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清欢明里暗里被对比多年。
我恋情上热搜的那天她找到了我。
「你怎么可以在事业上升期谈恋爱?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我忍不住逗她:「那我谈女朋友是不是就不影响了?」
她瞬间羞红着脸对我开口:「也……也不是不行。」
后来,我后悔地扶着墙,你说这羞答答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来劲?
-1-
今天一早,我的恋情就上了热搜。
由于对方是最近大火的流量明星,我的超话下清一色恶言恶语。
经纪人王姐把我堵在家门口。
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烟灰掉了一地。
王姐一把夺下我嘴里的烟,踩在地上熄灭。
刚买的地毯顿时烫出来一个大窟窿。
我把地毯卷起来丢在门口。
这东西,打一开始不该出现在我家。
「我在跟你说话!」
我点点头,两根手指细细捻着,通过回味指尖的热意,强压下躁动的烟瘾。
「知道,沈哲。他最近在追我,有点无所不用其极了。」
「新剧马上要开播了,突然出这么个事。舆论我解决,但沈哲你也得处理好。」
我笑了:「怎么处理,套个麻袋沉海?」
王姐看着我,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半晌,她长叹一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
「给你安排一个旅行综艺,出去玩一段时间吧!」
我张张嘴还想再说话,被王姐一个眼神瞪回去。
手指捏紧在唇边,从左滑到右,作拉链状。
-2-
王姐走后十分钟,我重新穿好鞋子再次准备出门。
电梯还没到,又被堵在家门口。
和我共用一个电梯的邻居从另一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把我拽进她家里。
「陈初,你谈恋爱了!」
不是疑问句。
一天两次被质问,体内的情绪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一样再次汹涌起来。
我靠在门边,「啧」了一声。
「怎么一个两个都来问我,没有人去问问沈哲吗?」
「我跟他不熟,没什么好问的。」
我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用眼神询问。
没制止,那就默认是同意了。
打火机咔嗒一声响,我问道:「咱们两个也没有很熟吧?」
「陈初!」她突然很大声地喊我的名字,「事业上升期谈恋爱,你疯了?!」
我挑了挑眉,觉得莫名其妙。
作为对家,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开一瓶香槟庆祝吗?
怎么还劝诫起我来了?
「难不成,你喜欢沈哲?」烟雾升腾时,我问。
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说话变得磕磕绊绊:
「谁……谁喜欢沈哲啊!我只是觉得,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你是我最尊敬的对手,我不希望你因为男人而受到影响。」
很明显有猫腻。
我眯起眼细细打量她。
「男人不行?女人就行了?」
她轻轻点头,绞着手指回答道:「也……也不是不行。」
我:「?」
-3-
我和沈清欢其实从很早之前就认识。
曾几何时,是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
只要我犯错罚站,旁边总有她一个。
初二刚开学,她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转入我们班。
因为人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一下课就被围住。
而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早在上课时就要到了她的 QQ 号。
我藏在书桌下的手机偷偷搜索,点进了一个极其炫酷的空间。
那时候在班级里,拥有一套好看的 QQ 秀装扮是可以横着走的。
可她看上去那么低调。
而且,这么漂亮的空间里一句话都没发。
这就是装逼的最高境界——此时无声胜有声。
对于中二期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有魅力的。
我怼了怼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哎,我叫陈初,以后在六中,我罩着你。」
她扫了我一眼,没说话。
高傲、冷酷。
更让我着迷了。
-4-
下课,在其他人围着她喋喋不休时,我一拍桌子,大喊一声:
「别围这么近,对我大姐尊重一点。」
周围顿时安静了,就连她也向我投来崇拜的目光。
后来,在门口罚站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崇拜我,而是班主任站在我身后。
好在我脸皮厚,回到教室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缠着沈清欢。
她一整天都没理我。
我有些沮丧。
想我六中一霸,魅力惊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我决定,从今天起要做个冷酷的人。
可隔天早上,她给我带了早餐。
是我没见过的品种,外皮像馒头,咬一口就有金黄的液体流出来。
她写了很长一封信。
通篇下来一个意思——
「抱歉,我不是不理你,只是口音很重,怕你听不懂。」
看完信,出门前做的所有决定都烟消云散。
我抱着她的肩膀,学着电视里古惑仔的口音说:
「唔使惊,以后我保你。」
这是我跟着电视一个字一个字学会的。
自以为像电视剧里的大哥一样酷。
沈清欢却笑了。
-5-
那年寒假,我见到了她弟弟。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瓷娃娃一般。
那是沈清欢外婆的葬礼。
他指着沈清欢的鼻子问:
「她为什么在这?你们不是把她赶走了吗?」
于是,在唯一疼爱她的外婆的葬礼上,她被赶了出来。
那年的冬天冷得出奇。
她坐在火葬场的台阶上,拨通唯一记得的电话。
我匆匆赶来的时候,她脸都冻白了。
那个小男孩被人抱着,撑着伞,和我们擦肩而过。
我这才知道,是因为弟弟嫌她烦,她才一个人跨越半个中国,从广东到了北方。
她的父母每年给她五万块钱。
一个开奔驰,背古驰,就连十岁弟弟的脚上都穿着爱马仕袜子的家庭。
给一老一小的生活费,是一年五万。
为什么她的 QQ 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因为飞机落地时,她就把从前所有的抱怨都删光了。
她知道,她被抛弃了。
以后,她的那些小情绪,再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她仰头看向我,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脱下棉袄把她紧紧抱住,替她把眼泪流光了。
那年春节,她是在我家过的。
被爸妈丢下没哭的她,在吃到饺子里的硬币时,泪流了满脸。
她不知道,后来我又在街上见过她弟弟。
我上去就把他手里的糖葫芦打飞了,把他的帽子丢进雪堆里。
他坐在地上,哭得很大声。
-6-
后来初中毕业,又上了高中。
我成绩不算太好,只考了个普通的高中。
学校离家里很远,为了不每天起早赶车,我住到了学校。
巧的是,她也住了进来。
我问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摆弄着手里的被子,搞得一团乱。
皱着眉看我:「你一个人,要是想家怎么办?」
我拿过被子,重新梳理好。
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想家。
可一个星期后,因为爸妈没来接,我在宿舍抱着她痛哭。
我忍不住想。
我只是因为被忘记了一次就这么难过,那她呢?
这么多年,会不会想家?
被丢到这里的时候,会ṭũ₉不会怨恨?
想着想着,哭得更狠了。
高中,大多数学生都成熟了,对爱情有基本的幻想。
像沈清欢这么漂亮的,平均每两天就会被男同学表白一次。
我起初抱着看热闹的心情。
直到,其中一个男同学表白不成,竟试图动手打人。
我上去就是一个飞踢。
于是,三个人都喜提办公室一日游。
再之后,但凡来表白的都被问一句:
「你打不打得过沈清欢旁边的带刀侍卫?」
我成了沈清欢的「带刀侍卫」。
-7-
我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糟的?
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起初是我发现她和我最讨厌的女同学在一起,模样亲密。
再后来,是我决定艺考,去参加集训,约好每周都要通一次电话,可我等了一个月,没得到一点消息。
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高三三模。
我破天荒地,取得了全班第五的好成绩。
那个我讨厌的女同学诬陷我作弊。
她在一旁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虽然之后证明了我的清白,可当时的失望,成为隔在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再之后,高考结束,我父母离婚,双双消失。
而我,也再没回过那个北方的寒冷小城。
直到几年后进入演艺圈,见到她。
我们因为气质相近,成了对照组,关系彻底跌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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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在出发前往机场的路上,王姐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直接给我看烦了。
「到底在纠结什么,是在现场埋伏了一队刀斧手吗?」
她表情纠结:「更严重……」
「咋?汉尼拔?」
「啧。」她白了我一眼,「队伍里临时加了个人。我本来也不愿意,但你知道的,这种事咱们做不了主。」
我立马明白过来,自作聪明地打了个响指:
「沈哲。」
在王姐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我知道我猜对了。
翻了个白眼,咒骂道:「狗皮膏药。」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
车门拉开。
我戴上墨镜大摇大摆地走下去,结果……
看见穿着鹅黄色背带裤的沈清欢,站在路边。
她朝我挥了挥手,笑容很甜。
正当我回过头算账的时候,行李被像垃圾一样丢下来,车子扬长而去。
我:「……」
为什么小说里的娱乐圈影帝都呼风唤雨,而我这个影后,却要每天受窝囊气。
-9-
下飞机,是法国时间的凌晨两点半。
为了能尽快躺下休息,在路上我们就抽了签。
结果,或许是天赐的孽缘。
我和沈清欢抽到了一起。
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同一间浴室。
距离我们上一次这样同床共枕,差不多有十年了。
法国——还真是该死的浪漫呐!
酒店里,她比我以为的,老实得多。
洗完澡,换上睡衣就乖乖躺下。
只是……
她身上的这件,是不是和我的也太像了。
同一个品牌,同一个款式的不同颜色。
像情侣款。
都已经穿上出来了,再换就显得有些刻意。
我只好忍了。
熄灯后,又过了很久,她很轻很轻地翻了个身。
我呼吸顿了顿,没动。
「是我吵醒你了吗?」她轻声细语地问。
「没有,我只是不习惯身边有人。」
她好像突然高兴起来,声音里都带着劲儿。
「这么多年,没有人再睡过你的床吗?」
我翻了个身,背对她:
「这很重要吗?天快亮了,睡吧。」
她将被子重新掖了掖,再次躺好。
「我也再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了。」她没头没脑地说了最后一句。
-10-
如果在网上搜索「去法国一定要去的地方」,有一个地方一定会出现。
普罗旺斯。
一个以薰衣草而闻名,却也不只是薰衣草的地方。
从法国东南部延伸到内地的丘陵地区。
神秘又迷人。
同行八人在街道穿梭,欢声笑语不断。
大姐用自拍杆做了个旗子,举在最前面。
沈清欢抱着个相机走在最后,东拍一拍西拍一拍,恨不得把整个法国揣进口袋。
「哈哈哈,清欢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看见花就走不动道。」
「可不是,年纪轻轻的怎么喜欢拍花呢?这不应该是我们这个年纪才喜欢的吗?」
队伍里响起对她的调侃声。
沈清欢快步跑过来,在大家面前按下快门。
「都有拍的,你们看。」
几颗脑袋一起凑到相机前。
「可不是,咱们也拍得不少。」
「哎,这张显得初姐好呆啊!」
好奇心升起来了。
我装似不经意地停下脚步,踮着脚朝里面看了一眼。
是刚才抓拍的那张。
大家的视线齐齐看向镜头,可只有我一个人瞪圆了眼睛,看上去格外憨厚。
「真的好蠢,不行,删了删了。」我冲上去试图抢夺相机。
「清欢姐,绝对不能删。等回去就打印出来,给粉丝发。哈哈哈哈,初姐也有这么呆的时候。」
-11-
我伸长了手臂去抢沈清欢手里相机。
指尖擦过她的手背。
两个人跳舞般纠缠。
路边的花香因此溅起,环绕满身。
我低下头,看见屏幕上橙红色花朵旁边的我。
光与花之间,美得惊人。
看到照片的瞬间,整个人就动不了了。
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鼻子,收回动作,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快步往前走。
其他人再次将沈清欢围ŧŭ̀⁶住,在相机里看到我。
「哇,这张拍得真好,初初姐,你的人生照片有了。」
「都说照片是有感情的,别看她俩这样,感情还挺好。」
我不自在地喝了口水。
「我饿了,我们快点走吧。」
大家看向我,心照不宣地笑了。
团队里最小的弟弟才刚成年。
跟在我屁股后面叽叽喳喳地打趣。
进娱乐圈真是埋没他了,这么厉害的想象力要是进军同人圈,不敢想我得吃多好。
这时,我还不知道,他日后会成为我和沈清欢最大的 CP 粉,产粮无数。
-12-
普罗旺斯的特色餐厅,露天的桌椅,头顶是暖黄色的遮阳伞。
纯法文的菜单看得人一头雾水。
在场唯一懂法语的沈清欢承担了点菜的重任。
「可以啊!清欢。看样子以后有你在就不需要翻译器了。」大姐看着自家孩子一般,欣慰地笑。
沈清欢得意地挑了挑眉:「放心交给我吧。我之前在意大利留学过,欧洲这一片多少有些熟悉。」
下一站,我们要去的恰好是意大利。
话题很自然地转向对意大利的介绍上。
而我,看了看自己的餐盘。
明明有四个人点了烤鱼,偏偏只有我的烤鱼没放迷迭香。
我将视线转向点菜的那位。
她正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意大利的风土人情,注意到我的视线,歪头笑了一下。
「节目组还想故作神秘,没想到我们这里有内行人吧。」
「是真的神秘。节目组选的好几处地方我都没去过,在意大利本地也算冷门小众景点了。」
……
我拿起刀叉,低头吃我的鱼。
一只耳朵默默竖起来。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听到关于我们分开以后,她的人生。
还记得高中时,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以后要赚钱去美国。
读宾夕法尼亚大学。
拳打弟弟,脚踩老爹,继承家业。
可一眨眼。
美国没去成,家产也没继ẗü⁴承。
反而一转头去了意大利,进了娱乐圈。
时间,真的是一种很悬的东西。
-13-
再次上路,她还是挂着相机走在最后面。
东拍拍西拍拍,好像永远也拍不完似的。
因为看过那张照片,我特意多留了一分注意在她身上。
在花丛中流连,穿的衣服也是黄黑配色。
还真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发现我在看她,立马快跑几步到我面前。
举起相机,献宝似的对我说:
「你看,我刚才拍到一朵蓝色的小花,特别漂亮。」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升起诡异的破坏欲。
她为什么能这么自然?
为什么能这么明媚?
好像我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一样。
但其实,我们早就如仇敌一般了不是吗?
于是,我突然凑到她耳边说:
「以后吃饭你不用顾忌那么多。」
「迷迭香,我现在还蛮喜欢这味道的。」
直起身,看着她呆滞的表情,我扬起一抹笑:
「时间……真的是很悬的东西,不是吗?」
转身融进队伍里。
心里生出隐秘的酸胀。
没想到,我还挺适合做反派的。
-14-
我忘了,故事里的反派都是要遭报应的。
我的报应,在到达意大利的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到。
高空跳伞。
光是看见这四个字,就已经觉得肝颤。
我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想在意大利这么文艺的地方跳伞。
跳伞教练是一个身高 188 的意大利帅哥。
可我站在飞机上,满脑子都是「要死了」。
根本无暇顾及什么帅哥。
飞机舱门打开,狂风灌了进来。
我闭上眼,强行让自己冷静。
掌心一热。
沈清欢抓住了我的手。
周围是刺耳的轰鸣声。
却像那年校园响起的歌。
很早很早之前。
我害怕时,也会有人握住我的手。
-15-
感动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转过头,看到她另一只手已经快被最小的弟弟捏碎了。
她一脸平静地转过头,无奈道。
「要不我先下去吧,小弟快吓死了。」
「我……我没事。」小弟结结巴巴道,「这点小事,轻松拿捏。」
他跟教练站在门边,回头最后看了我们一眼。
「请为英雄鼓掌。」
机舱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人都快吓死了,情绪价值还是得到位。
他跳下去后,只剩我们两个。
机舱内寂静无声。
「轮到我了。」
沈清欢站起来,视死如归地走到门边。
她也回头看了一眼。
神情稍显落寞。
「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说完,她唰一下就跳了下去。
我心都提起来了。
下意识地伸出手。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简直被自己蠢哭。
空气里还隐约弥漫着她的味道。
离开法国很久,她身上的花香味都没散。
她说的那声「对不起」也还环绕在耳边。
我很想和旁边的人确认一下,是不是我听错了。
可放眼望去,金发碧眼。
没一个听得懂中国话的。
算了。
我人麻了。
-16-
落地后,我两腿一软,差点跪下。
身后的跳伞教练托了我一把。
解开绳子,往前走了几步,立马被队伍的其他人围住。
「哎哟,小初好厉害。」
「初初姐,刚才是不是腿软了,我都看见了。」
「还好意思说别人了,你刚才下来都快哭断气了。」
「我年纪小,不丢人。」
「小初脸都白了。这么害怕还上去,精神值得点赞。」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
耳朵里一点点涌入其他声音,身体也一点点暖起来。
我跟在队伍里往外走,嘴角不自觉地带上笑。
真热闹啊。
沈清欢扯扯我的袖子,往我手里塞了一瓶热水。
想起在天上时说的话。
原本推拒的手转了个弯,接了下来。
她立马笑得像个孩子。
这笑容很熟悉。
好像多年前,经常出现在我的脸上。
而微笑着跟在队伍后面的,更像是从前她爱做的事。
我摇摇头,收回思绪。
时间呐……
-17-
前一天从高空俯瞰了威尼斯,隔天决定深入这座水城。
路上,沈清欢垂着头,不怎么说话。
我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立马抬起头朝我笑。
笑得挺难看的。
脸色惨白,神色萎靡,就连头发都竖起来了。
一看就是生病了。
我在她额头上试探了一下。
滚烫。
「清欢发烧了。」
车子靠边停下,又拐了个弯往回走。
「不用,没有这么娇气,去玩吧,我想去。」
「玩什么玩,都要烧成傻子了。」大姐责备道。
「嗨,也是怪我,早上催得紧,都没仔细看。」
我点点头,把外套脱了给沈清欢盖上:「怪我怪我,我俩睡一张床都没发现。」
「怪我怪我。」
……
突然成了大型检讨现场。
沈清欢把自己往外套里一蒙,倒在我身上。
带着鼻音的声音,撒娇般道:「不要吵架。怪我自己,把自己搞病了。」
手悬在她头顶僵了一下。
随后,隔着单薄的布料轻抚她的头。
「不吵架,不怪你。」
「你们把我放在酒店就去玩吧!我好想去威尼斯看看的,你们帮我多拍几张照片,等回来,我要把自己 P 进去。」
-18-
最后,在她的坚持下,只留了一个人陪她。
毫无疑问,那个人是我。
浸了凉水的毛巾拧干,盖在她额头上。
节目组找的医生刚走,给她输了液。
取下她头顶的毛巾,换上新的。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连睡着时眉头都紧皱着。
我试图抚平她的眉心。
可手指刚贴上皮肤,她便睁开眼。
眼睛睁不开很大,湿漉漉的。
「陈初……对不起。」
像是故意为了让人心烦意乱,说完这句话,便再一次睡着了。
头微微抬着,露出脆弱的脖颈。
在人心上狠狠撩拨一通,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睡了。
脑子里响起一句很经典的台词:
「女人,你是在玩火。」
我把毛巾狠狠甩进洗手池,紧咬后槽牙无声嘶吼。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19-
两天后,沈清欢的病彻底好了。
那天在病床上的话,等她醒来就忘了个干净。
而我,也未曾主动提起。
好像一切就这么过去了。
离开意大利的最后一顿饭,我们选择留在酒店烧烤。
来的第一天就看到天台上的烧烤架,走前最后一天终于用上了。
小弟刚成年,不能喝酒,一个人抱着橙汁坐到了烤架前。
酒过三巡,一群人歪歪扭扭地躺在天台的地板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反正就是开心。
笑声一刻都没停过。
我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天台边缘。
远处有灯光,有了对比,星光就没那么耀眼了。
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只手搭上肩膀:
「在看什么?」
我转头,接过二姐递来的黄瓜,咬下一大口。
「地上太凉,我不想躺地上,这么看星星也很好看。」
她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
「确实很好看。」
就大家躺到地上打滚的时候,摄像就都走了,只剩下头顶几个固定机位。
虽然是真人秀,但关于明星们喝醉酒是怎么发疯的,应该没人感兴趣。
「我原本以为你和清欢在一起会打起来,没想到一场旅行下来,你俩处得最好。」
我含糊地笑笑:「有吗?我感觉我跟小弟的关系更好啊!」
「怎么没有,你俩在一起氛围都不一样,像录恋综。」
我心里咯噔一声,但表面上还是玩笑道:「那幸好是和沈清欢,要是和小弟,我回去微博得被骂瘫Ţúₛ痪。」
二姐笑了。
「小弟……我偷偷跟你说,我昨天看见他在写你俩的同人文。那写的,哇……我都不敢看。」
我惊了。
「谁?我和谁的文?天爷啊,他怎么还有这个本事?」
二姐一摊手:「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被你们两个激发的。」
我:「……」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个本事。
-20-
「你们俩聊什么呢?快来,咱们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我好不容易说服大姐跟我们一起玩。」
身后传来小弟的喊声。
二姐朝我伸出一根手指,作噤声状,示意我保密。
我点点头,让她放心。
只要文没有流出来,我就不会掐死他。
「真心话大冒险,规则都懂了吧?」
小弟搓了搓手,从身后拿出一个酒瓶子。
「瓶口对准谁,就是谁。
「由于导演组都在楼下,又是异国他乡的,如果选大冒险,我们尽量不要下楼,也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OK 吧?」
大家齐齐点头。
瓶子放在中间,唰地一下转了起来。
玻璃瓶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我越过漫长的空白地带,看向沈清欢。
同样地,她也看着我。
神色不明。
但两人都没有逃避。
最后,轱辘声结束,瓶口指向我。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我看着沈清欢的眼睛,选了真心话。
随后,大姐开口,问出一个很没有攻击力的问题:
「这次旅行玩得开心吗?」
我笑了一声,偏过头:「开心。」
「啊~大姐,这个游戏不是这么玩的,你得问点刺激的。」
「我问的这不是挺刺激的吗?」
「这问题太商务了,好像做采访。」小弟转过头,眨着一双小狗眼,可怜巴巴地朝我撒娇,「姐姐,让我再问一个吧。」
我晃了晃手指:「NO!」
于是,瓶子又一次转了起来。
这一次,指向沈清欢。
-21-
她斜靠在台子上,手指轻飘飘地点了点我:
「你问。」
虽然没见过这种玩法,但她说了,我就问了。
「为什么说对不起?」
这个纠缠我很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
人的本质是八卦精。
刚才还兴致缺缺的几个人,顿时瞪圆的眼睛,脑袋拨浪鼓一样摇。
沈清欢笑了一声,彻底倒在台子上。
「因为觉得对不起。一直想说很久了,只是终于忍不住了。」
「对不起。当年,你应该很失望吧?你最难过的时候我也没能陪在你身边,真的很对不起。」
全场鸦雀无声。
Ṫü⁼
她抹了抹眼睛,又摇摇晃晃地坐起来。
故作轻松地笑道:「继续啊!我的问题回答完了。」
于是,瓶子又骨碌碌地转起来。
可是,我的注意力再也没办法专注。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都没有听清。
脑子里一直重复她刚才说的话。
心头排山倒海。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期待着这句道歉。
可当它真的来了,却又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释然。
黑夜模糊了彼此的眼睛,却也让负面的一面无所遁形。
这些年,恨呀爱呀,说不清。
一直努力放下,却又不愿放下。
我宁愿和她彼此撕咬、挣扎、纠缠……
也不愿过去种种都化作一声「对不起」。
-22-
众人散去。
她醉醺醺地靠在台子上,半眯着眼朝我伸出手。
「陈初,我起不来了。」
记忆顿时回到当年跑八百米。
她跑完就会立马倒在地上。
只要我说,这样躺着隔天会疼,她就会伸出手,用撒娇的口吻叫我:
「陈初,我起不来了。」
我无声叹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她起来后也不好好走,抱着我的手臂,把全身的力气都压过来。
手臂感受到柔软的触感,试图抽出来。
却被她紧紧抓住,十指紧扣。
「Ţùₕ处处,我错了,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全程一言不发,托着她回了房间。
砰一声摔在床上。
我转身去她的行李箱里翻换洗衣服。
衣服还没找到,听到浴室的门传来「砰」的一声。
转头,床上干干净净。
没有人,也没有衣服。
好的。
酒鬼穿着衣服去洗澡了。
等走到门口,浴室里已经传来了水声。
我:「……」
「沈清欢,你脱衣服没有?不能穿衣服洗澡。」
「更不能泡澡。」
「你听到没有,快把门打开。」
「沈清欢!」
浴室门突然拉开。
满屋的热气升腾。
我栽进了沈清欢的怀里。
只穿着内衣内裤的沈清欢。
来不及反应。
浴室门又再次关上,我被按在门板上。
舌尖,涌入一个湿漉漉的吻。
-23-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
只有我一个人。
放好行李,站在车旁思考人生。
「初姐,起这么早啊?」
我敷衍地点点头。
不是起这么早,是一宿没睡。
做演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嘴我没亲过。
想当年拍文艺片,一张嘴亲两个的事都干过。
但昨天那一幕给我的冲击属实挺大。
原本以为,一切误会解决完,我们两个就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了。
结果突然被按在墙上亲嘴。
半个月之前,和沈哲恋情上热搜当天,她说的那句话又重新出现在脑海。
「也……也不是不行。」
原来是这个意思。
「初姐,都收拾好了,上车吧!」
我僵硬地转过身,弯腰上车。
-24-
当天晚上,趁着所有人都睡了,我躲在车里拨了一通电话。
时尚界知名设计师,大学时追求过我的女同学——林送。
这是我认识的,最有可能解答我疑惑的人。
很明显,她没想过我会给她打电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接到了你的电话。
「你不知道,我接起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怎么样?是不是想通了, 决定投入姐姐的怀抱了?」
……
电话刚接通,我就后悔了。
给她打电话Ṱū́₃, 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我想了想, 还是决定问出口:
「我有一个朋友, 她有一个死对头……」
话还没说完, 她就抢答道:「她喜欢你。」
「我还没说完。」
「不用说完,我了解你。除了情感问题,没有什么问题值得你给我打这通电话。」
我半天没说话。
结果,她又得出结论。
「好吧, 看样子你也喜欢她。」
我:「……能不能听我说完,你这样很煞风景哎。」
「哦, 那你说。」
-25-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被曾经的好朋友,现在的对头在厕所强吻了。
「你没打她,反而觉得心里烧烧的, 很慌心跳很快。
「你想问我,她会不会只是喝醉了才亲你, 你又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贝贝……你说出来的时候不觉得好笑吗?
「你百分之一百八喜欢她啊!
「贝贝,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不会是为了炫耀吧?」
我没说话。
因为一分钟前,车门打开了。
站在车门外的是沈清欢。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最后, 还是电话里那个强行打破了尴尬。
「啊!!!!你是不是死了?说话啊!!!」
我道了一声抱歉, 匆匆挂断电话。
「在跟谁打电话?」沈清秋问。
我慌忙地把手机塞进口袋:「一个朋友……」
她钻进车, 坐到我旁边。
沉默许久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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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夏天, 咱们去水库游泳,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
「你说懒得买泳衣,就穿白 T 恤下的水。
「上来时, 你开玩笑扑在我身上。
「那天,刚好我爸来找我, 被他看到了。
「他看出我喜欢你,跟我说,如果我不想办法跟你断了,就找人收拾你。
「他做得出这种事,也有这个本事。所以我怕了……
「我想既然你喜欢艺术, 应该会喜欢意大利, 虽然你不在, 我们总会见到的。
「我家里现在还放着几个胶卷, 都是我想给你看的照片。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 还能不能洗出来。
「原本想把这感情在心里埋一辈子的,直到看到那个热搜。
「我意识到,你早就走远了, 如果我再不努力追一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初,我希望你也喜欢我。如果不行,也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就像普通朋友那样, 我就知足了。」
说话间,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这是自从初二那年冬天后,我第二次见她掉眼泪。
心脏抽痛了一下。
在脑子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身体已经行动起来。
我俯身吻了下去。
「谁要和你做普通朋友,我们要撕咬得鲜血淋漓,纠缠到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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