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掌权人张行简与豪门千金订婚那日,处理了一批莺莺燕燕。
有要钱的,有要势的。
也不乏想要张行简一分爱的。
轮到我时,他坐在桌后问我:「林语,你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很俗地向他要了四套房子、三辆豪车。
我在他身边待了七年。
细数岁月,一年一件,算得上合情合理。
如今,我不愿再说什么「不要钱,想要人」的客套话了。
-1-
我二十岁那年,就被当作礼物送给了张行简。
那时候我刚出道不久,靠着脸在网络短剧里崭露头角,拿到了一些不错的配角资源。
没想到遇人不淑,被自己的经纪人转手卖了,还被骗签下了不对等条约。
新公司表面上是做影视业务的,实际运营的是些外围生意。
他们将我们这些边缘小明星包装成「高端货」,用于区别外面那些整容网红,并热衷给我们安排不同的金主。
而张行简,并不在这名单之列。
他是东区的掌权者。
先不说公司能不能高攀得上。
就算有裙带关系,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他在东区不光是有一个名号那么简单。
有人说他为人冷漠,不好接近。
有人说他手段狠厉,行事难以捉摸。
总之,是个极其不好相与的角色。
也许是我足够的幸运。
在多次以身体不适推脱,仍被公司强硬压着去给一位四十多岁的老总陪酒时,恰逢张行简正在同家会所里谈生意。
一个是中年好色的酒囊饭袋,一位是年轻矜贵的上位者。
我想换谁来,应该都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那个时候刚二十岁。
正经的恋爱还没有谈过。
光是想到自己要躺在不同的油腻男人的床上哭泣自己可悲的灵魂,就感觉天都要塌了。
于是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裹挟我的经纪人。
装作踩空,跌倒在张行简脚边。
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我演艺生涯中最拙劣的一次。
表面要装作不小心,是个意外。
实际上局促到根本无法掩盖自己的紧张、害怕。
以及……不甘心的孤注一掷。
甚至心急到在张行简挥手招来保镖之前,就主动攀上他的袖口,眼神哀切地望着他:「先生,您能否……帮帮我?」
我那天化着淡妆,穿着简单的 T 恤、白裙。
看似心机十足,实则心里犯怵。
我怕自己不漂亮,怕自己吸引不了张行简。
我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但这世上好看的人太多了。
尤其对张行简这类手握权势的人来说,更是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好在经纪人赵姐临行前为我打扮时,说了句至理名言:
「就是要柔柔弱弱的,才最招那些老登们心疼。
「他们年轻时一无所有,最爱陪自己打拼的原配,等到财富加身,就酷爱在年轻女孩身上追寻自己逝去的青春。」
想来,男人大都逃不开对青春的怀念,就像古往今来戏Ţű̂₁曲里经年不变的救风尘桥段。
柔弱可欺的年轻皮囊,总会引起人一两分的怜爱。
那天的张行简倚坐在皮质沙发里,双ŧŭ̀₃腿交迭,略放松的姿态。
他垂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让我有些如坐针毡。
我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紧张到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直至他微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颌,那双深邃的黑眸与我对视。
那一瞬,我感觉自己好似被他看透了灵魂。
我听见他略带质感的低沉音色响起:「你叫什么?」
他主动问我的名字!
这是个好兆头!
我暗舒一口气,以为自己要成功了,轻声告诉他:「林语,我叫林语。」
我以为他会继续对我追问下去。
没想到他听后只是冷漠地「嗯」了声,随后说:「好,我记住了。」
便挥了挥手,示意一直吓到不敢吭声的赵姐来将我带走。
我当时一下就蒙了。
人在岁数小的时候很难藏得住事,我在反应过来后,脸上血色褪尽,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就到这了。
满脑子都是我赔不起公司巨额的违约金,也即将离开这个圈子。
回去后,赵姐更是指着我的鼻子,对着我劈头盖脸地骂:
「林语,你他妈是不是不想给你那快死的妈治病了?
「张行简你都敢招惹,是想大家伙陪着你一起完蛋?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前两天最火的小花赵茹茹想攀上他不成,直接被断了所有资源,你觉得你又凭什么!」
我心如死灰地任凭她骂着,只觉余生无望。
未承想她骂到一半,突然来了个电话。
我看见赵姐接起后先是惊诧,随后支支吾吾地点头响应,最后挂了电话,神色复杂地看向我。
我心中一颤。
当晚,我就和解约合同一起,被送到了城北的庄园别墅。
被作为礼物,送给了张行简。
-2-
我在张行简身边待了七年。
也是这些年唯一一个用拙劣演技成功接近他的人。
对于这种特殊情况。
很多人都喜欢美化成「他唯独对你不一样」「你是特殊的存在」。
作为一个北漂打拼的女孩,我不是没有这么幻想过。
有时候我也好奇,当初张行简为什么会上了我的钩。
他在心情好的时候,会顺着我的背脊抚摸,散漫道:「可能是你演技不错吧。」
我听得出,他是在打趣我。
其实张行简并不像外界描述的那样阴晴不定。
相反,他多数的时候都很安静,只有我在一旁叽叽喳喳。
按理说我这样吵闹,并不符合当下的市场。
也许……也许是他也觉得,在这偌大的别墅里不多说说话,还怪冷清的吧。
但如果凭好脾气就断定张行简是个随和的人,又有些过于天真。
在被接到他身边大概半年的时候,我第一次被允许陪他去迈阿密谈生意。
那时候岁数小,我对什么都好奇。
虽然早就听闻他的一些手段和势力。
但仍旧觉得这个社会不是非富即贵,就是非黑即白。
大不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我装作看不见听不到,明哲保身就好。
可当张行简强硬地握着我的手,操控我手里的刀,剁下那个白人的手掌的时候,我还是恐惧到五脏六腑都止不住地痉挛。
我记得那天我跑到外面吐了很久,却怎么也止不住耳朵里那人传来的惨叫。
一直到后来渐渐没了声息……
我浑身颤抖,脑子里完全不敢想象画面,只有冷汗顺着脖颈止不住地流进了衣衫里。
也幸亏我浑身汗毛倒立,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敏感起来。
让我及时发现了张行简出来时看我的神色——不在意,没有意思。
总结来说,就是无趣。
我的心脏骤然一缩。
无趣。
这太致命了。
尤其是对我这种刚上位不久的小情人来说。
我当时慌极了。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诧异于自己当时到底是害怕,还是真的年少无畏,竟敢在回酒店路上的迈巴赫后座上,主动引诱张行简。
以拙劣的演技与没有章法的姿态。
主动地投诚。
-3-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在赵姐将我送给张行简的那天,她最后提点过我:
「不要献媚,不要卖弄风情。
「你保持住现在的自然状态,能坚持多久就算你的造化。」
所以在床事方面,向来都是张行简主导,我被动承受,从来没有主动大胆过。
而张行简又是个很克制的人。
他自制力很高,也只有偶尔烦心,会让助理打个电话,将我接过去。
有时是陪他睡一觉。
有时是他安静地坐在我旁边,听我给他讲我拍戏时遇到的故事。
我絮絮叨叨,讲得口干舌燥,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还是单纯地在把我当催眠机器。
见他始终半阖着眼睛,我也没敢多问。
因而在这过去的七年里。
许多人都不解,我到底凭什么在张行简身边待了这么久?
要说脸,我不是最好看的。
要说性子,我又有点小冲动和碎嘴子。
没少因为这点和别人起冲突。
同好的女孩曾一脸认真地为我分析:
「没准他就是喜欢上你了呗!」
「我也觉得,不然他怎么就对你这么好!」
听得多了,我也隐隐地生出过一两分的遐想。
是不是在张行简心里,我真有那么一丝丝的与众不同?
毕竟彼时二十出头的我喜欢上张行简,是件极其容易的事。
……
-4-
从张行简把我接到身边后,我与公司之间的债务不仅一扫而空,就连我病了多年的妈妈也被安排了最好的医疗服务。
虽说这都是旁人眼里跟了他之后最微不足道的好处。
但我打心眼里对他感激。
我妈病了很多年,家底早已被掏空。
我爸因为不堪压力,选择了躲避,抛下我们母女。
要不是被上个经纪人发现,带着我小挣了一些钱,我妈也挺不到现在。
他帮过我,也卖了我,我们之间算伯乐与千里马,也算仇人。
可张行简不同。
我很难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因而在路过医院,他提出要和我一起去医院看望我妈妈时,我以为这只是他的客套话。
张行简一向是体面的。
我妈好奇地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怕被她看出端倪,又怕得罪张行简,紧张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谁料张行简却坦然又理所当然地介绍了自己:「阿姨您好,我是小语的男朋友,我姓张,叫张行简。」
我一愣。
男朋友……
我以为,我是他不见光的情人来着。
而或许就是在这天。
我看着张行简一反上位者的姿态,与我妈妈聊天,温和微笑,毫无不耐。
才忽感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打鼓。
-5-
张行简想宠一个人的时候。
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几乎让人无法忽视和拒绝。
他从不过问我想要什么,却总能直接看穿我的需求。
他给我资源,给我人脉。
带我见人,从不抗拒对外介绍我的身份。
他会亲昵叫我「小语」,对人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嗯,对,不是我是他的女朋友。
而是他,张行简,是我Ţũ̂ₙ演员林语的圈外男友。
仿佛我们之间开始的那些牵绊与阴暗,只有我一个人在提心吊胆。
有时忙到天南地北四处飞时,他也会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下戏的剧组,诙谐地调侃我一句:「瘦了点,眼睛更大了。」
第二日,早就准备好的专厨食物就被送到了整个剧组。
最有趣的,莫过于有一次他人在中东。
头顶上反火箭导弹系统都快炸成爆米花了,他还不忘给我打个视频,监督我早点休息睡觉,明天才有足够的精神状态拍戏。
「砰——砰——」,外面一声声震天的响动,隐隐能看见冲天的火光。
到了张行简的口中,只有不赞许的一句:「小语,国内已经凌晨两点了,你该睡觉了!」
就像是偶像剧一样。
张行简为我出过头,镇过场。
更荒唐的是,我被他的仇家绑架,用来威胁他。
张行简来救我,一把握住我手上被拔了一半的自制手雷,带着我转移到了防爆场,陪我度过了难熬的三分二十六秒。
我后来看到一个说法,说这叫吊桥效应,是一个人在特定情境下对情感认知的偏差。
还有个韩剧,称之为大片效应。
由于太过震撼,所以让你终生难忘,之后就很难再看上别的男人给你的约会体验。
其实现在想想,若张行简真的爱上谁,像这种特意暴露自身软肋、任人绑架威胁他的事,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发生。
也幸好,当时的我在感情事上不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有些自卑,也有些拧巴。
反复怀疑,既怕他真,又怕他不真。
而也就是在这时,张行简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
让我在泥足深陷前,又重新站回了悬崖边。
-6-
那是一个刚刚出道不久的女星。
叫方灵。
和我当年一样,在最无助、最有勇气的时候,碰到了最有权势的张行简。
其实这些年不乏使用各种手段想要接近张行简的女人。
明艳爽朗的、娇媚可爱的、清纯无辜的,甚至有刻意复制我曾经成功的方式的。
但很少有人成功。
倒不是我自负于张行简对我有什么许诺,或者天真地以为他在为我守身如玉。
而是张行简实在是太忙了,他抽不开身。
他的生意很大,范围很广,能维持如今的规模,大都离不开他的亲自操持。
这让他始终无法成为小说里的那些霸总:天天往高层的办公室一坐,俯瞰一下自己的 A 市。
加上张行简对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也并不怎么感兴趣。
更多的时候,他更愿意坐在塌陷的沙发里,享受片刻的放松。
所以这个方灵,就成了另一个意外。
张行简刚将她带回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我就要「失宠」了。
张行简给她安排在了另一处居住。
同我一样,给她资源,给她人脉,让她在娱乐圈里迅速地崛起。
我们虽然听闻彼此,但从没打过照面。
然而娱乐圈这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
没过多久,我们两个就在一个剧组里撞了面。
我不清楚她平时是怎么和张行简相处的。
但我知道张行简想宠人时,会让人有种他愿意将全世界都捧给你的错觉,和那些只知道满嘴浑话、有特殊癖好的金主一对比,实在是有些太不一样了。
加上张行简皮囊好,平日里也随和。
方灵大概是当了真。
在搭戏时,她恶意 NG,甚至对导演提出为了真实,能不能像剧本里那样扇我巴掌。
导演犯了难,我们两个是同一个金主,他都不好得罪。
这让方灵很不开心。
于是她当场就给张行简打了个电话抱怨。
我听见她刻意外放的电话音,以及张行简低声对她的安抚:「好,我知道了。」
像是得了某种许诺,挂断电话后,方灵一脸准备看好戏的神情望着我。
她一脸的志在必得。
我当时是真以为张行简要为她撑腰,毕竟那句「好,我知道了」是那样的温和柔情。
就连导演也不忍住唏嘘「旧不如新」。
这让我拿着手机战战兢兢了一晚。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等来的,却是方灵和送她进来的制片人一起被剧组除名,从此业界查无此人的消息。
几天后,张行简来探我的班,接我回家。
等红灯时,他忽然问我:「小语,你想要什么补偿?」
补偿?
是说方灵吗?
我侧过头,看着他被光镀了一层金色的挺拔轮廓,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方灵离开时哭到花了妆的脸。
她当时跪在我的面前,拉着我的裙角苦苦哀求:
「林语,林语,是我错了!
「我不该针对你的,是我不该小心眼的,求求你,让我见见张先生吧,求你了!
「我还有债要还的,我不能离开圈子,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去养,能不能让他这次饶了我!我知道错了啊——」
……
要问我心里爽吗?
是爽的,毕竟谁不喜欢打脸的桥段。
要问我心里开心吗?
我是不开心的。
因为方灵的结局,何尝不是我的未来?
张行简就像是一朵罂粟。
他用纸醉金迷引诱你,让你成瘾。
最后等到你沉溺其中,他又冰冷地告诉你,那不是他的本性,是我们自己贪婪,才会信以为真。
他愿意时,给你三分疼爱。
不愿时,你就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根本就不该去反复怀疑,纠结他对我是不是真心。
我要做的,只是垂下眸,低声说一句:「不用的张先生,我不要钱,你能回来就好。」
就能让我在他身边待一年又一年。
让我从一无所有,到财富累积。
从年少懵懂,到游刃有余。
-7-
如今,也是我认识张行简的第八年了。
他让助理处理过往身边莺莺燕燕的时候,我刚在新闻上看见他与豪门千金订婚的消息。
这场订婚仪式很盛大,往来的嘉宾里有不少政客。
张行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将他衬得格外挺拔。
他唇角勾着得体的笑,臂弯间有一只手挽着,是他即将迎娶的未婚妻。
视频里,他们共同迎接宾客。
交谈间,偶尔相视而笑,更多的时候,是张行简偏过头温柔地看向她的画面。
显得那样和谐而又温馨。
无论是身家还是气质,两个人看起来都格外的相配。
我说不出此刻看着视频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有些酸酸涩涩,也有些空洞麻木。
大概就像是看一本连载小说,忽然提前翻到了 OE 结局时的堵塞。
又或者独自一人吃饭时收到了短信,期待地打开,发现是来自运营商的问候。
我从前不是没想过,张行简有真喜欢的人或者要结婚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是主动退出?
还是在趁机捞一笔?
只是后来想来想去,都没有个结果。
到了张行简这个位置,只要他不想,就没人能催他的婚。
不像我,每次回去见我妈,都会被叨叨两句:「小语啊,你和行简也谈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结婚,是不是他不想啊?」
我自然不能告诉她张行简根本就没想过结婚,只能硬着头皮说:「妈,我要演戏,是我还不想。」
我知道我妈不是没看出一些端倪,毕竟当妈妈的,女儿哪里不对劲,她们都能敏感地捕捉到。
可她却最终叹了口气,选择照顾我的情绪:「乖宝,要是在外面不开心,就回家,妈养你。」
我抱着她不说话,眼泪直往她怀里流。
我以为张行简是不会结婚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
因为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我没少听过有关他的花边新闻。
什么与影后共筑爱巢,婚期将近。
什么与当红小花热恋,女方孕相明显。
有企业千金,也不乏从未听过的素人。
但不论真与不真,张行简是否谈过。
传闻三两天,热度一散,就成了无人关心的闲谈。
从我的角度,被拍到许多次约会「圈外男友」。
网上说他什么的都有,有猜他是个四十多岁老登,或者二十岁软饭男模的,他顶多挑挑眉,还当个乐子看。
只要不放他的照片,他根本不在意。
当然,也没有人敢放他的照片。
张行简从不理会,自然也从不给我解释。
我以为他对谁都这样,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主动处理自己的绯闻。
我想,张行简这次,大概是认真的了。
-8-
他让助理一一给了那些女孩们「封口费」。
有要钱的:
「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谈。」
有要势的:
「你帮我把事情解决,我自当守口如瓶。」
也不乏想要张行简一分爱的:
「张行简,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这是拎不清的。
后果和下场,大概和当年的方灵没有什么区别。
轮到我时,我等了好几天。
等到整夜整夜地失眠,却始终没等来助理的电话。
我还以为是他们把我忘了。
直到忍不住想要主动拨过去的时候,我接到了张行简的电话。
是他本人打来的。
给我了一个地址,让我过去一趟。
我紧张地换了身衣服,在过去的路上脑海中排练了很多遍待会该怎么说。
没想到推开门,撞见的却是一张略带腼腆又灿烂的笑脸。
是张行简的未婚妻,何婕。
我知道她。
不,确切地说,我了解过她。
何婕的外公是某军区的一穗三星。
父母更是官商结合的典型范例。
张行简这几年将自己的事业转白,一直想往深处走。
与何婕联姻,无可厚非。
他今天叫我来,却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喜欢我。
嗯,对,单纯意义上的喜欢。
何婕:「林小姐,你本人真漂亮,怪不得他们都说很多明星都不上镜,镜头上还没拍出来你一半的美。」
我笑了笑,回她一句:「谢谢,你也很美。」
不全是客套。
因为她也是真的不错。
不是娱乐圈里常见的惊艳的脸。
而是气质惊人。
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场。
是我无论穿得再华贵,剧本人设再多金,也比不过的。
何婕的性子是自来熟的那种。
E 人,快乐小狗。
从不冷场。
让我这个碎嘴在她面前都显得有些文静。
整个饭局都很轻松,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何婕也问过我和张行简是什么关系:
「林语,你和行简是怎么认识的啊?」
张行简虽然没有交代过,但这个时候,我知道我该主动说我们是「普通朋友」。
可张行简却在我之前开了口:「她是我前女友。」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与冷静:「林语是我的前女友,我们谈过。」
我脸上得体的笑意差点僵在脸上,搁在身侧手紧了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何婕倒是了然地「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说:「这样啊……那还挺可惜的。」
挺可惜的。
她不是在阴阳怪气。
她是真的不在意。
却比一巴掌打到我的脸上都让我难堪。
彼时在场,我根本没懂她是在可惜什么。
一顿饭吃完,便主动有眼色地说自己还有事情,就匆忙离去。
直到回家后,坐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
透过烟雾缭绕的雾气,我忽然间就懂了。
何婕是喜欢张行简的。
她看他的眼神,很熟悉,让我想起那年初次情动时的我。
但何婕喜欢张行简是真,她不介意也是真。
而张行简的坦然更是和当年他对我妈介绍说他是我男朋友时如出一辙。
他——
不。
是他们,他们都不屑于扯谎。
因为在他们的圈子里,根本不需要为了达成目的而编造谎言。
比起我的自卑、敏感、伪装。
何婕看起来与张行简才是真正的一路人。
甚至在问出那个问题后,她看出了我的尴尬,为了缓解气氛,还主动提起了自己在英国留学时也谈过不少男朋友。
「我早就知道自己和他们走不到结婚的地步,婚姻也不可能由我自己做主,但这并不妨碍我享受婚前恋爱。
「没关系的林小姐,我不介意,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何婕说她很喜欢我演的一部戏。
认为剧中身为女二的我对男主的付出太感人了,是男主没有眼光,才看不到我的存在。
而那部戏的名字叫《长安传》。
长安,是剧本里女主的名字。
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当年我刚到张行简身边不久时,他捧给我的资源。
其实那个时候我演技并不好。
我非科班出身,前面的几部戏有些差强人意。
这个角色开始让我出圈,第一次真正地出现在了观众的视野里。
那时也不乏有人问我:「林语,你怎么演戏突然就开窍了,进步这么大?」
也有粉丝替我找好理由:「这说明爱而不得才是我们姐姐的舒适区!」
但无人知晓。
彼时的我二十岁,既害怕张行简,又沉溺于他对我无尽的好。
在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下,才有了这个角色的完美呈现。
……
-9-
我和张行简终于还是坐到了谈判桌上。
一场酝酿了许久的春雨,也随之而来。
我想象中那些恩怨纠缠的桥段并没有发生。
张行简只是如往常一样,回到别墅,陪我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随后温和地看向我:「林语,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没想到一晃几年过去,会是这么的寻常又简单。
我想了想,我在他身边待了七年。
这七年间,张行简一直对我很大方。
金银首饰、限量版包包。
最重要的,是那些资源和人脉,给了我无穷无尽的财富。
我的存款数额和缴税金额,早已是寻常人想也不敢想的数字。
起初,我也只是想给我妈看病,改善生活而已。
现在,要问我有什么想要的,我自然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愿再说什么「不要钱,想要人」的客套话了。
所以我很俗地向他要了四套房子、三辆豪车。
张行简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他漆黑的眸色看着我,语气淡然:「这套房子也可以留给你。
「另外,我会让人给你的账户上再打七千万。」
看,他总是这么的得体又善解人意,让人拒绝不了他的这份体贴。
于是我安静又妥帖地回他:「谢谢。
「这套房子我就不要了,可以的话都转到我的账户上吧。」
张行简闻言,抬眸看了我一眼。
他下颌放松,双手随性地交迭于身前,整个人依旧矜贵,既没问我为什么,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抬手招来了助理,安排好一切。
留下一句:「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给我的助理打电话。」
便整理了一下袖口,不再多留地起身离开。
外面从刚才起就下起了细雨。
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上,大珠小珠落玉盘,让整座院子愈发空荡。
这座别墅本就面积不大,是张行简名下房产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只是当年的我很喜欢。
因为院子里有一排梧桐树,像是小的时候我听过的关于南京梧桐的故事。
可惜的是,我叫林语,ṱű̂ₛ而不是宋美龄。
从书房走到中庭,也不过用上张行简短短的十几秒。
或许是雨势减小,或许是不需要在意。
我听见来自他助理的疑问:
「张总,为何不让林小姐签保密协议?
「毕竟她跟了您七年,是时间最久的一个。
「若是她在您和何小姐的婚宴上闹起来,怕是……」
而在雨声的渐行渐远中,张行简浅淡的声音传来:「没关系,她不敢。」
我勾了勾唇,自嘲地一笑。
原来在张行简的心里,一直认为我是不敢。
其实,我是不会。
我虽然胆小怯懦,却永远不会让自己失去自我,而过得难堪。
……
-10-
离开张行简,就像我当年被送到他身边那样简单。
我交代了管家,把我的东西带走,不要的扔掉。
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那座园林别墅。
我本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伤春悲秋几天。
毕竟七年时间,哪有嘴上说得那么容易割舍。
现实却狠狠地给我上了一课。
接二连三的进组、代言、发布会,让我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喘口气,拿起手机,刚看见张行简和何婕结婚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经纪人拿走,催促我马上走红毯。
张行简结婚的那天,我和他同时上了热搜。
只不过一个是娱乐频道,一个是民间新闻。
【林语,红毯造型】。
【林语,美神降临,为新戏宣传】。
【何家嫁女,新婿竟是——】。
【谈商政联姻」。
我们的照片被放在了不同的版面。
如今角色调换。
我在声名场,他在温柔乡。
忙完这段时间之后,我也并未空闲出时间。
因为我妈当年的病又犯了。
我砸了大笔大笔的钱去治她。
我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
钱如流水,始终花不完。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能保住她。
我妈说生死不可怕,她怕的是这世上只留有我一个人。
「乖宝,妈从没想过要你为家里赚多少钱,妈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都怪妈妈不争气,拖累了你,还让你这么伤心。」
我握着她垂下的手,哭到泣不成声。
回到以前的老房子给她收拾遗物时,发现她早就给我准备好了新年红包。
里面包了两千块钱,不是我给转到她卡里的。
是她自己平时打了点小零工,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我捏着鲜艳的红包,忽然悲从中来。
想不明白自己的这七年,想方设法地赚了这么多花不完的钱,为什么连自己的妈妈都留不住!
于是我沉寂了一段时间。
推了所有的合作。
一个人背着包,独自踏上了征程。
我没有去那些世界旅游胜地。
而是去了墨西哥,转战中美洲,途经哥伦比亚,又踏入南美洲。
在路过委内瑞拉时,被卡过签证,进过小黑屋。
面对着一群人用外语连续不怀好意地审问。
我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
不仅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条理清晰地陈述。
双手交迭于身前的冷硬姿态,都仿佛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好像挖掘出了另一个自己。
这一路上,我给自己录下了 VLOG,并发在了短视频平台上。
最开始,粉丝们和路人们都不解,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戏不演,评论不回,只是埋头一个人在野外跋山涉水。
只是到了后来,他们陪我一起走过海拔最高的首都,路过极旱之地,到过世界的尽头。
渐渐地,满屏就变成了:【林语,记得替我自由。】
还因为这个话题又再一次上了热搜。
引爆了网友们对于人生的讨论。
直到最后一站,我回到了东区。
用我妈妈给我留下的新年红包,在老旧的小区超市买了一根快绝版的棒冰。
然后坐在阴凉的大树下,慢慢品味。
等到棒冰化尽,太阳落山。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在夕阳的余晖里,自此不再回首。
-11-
这天之后,我将自己的所有事业从台前转到了幕后。
最开始,很多方面不懂,不乏再度遭遇了背刺、打压。
然而我做事雷厉风行,谈判桌上随性而坐,笑意浅浅,行动上却丝毫不让。
仿佛忽然间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生活。
而再见张行țų₎简,是在我和一位老总对饮,洽谈一个合作收益分红的时候。
是的,很巧,他也在这里谈生意。
他大概是没见过我喝醉的样子。
因为我以前在他的面前从来不敢多喝。
既怕自己失态,又怕自己被酒精麻痹而吐露心声。
和张行简撞见,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
其实清醒后一想,这应该是张行简刻意的。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我曾以为再次见到他,我会无措,会尴尬,会疏离。
可等到真实发生,我只觉得像是见到了一位许久未联系的朋友。
很容易地轻轻点了点头,用自己最常用的笑容,弯着眼睛,对他说一声:「好久不见啊,张行简。」
那天,张行简将我送回了包房。
没走。
反而在那位老总喜出望外的目光下坐下。
「嗨,早说林小姐您是张总的朋友啊!
「没问题,就按之前说的,咱们七三分,明天一早——啊不,一会我就让助理去把合同签了!」
我侧过头,拄着胳膊看着张行简。
见他眉心舒展,神色如常,只有唇角的弧度略微平整。
他是在生气。
可他在气什么呢?
或许从前我会翻来覆去地思考一整晚。
现在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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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拒绝张行简的帮助。
他的镇场让这份合作变得极其简单。
让我不由想起了我曾经演过的一部电视剧。
为了谈恋爱的设定,女主总是在关键过程时受到男主的帮助,从而成为一代传奇。
那个时候网上都在铺天盖地地骂:【这他妈什么狗屁大女主,还不是需要男人来拯救?】
【笑死,真正的大女主都是靠自己的好吧。】Ṫū⁽
可从男频角度看,男主靠爹靠妈靠老婆开外挂,却会被人夸太爽了,妥妥的大男主。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还是不要当大女主的好。
能简单解决的办法,我为什么要拒绝?
从酒店里出来后,我站在路边。
张行简从大门里出来,垂眸问我:「去哪?我送你。」
我看着他月色下矜贵的眉眼,忍俊不禁:「张总,您忘了,现在我也是出行配车配司机的人了。」
张行简倏尔一愣。
难得的不在状态。
他顿了顿,问我:「你把之前的我给你的东西都卖了?」
「嗯,对。」我点了点头,毕竟房子这几年掉价,车子放着会贬值,我不如变现,让它们有更好的去处。
张行简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晚风过于清冽,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你之前……为什么不打电话找我?」
找他?
我差点会错意。
下一秒,反应过来。
他是在说我前一阵遇到麻烦时怎么不找他帮忙。
毕竟他给我留过话:「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给我的助理打电话。」
这该怎么回答呢?
我莞尔一笑,告诉他:「张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网络上的一句话,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和死了一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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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没有说话。
那晚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我全身心投入我的事业,也越来越成功。
而张行简从了政,身份地位的转变让他的事业发展同样换了方向。
于是在东区,他的离开,让我逐渐成了他的替代。
我在站稳脚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购那些打着影视旗号、干着外围生意的影视公司。
同意卖给我的,我同他们算好每一分账。
不同意的,就不要怪我用些手段,空手套白狼。
而落在我名下的女孩,我让她们每一份合同都干干净净。
久而久之,就让每一个面临阴阳合同问题的女明星,无论大大小小,都愿意主动来我这里。
在娱乐圈,很多事情不用多说,粉丝自会脑补。
因而那些资本都掀不翻的腌臜,终于开始暴露在大众视野当中。
春去秋来。
酷暑寒冬。
直到有一天,我在跟人谈生意时。
突然有个女孩慌张地跌倒在我脚边。
她在保镖围上来之前,死死抓着我的袖口,用尽她的勇气,眼神炽热地看着我,求我「帮帮她」。
我低头,看着她化着淡妆,穿着简单的白裙。
配着一眼就能看穿的,害怕和拙劣的演技。
我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林语。
「姐姐,我和你同名。
「我也叫林语。」
番外 1 张行简
张行简承认。
最开始接受林语,是觉得她真的很有意思。
很像小时候他捡到的一只猫。
明明怕得要死,但为了一口吃的,还是战战兢兢地翻开肚皮对他示好。
张行简也承认,后来确实是对林语动了心,所以他才选择将她替换成方灵。
因为对他而言,爱上一个女孩这种事,是不被他自己允许的。
这会让他变得很被动。
会有弱点。
会狠不下心。
这不符合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
在他眼里,女人和钱,是没有任何分别的。
想要,可以争。
到手后,要成为享受,而不是束缚。
但张行简一直弄不懂为什么方灵给他电话那天他会很生气。
气林语的不懂仗势欺人,也气她的不会利用资源。
所以那天接她的时候,才会问她:「想要什么补偿?」
听了林语的回答后。
张行简不怒反笑。
嗯,她生气了。
炸毛了。
番外 2 张行简
最开始决定要结婚的时候,张行简同样没当回事。
他是注定要往上走的。
这是他的事业规划。
和何婕联姻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但越往上就要越干净。
解散那些莺莺燕燕,处理绯闻,却不是为了何婕。
他不阻止,是因为这样说出去让人误会,会无形之中给他增加一些好处。
林语的回答并不让他意外。
他知道林语喜欢自己。
所以觉得无所谓。
没了一个林语,以后自己可以再寻一个替代。
但张行简后来发现,事情好像并非自己都能把控的。
有一次他应酬后回家。
喝酒后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喊了声:「小语,帮我倒杯水。」
看见出现的是何婕时,他第一次破天荒地怔住了。
虽然何婕表示理解,也原谅了他。
但张行简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他不是个滥情的人, 懂责任。
既然和何婕结了婚, 他就该给何婕最基本的尊重。
可他总控制不住地经常想起林语。
说不清是放纵,还是自己找借口。
在一天夜里,他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那个电话, 却没有打通。
林语不仅换了号,也换了住址。
连名下跟他有关的东西也全部变卖。
仿佛明摆着以后要与他划分得一乾二净。
张行简忽然气到忍无可忍。
他派人去找她。
得到的却是她一人一包游遍世界的消息。
林语妈妈的死, 张行简不意外。
早在最初, 他就知道这个病治好了会复发Ŧù₋。
而且对张行简来说, 生死无常,ţŭ̀ₘ 他并没有什么感想。
于是他从短视频中窥探林语的生活。
从 VLOG 中看见她行走于山川, 也才第一次知道她其实善于交谈, 热烈、有毅力。
张行简看她独自攀登雪山,看她独自徒步在野外, 看她路过叙利亚,在废墟中找到了一朵大马士革玫瑰。
和他之前见过的林语仿佛完全像是两个人。
因为在张行简的记忆里, 林语一直是有点小娇气的。
所以他在看到这些的时候, 甚至怀疑过,林语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到底是真的她还是假的她?是她的伪装?还是因为在害怕他?
可张行简自认阅人无数, 按理说不该看错。
直到他找到了曾经林语的一期采访。
采访中的她言笑晏晏,说:「如果是我喜欢的人, 我就会特别娇气,喜欢撒娇, 装柔弱。」
张行简顿时失笑,而后又回想了一下,那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娇气的呢?
大概是他带回方灵的时候吧。
后来的后来。
张行简终于随着林语的更新看到了最后一期视频。
在屏幕黑下的那一刻。
他知道, 她对自己怯魅了。
那些年他笼罩在她身上的一切,只不过是上层人的虚伪泡影。
她看过世界, 体会过自由。
也不再是自己就能随手抓住的笼中鸟。
张行简既欣慰,又懊恼。
欣慰于, 听见林语手段狠厉,整顿内部的时候。
他也有普通男人的虚荣心。
大概就是——我养的玫瑰, 自然有我的影子。
懊恼于,听闻林语并没有受到当初和他的那段感情影响,重新谈了一段公之于众的恋爱时。
哪怕他暗地里使手段, 将她曾经与自己的过去曝光, 她也泰然处之。
张行简这才细细发现,林语和自己本质上有着不同。
要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那天他要送林语回家, 其实怀的是要与她和好的心思。想要重新来过。
如果林语不愿意, 大不了以强权压制。
毕竟对他而言, 没有什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
而林语拒绝了他。
只是临走时, 她忽然眉眼弯弯, 笑容明媚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张行简,我说完,你可别嫌我矫情啊。」
一如当年的夜, 在他的旁边,叽叽喳喳地讲着自己的所闻:
「我最近刚学了一句话,叫观我旧往同我仰春,知我晦暗许我春朝。
「我想, 这是最适合我们的距离。」
意思是什么呢?
意思就是——谢谢你曾经给我的帮助,但愿我们未来,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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