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纯爱那年,就连裴拙养的狗都知道,冲我摇尾巴能有好骨头吃。
可唯独裴拙不知道。
我宠着他,纵着他,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想着他。
他却时常不给我好脸色,更是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小明星。
这些我都忍了,毕竟他的脸我实在喜欢。
可刚刚,他和小明星在书房里胡闹,把我最爱那块腕表摔坏了。
我第一次对他大发雷霆。
裴拙不以为意,「不就一块破表至于吗,我买块新的赔给你就是。」
我知道,这段关系该结束了。
-1-
快到公司时,我才想起还有一份重要文件落在书房了。
这个时间裴拙还在睡,叫他帮我送文件他肯定是不乐意的。
我驱车往家赶,家离公司不算远,二十分钟的车程。
刚走到家门口,我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门口的那株龟背竹被换了一个方向,早上我走时还是背对着大门的。
迅速开锁进屋,从玄关处打开储物柜,拿了个趁手的工具。
往里走,我突然听到了两道暧昧不清的声音。
「阿拙,我们在书房里乱来,会不会被发现?」
「发现了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舍不得我。」
「宝贝,就喜欢你这副模样,比他那个性冷淡有趣多了。」
裴拙竟然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直接把人领到家来。
我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两人在书房的桌子上胡来。
我出现得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好事,裴拙极为不悦,脸上没有一点被抓奸该有的慌乱,反倒来质问我。
「沈昼,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小明星羞涩地把头往裴拙的怀里藏。
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一个盒子。
「哐当——」
我眼睁睁看着盒子里的腕表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顾不得其他,我蹲下一点点捡起了腕表的残骸,心好像也跟着它碎了。
无论怎么拼都回不去了。
「裴拙,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
这是我第一次对着裴拙发火。
裴拙不以为意,「沈昼,一块破表至于吗?我买块新的赔你就是了。」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见阿舒了,沈总这么大方,不会连一个人都容不下吧?」
始作俑者被裴拙藏在怀里,温柔细致地检查了一番有没有受伤。
还护着他呢。
这一幕看得我气血上涌,比刚刚还要刺眼。
送他几百万跑车的时候,也不见他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2-
两人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穿上,我才有机会正眼看到他养的人。
品味还不错。
精致优越的五官,身材也好,细瘦的腰肢,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尤其是在他红着眼看我时,楚楚可怜,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
或许等跟裴拙结束后,我也应该找个这种类型的试试。
他看上去好像比裴拙更会讨人欢心。
「宋明舒,要不考虑一下跟我?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独独钱多。」
宋明舒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像是受惊的小鹿,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我。
又向裴拙投去求救的目光,「阿拙,我……」
裴拙一把将人揽在身后,挡住了我的视线。
目光冰冷地看着我。
「沈昼,你别发疯。」
我松了松衣领,深呼吸一口,「开个玩笑。」
裴拙把人收拾干净,送走了,转身往卧室走。
全然没有任何要跟我解释的样子。
我叫住他,「裴拙,谈谈吧。」
裴拙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沈总,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裴拙跟了我两年,我宠着他,纵着他,可他从来都不会给我好脸色。
裴拙在外面养了一个小明星,这事我也一直知道。
他想怎么玩都可以,只要不放到明面上,我都不在意Ŧųₕ。
他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他。
但现在,我觉得这段关系可以结束了。
跟那块摔碎的腕表一样,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看着裴拙的背影,我缓缓开口:「裴拙,以后你不用过来了。」
他震惊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平淡的语气,结束了一段畸形的恋爱关系。
「我们结束了,合同违约金会打到你卡上。」
「你以后都不用再来这里了。」
裴拙表情变得复杂,眉头紧蹙,站在原地盯着我足足看了两分钟。
半晌,他突然笑着说,「我求之不得。」
说完,他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路过我身边时,裴拙又补充了一句,「沈昼,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走了,门被摔得巨响,龟背竹叶都震得抖了两抖。
叫人来家里把裴拙的东西都收拾干净,送到他家,我在水月庭给他买了一套房。
裴拙以为我在赌气,认为我还会跟从前一样离不开他。
低声下气地求他回来。
可这一次,不会了。
-3-
即使找了顶级的修复师,那块腕表也救不回来了。
最后一个念想,彻底断了。
我拿着腕表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助理在跟我汇报裴拙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离开我后,裴拙过得很潇洒,朋友圈一天晒三条。
今天这个场,明天那个场,身边无一例外都跟着宋明舒。
圈子里都说,裴拙终于解脱了,甩掉了我这个大魔头。
毕竟在外人眼里,是我强迫了他,当年只花了三百万就买来的人,我还能困他一辈子吗?
我摆了摆手,「以后不用汇报了,也不用再跟着了。」
头痛欲裂,像被人拿着锤子狠狠敲打。
裴拙既然不喜欢我,那便放他一个自由。
这场交易,从来都是公平的。
「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有关他的东西,都处理掉。」
助理犹豫着,指了指我桌面上的相框,「那这个要帮您处理掉吗?」
裴拙拿下影帝奖项时,我亲自给他拍的照片。
那时的裴拙,仿若一颗真正璀璨的大明星。
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受众人追捧。
对我也不像如今这般冷漠。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最让我动容的一张。
「都扔掉吧,以后不需要了,」我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照片更觉得心烦了。
我大概是最大方也最惨的金主。
两年时间内,竟把人纵得无法无天了。
正伤神时,好友沈铎发来一条消息。
点开,是裴拙和宋明舒抱在一起热吻的照片,还有五分钟的高清视频。
【哟,你小情人要有新的情人了,这两天可是浪翻了,多少人都盯着他看你笑话呢。】
我懒得点开视频,已经见过了现场版,这个又有什么看的意义?
闭上眼,那天的场景都能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我和他已经断了。】
【真舍得断?】
【嗯。】
沈铎立刻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他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周边还有嘈杂的音乐声。
「哎哟喂我们沈大总裁终于想开了?舍得腻了?」
「沈昼啊沈昼,我说你什么好,本来是想帮你走出阴影的。」
「现在好了,我不仅帮了倒忙,又多一道伤。」
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我顿时觉得很累,浓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重重地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揉了揉眼睛,把腕表放进盒子里,「我没认真。」
「好好好,你没认真,是我认真,是我费心养了人两年,花了几千万只为博美人一笑。」
听出了好友的打趣,我感觉心里更堵了。
闷闷的,难受极了,好像快要喘不过气。
「沈铎,可是我好难受。」
「他留给我的腕表,摔碎了,修不好了。」
电话那边顿了顿,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沈铎走出吵闹的包厢,找了个安静的地儿。
「交给哥,哥保证给你修得好好的,跟新的一模一样。」
看着四分五裂的表盘,和破旧不堪的表带,我缓缓开口:
「不一样的,这次真的修不好了。」
而打烂这块表的罪魁祸首,此刻正不知在哪个模子的怀里醉生梦死。
-4-
第一次见到裴拙,是在好友沈铎经营的一家会所。
看清那张脸时,我愣了一瞬。
「像吧?特地给你找来的,」得到满意的答案,沈铎忍不住笑了。
青涩中又带着几分野性。
同样是会所的服务生,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胆小慎微的,对着客人们卖笑。
这个包厢里的人,非富即贵,若有被相中的,当晚就可以飞黄腾达。
可裴拙到底是学生,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眼神四处瞟,透露出几分天真的样子。
倒酒时,客人的手摸到了他大腿上,他捞起桌上的瓶子就砸了下去。
「谁特么让你碰我的?」
初出茅庐的小羊羔,不知天高地厚,他手里砸的那瓶酒,够他一年的工资。
被裴拙砸伤的人,是旭阳地产的赵东,脾气暴躁易怒,关键还好色。
不出所料,会所的经理来处理情况时,不由分说就给了裴拙一耳光,把人按在地上给赵东道歉。
「赵总是什么人,你怎么敢的?」
裴拙听到巨额医药费和酒费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慌了。
手指发着抖指向那些碎片,「你说这一瓶酒就要十五万,医药费五十万,怎么不去抢啊?」
「我要报警,你们这是敲诈。」
我和好友坐在角落,观望着这出闹剧。
沈铎不怀好意地冲我挑了挑眉,「还不去救场啊?小羊羔要被抢走咯。」
「啧啧,这副小模样,我看了都心动。」
这出英雄救帅的局,既然他安排了,我便入局。
裴拙个子出挑,面容稍显硬朗,和其他人的清秀温柔不同。
也有人喜欢这种类型。
譬如我。
见他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
-5-
我不慌不忙走上前,「赵总,人我要了。」
赵东见状,立刻眯着眼开始笑,额头上的红酒顺着头发滴到了衣领上。
「既然沈总都开口了,我岂有不让之理。」
能搭上沈家这条线,别说一个裴拙了,十个裴拙他都能找来。
经理立刻把裴拙从地上拉了起来,谄媚地看着我:「还不快叫人,这是沈总。」
裴拙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还嚷嚷着要报警。
「你要干什么?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要报警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人很高,但瘦弱了些。
养几个月,就能长肉了。
「报警也行,钱你自己想办法赔。」
一想到刚刚那个场面,裴拙心里发怵,刚刚经理私下里告诉过他,这些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手段也一个比一个残暴凶狠。
他们都怕这个「沈总」,看样子他是最厉害?
而且自己没有钱赔,不然也不会沦落到来这里当服务生。
裴拙小声地说,「你要我做什么?」
「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可是犯法的。」
我知晓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走吧,我没有那些癖好,不会吃了你。」
我把人带回了公寓,当即让助理拟了一份合同。
裴拙跟了我,我只有一个要求,搬来和我一起住。
在我上班之后出门,在我下班之前到家,保证我回到家每天都能看到他。
其余的,钱他随意花,卡随便刷。
裴拙开始还百般不愿意,在看到合同后,他犹豫了。
裴拙很缺钱。
家里突生变故,病重的妈、好赌的爸、破碎的他。
裴拙犹豫不决,反复看了好几遍合同。
「沈总,我可以考虑几天吗?」
我点头,「可以。」
「但不要等太久,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
-6-
对裴拙而言,这相当于是签了一份卖身契。
还是卖给一个同样带把的男人。
得到我的同意后,裴拙转身就骂骂咧咧地跑了。
可裴拙走了没多久,就被赵东的人堵了,家里追债的人也找上门。
他又骂骂咧咧地跑回来,蹲在公寓门口守我。
清早我一开门,看见一个黑大个缩在门口,他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我。
「沈总,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我小弯一下也不是不行,不会的东西我都可以学。」
那以后,裴拙就跟着我了。
开始时裴拙还很拘谨,跟我相处时都小心翼翼地,晚上睡觉更是穿得厚厚的。
每一个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
若是能上锁,我丝毫不怀疑他会给自己裤衩上十个。
我看透不说透。
每晚都同床共枕,裴拙总要熬到我睡着以后才肯睡。
我睡眠很浅,经常半夜能听到裴拙在不停地翻身。
我也被吵得睡不着,只能耐着性子对他做出保证,「睡吧,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的。」
为了让人安心睡觉,我甚至不惜给自己安上了一个不举的坏病。
裴拙很惊讶,「沈总,你竟然……」
其实也和不举没什么区别,我天生是 gay,和前男友在一起时,也是下面那个。
时间久了,裴拙也发现我真的不会对他做什么,他便越发大胆起来。
在书房处理工作时,裴拙悄悄溜了进来,亲昵地坐在我旁边。
「沈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笑着不说话,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裴拙突然往后退了几步,面色不虞,小声地请问我。
「沈总,我还没准备好,可以再宽容我几天吗?」
「准备什么?」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定然不缺床伴,但我是第一次,我有点紧张。」
说完,裴拙就跑走了。
我收回自己的手,尚有余温,眼神却冷了下来。
几天后,裴拙主动钻进了我的被窝。
「沈昼,我看了好多小电影,学会了给你使一招。」
那天我们闹了许久,始终都没做到最后一步。
裴拙尴尬地奔向浴室,半小时后才从里面出来,那时我已经快睡着了。
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轻轻搂住了我的腰。
从这以后,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更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他喜欢演戏,我就给他砸资源,把他捧成大明星。
他家里欠了几百万的债,裴拙跟我勾勾手指头的工夫,我就替他还了所有账。
他喜欢的一切,我都会想方设法弄来给他。
他也试着给我送自己织的帽子和围巾,给我做各种好吃的。
我肠胃不好,他就花好几个小时给我煲汤。
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裴拙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7-
裴拙仗着沈家的势力开始在外面胡闹,不肯回家,对我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他对我发脾气,冷脸,摔东西……
我都忍了下来。
那期间裴拙得罪了不少人,有人告到了我跟前,说裴拙如何打着我的名号狐假虎威。
我丝毫不在意:「性子是骄纵了些,但我乐意惯着。」
只要他那张脸在,我就永远会无条件纵着他。
毕竟他连我都敢甩脸色,更何况别人。
可裴拙越来越过分,甚至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养了一个小明星,住在我送给他的公寓里。
沈铎发消息嘲笑我,【鸟长大了,笼子关不住咯。】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恃宠而骄,就是他这样的。】
照片里,和宋明舒依偎在一起的裴拙笑得很开心,像一只挣脱牢笼的鸟,终于飞向无垠的天空。
我有多久没见过裴拙这样的笑容了?
想了想,大概有三个月了。
若不是亲眼撞破他和小明星的丑事,这段关系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现在正式闹掰了,裴拙更不会给我好脸色。
但我不需要了。
我对他的所有包容已经随着那块碎裂的表,一起消失了。
晚上,我刚洗完澡,接到了裴拙打来的电话。
隔着屏幕我仿佛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酒味。
裴拙大着舌头,委屈巴巴地说:「沈昼,他们又灌我酒,今天喝了好多好多。」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他每次喝醉了都是这样,酒量不好偏偏又经不起激,旁人随便说两句,他就要逞能。
看了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宋明舒打个电话。
毕竟是他的新情人。
我冷静地提醒他,「裴拙,我们已经分开了。」
「草。」
裴拙骂骂咧咧地骂了一句脏话。
过了一会儿,嘈杂声中我听到了宋明舒清澈的声音。
「阿拙,怎么样,沈总同意了吗?」
-8-
那边又开始吵闹起来,我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是把手机摔到桌子上的声音。
「我都叫他了,他能不来?」
我心下了然。
裴拙忘记挂断电话,我也没挂,平静地听着裴拙发疯。
「床上跟死鱼一样僵硬,你们不知道,我每天伺候他有多糟心。」
「至少半小时的前戏才能起得来。」
「可是啊他就非我不可,喜欢得要紧,我赌最多三天,他就会来求我回去。」
「说不定一会儿就火急火燎地跑来门口接我了呢。」
其他人连忙恭维他,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每一次,我都会服软,亲自去把裴拙接回家。
我竟不知自己原来一直只是他的酒局谈资。
听了两句我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
裴拙那天摔门走后再没来过,家里每一处都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沙发上有他最爱的靠枕,桌上有他ƭū⁰买的情侣水杯,书房里有他买的盆栽……
但曾经这些地方,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把家里属于裴拙的东西全部收走后,瞬间空了不少。
「汪汪汪——」
角落的笼子里传来狗的叫声。
裴拙经常一整天都不在家,他ťú⁶养的雪纳瑞犬饿得一直叫唤,冲着我不停摇尾巴。
我上前摸摸它的头,给它放了很多狗粮。
当初买来时还是巴掌大一只,现在已经快到我膝盖了。
裴拙闹着要买,最后却是我来养的,每天下楼遛狗的也是我。
「你说我要不要把你送回去呢?」
一边撸狗一边发呆,没有了裴拙,我走神的时间也变长了。
最后我决定留下它,既然是我养的,那就不属于裴拙。
中途电话又响过好多次,都是裴拙打来的。
我没接。
看着页面上一长串刺眼的红色未接通,裴拙的醉意也清醒了几分。
他突然意识到,这次我可能是真的不要他了。
五光十色的酒吧里,裴拙觉得周身都冷了下来,那个人也始终没出现。
-9-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听到任何有关裴拙的消息。
耳根清净了不少,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在一场商业晚宴上,我遇到了本不该出现的裴拙。
他和我的竞争对手站在一起,得意地冲我举了举酒杯。
惊讶了片刻,我也看懂了竞争对手徐锋的眼神。
他仿佛在说:「沈昼啊沈昼,你始终是我的手下败将。」
人人都知道我喜欢裴拙,可现Ťū⁾在裴拙抛弃了我,转身就跟了他。
去洗手间的工夫,遇到了裴拙。
他似乎是专程在这等我。
他的眼神先是得意,再转为炫耀,最后变成挑衅。
「沈昼,你以为你是谁?离了你我照样活得很好。」
「毕竟这榕城可不姓沈。」
他靠着出卖我公司的机密,得到了徐锋的青睐。
看着裴拙得意的笑,我也笑了。
能让他接触的公司机密,那还算什么机密?
裴拙这些年混娱乐圈,全靠我一手捧起来,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他吃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他的前半生。
他不知道,徐锋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讲情义。
现在对裴拙好不过是看在他跟了我两年,尚有利用价值。
就连我找上他,也是因为他那张脸的价值。
我突然觉得裴拙有点可悲。
作为他曾经跟了两年的金主,我出于好心提醒他。
「徐锋不像你想得这么简单,你最好擦亮眼睛。」
可裴拙鄙夷地瞪了我一眼,「生意场上,谁又比谁干净呢?」
「他再怎么不好也比不上你沈大总裁。」
裴拙不听劝,非要跑去跟徐锋为虎作伥,我拦不住他。
要作死的人,我自然也没必要管他。
「你好自为之。」
我走后,裴拙眼神愤恨地瞪了我足足十分钟。
凭什么我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都找了其他人,为什么我不会吃醋?为什么不低头示弱把他追回来?
裴拙攥紧了拳头,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便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转身收敛好所有情绪,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走向人群中央的徐锋。
-10-
没有了裴拙,我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上班、出差、睡觉,偶尔和沈铎一起吃个饭。
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每天都有固定的行动轨迹。
沈铎喜欢热闹,常常流连于各大酒局场合,转头又把听到的趣事分享给Ţṻ₀我。
「老陆那个小情人又跑了,这次可生生砸了五百万才哄回来。」
「还有季周那家伙,每天带着一身痕迹出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名草有主了。」
但这些我都听八百遍了。
圈子就这么大,消息传得快,每天也就这几样。
「你猜我前两天看到谁了?」
我配合他问,「谁?」
沈铎瞬间两眼放光,「就之前把你甩了的那个啊,裴拙。」
裴拙光明正大地带着其他人出现在各个场合,对我出言不逊。
圈子里都在传,是裴拙甩了我。
分开之后,他光明正大地带着宋明舒出现在各个场面,亲密时也从不遮掩。
反倒是我像变了个人一样,没有了精气神。
这不是被甩了是什么?
我哭笑不得。
沈铎啧啧了两声,「现在裴拙被徐锋弄得可惨了,听说脸都毁容了,他竟然真的以为能骗过徐锋。」
「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们沈总,有这么宽阔的胸襟。」
我能把他捧多高,就能让他摔多惨。
可我不屑于那么做。
更何况他那张脸,我也下不去手。
要是他能安分守己地待在我身边,说不定我真能养他一辈子。
跟徐锋斗了那么久,他的手段和性格我是最为了解的。
这人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等徐锋发现裴拙没有任何用处之后,就会立刻无情地抛下他,甚至报复他。
听到裴拙毁容的消息,我心里竟产生了一丝遗憾。
可惜了。
而宋明舒在看到裴拙的惨状后,丝毫不犹豫地跑了。
1țű⁴1
周日,我难得决定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
连轴转了几个星期,脑子里都麻木了。
我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安静地感受着秋日的阳光。
恍惚间,我听到一个人在说话。
「小树小树,快起来,别偷懒了,今天可是老周的课,迟到一次要扣十分的。」
睁开眼,是那张刻在心里的脸。
我心里一惊,连忙坐起身,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阿槐,是你吗?」
穿着牛仔外套的男生用指关节敲了敲我的头,笑得肆意宠溺,「不是我还能是谁?」
下一秒,场景转换,男生穿着 7 号球衣站在球场中央朝我大喊,「小树,哥厉害不?」
「刚刚那个三分球,哥投中的!」
我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始终没有声音,一句「哥」怎么都说不出口。
场景又继续转换,变成了血淋淋的大红色,他躺在一片血泊中。
手指艰难地向我伸过来。
「小树,一定要活下去,哥先走了。」
「以后记得想我,哥永远爱你。」
另一边传来很吵闹的咚咚声,我努力排除干扰想要听清他说的话。
越来越大声,「咚咚咚,沈昼,你在家吗?」
我从摇椅上惊醒,摸了摸眼角,湿湿的。
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后,我懊悔地捶了捶脑袋。
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
阿槐,你好久没来我梦里了,是我怪我找了其他人吗?
自从两年前和裴拙在一起后,我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他。
现在又开始反反复复做梦,然后从美梦中惊醒。
我怨气十足地往门口走,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扰人清梦。
-12-
打开门,是一张缠满纱布的脸。
我努力辨认了很久,没认出来是谁。
他只好主动开口,「沈昼,是我,裴拙。」
我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裴拙竟然被徐锋弄成这副模样了。
「你来干什么?」
被徐锋抛弃后又想来吃回头草?
裴拙进门后左顾右看了一会儿,发现家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被我扔了。
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失望。
「沈总,我来接耶耶。」
耶耶就是裴拙养的那条雪纳瑞犬。
可他嘴上这么说,从进门开始他的眼神就没落在耶耶身上。
只是找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
「不可能,耶耶不会跟你走的。」
见我态度强硬,裴拙气红了眼,委屈极了。
「沈总,我如今都这副模样了,你还要这么伤害我吗?」
「耶耶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你明明从前最疼我了,不就是打碎了一块腕表吗?我赔你就是了。」
从前管都不管的人,现在突然说想念耶耶,这可信吗?
而那块腕表,是他倾尽所有也赔不起的。
「裴拙,你自己心里清楚,真正的目的是狗还是人。」
我叹了口气,「可惜了,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初见时,裴拙单纯率真,我愿意捧着他。
可我现在记忆里的裴拙已经变成了一颗腐烂的水果,外表看上去完好,可内里早生了霉菌。
裴拙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良久,裴拙转身走了。
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接下来几天他不是出现在公司就是蹲守在家门口。
阴魂不散。
他也不说话,就默默跟在我身后。
引得公司里的人都以为我惹上了什么黑社会。
没人认出来,那是曾经被我一手捧出来的闪耀大明星。
-13-
在裴拙又一次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
开始时,裴拙问过我很多次,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我撒谎说,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裴拙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也悄悄红了脸。
我把人拉进了卧室,拿出床边柜子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人对着镜子傻傻地比着耶,身后是高山,云海,和渐渐升起的太阳。
两个男生身高相差不大,肤色形成了明显的对比,高个子男生是健康的小麦色,稍矮一些的男生要白很多。
两人看起来是那么般配。
裴拙的手开始发抖,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照片上,那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男人。
「沈昼,你特么把老子当替身?」
我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从始至终,我说过的喜欢都是对着这张脸,也仅仅是脸。
裴拙本想继续发脾气,但他突然愣住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如今自己没有了这张脸,更什么都不是了。
裴拙急切地上来拉着我的手,声泪俱下地求我。
「你不能这Ṫũ⁸么对我,沈昼,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去找别人了好不好?你喜欢我什么样,我就什么样。」
我推开了他。
「我出钱买一份陪伴,你付出时间但得到金钱,我们两不相欠。」
我在裴拙身上花的钱,是他几辈子都挣不到的。
连带着他的家人,每个都从破旧小巷搬到了豪华小区里。
可裴拙学不会知足。
「我喜欢上你了,你拿什么还我,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你不能把我宠成这样又不要我了。」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虚伪的男人,心里最后一点忍耐也消失殆尽。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那未必也太廉价了,三天跟五个人睡,裴拙,你不干净了。」
-14-
曾经有很多瞬间我也想过,要不就他了吧。
有个知心的人相伴一生也挺好的。
有人告诉我,走出失败恋情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
可裴拙用他的行动一次次打脸,让我彻底断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经此一遭我也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竟然妄图找个人来代替裴槐。
永远都不可能有人是他。
也许开始的时候,裴拙害怕我;渐渐地,发现我对他是真的好,也开始对我好,萌生了几分喜欢。
他也想过爱我,可他更爱自己。
他以为我会永远爱他,离不开他,所以就开始肆无忌惮。
可裴拙没想过,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一个替身的存在。
裴拙走后,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一片枫叶落在窗台上。
起风了,秋天也如约而至,我该如何释怀。
驱车来到郊区的一块墓地,我带了一束风铃花。
这是阿槐生前最喜欢的花,因为我第一次跟他告白时,送他的就是一束蓝色风铃花。
走到那块冰冷的墓碑前,我轻轻放下了花。
「阿槐,我来看你了。」
「对不起,你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也没能守住,你不要怪我好吗?」
「我只是,有点累了。」
-15-
我真正喜欢的人叫裴槐。
裴拙和他长得很像,尤其是笑起来时,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傻傻的,像极了。
我和裴槐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创业成立这家公司。
我们更是最亲密的恋人。
可我们因为一场误会分开了, 那也成了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在一起的第三年, 我们也到了恋爱的平静期,甚至开始时不时发生争吵。
那时候年轻, 我不懂一个道理, 只管对着最亲密的人说着最扎心的话, 伤透了他的心。
「我累了, 裴槐,我们分手吧。」
裴槐没说话, 转身走出了出租屋。
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刚毕业两年的大学生, 身无分文, ŧų₉在大城市里闯荡, 两人挤在廉价狭窄的出租房里, 畅想着未来。
我们一起创业,一起打拼, 想要在大城市里出人头地。
分开后一个月, 我收到了裴槐的消息。
【见一面吧, 我有话想对你说。】
在赴约的路上, 他被疾驰而来的车辆撞飞, 手里还紧紧握着给我买的求婚戒指。
我赶到时,只看到躺在一片血泊中的他。
【小树,哥知道错了, 但哥爱你, 哥以为再也不会跟你吵了。】
【哥没本事, 只能让你跟哥挤在出租屋里,但你放心, 我保证以后一定让你住上大别墅开豪车。】
【你愿意嫁给哥吗?】
-16-
我的小名叫小树。
只有裴槐一个人知道。
我翻看着裴槐手机的备忘录, 里面有他修改了十几次的求婚草稿词,手里是浸了血的戒指, 泣不成声。
说了十几遍「我愿意」。
裴槐离开后, 我们创办的公司渐渐地好了起来, 我也越爬越高。
一步步站到了如今的位置,住上了豪宅,车库里停了十几辆豪车。
可我身边再也没有了裴槐。
那块腕表也是裴槐用赚到的第一桶金给我买的。
做完恨后,裴槐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来, 戴到我的手腕上。
他欢喜地亲了我一口又一口。
「小树, 哥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你跟了哥,哥不让你吃亏。」
我们不被外界看好, 同性恋这个词安在我们身上, 仿佛就像给我们判了死刑。
可仍旧我义无反顾地跟了裴槐,他也永远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那个时候的我们, 还相信一句话, 「爱能排除万难。」
可终究抵不过天灾人祸。
在会所里看到裴拙的第一眼,我以为自己见到了大学时的裴槐。
忍不住想要把人留在身边。
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看到那张和裴槐九成相似的脸时, 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想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把之前亏欠他的全部弥补回来。
我知道,裴拙始终都当不了裴槐。
但我心有愧疚,只能把这些愧疚转移到裴拙身上。
我思念他, 想念他,但再也见不到他。
他泉下有知会怪我吗?
可是阿槐,我好想你。
今夜你会来我梦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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