老狗只让我隔着窗户看。
敏儿正躺在床上睡觉。
他睡着的时候一向安静,一动不动。
我将头伸进窗框痴痴地看,瘦了,比上次看到的时候还瘦。
脸色也不好,泛着青白。
等等——
「好了,看完了就快走,一会儿被发现,我们都吃不了好果子!」
老狗拽了拽麻绳提醒我。
我转身疯了一样冲进小屋。
我扑到床前,我的脸贴在敏儿的脸上,冰冰凉凉,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我颤抖着去感受他的鼻息,没有。
小小的胸脯也没有起伏。
敏儿……死了……
我喉咙里溢出野兽一般的惨叫。
老狗惊慌失措地进来想要将我带走,我使出浑身力气踢踹咬。ŧú₈
我双眼里满是仇恨。
敏儿!
我的敏儿!

-8-
我闹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人过来。
虽然我已经豁出命在拼,但我还是被从敏儿的身体上拉走,不知是谁敲了我一下,我晕了过去。
「那个死孩子,夫人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丢出去呗。」
「将军这几日不在府中,等回来,一定会过问,那毕竟是他的血脉。」
「放心,夫人已经有计划。等会儿给姓白的灌上哑药,再找几个下人来轮流和她快活。等将军回来,先告状说她为了吃喝,主动献身被低贱的奴仆!再说她的丑事被那死孩子撞见,她为了隐瞒,亲手掐死了孩子。夫人怕将军难过,将孩子的尸身提前下葬了。至于姓白的,就等将军发落。」
「夫人这计真毒,真妙,如此一来,这姓白的彻底完了……将军心里再也不会有她……」
一高一低的对话声在旁边响起。
我吃力撑开一条眼缝,发现说话的是敏儿的乳娘和秦罗衣贴身伺候的丫鬟。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小丫鬟敲门,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进来。
那乳娘接过,就要过来强行给我灌下。
老狗媚笑着推门进来:「两位姐姐,这哑药就交给我。」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行吧。不过你要记住,药一定要喂,别光顾着快活,忘了夫人交代的重要事ṭû⁰!」
「放心,放心。」
老狗弓着腰,等两人离开后,立刻猴急转身,一边解衣带一边朝我扑过来。
我在苏醒后听到秦罗衣的计划就在蓄力,见状我抬脚狠狠一蹬。
没想到我的脚踝直接被老狗握住。
「嘿嘿,我早就发现你醒了,醒了好,办起来才有滋味。」
「哑药,那东西用了就没趣了。」
老狗淫笑着压下来。
我惊恐绝望。
外面传来秦罗衣和霍安的声音。
「夫君,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听人禀告了一件十分污耳朵的事,那白氏,竟然不甘寂寞,主动勾引府中下人。」
「这会儿,正在里面风流呢。」
「哐当——」
本就不结实的门被一脚踹飞。

-9-
「白绥娘!」
「将军?」
一丝不挂的男人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霍安锐利的眸子快速在屋子里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但他看来看去,屋中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目光落回那发抖的男人身上:「赵二?」
「怎么是你!」
「你为何会在这里?」
霍安勃然大怒。
赵二是他的车夫,长得魁梧精壮,十分值得他信任。
猛然听说赵二可能染指他的女人,霍安气得要杀人。
那叫赵二的心虚地朝秦罗衣的身上瞄了瞄,低头道:「是夫人,夫人约我来此幽会。」
秦罗衣失声尖叫:「你胡说八道!我明明……明明是白绥娘不甘寂寞勾引你们!你快说,白绥娘藏在哪里?」
赵二满脸迷茫:「什么白绥娘?夫人,你夸我力气大,时间长,比将军更能满足你,已经叫我私会好几次了。但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想背叛他,我今日来,就是要和你说清楚。」
「你胡说!胡说!」秦罗衣尖叫否认。
「夫人,你的左心房有一颗红痣。如果我没和你亲密过,我怎么会知道?」赵二老实巴交,说出的话却让秦罗衣再度抓狂。
「有人陷害我,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夫君,一定是白绥娘给我设下圈套……」
秦罗衣惊慌地抓住霍安的衣袖解释。
霍安眉眼间全是强压的怒意:「好,那我们去问绥娘!」
秦罗衣这次步伐着急地冲在前面。
「走吧。」
黑衣人抓ƭù₍着我的手臂,将我从房顶上带着「飞」回狗院。

-10-
「绥娘?」
霍安第一声喊得很轻,充满了难以置信。
第二声他直接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脸,又惊又难受。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爽朗明媚的娘子,而是头发半白,满脸沧桑瘦削的老妇。
勉强才能找出一些往日的影子。
「为什么会……」
霍安说不下去。
我没理会他,双目失神地望着某处,嘴里喃喃念叨:「敏儿,敏儿,娘的敏儿,你死得好惨!」
「都怪娘没用,当初我不该带你进将军府,我们该去平南王府……」
我重复着,像个痴呆的疯女人。
我手里不住摩挲一块木牌。
木牌上雕刻着描金的「平南王」三个字。
霍安的眼睛一下直了,他伸手就要抢走木牌。我却死死抓住不放。
争抢中我一副认出霍安的样子,松开手改为揪住他的衣袖崩溃大哭:「霍安,我们的敏儿,死了!被秦罗衣杀死了!!!」
身娇体弱这会儿才赶到的秦罗衣只听到这句话,立刻煞气满脸地冲过来:「白绥娘,你少血口喷人!」
「等等,你怎么没哑?」
「霍安,我是不重要的人,可敏儿是你的亲儿子!她竟然就因为恨你那天想我和行鱼水之欢,折磨我不够,还把敏儿当成你打骂折磨!」
「敏儿活生生被她打死,她怕你看出端倪,竟然,竟然让这些恶狗分食了敏儿!」
「秦罗衣,你不是人,你是恶魔!!!」
我愤怒地望着秦罗衣,双目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秦罗衣被我的气势吓住,竟然忘了辩驳。
霍安阴沉着脸接了一句:「恐怕不是为了出气,是敏儿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霍安突然甩了秦罗衣一巴掌。
又狠又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秦罗衣被打懵了。
她的婢女心疼地扶住她,为她不平:「将军,你怎么能对夫人动手?你能有今天,都是秦家扶持!你就不怕得罪了秦家,失去一切?」
秦罗衣捂着脸,又羞又气,也放狠话:「姓霍的,你要是不跪下给我道歉,我跟你没完!」
霍安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手背上青筋鼓起。
显然秦罗衣和她侍女的话,伤害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刺痛了他。
可他却没有再发怒,他在顾忌,在怕。
我决定「帮」他一把。
「霍安,秦家和平南王府比,谁更强?」
「当然是王府!」
霍安想也不想就答。
「你帮我杀了这个女人,为敏儿复仇,我把你引荐给平南王。一年前,我对平南王有救命之恩!」
「绥娘,此话当真?」

-11-
秦罗衣被看管起来,被禁锢在她自己的卧房,不得进出一步。
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部被撤下。
往日豪奢热闹的主院,像一座空坟。
只有秦罗衣的叫骂声在院子里回荡。
而看见我,秦罗衣叫骂得更欢,把她能想到的恶毒诅咒全部倾泻到我身上。
好似她会有今日,都是我造成的。
我静静听着,等她宣泄到无力只能停下,才问:「你说霍安被我蒙蔽,你有没有想过,他给你内院管理的权力,为什么他一声令下,你却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秦罗衣怔住。
但片刻后,她疯了一样扑向我,我被撞倒,秦罗衣骑在我的身上,扯我的头发掐我的脖子。
「胡说!你胡说!夫君爱我,他心里是爱我的!!!」
「住手!!!」
霍安走过来看见这一幕,想也不想就把秦罗衣拉下来甩开。
秦罗衣的后背撞在柱子上喷出一口鲜血,霍安看都不看一眼,紧张地扶起我:「绥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抱你回去,先找大夫瞧瞧吧?」
不明真相的人看见,一定会以为霍安如常在意我,一定对我情根深种。
实际我知,他是怕我死了,没人当他和平南王之间的桥梁。
我之前要他杀了秦罗衣才肯引荐,他却还想留着秦家那条线,不愿意做绝。
于是我退让一步,要他给秦罗衣灌绝子汤,灌哑药,就像秦罗衣为我准备的那样。
霍安一口答应。
我余光瞥见秦罗衣因为霍安对我的关怀,嫉恨不已。
我拍拍霍安的手:「药汤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好。」
霍安扶我坐好,亲自端起药效强烈、气味浓烈的绝子汤走向秦罗衣。
秦罗衣前不久才强逼我喝过,如何不熟悉那味道。
她吓得连连摇头,苦苦哀求。
曾经和她山盟海誓,对她柔情蜜意的霍安,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强行捏开秦罗衣的嘴灌下去。
秦罗衣喝完药,下巴被捏得脱臼,霍安也毫不理会。
丢破布一样丢开她,温柔走向我:「绥娘,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去王府拜访。」
我注视着他,良久良久,缓缓点头。

-12-
霍安一秒都等不及,让婢女给我换上昂贵的绸缎衣服,满头插上昂贵的首饰,立刻就带着我坐上马车前往平南王府。
路上,我故意咳嗽,粗喘,身体十分难受的样子。
霍安紧张不安地关怀我,安慰我,但说出来的话不外乎是:再撑一撑。
就算要死,也要等他结识了王爷,搭上平南王那条线才行。
我的心已经碎掉,但还是又一次感觉到发疼。
曾经让我倾心的男人,怎么变成了这副自私自利的样子。
是战场改变了他,还是他本就如此?
我忍不住问。
我不想敏儿以后问起爹爹,我能告诉他的是他爹爹是个伪君子,真小人!
为了利益,不管是哪个妻子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霍安听到我的提问,先是一愣,接着不知道回忆起什么,苍凉一笑。
「绥娘,你没打过仗,你不会懂。」
「每天都有人死,很多人死,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最惨是什么吗?」
「是明Ṫů³知牺牲没有意义,却要因为一些自私的人的阴暗想法,去送死!」
「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成为别人的踏脚石!所以,我只能向上爬!」
「绥娘, 你放心,我答应你, 一旦我位置坐稳, 我一定不会让我的悲剧重演。」
霍安说这话的时候, 神情是那么真挚。
于是, 我又问:「敏儿被秦罗衣折磨, 殴打时,你为什么不管?」
霍安的眼神闪了闪:「内宅我完全交给了她, 我不知道她会这么丧心病狂, 对一个孩子下手!」
「是吗?」
我的语声很轻很轻, 霍安应该没听见, 又或者听见了也不在意, 因为马车已经到了平南王府门口。
而平南王,竟然亲自在府外迎接。
霍安又惊又喜, 激动走过去,他弯腰行礼,正要自我介绍,一队铠甲兵将他抓起来。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抓我?我乃朝廷敕封正三品将军!」
「抓的就是你!与富商勾结倒卖军需,霍乱朝堂!霍安,即刻处死!」
「不!不!王爷你听我解释,我是被蒙蔽了,我被骗了……」
霍安大呼小叫着被抓走。
听说, 行刑的时候他直接被吓得失禁。
完全没有一点将军的尊严。
或许, 因为他将军的位置都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他一直是一只软脚蟹。
「敏儿,来, 吃大虾,义父给你剥……」
饭桌前, 平Ţũ̂₌南王没有一点架子, 耐心地给敏儿喂饭夹菜。
我不得不沉下脸:「王爷,敏儿已经三岁多,他可以自己吃饭Ṫű₆!」
「再等等, 孩子吃了假死药伤身, 太医说至少要养上半年多。」
我叹口气。
一只外皮焦香的鸡翅被夹到我碟子里。
平南王笑ṭṻ₁着说:「我不厚此薄彼,敏儿有的,你也有。」
我尴尬地低下头。
心情十分复杂。
经历了霍安的背叛, 我打心眼里惧怕男人们。
可平南王, 却是当初救我和敏儿于水火的人。
我对他讨厌不起来。
当初若不是他及时让人喂敏儿服下假死药, 说不定敏儿真的命丧秦罗衣的毒手。
若不是他安插人为我解围, 我也要屈辱死在秦罗衣的毒计下。
后来我想亲自让霍安经历狂喜再绝望,还要霍安对付秦罗衣, 平南王也二话不说配合我安排。
他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霍安?
「哇!我们敏儿真棒, 吃了一整只虾, 真不愧是小小男子汉!」
平南王大着嗓门夸奖, 竖起大拇指。
敏儿激动得小脸通红,羞怯地笑。
将军府给他留下的阴影在一点点远离。
或许,我也该试着走出来。
给彼此一个新机会。
我脑海中念头刚落, 平南王看向我,目光平静深情。无言地许诺,一世安。
我忽然释然。
笑着点头:「一世安。」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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