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说给耳朵听

竹马有听力障碍。
每次我都骂他疯子,让他不要碰我。
可他根本不看我的唇语,直到他精疲力竭,他才摘下助听器:「我现在能听见,你可以说话了。」
我往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他淡漠的桃花眼隐隐泛红:「谁说我不喜欢你?
「倒是你,在学校从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我让你感到很丢人吗?」

-1-
我和许言辞有娃娃亲,我一直认为,我们不可能结婚。
因为许言辞对我很冷漠。
我们虽然一起长大,但基本形同路人。
让我们关系变得更僵,是高中时期。
那时班里来了一个转校生。
他开朗阳光,寸头剑眉,像小太阳一样。
和许言辞阴郁淡漠的性格截然相反。
我被张星尧的性格吸引,很快我们成了好朋友。
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嗓子不舒服,去厕所对着镜子刮脖子。
小时候妈妈说,嗓子不舒服刮几下脖子会好一点。
刮完后,脖子上点点猩红,看起来像草莓印一样。
出厕所时,刚巧遇见张星尧从男厕所出来。
我们相视一笑,一同回到操场。
许言辞神色阴沉,直勾勾盯着我脖颈上的猩红痕迹看。
张星尧注意到许言辞朝我投来的异样目光。
他问我:「你们是男女朋友?」
我摇头:「并不是。」
我想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许言辞很讨厌我,怕他不喜欢我和别人有关系,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他并不熟。」
许言辞盯着我的唇,原本冷峻的脸庞变得更加森冷。
无所谓,反正他一直讨厌我,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
也不知道张星尧怎么会问出我和许言辞是男女朋友这种话。
他看我的眼神更像仇人吧?

-2-
我和许言辞在学校从不说话,我和他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除了我同桌。
她暗恋许言辞,从高一就喜欢。
快毕业了,她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留有遗憾,她拜托我给许言辞递情书。
我接过情书,心里被酸涩充斥。
其实我有个秘密,我也喜欢许言辞。

-3-
可他对我总是一副很冷淡,很讨厌我的模样,让我根本不敢靠ṱũ₎近他。
我也知道,二十二岁后,到了定亲的日子,他也根本不会娶我的。
所以我一直压抑悸动的心,不让自己去喜欢他。
我害怕到时候会难堪,会受伤。
……
放学后,我拿着情书跟在许言辞身后,我凝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他身姿挺拔笔直,安静地走在前面。
夏日照耀下,蓝白校服衬得他皮肤有些病态白,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许言辞长得很帅,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以前我有过一个很自私的念头,我想许言辞有听力障碍,长大应该没什么女生愿意接近他,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谁知道,长大后一堆情敌,挡都挡不住。
我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身看着我,修长指尖扶了扶助听器:「有事?」
我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对我说话,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我不满地喊道:「情书,给你情书。」
他怔了怔,漂亮的桃花眼淡漠散去,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写的?」
我摇头。
他立马摘下助听器,脸色变得又冷又臭,转身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很抓狂。
我真的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别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同学,他也不应该对我如此冷漠吧?
我冲上前,把情书硬塞在他手里。
他反而怒了,扔掉情书,对我比手语:「在学校和别人说我们不熟就算了,还帮别人给我递情书?」
他视线下移,看向我的脖子。
「你和张星尧做了什么?
「给我点好脸色,和别人说认识我,说我们有婚约,能死吗?
「因为我有听力障碍,让你很丢人?」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放下手。
而我根本就看不懂手语!
我不知道他在比画什么。
小时候许言辞和我说过,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残疾人。
在我心里,我一直把许言辞当正常人,他戴助听器也完全能听见,所以我从来没去学过手语。
看他那愤怒的表情,好像他在骂我多管闲事?
我也没再自讨没趣,转身走了。
从此后,我和他本就疏离的关系变得更僵了。
直到上了大学,我发现许言辞和我在同一所学校。
这让我很惊讶。
许言辞学习优异,好的大学随便他挑,怎么会和我同校还同专业呢?
更让我惊诧的是,到了二十二岁,我们两家聚在一起,商量我们的婚事。

-4-
我紧攥着手心。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许言辞开口拒绝。
结果,他说:「好。
「尽快结婚吧。」

-5-
他说完,我整个人都处在很蒙的状态。
甚至忘了问他为什么答应。
一半开心,一半不解。
我就这么稀里胡涂地许言辞和结了婚。
晚上进入房间,他刚洗完澡,头发没完全擦干,他穿着睡衣慵懒地倚靠在床头看书。
我紧张地拽了拽睡裙。
他眼皮也没抬一下,摘下助听器放床头,把我当空气一样。
我冷哼一声,果然和我猜得一样。
他肯定是懒得再认识别的女人,认为和谁结婚都一样,还不如省掉那些麻烦直接娶我。
没事的,我安慰自己。
我爬上床,关灯睡觉。
一双炙热的大手忽然攀上我的腰。
我身体一颤。
许言辞把我搂到他怀里,俯身吻我。
我被吻得猝不及防。
他很会亲,亲得我脸红心跳,我甚至忘了惊讶。
他暧昧地贴在我耳边:「我听不见。
「疼了,就咬我,我会轻点。」

-6-
许言辞的呼吸渐渐急促,强有力的心跳戳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反应过来的我羞耻反抗。
我不明白,我也看不懂他,无数情绪混在一起,让我越发生气烦躁。
我怒骂他别碰我,我骂他疯子,可他根本听不见。
结实有力的手臂灼热地覆在我腰间,仿佛要将我燃烧。
直到他精疲力竭,他才翻身戴上助听器:「你说什么?」
我愤怒地往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你根本不喜欢我,为什么做亲密的事?
「又为什么答应娶我?」
许言辞呼吸未平,白皙的脸颊划过汗液,潮湿的碎发贴在额前。
他将湿发撩到后脑,定定地凝视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从他眉眼ṭṻₐ间看出了深情暗蕴。
我静静地与他对视。
我想听他解释。

-7-
我爱他,也替他的冷漠找了很多借口,或许他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或许他真的爱我呢?
过了许久,能看出他犹豫了一瞬。他敛下沉寂的眼眸,最后只说了一句:「洗洗睡吧。」
他说完,摘下助听器,径直走向淋浴间洗澡。
此后每月,他更ťüⁿ是像例行夫妻之间的公事一样,与我做着亲密的事,却从不回答我的质问。
我是爱他,但长时间的无法沟通,让我几近崩溃边缘。
在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高中聚会上,我遇见了张星尧。

-8-
这次同学聚会许言辞没来。
他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加上他和导师还有项目要做。
同学聚会上,我说我结婚了,大家都很惊讶。
「你才大三,你就结婚了?」
我尴尬地笑笑:「小时候父母给我定好的婚事。」
有同学问:「拜托,什么时代了,还指腹为婚呢?那你喜欢对方吗?」
回复的话还没出口,张星尧凑近我,小声问:「那人是许言辞吧?」
张星尧见我状态不好,把我单独约出去聊了聊。
今晚的天气和我心情一样,灰蒙蒙的,连月光也被乌云遮住了。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饭店外的公园椅子上,张星尧买来一根雪糕递给我:「心情不好ţūₒ,吃点甜食会好点。」
我接过雪糕,他坐到我旁边:「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和许言辞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你们居然有婚约。」张星尧问,「你喜欢他吗?」
我没有丝毫犹豫,说:「喜欢。」
张星尧有些不理解。
他或许觉得我这般活泼开朗的人不会喜欢许言辞那样性格孤僻的人。
那是他没见过小时候的许言辞。
我会喜欢上许言辞太正常了。
我掀起眼皮望向灰蒙蒙的夜空。
ţù⁻小时候的许言辞明媚可爱,那时的他还没有听力障碍,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
许言辞从小就好看,特别是小时候,好看到不象话。白嫩的脸蛋,长长的睫毛,漂亮得像个女孩一样。
我喜欢玩洋娃娃,所以我就每天偷妈妈的化妆品给许言辞化妆,把他打扮成小公主,带他出门跟其他小伙伴炫耀。
其他小伙伴看后哈哈大笑:「他是个男孩,你把他变成了女孩。」
许言辞被嘲笑也不生气,他提着公主裙对着他们傲娇地哼了一声:「夏沐给我打扮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他转过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嘻嘻地对我说:「夏沐你别生气,我们俩玩,我随便你玩。」
那时候,我爸妈和许言辞爸妈一起创业,大人们每天都很忙。我心血来潮办家家酒做饭,结果一把火把我家房子烧了,幸亏我和许言辞跑了出去。
我蹲在地上哇哇大哭:「我爸妈回来会把我打死的。」
许言辞抱着我,小手轻轻拍抚我后背:「别怕,我有办法。」
我抬头抹了抹眼泪:「什么办法?」
我爸妈回来后,许言辞把我护在身后,他说:「叔叔阿姨对不起,我把你家房子烧了。」
我爸妈本来要揍我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们又气又无奈:「没事,叔叔再买一套房子。」
我是没事了,许言辞被他爸妈狠狠揍了一顿。
最终买房的钱还是许言辞爸妈给的,他们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我们赚的钱都是阿辞的,阿辞的钱以后都是夏沐的。」
再大些,七岁的时候,我给许言辞化妆打扮,他开始有些反抗了。
他说:「我现在长大了,去读书的时候他们都笑话我。」
然后我就生气了,不跟他玩了。
许言辞急了,他让他爸爸给他录音,递给我道歉。
录音里他说:「夏沐,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反抗。这样好不好?我把零花钱都给你买娃娃。以后放假的时候我让你化妆,毕竟我也是男子汉,在学校读书,你也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许言辞语气卑微真诚,态度诚恳良好,于是我们和好了。
在学校有调皮的小男孩欺负我,许言辞怒气冲冲地过去教训他们:「你们要是敢欺负夏沐,我就和你们拼了。」
他打不过那些人,被揍得浑身是伤。小小的他努力爬起来,他擦了擦鼻血,笑着对我说:「夏沫你放心,我长大肯定能打过他们,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许言辞无时无刻不在保护我,迁就我。
我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无论我做错什么事,许言辞就和我爸妈说,都是他做的。
他总是不惜一切地护着我,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幸福的童年。
我们就是那种别人都羡慕的青梅竹马。
可惜好景不长,十二岁那年,许言辞去工厂找他爸妈,一场意外爆炸,许言辞被压在废墟中,被救出来送往医院的路上他已经听不见了。
检查后,医生说许言辞患上了听力障碍。
从那以后,他性情大变,变得孤僻阴郁。
还总是躲着我,就算见到我了,也是一副生人勿近极冷淡的模样。
渐渐长大,进入青春期。有人喜欢许言辞,我发现我会吃醋,疯狂地吃醋。
我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喜欢上了许言辞。
刻在骨子里的喜欢。
想着想着,我眼角渗出了泪。
明明我们小时候,那么亲近,那么好。
张星尧往我身边凑近了几分,他拍了拍我后背:「如果觉得感情走不下去,可以选择双方好好沟通,很多误会和猜疑都会在沟通中得到有效地解决。」
要是能和他沟通就好了,烦恼的是,我和许言辞根本无法沟通。
张星尧嗓音很轻,小声说了句:「其实我高中就喜欢你了,没想到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我没听清,我擦了擦眼泪问:「你说什么?」
没等张星尧回复,抬眸的瞬间,我看见许言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公园门口。
四目相对,他神色冷厉地凝视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和张星尧坐的距离过于靠近。
更要命的是,张星尧的手还搭在我后背上。
从许言辞的角度望过来,好像张星尧在搂着我一样。

-9-
聚会的饭店离学校不远,许言辞手里拿着伞,他好像是跑过来的,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
他轻微喘息,深邃的眸子阴沉地转向张星尧。
张星尧立马把手从我后背拿开。
许言辞抬起长腿走到我面前,嗓音微沉道:「天气预报有雨,我来接你回家。」
我点点头,起身冲张星尧笑了笑:「我先回家了,拜托你和同学们说一下。」
回去路上,许言辞冷着脸一言不发。
天空上方传来雷声,雨滴很快打在地面上。许言辞打开伞撑在我头顶,迎面疾驶的车辆溅起一层水花,许言辞下意识抱住我,把我护在身后,水花和泥渍溅了他一身。
我担心问:「你没事吧?」
许言辞好像有心事一样,也不说话,定定地抱着我。
我追问:「你怎么了?」
他眼底发红,握住伞柄的手渐渐紧握,脸上的那股冷意愈发明显。
他倏地把伞往下一压,挡住路人的视线,低头吻住我。

-10-
过了几秒,他离开我的唇,把头搭在我肩上,像是撒娇。
我愣了愣:「你是在吃醋?」
我说:「许言辞,吃醋,生气,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解释,我们可以沟通。」
许言辞依旧沉默不语。
我耐着性子和他说:「许言辞,你什么都不说,我没办法了解你的内心,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许言辞把伞微微倾斜,把整个伞都罩在我身上,雨水顺着伞柄打湿他的后背。
嘈杂的雨声中,我安静地等待着许言辞回话。
缄默几瞬,许言辞缓缓从我肩上起来。
长久地对视,他依旧什么也不说。
我低头寒心地笑了笑,我说:「许言辞,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许言辞手中的伞忽地掉落,猝然坠在脚边。

-11-
他沙哑着嗓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溢出:「你说什么?」
我一字一顿:「我说,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你在家人面前说愿意娶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许言辞,我喜欢你,能嫁给我开心得要命。
「你的行为,你做的事,让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才娶我的。
「可婚后,你对我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你依旧和以前一样冷冰冰。
「我问你事,你永远都在逃避。
「你知不知道,无法沟通的婚姻真的很累。」
许言辞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手,他的眼眶红了一圈,嗓音哑到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我不要离婚。」
我松开许言辞的手,他无助地想拉住我,又被我甩开。
「喜欢!」许言辞几乎崩溃地哭喊出来,他眼眶湿红,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混着雨水砸在我手背上,「我不要离婚。」
除了小时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许言辞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我直视着他眼睛:「喜欢什么?
「喜欢谁?」
雨幕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急忙奔跑,许言辞修长指骨紧了紧。
他嘴角微微颤抖,全身肌肉紧绷着,能看出他很紧张,很慌乱。
我并不是真的要和许言辞离婚。

-12-
我在教他怎么去爱,我在引导他有话要说出来,我想帮他走出心里的阴霾。
许言辞挺可怜的,那场爆炸后,他患了耳疾。他的那些朋友欺负他听不见,经常言语暴力他,笑嘻嘻地骂他是个死聋子。
他那些朋友并不知道,许言辞能看懂唇语。
他爸妈也不理解他,认为他戴助听器就好,又不影响正常生活,老是乱发什么脾气?
他们忙着工作,反倒责怪许言辞不懂事。
他们烦了,情绪上头的瞬间会怒斥许言辞:「你本来就听不见,脾气再这么臭,夏沐以后不会要你。人家好好的女孩,怎么会要一个残疾人!」
从那刻起,许言辞心里被种下了自卑敏感的种子。
对于忽然听不见这件事,许言辞难以接受。
十几岁的他思想不成熟,困在自己灰暗的世界里走出不来。
有段时间,他天天躲在家里,不肯出门,不肯社交。
没有人教导他该怎么走出来,他的痛苦只能自己去消化。
我越是想安慰他,越是被他推得更远。
「我讨厌别人把当我残疾人,我更加讨厌你看向我的眼神,带着那种可怜的目光,我不需要你怜悯。」
那段时间的许言辞太过应激,他在痛苦里身陷囹圄,他蹲在逼仄的角落里不吃不喝,没人能靠近他。
从那以后,许言辞对我总是很冷淡。初中高中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他在学校从不和我说话,看见我也离得远远的。
那时的我以为许言辞是真的讨厌我。
直到二十二岁,他答应和我结婚。起初我以为他是懒得再认识别的女人,直到我无意看到他的日记,和他婚后默默为我做的一些事,才让我知道他原来一直喜欢我。
他会默默地买我喜欢的东西,他会默默地做我喜欢吃的食物,他会默默地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不让我干一点家务。
他会默默地等我放学一起回家,他会暗自吃醋,吃醋到发疯。
就连他买的保险,受益人写的全都是我的名字。
他的日记本里也写满我的名字,还有他的自卑敏感害怕和孤独。
他写道——
【爸妈总觉得听不清没什么,可他们不知道,助听器戴久了耳朵会疼。他们也不知道当我摘下助听器,听不清世间声音,真的很害怕,很恐惧。
我不得已学习了唇语,却看见了更多的恶意。
夏沐,你大概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撑了。
可我又不敢靠近你,我害怕连你也会嫌弃我。】
日记本里,一页又一页的「夏沫」。
我的名字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和青春,他故事里暗恋的主角一直是我。
例如今天有雨,他立马拿着伞跑来接我。
许言辞没变,他一直是我记忆里那个明媚的,拼着命保护我的男孩。
他对我冷漠,只是因为他生了病。
知晓他的心意,知道不是我在一厢情愿后,我选择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小时候,他保护我,长大了,我教他怎么去爱。
我要引导他,帮走出心理的创伤。
我要让他知道,哪怕全世界都对他充满恶意的时候,还有我可以依靠。
……
在我的诘问下,许言辞产生了应激反应。他的双手不断颤抖,恶心到胃里开始翻涌。
看着他难受的模样,我的心被揪得生疼。
可如果不逼他踏出第一步,他将永远陷在沉默和自卑、敏感、多疑的痛苦里。
我抬起手,轻抚他的脸颊:「说,喜欢什么?喜欢谁?」
我的轻抚,像是给他注入了一剂安定剂。他缓缓松开紧攥的手,由于他的手攥得死紧,掌心被指甲抠得血肉模糊。
能看出他的情绪还不是很平静。
他鼓足勇气,红着眼说,哑声说:「喜欢你。」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听不见,说大声点。」
他伸出手,回抱住我:「喜欢你。
「许言辞喜欢夏沫。」
我轻柔地拍抚他后背:「这就对了,喜欢也好,开心也好,生气也好,你要学会表达出来,不要全部压积在心里。我们是夫妻,是携手走一辈子的伴侣,你难过了也要学会依靠我。」
我突然有些哽咽:「许言辞,喜欢我这件事,你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辛苦了。」
许言辞眼眶蓄满了泪,他将怀抱收紧。
声音听着有些委屈,带着些许哭腔,小心翼翼询问着:「还离婚吗?」
「不离婚,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伞。
这次换我给他撑伞。
我牵起他的手:「老公回家。
「回我们的家。」
真的不是我好色,我们都淋了雨,回到家,许言辞让我先去冲热水澡,等到他洗的时候,他忘了拿毛巾。
给他递毛巾,打开浴室门,我的鼻血差点喷了出来。

-13-
许言辞的身材真的很绝,一米八九的大个儿,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宽阔的肩线,紧实的肌肉以及精瘦的窄腰在热气弥漫的浴室里若隐若现,看得我血脉偾张。
我站在门口咽了咽口水,拿着毛巾的手伸进浴室:「你过来自己拿。」
许言辞正在淋浴,热水哗哗地往他身上浇。他抹了一把脸,把湿发撩到脑后,伸手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我下意识惊呼出声。
看着水珠从他起伏的胸膛滚落,我的脸迅速蹿红。
他朝我逼近,忽地把我抱起来抵着墙面:「你脸红什么?」
他这么一问,我的耳根红得像火烧起来一样灼热。
许言辞绝对是故意的。
虽然夫妻该做的事都做了,但我还是觉得羞耻,不敢看他。
我别过脸:「你……你……放我下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也不说话,微妙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开来。
他朝我凑近,鼻尖抵着我鼻尖,吐出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香味,极为暧昧。
「在学校为什么从不肯说我们是夫妻?我让你感到很丢人吗?」
提到这我真的很生气:「是你在学校天天对我冷着脸,还有你身边天天围着一堆女生,我还没生气呢。」
许言辞的肌肤紧贴着我:「你没看我天天戴着婚戒吗?我告诉她们,本人已婚。
「你今天和张星尧在公园里聊什么?
「你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吗?」
我微微惊诧,张星尧喜欢我?
「不可能」还没说出口,许言辞抬起带着湿意的指尖捏起我的下颌,猝不及防堵住了我的唇。
我挣扎了一下,他手臂一收,把我抱得更紧。

-14-
我气死了!
怪不得在外面不提吃醋的事,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小气鬼!
许言辞在我的引导下,他变得知道沟通,知道把情绪表达出来了。
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半年后,我发现许言辞有些不对劲。
他明明戴着助听器,我以平时叫他的音量喊他,他有时候隐隐能听见,有时候完全听不见。
特别是今天,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听不见。
于是我冲他大喊:「许言辞!」
他怔了怔,或许是潜意识感到身后有人,他转身扶了扶助听器,疑惑地问:「你在叫我?」
我心底蓦地一震!

-15-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扬高音量,再次试探:「许言辞?」
许言辞盯着我的唇语迟钝片刻,然后笑道:「叫我做什么?」
我呼吸一窒,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
许言辞听不见了!
他戴助听器也听不见了。
他看我的唇语才知道我在叫他。
我心慌了起来,我连忙带他去医院检查。

-16-
一番检查后,医生说,许言辞的听力在快速下降。
目前佩戴的助听器已经不足以帮助他听见声音。
医生说,不排除他过段时间会彻底丧失听力功能。
许言辞盯着医生的唇语,眼尾泛起红晕。他怕我担心,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苦涩。
我忍不了,一瞬间湿了眼眶。
我扭头抹了下眼角,擦干眼泪,我对许言辞说:「我们去找专家看,现在医疗技术很先进,会有办法的。」
许言辞的眸子里泛着不甘,又像是绝望,略带自嘲地笑了笑。
他盯着我,嗓音带着无奈和酸涩,更多的是歉意:「夏沐,对不起。
「如果早点知道我会彻底听不见,当初我不会娶你。
「我成了你的累赘,我害苦了你。
「对不起。」
我哭着摇头:「你不是我的累赘。」
许言辞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他顿了许久,才开口:「我们离婚吧。」

-17-
话落,他走出诊疗室。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我看他安静而无力地蹲在医院楼梯口,背影透着浓浓的萧条,嘴里不断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比起他彻底听不见,他更难过的是,他觉得愧对我,拖累了我,成了我的累赘。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仰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走上前,把许言辞拽起来,带他重新配了一副助听器。
那几天,他一句话也不说,试图把我推走。
我不顾他的冷漠,躺在床上紧拥着他。
我亲吻着他的耳朵:「不要试图把我推开,我不会离开你的。ṭü₃」
我感到他的身躯在颤抖,我轻抚着他:「别怕,我说过,难过的时候你要学会依靠我。
「许言辞,让我来做你的灯塔。」
许言辞转过身,把我按在他的怀里。他一句话也没说,眼泪不断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我颈窝。
我拭去他眼尾的泪渍:「许言辞,我们都勇敢点,生活而已。」
我做好了许言辞会颓废消极,再次回到他灰暗世界的准备。
但我的少年比我想象中勇敢。
他照常上学,比平时更细心地照顾我。学业之余,他还找了一份工作。
我的少年在努力地适应社会,在努力地生活。
幸运也透过阴霾迎来曙光。
我爸有一位同学是耳鼻喉专家,我爸把许言辞的情况告诉他,他说可以看一看。
我开心地和许言辞去了医院。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但也算有了希望。
专家看完后,让我们先办理住院,等会儿还有一轮专家会诊。
我下楼去医院便利店买日用品,刚巧遇见了张星尧。

-18-
他朝我走来:「好久不见。」
我礼貌地点点头:「你来看病吗?」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我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着急:「抱歉,我还有事,以后空了再聚。」
我刚迈开脚步,张星尧忽地喊住我:「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我侧过头,疑惑地皱了皱眉:「你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张星尧盯着我的脸,悠悠地说:「许言辞的主刀医生是我叔叔,昨天家族吃饭,他提了一嘴。」
原来我爸爸的同学是张星尧的叔叔。
我笑道:「你是来看阿辞的吗?谢谢你。
「等阿辞好了,我们夫妻俩请你吃饭。」
张星尧慢慢沉下脸,ťű̂₃看向我的眼神意味不明:「我不是来看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我问,「你找我做什么?」
张星尧顿了顿,似鼓足了勇气:「许言辞也许根本治疗不好,他以后就是个聋子。你跟着一个听不见的聋子在一起生活,你不累吗?
「你还年轻,你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人。」
张星尧说话的时候,许言辞也下了楼。
他就站在医院门口看着我们,我并没有看见许言辞。
张星尧说:「夏沫,我喜欢你。
「和许言辞离婚,和我在一起好吗?」

-19-
此时的我眉头紧蹙,一直压抑着心里即将爆发的怒火。
张星尧不断在我底在线蹦跶:「我知道我在乘人之危,可我真的喜欢你,从高中就喜欢你。知道你结婚,我真的很难过。
「许言辞给不了你好的未来。」
我忍无可忍,猛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也知道你在乘人之危?
「你说许言辞配不上我?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公,你说他配不上我?
「他他妈的配不死我,他配不上我。」
想到他刚才咒许言辞难以治好,我他妈的更气了,抬手一巴掌又甩他脸上:「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和许言辞离婚。」
我觉得不解气,想继续打他。
看他双手抱着头,一副「已老实求放过」的模样,我就没再扇他巴掌。
我气愤地进入便利店,临走前我丢下一句:「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我以前还觉得张星尧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差劲!
买完东西出来,张星尧已经走了。
我抱着日用品走到医院门口,忽然看见许言辞站在门口。
他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嘴角一直挂着笑。
我问:「你笑什么?」
许言辞说:「老婆,你刚刚打人好凶悍,你以后不会家暴我吧?」
我摸了摸他的头,眉梢微弯:「你乖乖的,我当然不会打你啦。」
许言辞像想到什么似的,他撇了撇嘴:「小时候,我不让你给我化妆,你不仅生气,还死命踹我。」
人心虚的时候就喜欢左看右看,我东瞟西瞟,胡言乱语:「呃……这个嘛……那个嘛……」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牵起他的手, 「我们该回病房了,等会儿专家来会诊。」
许言辞忽然正色道:「夏沐,谢谢你。」
刚才发生的事他都听见了。
我弯起唇角指了指脸颊:「光谢没有行动吗?亲我一下。」
许言辞微微弯下腰, 在我脸颊亲了又亲。
我捧着许言辞的脸:「我老公真乖。」
很快, 专家们来了。
想到张星尧说许言辞根本治疗不好的那些话,我心里突然格外紧张。

-20-
会诊结束后, 专家们确定了手术方案。
我爸爸的同学说,许言辞的情况并不是遗传性听力障碍, 当时爆炸的时候导致他骨膜穿孔听骨链中断,当初没有得到有效的检查和治疗,才会导致现在听力越来越弱。因长时间的拖延, 所以现在的手术也存在一定风险,手术不一定能成功,问我们要不要接受手术。
许言辞说:「我接受手术。」
我垂下眼帘, 掩住眼里的悲伤和失落。
同时也抱着几分希望,医生只是说不一定,又没说手术完全不能成功。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手术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
专家会诊的时候, 许言辞父母也赶了过来。听到专家的话他们心里很内疚, 当初只知道赚钱, 却忽视了孩子的健康问题。
许言辞爸爸把我叫到外面偷偷给了我一张卡, 里面有五千万。
他不善表达父爱,拜托我替他和许言辞说声对不起。
我点点头,回到病房的时候,他们都走了。
我坐在病床上握住许言辞的手:「下午要手术了, 紧张吗?」
许言辞摇摇头:「这些我都不害怕。」
我挑了挑眉:「那你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要我。」许言辞眼眶一瞬湿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如果我彻底听不见了, 你还会爱我吗?」
「会。」
「明天呢,还会爱我吗?」
「会。」
「后天呢?」
「会。」
「以后的每一天呢?」
我抬手温柔地拂过他的眼角:「亲爱的,我会一直陪你面对世界的磨难, 年年胜年年。
ṱüₘ「我只会越来越爱你, 我会一直爱你。」
我俯下身, 脸颊抵着他的心脏:「你不必询问,我的心与你同频。
「小时候是, 长大亦如此。」
许言辞落吻在我额头:「我更爱你, 比你想象中还要爱。」
很快到了下午, 许言辞进入了手术室。
我焦急地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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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出来时,我飞快跑了上去。
我问:「医生, 手术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笑出了声:「手术很成功。」
我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
许言辞出来后, 在观察室观察了一晚, 然后转入了普通病房。
出院那天,许言辞穿着蓝色衬衫,干净帅气的脸在晨曦的朝霞下笑出满满的少年感。
许言辞温柔地命令道:「夏沐, 说你爱我。」
「嗯?」
他指了指耳朵:「不戴助听器能听见后, 我想听的第一句话是,你爱我。」
我凑近他耳畔:「我爱你。
「夏沐爱许言辞。」
许言辞朝我伸出手:「夏沫,以后我来做你的灯塔。」
他笑得肆意, 一如小时候。
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握。
天光大亮。
那个明媚的少年,他回来了。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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