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临终托孤,连夜让人把我绑回来辅佐新皇。
孤立无援的新皇猩红着眼,像个狼崽子一样逮谁咬谁。
新皇:「宁可我负天下人,绝不让天下人负我!」
我眼神顿时亮了。
后来的新皇:「天下人倒也没有这么对不起朕。」
-1-
我曾是先皇的谋士。
刚穿来那年恰逢乱世,群雄逐鹿,争斗不休。
在这吃人的乱世中磋磨三个月后,我深切明白了:只有比所有人都癫,我才能活下来!
于是我当即带着全副身家投奔了百姓口中能止小儿夜哭的活阎王——楚渊。
恰逢两军交战,僵持不下。
我毛遂自荐,挥手让仆从递上准备好的地图,随即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主公,众所周知,擒贼先擒王。
「经过臣多方探查,安王的活动区域便在此圈之内。
「安王自小畏水,恰逢此地地势低洼,若引水灌之,必能将安王溺毙,到时蜀军群龙无首,我们便可不战而胜!」
还没等我描绘完蓝图,楚渊就打断了我。
「你把整个蜀地都划进去了?!
「你想干啥?
「孤还没有为了赢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吧!」
没有吗?
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名声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楚渊深受打击,严肃否决了这个方案。
我不死心,再次谏言:
「臣还有一计,既不伤平民百姓,又能让主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楚渊眼神一亮,示意我继续。
「主公,我们可以把世子宰了丢到安王境内!
「楚军作战能力几乎是蜀军的两倍之多,但一直攻不下蜀城,主公可知为何?
「那是因为主公你的名声比那安王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凡有点骨气的氏族谋士都选择投靠安王,而非主公你!」
就在楚渊濒临发火之际,我赶忙又补充道:
「但也不是没有挽救方法!
「无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不如把世子宰了丢到安王封地。
「只需要稍加运作,安王为挑衅您不惜杀害年幼亲侄的恶名便会传播整个中原!
「您的名声救不活,但我们能把别人的名声搞坏啊,到时……」
就在我即将发出反派的桀桀声时,竹简掉落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前来汇报早课的十二岁世子惨白着脸,满脸惊恐地看着我。
尚且稚嫩的少年眼中迅速汇满泪珠,但倔强地不肯哭出来。
「父王,你要杀了我吗?」
我沉默了。
楚渊也沉默了。
在世子痛哭出声前,我赶忙转移了话题。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世子你别当真啊!
「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我心虚地移开与世子对视的视线。
好不容易送走了世子,打包票决计不会再打他的主意。
想来这战事确实焦灼,楚渊没死心,想看看我还能出个什么主意。
好好好,你敢听,难道我还不敢说吗?
「主公,臣这最后一计,既不伤百姓,也不用牺牲世子。
「我们甚至都不用实际付出什么,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点江山,让安王深陷舆论的中心。
「而且,臣有感此计在未来也必然熠熠生辉,实乃上承汉武明皇,下震子孙后代之大计!
「臣将它命名为『沟子计划』!」
我朝楚渊挑了挑眉。
「主公,臣来之前已经买通了各大书铺酒馆,只要我一声令下——
「震惊!楚王阴郁性格竟是因为借住表兄安王府时被这样那样……
「楚王忍辱负重卖沟子 N 年,一朝得势,龙王归来,打脸恶毒表兄!
「主公……」
「程若Ṫŭ̀₅!你给我滚!孤要杀了你!」
楚渊一把抓过身旁的长剑,拍案而起,却被突然冲进来的副官死死抱住。
「楚王息怒啊!
「自从起兵开始,咱这军营第一次来个谋士,您要是把人砍了,咱那本就破烂的名声便是彻底没救了。
「您想想我们的大计,想想世子,世子那早课还只能靠个口音八百里厚的小倌教呢,耽误了啥,也不能耽误娃子学习啊!」
副官越说越激动,到动情之处甚至有了泪花。
「可怜的世子啊……」
-2-
最终,我留在了楚渊身边。
待在这里一月有余,我出的计策一个都没被采用,偶尔几次去辅导世子早课,还吓得人差点哭出来。
我在帐中长吁短叹,生怕哪天楚渊嫌我没用把我杀了。
但,好在,天生我材必有用。
这日,被檄文气得满肚子火的楚渊找了我。
「程若,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写篇檄文骂回去!
「伤天害理,毫无羞耻,道德败坏,呸,至于吗,搞得他们多仁善一样!」
我看着满篇繁体文言文陷入了沉思,随后果断转移了话题。
「主公,你干什么了?」
楚渊把剑一拍,震得矮桌一晃。
「什么干什么,许家与我楚家乃世仇,当年他们杀了我楚家七口人,如今我不过屠他满门复仇罢了!」
「只是如此?」
怪不得我有此一问,乱世之中,氏族虽还挂念着礼义,但也不是会抓着报仇行为不放的。
在我质疑的目光中,楚渊声音弱了些:
「只是在屠完仇人满门后突然发现一个幼子躲在桌下,斩草除根罢了!
「要是换了你,你难道会放他走吗!」
我沉吟片刻,回道:
「可以给他一颗糖和一把刀。
「如果他选了刀,说明他有杀心,此子断不可留!
「如果他选了糖,说明此人城府极深,此子断不可留!
「如果他两个都选了,说明他贪欲过重,此子断不可留!
「如果他两个都不选,证明他一身反骨,此子断不可留!」
我抬头看向楚渊,眼神坚毅。
楚渊:「6。」
楚渊神色复杂地离开了,边往外走,嘴里不住呢喃着:「莫非我真是个好人?」
两日后,楚渊又来了。
「程若,你给我评评理!
「谢怀就是个伪君子,面上辅佐皇室,实际上借个名头为自己揽权罢了。
「一个靠着岳父起家却吃绝户的小人,暗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我不过看不惯他,给他杀了挂城楼上示众,那群氏族竟然这么骂我!」
我听后气急,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恨铁不成钢道: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主公!
「这人你非得自己杀吗?
「据我所知,谢怀极其厌恶他岳父一家,功成后不仅流放岳父全族,毒杀发妻,还放任其他人随意欺侮虐打发妻所生的二公子。
「如此血海深仇,你怎么没想到把二公子策反,劝他去当众刺杀皇帝,嫁祸谢怀,随后自刎,死无对证!
「这样一来,若谢怀当真拥立皇权,此罪便该诛自己九族。即便没诛,百姓氏族也不会再信他的鬼话,如今你再对他做什么,大家也只会拍手称快!」
楚渊眼神呆滞。
楚渊大为震惊。
楚渊喃喃自语:「还能这么玩?」
-3-
从这日起,楚渊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
每次干缺德事或被人骂破防之时,他总会召我献计。
主打一个虽然不用,但听后精神状态都好了一个度。
精神状态遥遥领先的楚渊甚至收我当了义女。
但人一闲起来就容易开始谈理想。
吃饱喝足偶尔还能逗世子的安逸生活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和这个不尊重我谋略的主公请辞。
「主公,既然你不用我,不如放我离开。」
楚渊脸色大变。
「女儿啊,是谁惹你了!
「是不是世子,你放心大胆地抽他,为父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我想了想这些天遭我奴役的可怜世子,有些心虚。
「不关楚云陌的事,是我自己!
「义父啊,我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我要出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楚渊沉默了,随即又拔出了佩剑。
「既如此,那便别怪我心狠。
「毕竟养你不花几个钱,但要是放出去了,为父可就要遭老罪了!」
剑刚一出鞘,我腿软了。
「理想是什么东西,几块钱一斤?
「仔细想了想,世子书还没读完呢,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弃他而去!
「爹,剑收收,我现在就抓云陌弟弟背书去!」
-4-
两年后,楚渊统一中原,登基为帝,我也得闲云游天下。
但,没承想,不过五年光景,我就又被楚渊这便宜义父抓了回来。
「程大人,先皇临终托孤,封您为帝师,让您回宫辅佐新皇。」
影卫四十一跪在我面前,转述遗诏。
据他所说,楚渊虽有一身武力,治国上却资质平平,再加上多年征战落下隐疾,时常发病,有心无力。
多年来,外戚势力壮大,分封的诸侯怀有异心,将领拥兵自重。
人要死了,他担心楚云陌管不住人,于是连夜让暗卫把我绑回去辅佐新皇。
回想起那个一逗就哭的少年,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不是,他那样的,把我绑回去有屁用!
当吉祥物吗?
献了计又不țṻₒ用,把我当消遣呢!
我骂骂咧咧了一路,直到在先帝灵堂前再次见到楚云陌。
一袭玄色龙袍,身姿挺拔,眉眼的稚嫩消散,五官深邃立挺,紧绷的神色让他显出几分肃杀的帝王之气。
他眼底一片漠然,忽地动怒扫开身前的东西,破碎声接连响起。
楚云陌暴怒道:「宁可我负天下人,绝不让天下人负我!」
我眼神顿时亮了。
殷切中带着期望的视线与楚云陌隔空对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楚云陌的神色诡异地凝滞了。
沉默片刻后,他不可置信地出声:
「父皇把你找回来了?
「事情倒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我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大嘲讽,侍卫声嘶力竭的大吼声传来。
「快来人,有刺客,保护陛下!」
宫人瞬间乱作一团,兵刃相接的声音越隔越近,血腥气开始蔓延。
天杀的,你们都对我留下来的江山干了什么!
我都要靠先皇遗诏偷溜进宫,结果这群刺客就这么水灵灵进来了?
我气得边跳脚边伸手掏袖子里的令牌,没承想,令牌没掏到,人被楚云陌拽了个踉跄。
「影四十三,影四十六,保护好程若!」
楚云陌神色冷峻,看向前方的目光中透着丝丝寒意。
谢谢哈,但大可不必。
我揣着刚摸出来的令牌,挥手拍开了楚云陌。
「留着保护你自己吧,活爹。」
我将令ẗûⁱ牌高举过头顶,中气十足地大喊:
「影一二三四五六七保护我,其他人,给我削他们!」
瞬间七道黑影落在我周边,将四周围得固若金汤,隔着密密麻麻的人望去,大片黑影接管了战场,以多胜少,恃强凌弱。
楚云陌神色复杂,影四十三、影四十六眼神放光。
影四十三、影四十六: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楚云陌:「我嘞个亲爹啊!我是亲生的不?」
-5-
灵堂尚需打扫,我和楚云陌换到了御书房谈话。
刚踏进御书房,我就被桌上那层层叠叠堆得快人高的奏折晃了眼。
我上前几步,环绕式围观。
「陌啊,我刚在灵堂看你眼神泛红还以为你是因为没了爹,现在看来,你莫不是平日里太摆,ddl 赶奏折赶破防了吧!」
我随手选了本看起来比别的厚出两倍的奏折展开,只见那端正小楷连绵不绝,跌宕起伏,末尾处落款御史许正。
我又翻了几本厚的,无一不是出自御史许正之手。
从起床时间批到上朝态度,从气性批到人格,从朝廷现状批到后世影响。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
你为什么这么菜!
你为什么这么菜还不努力!
你为什么努力了还是这么菜!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菜……
好家伙,让你卡到 bug 了!
我同情地看了眼楚云陌,当皇帝当成你这样也是没谁了!
就在此时,影卫回报已查清刺客身份,乃是左相所谴。
楚云陌神色顿时沉下来。
「左相一直和永安王暗地来往,想趁时局动荡图谋皇位,没想到如今竟敢直接行刺了!
「若非牵扯甚广……」
我眼神一亮,来活了!
我非常有仪式感地拱了拱手。
「陛下,臣有一计,可既不惊动其背后势力,又能让左相付出代价!」
「请看它。」我手指了指堆在桌上的奏折,「我们先把御史女儿纳进宫里,憋御史个十天半个月,然后找人偷了御史家祖宗牌位丢到左相府中,嫁祸于左相,到时……」
我偷感极重地朝楚云陌挑了挑眉。
楚云陌:「……6。」
-6-
次日一早,楚云陌以为长公主选伴读的名头将御史之女许婉莹连哄带绑地送进了宫。
是的,除了刚被先帝封的帝师之外,我还捡了个长公主的身份。
毕竟,给帝师选伴读,这意图高低有点太明显了。
许婉莹刚进宫就啪地跪下了,哭腔蔓延,抖若筛糠。
「冤有头,债有主,陛下您要是实在不喜,你去套麻袋打我爹啊,找我干什么!」
哦豁,这位小友倒是颇有我的几分气韵。
我试探地说了下原先的计划,谁知许婉莹眼神蓦地一亮。
「我我我!我知道我们家祖宗牌位放哪儿,我能引路,我可有用了!」
孝,太孝了!
我赶紧扶起许婉莹,眼神炽热,知己啊!
楚云陌:我总是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7-
据探查,左相三子为人蠢笨,人菜瘾大,是个甩锅的好苗子。
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
憋了半个月的御史好不容易找到个宣泄口,强得可怕!
我只能说,不愧是曾经三元及第的状元,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昔闻左相之风姿,扶摇而上竟可比大鹏还高九万里!
「吾识一人,自是犬而不知,左相何不以溺自照面?
「人不通古今,襟裾牛马;士不知廉耻ƭū́ₐ,衣冠狗彘!
「左相别多想,我说的就是你!」
御史从卯时骂到午时还没有停下的势头,大臣们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向左相的眼神也愈加哀怨。
最后还是楚云陌大手一挥,让御膳房准备了吃食,干完饭再开下场。
毕竟,可持续发展,总不能饿着御史。
用膳期间,许婉莹毛遂自荐,隔着老远与御史相看泪眼,落下一滴清泪后转头离开,决绝而破碎。
御史刚消下去的火腾地又升起来了。
下半场也不管什么礼仪道德了,直接开大。
「靠!什么玩意!
「老匹夫,你……」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骂战。
楚云陌:好险,还好骂的不是我。
-8-
经此一役,整个朝廷都安静了ṭū́²。
大臣们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御史无差别攻击了。
但左相一脉显然没打算收手。
长住于摘星阁的国师传下箴言:「神女降世,天生凤命,当配天子,福泽大地。」
并放言将于一个月后的祭天大典上亲自出阁卜算神女方位。
「三年前楚国境内突发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民心涣散,父皇虽下令赈灾,但收效甚微。
「国师便是那时出现,为楚国ţú₈祈雨成功,自那后,百姓对这位国师敬重万分。」
楚云陌皱了皱眉,继续道:
「但据我探查,这位国师与永安王一直暗地联络,此次的事怕是个坑,指不定他们是想强塞我个人,然后顺理成章随便找个孩子把我赶下位!」
楚云陌分析完,眼神希冀地看向我。
我当帝师这段日子,楚云陌不是在告状就是在告状的路上。
今天说太尉扒拉他了,明天又翻出之前的旧账让我帮忙清算。
半点没有我再见他时那股冷然狠厉的狼崽子劲,一整个爆改阳光开朗大男孩。
我轻抿一口茶,缓缓开口:
「你真是个废物。」
楚云陌不以为意,两步凑上前,笑得谄媚。
「若姐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已经死了个爹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说到后面,他甚至微微红了眼眶,视线湿润地盯着我。
我:「6。」
-9-
很快到了祭天大典。
自我之前应承下这事,楚云陌一整个摆烂等捞,懒散地看向排列站好的大臣和跳大神的国师,眼神中充满怜爱。
虽然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想也知道,一定有人要倒霉了。
「陛下,臣已卜算出神女是谁了。」
看着仙风道骨的国师在跳完大神后自信开口,还没等楚云陌回答,他径直走向被安排到前排的永安王之女苏宁夏面前。
就在他准备当着众朝臣宣布神女为谁时,噗噗噗——
放屁蹿稀声接二连三响起,众朝臣羞愤地捂着肚子,翩然欲死,祭天大典上四处洋溢着茅房的气味。
「靠,谁……!」
「啊……我……这是……怎么回事……」
整齐排列的队伍瞬间乱成一团。
楚云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和我隔空对望。
我扯出一个笑,嘻嘻。
下一秒,楚云陌不嘻嘻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震惊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嘴中喃喃了几个字。
看口型,应该是:「我也搞?」
咳,顺手的事。
群臣中毒,皇帝吐血,整个祭天大典瞬间乱成一锅粥。
「快来人啊!保护陛下!」
「保护大人!」
「……」
在这一片混乱中,我看见,镇远将军庶子江津一把将苏宁夏护在身后,眼神焦灼。
啧。
-10-
刚看过太医的楚云陌坐躺在榻上,眼尾泛红。
「程若,我看错你了!
「你七年前想宰我没成功,都憋到现在了是吧!
「我们现在可是一伙的!」
委屈弱小又无助。
呃……
戏有点过了……
我心虚ťų⁷地安慰他:「你想多了,我这不都是为了大计吗!」
「你想啊,国师住在摘星楼上,外人一律不准入内,我又不能火烧逼他下来,只能在朝臣身上下手。
「但你想啊,要是他们都出事了,就你一人活蹦乱跳,这不一下就暴露了吗!
「你看现在,虽然他们被下了泻药,但你可是吐血了啊,这下还有谁会怀疑你!」
楚云陌:「那我谢谢你?」
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岔开了话题。
「你先别想这事了,眼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我正了正神色,继续道:
「刚刚祭天大典上,镇远将军之子与那永安王的郡主一看便是关系匪浅啊!
「永安王一心谋划皇位,镇远将军手握兵权,他俩要是联合……
「自己好好想想,苏宁夏和江津怕是留不得了!」
楚云陌也端正了态度,若有所思地开口:
「放心,我知道。
「帝王之路,向来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我可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
我略带赞许地看了眼这个已然长成帝王的少年,随即说道:
「我有一计,既可挽回当下局面,还能使镇远将军与永安王反目。
「我们先杀江津,伪装成永安王发现私情后为瞒下此事保女儿当皇后而暗下杀手,令二人暗生龃龉。
「随后伪造我们与镇远将军通信的信件,悄悄引导永安王觉得我们和镇远将军达成合作,表面上无所作为,背地里和镇远将军一起借庶子之死打压针对他。
「最后用产自镇远将军辖地的毒药送走苏宁夏,彻底激化矛盾!
「两虎相斗,一死一伤,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就在我准备大笑出声之时,啪的一声响——
江津和苏宁夏被影卫一脚踹了进来。
四面相对,好不尴尬。
空气凝滞片刻后,两人双双砰地下跪。
苏宁夏掐了自己一把,三秒落泪。
「帝师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啊~
「其实,我父王有一个痴恋多年的白月光,我虽名为永安郡主,实则有名无实,我父王真正在意的只有那位白月光的女儿,呜呜呜……」
江津紧随其后:
「程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们镇远将军府向来以嫡庶神教为纲,我只是家中庶子,平日就连个嫡丫鬟都能发卖我,就算弄死我,我那个爹也不会管的啊,大人!」
我:「你最好不是在搞抽象。」
江津膝行几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天发誓:
「若我有半句虚言,天打我嫡兄五雷轰!」
楚云陌:「你小子,连吃带拿啊!」
-11-
为了保命,苏宁夏和江津毫无负担地把他们口中的白月光女儿和嫡兄一起卖了。
「小女宁柔,见过程大人!」
狂放不羁的浑厚女音在我身旁炸出惊雷。
只见那宁柔身高八尺,体形壮硕,一个胳膊粗能赶上一个我。
有点眼熟。
这莫非就是蛋白质女王古装版?
女儿长这样,那永安王的白月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倒拔垂杨柳?
苏宁夏站在三米开外,心虚地打量这边的情况。
宁柔却没了耐心,质问道:
「苏宁夏不是说你们请客吗?吃的呢?你们不会在骗我吧!」
眼看女王就要发怒,我一挥手让御膳房上菜。
哦,不,应该换菜。
女王这体格,这精致小摆盘能够个毛线。
我亲自下场指挥,将精美甜点换成了铁锅大杂烩,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趁着上菜间隙,苏宁夏偷摸溜过来提醒我:「我姐吃东西的时候离远点,她护食得紧!」
是吗?
我挥手吩咐御膳房,再加两盆肉,加,给我往死里加!
等女王吃完五盘,速度下降时,我见缝插针:
「宁柔姑娘,吃得可好!」
宁柔放下啃了一半的大猪蹄子:「呜呜呜,这是我第一次吃饱,程大人,这恩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要不,我帮你把永安王杀了吧,不然这饭我吃得心里不踏实!」
我:「哦豁!」
苏宁夏:「?」
-12-
好不容易安抚完一心报恩的宁柔,我转头去御书房查看江津和他嫡兄的情况。
刚进门就听见楚云陌烦躁中带着寒意地质问道:
「你当朕脑袋上的东西是摆设吗?
「还是说你觉得朕是什么很贱的人,要在这听你扯这些瞎话?」
江津的嫡兄江淮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停地发抖,崩溃重复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真的有一个叫『嫡庶神教』的系统绑定了我,还要我做任务,让我发卖庶子!
「结果因为我娘是继室,让我十八代嫡子的身份打了折扣,无奈只能被十七代嫡子的我爹压制,系统任务迟迟完成不了,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被系统抹杀了!
「你能懂吗,陛下!」
陛下不懂,陛下现在估计只想杀人。
在楚云陌暴起之前,我先行挡在了他和江淮面前。
「你的系统任务是什么,展开说说。」
江淮一副终于见到家人的模样,声泪俱下地朝我控诉。
「就是发卖庶子啊!
「系统说,只要我发卖够 99 个庶子,即可脱离系统,解锁仓库。
「系统说这原本只是个娱乐关卡,还专门给我留了个十八代嫡子的身份,没想到啊,棋差一着,被我爹彻底压制,我怎么那么惨啊!」
「你不会真的觉得有人会信吧~」
「行,我帮你!」
楚云陌的嘲讽声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转头淡淡地看着楚云陌,下一秒,楚云陌生生转了个调:「信啊,怎么会有人不信呢,反正我是信的哈,总归不是我不信吧!」
我和江淮沉默地看着他狡辩。
说到最后,楚云陌气得耳朵微红:「程若,你竟然和他一起孤立我,明明我们才是一伙的!」
我:「呵。」
-13-
我传令影卫,让他们将整个朝堂中所有带庶基因的反贼奸臣汇成名单,连夜送到江淮手中。
顺带使了点小手段让镇远将军暂时离开,短时间内无法回京。
这下,江淮犹如脱缰的野马,彻底放开束缚。
一时间,朝臣人人自危,生怕因为沾了庶基因被发卖。
-14-
京都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周边诸侯的关注。
眼看暗探被清算,部分诸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立门户,剑指京都。
我看着影卫整理的边关情报,内心惊涛骇浪。
哦豁,又要回归老本行了?
然而,就在我收拾行囊思考计策时,我被人绑了。
唉,早知道不把影卫都派出去了!
-15-
「你确定京都的事都是她搞出来的?就一个女的?」
带着嘲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你这药下太多了吧,晕了五日还没醒,可别到时候把脑子药傻了,到时如何跟肃王交代!」
「放心吧,我有分寸。药要是下得少了,她中途醒了,我们说不定就要遭老罪了!」
你多冒昧啊!
马车往边境线行进,我默默往车厢边缩了缩。
这些人对我有戒心,贸然出头绝非良策。
但,要真被肃王逮到——
我想了想自己拔除肃王党羽时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嗯,还是得跑!
就在我寻找时机准备逃跑时,我听见马车外有一队人马经过,探头一瞥,只见一群壮汉风尘仆仆往京都方向而去,再一瞧,那装扮,那肌肉……
有点眼熟……
倒拔垂杨柳那女王?
绑我的人发现我醒了,皱了皱眉,起身想把我推搡回车厢。
我神思一动,朝壮汉大喊:「救命,我是宁柔的朋友!」
说时迟那时快,壮汉们在听见宁柔名字时猛地回身与我正面对上。
「女的。」
「瘦瘦小小。」
「南方口音。」
「认识小柔。」
「靠,这不会就是柔柔说的那个狗大户吧!」
惊呼出声的壮汉被敲了一脑壳子,一个看起来像头目的壮汉指责道:
「对咱以后的衣食父母放尊重点!」
「诸位,要不等会儿再吵,先救救我?」
弱小可怜又无助 jpg
-16-
肃王派的这几个小鸡仔还不够宁柔族人一拳打的,我顺利被救。
听闻肃王已向楚国宣战,楚云陌御驾亲征,奔赴前线。
我皱了皱眉,朝廷内尚未完全肃清,他这个皇帝远赴前线,着实不是个好决定。
与宁柔族人商量过后,我们决定先去前线看看情况。
-17-
宁柔出自巫蛊族其中一个分支。
族人多年来为百姓和当权者所不容,只能选择隐居荒芜之地。
一次意外,族中之人误食一蛊,导致身体比寻常人壮了快两倍,食量大幅增长。
快被饿死的巫蛊族决定派出部分族人出去寻找生路。
其他人都饿死途中,唯有宁柔的亲娘因为误下蛊虫成为永安王的白月光,连带着宁柔也被永安王府抚养长大。
永安王虽对宁柔不错,但一直凭借自己的主观判断妄想宁柔的食量,导致宁柔一直处于很饿,但饿不死的程度。
直到不久前,宁柔在我一声声的加饭中吃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饱饭,于是快马加鞭写信给族人,让他们来投奔。
我顶着一群壮汉看衣食父母的目光,很快点了头。
「行,跟着我,包吃饱的!」
-18-
赶到前线军营时,双方正在对峙。
楚云陌一袭玄色猎装,眉眼满是戾气,紧握长弓的手暴出青筋。
「把!人!还!回!来!」
肃王不甘示弱,跳脚般让人ṭṻₛ喊话:
「你们又来这套!
「人劫走了又来找我要,我真无语了!」
往前的脚步突然一顿,我一个回身躲在巫蛊族人身后。
族长有些疑惑地问我:「不过去?」
「呵,他都这么说了,我现在过去不是显得我们很心虚!
「正好我还有事找你们,处理完再说!」
-19-
安排好事情时,楚云陌恰好顶着一身血腥气进了营帐。
四目相对,楚云陌蓦然红了眼眶,紧走两步把我揽入怀中。
「程若……」
-20-
江淮任务达成,我在他仓库里左翻右翻,终于找到了个靠谱的——任意门。
靠着任意门,我将楚国中所有分封的诸侯,将领齐聚一堂。
汴王:「绑我干吗,活爹!我又没谋反!」
崇王:「靠,我暴露了?我打地洞练兵都能被发现?」
武安将军:「陛下,快放我回去啊,我那山匪还没剿完呢!」
抚远将军:「我呸,三百人的山匪你能打三年,也是没谁了。」
众:「所以明明是肃王谋反,绑我们干什么,你绑他啊!」
肃王:「……6。」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时,我重重咳了一声示意。
目光汇聚,我起身解释。
「今天喊你们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我指了指楚云陌,「皇帝,认得吧?」
众人沉默。
我一挥手,影卫蜂拥而上,刀被架在每个人头上。
行了,这下认了。
第一步完成。
「所以,肃王谋逆,你们这群当臣子的不该帮忙拦吗?」
「呃……」
「相隔甚远,有心无力啊!」
「程大人,你是不知道,我封地最近遇天灾,我即便想帮忙,也无济于事啊!」
我笑了笑,道:「看来诸位都有匡扶皇室之心,那我就放心了。」
「想必诸位不会在意我动用了点小小的手段来确保这事吧!」
众人神色一惊,顿时想要拍案而起, 但在现实的刀锋中沉寂。
一位年纪较长的异姓王颤巍巍地问道:「你干什么了?」
我扯出一个笑,假装随意地开口:
「不过给在场的诸位都下蛊了而已,嘻嘻。」
我绕了一圈, 走到永安王身旁。
「宁柔母族巫蛊族中的一蛊,由于炼制方法失传, 炼制工艺错乱而诞生的一种新型蛊虫。
「催动可控, 发作时间不明,发动效用不明, 发动范围未知。
「总而言之, 一旦催动,谁死不知道, 但你们中一定有一个人死!
「不信你们问永安王,这他熟!」
在永安王逐渐发白的脸色中, 众人得到了答案。
「从今日起,一旦有人谋反, 我们便催动蛊母, 直至谋逆之人身死。
「当然,其中若有人被连累, 那我只能说,这都是命!」
汴王:「凭什么, 又不是我谋反!」
抚远将军:「就是啊, 凭什么!」
「你没谋反, 但你也没拦着啊!
「再说了, 你朝我吼什么, 又不是我谋反害你被牵连的!」
这话像是点燃了炮仗,碍于影卫, 他们不敢对我下手,只能对谋反的肃王出气。
「就是你找事害我!」
「我之前就看你不顺眼了,傻缺玩意!」
「……」
-21-
诸侯的心思暂被平定, 京都的朝臣不敢明着唱反调,只能把目光都投到楚云陌身上。
行事欠佳,昏聩不明, 离经叛道,实非明君。
我听他们骂了两天, 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沉吟片刻, 我突然抬头对龙椅上的楚云陌喊话。
「实在不行,要不你写个诏书传位给我吧!」
楚云陌一挑眉, 道:「那我要当皇后!」
我:「也行。」
楚云陌:「好嘞!」
边说边拿笔写诏书, 随后在一众朝臣的惊呼声中落下玉玺。
「陛下, 你就这么由着她胡闹?!」
楚云陌:「喊我干什么, 你们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吗!」
朝臣:吐血 jpg
最后,满朝大臣在坤宁宫外长跪三天,细数楚云陌是明君的理由三千余条, 才让人同意考虑不当皇后,继续当他的皇帝。
呵, 果然,太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
-22-
后史记载,楚国新皇楚云陌于帝师程若辅佐下整顿朝纲, 开创盛世,在位期间朝中大臣无一不称赞楚皇贤明,边境无一人敢犯。
野史记载:纯靠帝师缺德带飞。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