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放开那个太监!

我娘让我顶替我哥进宫当太监。
我混到了太子身边。
就是东宫蚊子越发毒了,咬得我一身红印。
夜里还总被压得鬼压床。
都不敢一个人回屋睡了!
决定天天给太子守夜。
结果倒好!
发现太子暗恋我很久的秘密
这这这,叫我如何是好。

-1-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犯了事,全家都被抄了。
女眷流放,孩童进宫。
但我爹这人吧,虽然死犟。
却还有几个不错的好友。
为了护住他唯一的儿子不成为太监。
打点好了上下关系。
让我顶替我哥,进宫做了太监。
而「我」的身份,被改为了暴毙。
从此。
世间就再也没有林盈,只有小林子。
后来。
太子迁居东宫,需要选一批太监过去伺候。
我因为唇红齿白,长得好看,被太子一眼相中。
直接被提拔到了跟前伺候,理由是看着赏心悦目,比那些老橘子好看多了。
并赐名,一个赢字。
不过这东宫,蚊子比别的地方毒多了!
自打我来了这,身上总是会出现斑斑点点的红印子。
不多,也不痒。
就是有时候摸着疼。
我人白,有一块印子那日正巧在脖颈上,叫太子瞧见了。
当是瞧着,太子似乎就有些不高兴,因为我察觉到他眉头蹙了一下。
那日都没叫我跟着,让我回去休息。
我还以为,就此失宠了。
没曾想,峰回路转。
太子竟赐了驱蚊虫的香囊给我,叫我晚上挂在床边,别再被毒蚊子咬了。
我对殿下千恩万谢,表示一定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日日瞻仰。
太子嘴边溢出一抹笑:「就数你嘴最会说话。」
今夜正好不用我守夜,我捧着太子赐给我的香囊回去,挂在了床边。
闻着那香囊散发着好闻的清香,本打算看会书,却觉得眼皮子发困。
字儿都看不进去了。
想来是今儿累着了吧?
吹灭了蜡烛,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
没睡好!
感觉好像被什么压住了胸口一般,怎么都喘不过气。
等我好不容易喘过了气,又感觉被什么咬了一口。
倒也不疼,细细麻麻的,
就是咬得位置……
不大对!
等我睁开眼时,外头已经接近寅时。
竟有些睡过头!
我立马蹦起来,腿刚接触到地面,竟忽地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
怎么回事?
看着酥麻酸软的双腿,难道是昨日站得太久了?
昨日没有陪太子上朝。
但太子回了东宫后,就喊我到跟前伺候。
可往常也如此,没觉得多疲惫啊。
不过时间来不及我多想,还得去服侍太子起床,急忙爬起来。
将有些凌乱的束胸整理一下,又瞧着胸前有好大一枚红印!
该死的蚊子!
就连太子殿下送的香囊都防不住?
怎么还专挑那些地方咬啊。

-2-
我匆匆来迟。
立马向太子告罪。
不过太子心情似乎不错,并没有计较,反而调侃了我一句:「林赢,看来你身子虚啊。」
「啊?」我赶紧低头帮他整理朝服。
只听太子又道:「那香囊除了驱蚊功效外,还能调理身子,刚接触时会比较猛烈,直接将体内积存的问题爆发出来。」
「瞧你腿有些软,眼下淤青,一看便是气血虚。」
这样吗?
我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起来双腿那般酸疼呢,原来也是香囊吗?
「奴才晓得了,多谢殿下解惑。」我对他点了点头,一脸感激。
不经意间,发现太子喉结滚动,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像饿狼看到了什么鲜嫩可口的食物。
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但再等我细看。
太子殿下的眼神还是那般如沐春风,温文尔雅。
是我,看错了吗?
一定是昨夜没睡好,都出现幻觉了!
太子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近些天,你不必跟着孤去上朝,专门在书房伺候吧。」
太子殿下还是那么体恤下人。
他真是个好人。
我一脸感动的道谢:「多谢殿下。」
「先回去好好休息,才能伺候好孤。」
我用力点点头:「奴才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好殿下的!」

-3-
得了太子的命令。
我连早饭都没吃,回去一口气睡到了晌午。
睁眼的时候,人还有些懵懵的。
发现居然睡到了晌午,吓得我整个人跳起来。
匆忙往太子书房赶。
「奴、奴才该死。」
太子都不知道回来多久了,身边也没喊人伺候。
我立马跪在地上跟他请罪,额头上的汗珠都冒出来了。
「来了就过来吧,孤正好渴了。」
太子看着折子,连头也没抬,语气更是稀松平常。
我内心忐忑,连忙去侧房给太子准备茶水。
侧房内的侍茶宫女瞧见我,有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无他,自打我出现。
太子就不让她们去书房了,都是叫我在这倒好了端过去的。
「林公公,真是恩泽不断啊。」
我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从小我就不大聪明,带我进宫的公公说。
在宫里,聪明人能活得很好,但笨人能活得长久。
我一直谨记他告诉我的话。
能赔笑就不要说话,说多说错,还结仇。
将茶水送到太子手边后。
我推至一旁,开始今日的发呆。
还没等我专注于发呆,就听见太子发话了。
「今儿,睡够了吧。」
「奴才有罪。」我立马跪下来请罪。
「慌什么,孤看起来像是很可怕的人?」
我摇摇头。
「调理身子,刚开始是这样,孤也不希望身边人,是个身子不够好的,既然睡够了,今晚便由你守夜。」
太子把茶盏放回原位,又继续看起了折子。
「是。」我一骨碌爬起来,退到一旁发呆去了。
太子算得上勤恳,这一忙碌,便忙到了晚上。
我跟在太子后头,准备一块回去时。
太子忽然对我说道:「先回去沐浴再回来守夜。」
我脚步一顿,心里头有些疑惑。
以前守夜,是这个规矩吗?
不过太子这次可没有想要给我解惑的意思,吩咐完就径直往前走了。
那我自然不能违背太子的命令,于是赶紧跑回自己的住所。
烧热水是来不及了,只能用冷水擦擦身。
擦的时候,我还抬起手闻了一下,是不是身上有味,让太子嫌弃了。
仔细的闻了闻,也没有啊。
太子大概爱洁吧?

-4-
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又将太子先前赐下的香囊挂于腰间。
让太子知晓自己对他所赐之物的重视,借此争取好感度。
我到太子寝殿给他行了个礼,见太子视线落在我腰间的香囊上,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嘿,我就知道这香囊挂在腰间准没错了!
「这香囊是给你夜间驱虫安眠用的,晚上挂也就罢了,白日可别挂着出去招摇,免得底下人妒忌。」
太子收回了视线,语气温和的开口对我说道。
我连连点头:「您放心,奴才省得。」
太子的习惯,临睡前还要再看会书。
我说完话,也就抱着拂尘走到角落发呆,偶尔还能偷看太子几眼。
别的不说,
太子这容颜,这仪态,挺赏心悦目的。
也算是给我枯燥的生活中,增添了一抹的颜色吧。
香炉飘出袅袅炊烟。殿内格外安静,只有太子翻动书页的声音。
不知怎地,我眼皮子越发沉重。
可太子依旧还没有要就寝的意思。
主子尚未歇息,我自然也不能去外间休息。
只能暗暗掐自己大腿一把,好让自己保持几分清醒。
终于,瞧见太子放下了书。
我连忙跟上去,帮着宽衣拖鞋。
原本这些都是宫女做的,但太子不喜,生怕有丫鬟爬床。
慢慢地,这些都交给太监来干了。
把蜡烛熄灭的仅剩下一只,我可算是能到外室的小榻休息了。
一沾上小榻,立马就睡着了。

-5-
太子寝宫,干净整洁。
确实没什么蚊虫。
但那座大山跟着我来了。
又不是犯了什么天条的猴子,怎么就专门过来压我一个人啊?
虽然我眼睛依旧困得睁不开,但我很生气。
一生气就挥舞着手脚,试图从大山中挣脱出来。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什么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但感觉这狭小的硬榻跟着震了一下。
吓得我哆嗦了一下,手脚瞬间又老师了。
「人小小的,力气倒挺大。」
怎么会听见太子的声音。
不大清醒的脑子忽然想起,我再给太子守夜呢,听到太子声音也挺正常。
但接下来发生的,就有点不正常了。
双腿好想被人并拢着抬了起来。
然后有什么从中间挤进来,那温度烫得吓人,很像我以前在御膳房帮忙的时候,每天烧火的棍子!
完了完了!
一定是太子起夜喊我没听见,跑到外间来对我施以酷刑了。
最近太子对我太好,
人都有些飘了。
竟然处处犯错!
就算太子再和善不计较,那也是主子啊。
我眼皮实在是睁不开,只能不停地在大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喊自己:醒来!快点醒来!
终于!
在我跟睡意搏斗了好几个来回后,可算是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浑身像是回魂一般,终于睁开了眼。
但下一秒。
我的身体整个僵住了!
因为我发现,压着我的不是大山,而是一个人!
然而烛火昏暗,睡眼惺忪,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听见那人的喘息,很像太子!
我无意识地伸手,摸到了那人手臂上,似乎有很多伤痕,一道一道的。
但下一秒。
就感觉脖颈一疼,又昏了过去。

-6-
等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几乎是跳起来的。
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脖子还很疼。
外头天还未亮,而烛火却已燃尽。
是梦吧……
但脖子很疼。
可若不是梦,又不可能,毕竟那可是太子啊。
想要什么没有,怎么会干出这种龌龊事来。
「林赢。」
我听见太子在内室唤我。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袂上的浮尘,应了一声,赶忙进去伺候太子起身。
有了昨夜似梦非梦的场景在脑海中,今早上怎么看太子,都不得劲。
「往日也不是没守过夜,怎地昨晚睡得这般死,连从小榻上摔下来都没醒,倒是把孤吓醒了。」
我服侍太子穿衣时,听见太子的话,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奴、奴才也觉得自个大概是病了,还请殿下能让奴才休息几日,养好了身子再回来伺候殿下。」
其实如果可以,我是想去瞧瞧大夫,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没资格去太医院瞧病的。
太医都是为主子治病的,底下人若真有些什么,熬过去是自己命大,熬不过去铺盖一卷,扔到哪儿就算哪儿了。
受主子重视的话可以,但我又不是真太监,就怕这些太医,医术高明,给我把出了个好歹。
比如发现我小时候喝过绝子汤,或者月信不调。
偏偏我又是罪臣之后,不能出宫。
不然让宫外大夫瞧瞧也是好的。
「身子不适?那孤让陈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奴才卑贱之躯,实在是不敢劳烦太医,回去休息几日便是,若因此过了病气给太子,奴才可就难辞其咎了啊!」
最终,太子决定给我三日时间,好好休息。

-7-
我千恩万谢的走了。
然后。
三天没怎么睡好觉。
一到晚上就感觉被鬼压床,眼下的淤青黑得都能跟鬼有的一拼了!
白天都止不住地打哈欠,若不是现在还在休息,我模样恐怕都能吓得太子嗷嗷叫。
这日早晨。
太子的另一位贴身太监,李贵来了。
「哟,林公公你这是怎地了?殿下让您休息,怎还越休息越疲惫啊!」
「李公公这会不用服侍太子?」
「当然是看看林公公您啊。」
我平日素是独来独往,也不怎么跟其他人攀谈。
李贵忽然过来,我有些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交情了。
李贵叹了口气:「论伺候人啊,还是林公公您会,我啊,差远了。」
这三天太子心情不是很好,对下边的人也挑剔起来了,李贵想到了我在的日子,那叫一个舒坦。
趁着太子外出未归,找我诉苦来Ṭű⁰了。
「哎呀,我这身体也是有些不济,现在这模样,就更别提去伺候太子了,我都觉得殿下嫌我晦会气。」
李贵往我这凑过来,我下意识的躲了躲,李贵也没在意,反而神神秘秘道:「要我说啊,您这是撞邪了!」
我人愣了一下。
他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您可知,这院以前啊,死过人!」
这我还真不知道。
以前我跟在太子奶娘张嬷嬷身边当跑腿,她待我不错。
后来跟在太子身边的福公公老了。
张嬷嬷向他引荐了我,说人虽然笨但听话,也算忠心。
后来,我就顶了他的缺。
太子才叫我住在这院子里来,说好歹也算是升官了,得有个院,才显得出身份。
仔细一想,确实是住进来以后,才发现了这些怪事。
越想,越觉得这里有些瘆得慌!
李贵像是浑然不知,还在说着。
「有的人啊,八字儿轻,阳气不足,就容易招惹那些东西,咱听说林公公您最近调理身子,气血虚,那可不就是阳气儿不足嘛!」
他说得很有道理。
我竟然被说动了!

-8-
「那也没法子,这可是殿下赐的院子,总不能叫咱家搬出去。」
「这简单,你晚上找个人陪着不就好了。」李贵笑了笑:「您啊,可是太子眼前的大红人,长得又白净又俊俏,底下不少小宫女瞧着您都羞红脸儿呢!」
「咳。还年轻,可不考虑那些。」
李贵一脸为难:「哎哟,这可就难办了!若叫个太监过来陪您,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忽然一顿,俩手一拍,对我说:「咱有个法子,可以试试。」
「就是……嗐!您也知道咱没根儿的人,就想要有个伴儿,但最近又没人给殿下守夜,殿下呢,又不爱用宫女……」
「别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说正事!」
李贵嘿嘿一笑,这才开口道:「您去给太子守夜,这不就等于是跟人住一块了嘛!
「再说了,太子可是龙子龙孙呐,那阳气!绝对足!」
太子?
我想起那天去给太子守夜,不还是一样?
「那日我在太子那,也没睡好。」
「也总比在院子里好吧?也许是一晚上没成效,您多守个几晚试试呢?」
我看他说这话,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不过,过了几日。
心中对太子的尴尬,倒是消散了不少。
人再怎么也是主子,若真是想要什么,大可直接说,没必要私底下偷偷摸摸。
所以估计就是个梦。
看着李贵这样,我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你这小子……」
李贵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正等着我大喘气下的发言。
「就是不想守夜吧你!」
李贵嘿嘿一笑:「林公公,咱都是伺候太子的,这好不容易……」
他冲我眨眨眼,那矫揉造作的模样,有些辣眼睛。
「行行行,左右也休息了段时间,这几日,我替你。」
看看是不是真如李贵说的那样,多守几天,真能让我睡个好觉。

-9-
于是。
我去给太子请安了。
太子抽空瞧了我一眼,笑道:「林赢,怎么休息了三日,倒比原先瞧着还要憔悴了几分?」
我低着头,开始拍太子马屁拉好感:「奴才发觉自个是闲不下来的命,这几日没伺候太子,心里头只觉得不得劲,自然就憔悴了。」
太子笑了笑,将折子放下,唤我起身到他跟前去。
「你不在的这几日,孤也不舒坦,还是叫陈太医给你瞧瞧吧。」
「免得又要告假。」
我有些犹豫,还想拒绝来着。
「放心,晚上陈太医正好有事要来跟孤禀报,顺手的事,不麻烦。」
太子直接把我要说的话给顶了回去,我只能是谢恩了。
从李贵口中得知,
丞相大人家的嫡小姐,也就是太子的表妹,进宫了。
这几日总在夜里带着汤水过来打扰太子。
惹得太子不是很高兴,底下人总是挨骂。
今儿轮到我了。
看人扭着水蛇腰进来,真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把自个腰给闪了。
「表哥,这是玉娘特意炖了几个时辰的老鸭汤,您快趁热喝。」
作为太子身边最得力的贴身太监,我自然要将一切试图有可能伸向太子的魔爪挡下。
「端汤这种粗活,怎能让您来,奴才来,奴才来。」我一脸谄媚的迎上去,想帮忙,奈何人不撒手。
还在太子瞧不见地地方瞪我。
若不是太子还在场,恐怕眼前这位,就要发作了。
「表哥~」她直接略过我,一双眸子含着泪,委屈地望向我身后的太子。
试图让太子呵退我。
「这是宫里,不是丞相府。」
一向温柔和善的太子,冷起来也挺骇人的。
「好吧,那表哥可一定别辜负玉娘的心意。」她白了我一眼,不情不愿的把那托盘重重往我怀里一撞。
汤水立马飞溅出来,弄湿了我胸前的布料,温度适宜,倒也不烫,却能给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大胆奴才!连个汤你都拿不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连忙跪下来:「奴才……」
还没等我把该死俩字喊出来。
「林赢起来!孤的奴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训的。」
刚弯下去的膝盖立马就直起来了。
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我还是分得很清楚。
任凭美人如何含情脉脉,委屈巴巴地望着,太子都不为所动,甚至嫌她碍眼:「无事就回去。」
美人贝齿咬着玉唇,满脸幽怨与不甘,却终究没能换来一个眼神,只能遗憾的行了个礼:「玉娘告退。」

-10-
人走了,但汤还在。
我忙将老鸭汤放到太子桌前。
那老鸭汤,闻着确实挺香的。
今儿太子忙着处理政务,晚膳没用多少。
此时,说是要汇报的陈太医还未上门,许是被什么耽误了,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殿下,奴才并非要劝你莫辜负这丞相千金的心意,而是您晚膳着实是没用多少。」
太子睨了我一眼,放下了折子。
拿起一旁的勺子,喝了些。
「赏你了。」
啊?
我看着已经停手,用软帕擦了嘴,继续看折子的太子,有些感动:「您对奴才可真好。」
太子没吃多少就忙了起来。
而我一直跟在太子身旁伺候,也就囫囵塞了两块糕点,此刻闻着这炖得很是火候的老鸭汤,早就饥肠辘辘了。
太子笑了笑:「你啊,罢了。去侧房吃完再回来吧。」
正好,此时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陈太医来了。
太子摆了摆手。
我端着老鸭汤去侧边的小房,大快朵颐起来。
别说汤,我饿得连里头的鸭肉骨头都嗦了一遍,终于感觉肚子好受了不少。
一股暖意从肚子蔓延到四肢百骸。
可慢慢的,就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就越来越热了呢?
热意不停地我小腹下冲,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一般。
我不会这时候来月信了吧?
手脚也不受控制。
就在此时。
我看到陈太医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一脸着急忙慌:「不好了林公公!」
「太子他……」

-11-
「怎么了?殿下他怎么了!」
我压下身体的燥热,拉着陈太医的手急切地问道。
「太子他中了那种药……」陈太医表情格外严肃,压低了嗓音,生怕被人听见。
我脑子轰的一声!
「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此事老夫只能交给林公公你,得赶紧给太子找个女人来解毒才行啊,林公公!」陈太医急得跳脚,估摸也没仔细看我的神色。
「咳咳,您老医术高明,难道不能……」
「唉!可以是可以,但若不是阴阳调和,日后于子嗣有碍啊,若子嗣有碍,这储君之位,算是到头了。」
「现如今当务之急,只能是悄默找个女子过来,不得惊动任何人,免得把柄落于他人之手,明日在……」陈太医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问题是,太子醉心于政务,别说纾解的通房了,连宫女都不愿让近身伺候。
我上哪找女人给他解毒啊!
「诶?林公公,你的脸怎么也这么红啊?」
他老人家可算是注意到我了。
但我,不能说啊!
不仅他中招了,我也中招了啊!
而且我不仅喝了汤,我还吃了肉,嗦了骨头!
头一次痛恨自己这贪吃的嘴!
「行了,此事咱家会解决,你要做的就是若无其事的出东宫回府去。」
我一咬牙,左手握成拳头捶了右手掌心一拳,决定了!
自己上!
陈太医点点头,立马整理好自己多余的情绪,离开了。
我给自己灌了不少凉茶,始终压制不下那股燥热,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书房走去。
太子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恩将仇报。
真是罪该万死啊!
但事态紧急,太子连太子妃都还未有,总不能就让太子此后……
我踉踉跄跄可算是跑到书房里,却没瞧见太子。
人呢?
不会被什么妖魔鬼怪给拉走了吧。
书房一侧是我在的小房,另一侧可直接通往太子寝殿。
就在我继续咬牙硬撑,往寝殿方向走去时。
听见了寝殿中,东西翻倒的声音,立马加快脚步往那边去。
寝殿一片漆黑,只能接着外头摇晃着的灯笼,隐约瞧见男人坐在床榻之上,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不敢出声。
毕竟要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可不能让太子听见我的声音。
也不敢让他摸到我太监服外溅到的油渍。
朝他走去时,我卸掉了束发的银簪,又将自己太监服脱下,裹胸解开。
等走到他面前时,脱得也没剩什么了。
太子好像在等我走来一般。
人刚靠近,居然就被他精准的捕捉到,并且拉了过去。

-12-
很高温度的吻劈头盖脸朝我砸过来。
瞬间引爆我压抑很久的燥热,不由自主地伸手回勾着男人。
只剩下残存的理智还在不停地警示我,绝对不能出声,不能让太子发现我是谁。
不然就完蛋了。
太子此刻的声音低厚,像是正在压抑着即将呼啸而出的野兽:「怎么不出声。」
我不要命了吗?
出声?
我不仅不,还闭着眼,死死地咬着嘴唇,做好了一声不吭的准备。
太子等了一会,似乎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带着滚烫的手又贴上来了,然后不动了。
怎么不动了?
我睁开疑惑地双眼,他或许还能隐忍几分,我是真的忍不住了,扭动着身体试图想让他继续来着。
结果怎么着,太子是个忍人!
听着气息都已经像是垂危的病Ţŭ̀ₐ人,喘成那样,愣是跟个雕像一般坐着,纹丝不动。
就好像刚开头那炽烈亲吻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我忍无可忍,一起来朝着那人就扑了过去。
内室昏暗,根本瞧不清男人的表情,可能从声音中,听出他透着一丝愉悦。
「求我。」
这下我是知道了,他就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开口!
「求你。」现在是真的热昏了头,两个字立马脱口而出。
完蛋!
我紧张地绷直了身体,害怕被太子听出声音。
此时大家都中了药,理智都有些不清楚,加之我平日都是掐着嗓子说话。
现在用正常声调,应该……听不出来吧?
我还在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太子开始行动了。
「回答孤,愿意吗。」
他问的还挺多!
要不是中了药,谁愿意啊?
又怕他尥蹶子不干。
「愿意!」我喊得超大声,明显感觉到人都被我喊愣了。
随后听见男人发出了一声低笑。
宛若得偿所愿般,呢喃着一个字:「好。」
太子这人啊,平日里瞧着不显。
没想到这会,竟然龙精虎猛的,着实有些吃不消。
把我跟摊面饼一样翻来覆去。
不!我比面饼还惨,至少面饼不用遭受猛烈的捶打。
最初还担忧自己声音会不会被认出来,明日是不是就要死了。
后来发现,我根本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就要死了!
一开始还打算死都不出声呢。
后来摆烂了。
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都照做了以后,发现太子在耍我。
气得我,直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人快要失去意识前,却忽然听见太子居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盈盈。」
他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13-
眼皮好重,身体好累也好痛。
可多年形成的习惯,还是让我在固定的时辰睁开了眼。
外头,天才刚刚放亮。
太子就睡在我身边,一只手搭在我的小腹上,而我也半侧着身子,看着像是依偎在男人怀中。
万幸今日无须早朝,也不必那么早唤醒太子。
听着男人绵长的呼吸,应该也是真的累了,连我悄悄退出他的怀抱,都全然不知。
脚刚接触到地面,软得跟面条一般,直接往前倒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担忧得回头望去,生怕惊醒了太子。
万幸,人还睡着。
但我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不知是疼的、委屈的,亦或者是其他。
跑到外间,把自己收拾好,也顾不得许多。
「林公公啊,你这是……」
我摆手,即便再如何掐着嗓子说话,都能听出声音中的嘶哑。
交代了他几句,让他寻个合适的由头,把陈太医喊来,其他的不要多问。
便快步离开了太子寝殿。
回到自个儿院子后,立马将大门栓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又将房门拴上。
坐在铜镜前,人才彻底卸了气儿。
我伸手取掉了束发的银簪,青丝如瀑般泄下,抬眸望去。
镜中少女,鹅蛋脸,眉眼弯弯,却因哭了太多,眼皮浮肿,鼻子小巧,唇瓣诱人,但嘴角边却破了皮。
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静又细致的从镜中,看过自己的容貌了?
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想要抚摸上脸颊,却又停在了半空。
那双哭肿了的眼眸里,再一次蓄满了泪水。

-14-
不知怎么。
望着镜中的自己,就哭了出来。
想伸手擦掉落下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若是旁人,指不定会被太子收入房中,亦或是直接打发。
可到了我这里,就是欺君之罪。
本就是假冒的太监,还是罪臣之后,遇到这种事,是连提都不敢提的。
也不知哭了多久,给自己泡了杯润嗓子的茶水。
又再一次收拾好自己后,去给太子请罪。
此时。
陈太医刚走,太子正在用膳。
一进来,便跪在地上,头也没抬的磕了三个响头:「奴才,是来给殿下请罪的,还请殿下责罚。」
昨夜的老鸭汤,是我劝太子喝的,后边的事,我难辞其咎。
「你何错之有,起来吧。」太子的声音一如既往。
但我没有起来,咬着唇下定决心一般,又给太子磕了个头,继续开口道:「奴才犯下此等过错,若是不罚,如何警示底下人,且经此一事,奴才也实在没脸在殿下身边伺候了,还望殿下……」
「既如此,孤就发你,在这院中杖十板子!」
这打板子也讲究力道,有的人十板子就见阎王了,有的人挨了五十板子,也不过才去了半条命。
听见太子要打我板子。
第一个反应就是,小命难保!
但转念一想,没所谓了。
死就死吧。
我又给太子磕了个头,本就是嘶哑的嗓音因为我刻意掐着发声,变得尤为难听。
没让谁拖着我走,自己走到了外头。
底ţṻ₉下人已经布置了地方,我爬上去,没说一句话,更没有求他们轻点。
反倒是李贵,跟在后头匆忙跑了出来,拂尘一甩,用那尖锐的嗓音敲打一番打板子的人。
「仔细点儿你们的皮,太子可用不惯其他人。」
说完后,凑到我跟前,好一顿挤眉弄眼。
「李公公,您其实不必如此。」
我跟他算得上竞争关系,都是跟在殿下身后同进同出的。
若我就此失了太子的心,他便可上位了。
「哎哟!您要这样想,我可就伤心了,若不是咱出了馊主意,您昨日守了这个夜,今儿躺在这打板子的,可就是我李贵了!」
「我李贵是什么本事,但也不是恩将仇报之辈,您啊就放心吧!」
于是,我挨了重拿轻放的十板子,伤了点皮肉。
就是这伤跟昨夜的激烈战况加在一块,走路终于可以一瘸一拐,不用忍着了。

-15-
但当我一瘸一拐进来谢恩时,太子脸黑了。
杀人的视线丝毫没有想着要避过我,而是扫向了站在一旁的李贵。
李贵哆哆嗦嗦的,都快哭了。
「奴才谢殿下。」
我就当假装看不见,继续谢我的恩典。
刚要跪下。
「不必跪了,你那院子太远了,孤又给你寻了间屋子,你好好养伤。」
我想说,就我这点皮肉伤,还没等走回院子估计都痊愈了。
现在这样,只是因为昨晚被您老折腾惨了而已。
但我不敢说。
太子一挥手。
李贵赶忙上前,亲自带我去太子吩咐好的房间。
等我到了新住处一看,人傻了。
「这、不符合规矩吧?」
太子给我的新住处,就在太子寝殿后方的一处小院,外头种着不少竹子,看起来十分富有诗意氛围。
这都不是下人盖住的地方了,是主子该住的地儿!
我心里不免发沉。
太子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有什么符不符合规矩,主子的话,就是规矩。」
我抿着唇,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会对李贵道了声谢,也让他帮我代为跟太子道了声谢。
「谢就免了,不过,偷偷告诉您,方才殿下因为您说不愿意伺候的话,可生气了。」
「像太子对待下人这般仁厚的主子,放眼宫中,都难找第二个,林公公别自责,昨夜若真论起来,也是上头斗法,咱们小鬼遭殃罢了。」
我扯了扯嘴角。
此刻疲惫得很,着实是不想说些什么。
胡乱的点点头,进了那诗意幽深的青竹院,然后找了个间下人房。
里头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个硬邦邦的榻,甚至也没怎么打扫。
但我也懒得计较,往上一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16-
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脑袋昏沉,腹痛难耐。
等我刚睁开眼的时候,扫了一眼四周。
嗯?
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又睁开了眼。
睡前我明明是在下人房,里头空荡荡的就一张脏兮兮的床榻。
现在的我,在一间装饰华丽又好看,瞧着就十分贵气,但绝对是女子居住的房间里。
身下软软的,应当是铺了上好的软褥,盖着的也是锦被不说,这床榻上房,还挂着粉色纱帐。
我睡得竟然那么死吗?
有人给我挪窝了,都没醒!
虽然愣了一会,却无法忽视又开始了的腹痛,疼得额间冷汗直冒,呼吸小心翼翼。
我一只手捂着肚子,弓着腰往外头走去,先去外头找人救救我的狗命要紧。
没曾想,我刚走出院子门口。
就看到一大批人不知追着谁,朝我这个方向奔来。
等人走近了,我才发现来者是丞相家的那位千金,沈玉娘。
「你……」我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把我挟持上了。
平时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但这不就巧在我如今腹痛难耐,根本就无法还手。
「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沈小姐,咱有话可以好好说……」我试图了解,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内,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好好说?最没有资格跟我好好说的,就是你这个冒充太监的小贱人!」
沈玉娘一边拖着我后退,一边用怨毒的声音在我耳边咒骂开来了。
「哈哈哈你知道吗?他愿意把太子妃之位给沈家的前提,就是把你的名字挂进我们沈家里。」
「凭什么!太子妃本就应当是我们沈家的,是我沈玉娘的!」
她到底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啊,我都听迷糊了都。
难不成在我睡着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大事?

-17-
眼前众人分开一条小道,太子匆匆赶来,面色冷得宛若那万里寒冰。
「沈玉娘,你是想让你们沈家所有人为你陪葬是吗?」
「是为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女人吗?沈家是你的外家,你若真狠得下心来处理外家,朝臣是不会拥护你此等心狠手辣之徒!」
她越是说完,用手臂勒着我脖子的力道就越发收紧,这不知道一个闺阁女子哪来的那么大劲儿啊!
「你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你跟姑母说的话,那晚上的汤,我根本就没有下药,是你自导自演,你想让这个贱人成为太子妃!」
「还编出什么虎狼之药,救命之恩的说辞,全都是为了这个女人!这等卑贱的女人,到底哪值得你对她好,好到都不看我一眼,分明我这些年一颗心也是为了你……」
「你是为了孤,还是为了荣华富贵,自己心里清楚。」
太子打断了沈玉娘所谓的深情告白,并悄悄地往我这挪了几步。
而我终于是扛过了这一阵腹痛,也在找准时机脱身。
太子冷着脸,一边说话还一边慢慢移动着。
「在你对孤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丞相未曾告诉你,当年林家究竟是如何倒下的吗?
「林氏女阿盈在幼时,便是孤的太子妃,只因年幼,不为外人知,只待她及笄,才昭告天下!
「可你们丞相府得知此事后,假装仁慈说不愿对负幼童,将矛头对准了整个林家,铲除异己!「真正的太子妃,因你们沈家只能进宫为奴为婢,妄图窃取篡夺者,
「竟在孤面前情真意切的说什么,一颗心想着孤,爱慕着孤,听着都叫人恶心!」
「不!这不可能!我不信!」沈玉娘崩溃尖叫。
丝毫没有注意,太子已然走到跟前。
我也找准机会,跟着太子同时行动。
时机是很准的,没想到沈玉娘带着我后退,已经退到了湖边上。
这一闪,正好就往湖里撞,而我不会凫水,扑腾了几下整个人就往下沉去。
「盈盈!」
我看见太子没有一丝迟疑,几乎是同时跟着我跳了下来。

-18-
原来人在死前,眼前真的会出现走马灯花的一生。
只可惜我这一生,何其短暂,又何其不幸。
灵魂困在往昔,瞧见三岁的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向一个少年。
少年拿着小刀,正在手臂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血口,鲜血直流。
而小小的我抱住了他的腿,憋着嘴要哭不哭的看着他:「哥哥痛痛,盈盈给你呼呼~」
少年双手鲜血淋漓,后退了两步逃走了。
场景忽然就到了五岁。
还是刚懵懵懂懂的年纪,在院子里追着哥哥奔跑,凶神恶煞的官差闯了进来,说我爹犯事,查封府邸,流放一千里,幼童皆入宫为奴为婢。
众人无不惊慌失措。
也有自称雪中送炭者。
「我与林大人算得上好友,不忍他就这么个根儿断在宫中,索性你儿女样貌身形都差距不大,不若让你女儿顶了去。」
「不过,你女儿到了宫里,断不能活太久,不然被发现了,就是杀头的重罪!时间紧迫,夫人尽早下决定吧。」
我娘最终选择了我哥,她悄悄将我哥送走,在所谓友人的帮助下,买了个女童尸体顶替了我。
而他,将我带入宫中,躲过了阉刑,将我交给了一个老ťü₃太监。
那个老太监脸已经皱巴成了一张橘子皮,眼睛十分可怖,看了就害怕。
那人将我放下就走,可我很害怕,于是也追了出去。
却瞧见那人正在跟丞相汇报。
「那林氏女童,才不过五岁,便惹得六皇子魂牵梦绕,简直是祸水!」
「丞相放心,在下将那女童送到了最爱玩弄娈童的老太监手里,她啊,绝对活不过一个月。」
「就算真活下来,也不过是个肮脏的玩意,不足为惧,以后也不必在关心了。」
「但如此针对一个女童,本相心中也很是难安,过几年把林家人弄回来给点补偿好了。」
我还没听完,就被老太监扯着头皮拖了回去。
「咱家最厌恶的,便是你们这些鲜嫩的生命,无辜还未被污染过的眼睛,今儿咱家就给你好好上一课!」
老太监身上都是尿骚味,我挣扎得很厉害,被他手中的鞭子抽了一鞭又一鞭。
自此,我过上了白日被安排到了御膳房做最杂最脏最繁琐的活儿,晚上得回来伺候老太监。
太监虽不能人道,但手段多得很,让我帮着更衣,半夜要手洗换下来的衣裳,稍有不如意就会用鞭子抽打。
「要不是咱家看你太小,玩起来不得劲,早就弄死你了!那些个贵人高高在上,连吩咐都没个好脸色,想让咱家弄死你,嘿!咱家就要养着你!养到十岁,那时候半长不长开的,才有滋味。」
我学会了埋头做事,学会了沉默寡言,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活着,
至少我还活着。

-19-
春去冬来,老太监手下有不少小太监都被他打死了。
唯独我,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不是我命大,而是他大发慈悲,对我下手没有往死里抽。
因为他发现了,我是个女子。
自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越发的恶心,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那些个宫女都是良家女子,瞧不起我们这些没根的,没想到咱家有一天也能自己养个!」
「是还太小了,等大些才好伺候人。」
心情好时,是这么说。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用鞭子抽我:「女子果然都下贱,想给男人生孩子,瞧不起我们没根儿的是吧!」
「生啊!我让你们生!」老太监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碗绝子汤,硬是灌我喝了下去。
「这下好了,不能下蛋的母鸡,跟我们这些没根儿的,是一样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
我熬到了十岁。
我听说,林家人回来了。
我爹入宫谢恩了。
那时候的我,终于久违的露出了一丝弧度,我终于可以逃离这个地狱了。
可是,他只是谢恩就离开了。
不相信,他就这么把我忘了。
听说他又要外放了。
而那日,老太监也已经暗示我,晚上到他房间去。
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了。
于是我在官员散朝后,一定会经过的路上截住了他。
我记忆中的爹早已模糊,
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还是认出了他。
他似乎不认识我了,瞧见我过来,还问我:「这位,小公公,是有何事吗?」
我怔了,看着他小声道:「爹,我是盈盈啊……」
岂料,就在我说出这句话时,他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哪来的小疯子,在这胡言乱语!」
手心擦破了皮,可我却依旧喊他:「爹,您不要……」
「荒谬!」他匆忙离去,像是怕沾惹上了什么晦气一般。
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
「小贱种!也不看看你现如今是何等模样?进了宫里这个大染缸,谁还会要你?亲生父母又如何,怎么还可能看得起你一个弃子?」
「吃了咱家那么多米,就像往外跑是吧?看咱家不打死你!」
鞭子一下又一下,刚开始是火辣辣的疼,后来却好像是寒冷的冰。
老太监也顾不得许多,把我抽得只剩下一口气,就直接想脱我裤子。
「既然你这小贱种那么不领情,那就让院里的人都来享享福!」
随便吧,反正我也要死了。
「公公,她、她好像被您给打死了!」
「晦气!」老太监放下了扒我裤子的手,连呸了几口:「真是赔本!养这么大了,把她给我扔出去!」
马车一摇一晃,我一口气又喘了上来,看着自己脑袋上盖着的白布。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出宫了。
自己似乎也已经察觉更无法控制身体,忽然就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滚到了一双明黄色靴子的主人面前。
「大胆狗东西,竟敢惊扰太子?!」
我浑身伤痕累累,只剩下眼睛还能为我所控,艰难地往上看了一眼,想在临死前,看看我冲撞的贵人,究竟长得何等模样。
「盈盈!」

-20-
我睁开了眼睛。
太子紧紧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喊着我的名字:「盈盈。」
「殿下。」喉咙干涩疼得厉害,这两个字都是我硬挤出来的。
原来我没死啊。
太子居然将我安置在了他的寝殿之中。
我似乎记起来了。
当年太子救了我以后,将我带回了东宫后,还是陈太医为我诊治。
可我醒来后,对男人尤其是太监极为抵触,几乎到了靠近就会控制不住自残的地步。
太子才将我送到了他的奶娘张嬷嬷那里去,伺候张嬷嬷。
张嬷嬷也善医理,一直是她在为我调理身体。
「你别怕,嬷嬷老了,也不是你们小年轻的对手,无论你是因何缘故装成太监,如今既然还活着,自然要好好养伤,放心!嬷嬷定不会泄露这个秘密的。」
「人啊,都有秘密。」
后来我在张嬷嬷那养起了伤,名义上是给她跑腿的小太监。
她说我伤得太重,又高烧不断,脑子出了点问题,不过无大碍,就是反应比旁人慢了些,迟钝了些。
也受不得刺激,尤其是旁人妄图想碰我。
但再后来。
我好像就忘记了林家早已平反,我也不是罪臣之后,甚至已经被林家给抛弃了的事实。
只记得进宫后过得很苦,很惨,但宫里头的下人,哪个不苦呢?
也因为忘记,虽然还有些抵触,但不害怕与人接触,触碰了。
「盈盈不怕,没事了。」
太子不停地重复,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安抚他自己。
「瞧孤,都忘了,盈盈刚醒,得喝点水。」
他放开我,去倒水回来递给了我。
我悄悄观察了太子一番,衣袂凌乱,整个人也很颓废,嘴唇边甚至都冒出了不少胡须渣子,也没能及时清理。
「谢殿下。」我双手捧过茶杯,一饮而尽,喝得太急,还呛到了。
「别急,慢慢喝。」
太子又给我倒了一杯。
连喝三杯,才感觉口中的涩痛褪去了不少。
「对不起,都是孤的错。」
「孤该先告知你一声,再去做此事,也该在你身边加派人手,那日之后,你便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了许久。」
「孤没想到母后事发那日,喊孤过去是为了套话给沈玉娘听见,更没想到,丞相愿意牺牲一个女儿,来给另一个女儿铺路。」
太子借着下药一事,以及原先掌握了丞相府的罪证,以太子妃之位作为交易。
沈家想要太子妃之位,但他只会娶我,所以将我挂到了沈家五小姐的位置,对外宣布,他会娶沈家五小姐,沈盈娘。
圣旨一出,他们只需要让二小姐沈玉娘除掉我,牺牲一个女儿,他们家还有一位三小姐可以上位。
「盈盈放心,孤没有放过他们!」太子那双许久未合眼的眸中布满腥红,加之对我诉说的语气中流露出的杀意。
扭曲疯狂而又狰狞。
「殿下,许久未睡了吧?」我拍了拍我里头的位置:「在奴才身边小睡一会吧。」
「不许自称奴才,以后你是孤的太子妃了,你昏迷了太久,我们婚期将近了。」
太子拉着我的手,执拗的让我把称呼改了。
「好,您快睡一会吧,妾在这陪着你。」

-21-
太子收敛了浑身的暴戾,睡着了的他,竟然露出了几分乖巧。
但我睡得有些久了,躺得浑身酸麻,想起来舒展舒展筋骨。
确定太子熟睡后,蹑手蹑脚的从床榻上离开,伸展着身体,刚开始发现自己的脚接触地面后还不是很适应。
得扶着东西,才能一点一点前进。
最多是挪到了放置铜镜的桌面,我就已经累得够呛,只能坐在那块休息一会。
看着镜中的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
二八年华,鲜嫩艳丽。
眼中的光不仅没被熄灭,反而更甚从前,来了东宫后,太子确实把我养得很好。
这点不可否认。
看着镜中的自己出了神,忽然听见了张嬷嬷的声音。
「盈盈,你醒了?」
「嬷嬷?您早已出宫,共享天伦了吗?」
张嬷嬷叹了口气:「你高烧被人挟持又落水昏迷后,太子震怒,宫里宫外都见了不少红,我担心你的身子,太医毕竟是男子,哪能瞧得明白,就又回来照顾你。」
她走上前来,拿起了旁边的梳子,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跟我说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原来,我昏迷不醒已有四个月之久。
最开始高烧,是因为太子太能折腾,而我身体又太弱导致的。
后来我自己出来撞上了沈玉娘,碰上了这等事。
太子虽然很快把我救了上来,但我脑袋在水中撞到了什么,血流不止,几乎就要没了气息。
后来太子跟疯了一般,先去了皇帝的书房一趟。
之后,带人直接去杀了皇后娘娘身边所有跟此事有关的人。
又抓了丞相养在外头的外室娘子,与他所生的一对儿女。
直接把人儿子阉了,送到丞相面前,逼迫丞相请辞。
不然,就把外室儿子生的孙儿也给阉了。
丞相自然不肯请辞,太子直接让人上门,要把丞相一门,男的都阉了,女的全都要送去教坊司。
东宫更是血洗了一批下人。
我听着这些,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太、太子他不是一向如沐春风,待人和善吗……」
怎么忽然为我搞出这么多事,这小心脏怪受不了的!

-22-
「皇后一直很要强,对太子要求异常严苛,太子幼时,但凡达不到皇后的要求,轻则打骂,重则鞭笞。」
张嬷嬷叹了口气:「久而久之,太子便越发孤僻,小小的人儿脸上也越发的阴沉,甚至好几次,我都瞧见他拿匕首控制不住的划破他手臂的肌肤。」
我愣住了。
在昏迷时,我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之中。
第一个场景,便是我奔向了正在伤害自己的少年。
只是在记忆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尤为模糊,所以我看不清少年的脸。
张嬷嬷在我身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着:「后来,有一天,太子很高兴的回来,告诉我,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能控制住自己了。」
皇帝是个仁君,但仁慈到一定程度,便是怯弱。
不过江山只需要守成,谁敢说皇帝做的不好。
所以他,也是一个会尽力听孩子们说话的父亲。
太子求到了皇帝面前,但他知道自己母后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他希望皇帝能悄悄的,等小姑娘长大,他也能成长为一个可以为小姑娘遮风挡雨,不惧任何危险的大人了。
「殿下之所以如沐春风,并非他本性如此,而是小姑娘说,喜欢温柔和善的男人。」
可是,终究还是被皇后,被丞相破坏了。
当五岁的林盈死讯传来时,太子也不过才十三岁,却在一夜间成长了。
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蛰伏,同时性子也越发的扭曲暴戾。
无人再控制得住他的那份暴戾。
「嬷嬷说的这些,盈盈能明白吗?若太子是那出鞘必见血的宝剑,那盈盈便是能遮其锋芒的剑鞘。」
「盈盈懂。」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笑:「这短暂的岁月里,对我好的人不多,盈盈不想辜负任何对我好的人。」
哪怕他本性不像对外展露的那般。
「可是,盈盈不能为太子生育。」
「傻丫头,你当殿下为何将你送到我身边来?自然是让嬷嬷我为你调理身子啊!」
「放心好了,怀个一儿半女,不是问题。」
说话间,张嬷嬷已经为我梳好了京中最流行的女子发髻。
而我因为嬷嬷的话,已经完全愣住了。
太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走到我的身边,张嬷嬷识趣的退下。
「盈盈真美。」
「殿下!我,能……怀孩子了?」
「当然,孤的孩子,日后都会由盈盈所出。」
我伸手环抱住自己的肚子,泪水立马在眼眶中打转,抬头对太子笑了笑:「真好。」
太ŧų₊子连忙擦掉我脸上的泪水,试图转移话题,来阻止我这蔓延开来的悲伤。
「想知道你父母的近况吗?」
我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
于是,他同我说起了林氏夫妇近况。
我爹并未官复原职,而是发配到了幽州做刺史,妻子在,儿子也在,后来又生了个女儿。
但我爹仕途不顺,我娘难产后缠绵病榻,小女儿病歪歪的,大儿子也因为年幼未曾管教,而桀骜不驯。
静静地听完后,听见他又问:「想见见他们吗?」
我却摇了摇头。
自幼便离开了父母,一人摸爬滚打。
后来他们已经不认我,而我也失去了关于他们的记忆。
即便如今重新想起,心中也没有丝毫波澜。
「林盈早就死了,妾可不能辜负太子千方百计为我谋划来的身份,和太子妃之位呢。」
太子俯身而下拥着我:「谁说孤的盈盈愚笨,分明聪明得很。」
「那是!有很多事,当时反应不过来,但脑袋多转几圈,就都清楚了!」我有些小骄傲的看着太子:「张嬷嬷,是您特意找来跟我说这些的吧?」
「还有……」我斯斯艾艾了好一会才道:「您早就对盈盈图谋不轨了吧!什么毒蚊子,什么被鬼压床,都是骗盈盈的对吧!」
「鬼啊,就在盈盈眼前呢!」
太子喉结发紧,最终滚出了一个字:「对。」
「盈盈果真聪明,可越是这般,孤便越是恨那些人!恨他们将孤的Ŧųₖ盈盈害城这副模样。」
我用力抱紧了眼前的男人,很认真的对他说:「可正因如此,我才得以跟在殿下身边呀。」
「还有,其实殿下可以早些跟盈盈说的,又不是不愿,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啊!」我红着脸,说得很小声。

-23-
六月初八。
钦天监算好的太子大婚之日。
虽是年中,却也有不少人进京述职。
顺便留下来。
等待太子大婚讨杯喜酒喝。
大婚当日。
太子更是派了足足有六名暗卫,无数侍卫送我回丞相府等待出嫁。
「盈盈就在那梳妆打扮,不过两个时辰, 孤就去接你。」
「好, 盈盈等着殿下来。」
丞相府。
如今已经是大公子当家做主。
他早就让下人准备好了一座院子,只是我从未过来过。
今日也不过是过来走个过场。
但就是太子给我的护卫。
将这院子、我梳妆打扮的房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知道的是新嫁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重犯呢。
我有些无奈, 心想沈家应当不会在大喜的日子ƭü³, 这般不长眼才是。
然后,
沈玉娘的妹妹跳出来了。
「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偷!」小姑娘一脸的愤恨,让我收回了刚才对沈家的评语。
他们家确实有不长眼的人!
「云娘不得对太子妃无力!」
沈家大公子脸色瞬间就白了,立即让人把她拖下去。
「是她害死我姐姐的, 又害得我们家变成今日的模样, 还不许我说吗?就因为她太子表哥都变得呜呜呜……」
她的嘴巴立即被人给堵上, 人也立马要拖下去。
「我当时想听听看呢。」
「太子妃, 云娘无状,瑾定会好生管教, 还望太子妃莫要延误了吉时才好。」
ṭũ̂⁵一旁候着准备上妆的嬷嬷们, 也立马跟着劝道。
「若误了吉时, 你家会如何?家破人亡, 还是流放, 疑惑着幼童进宫为奴为婢呢。」
沈家大公子既然成了新的话事人,自然也是知道其中恩怨龌龊的。
他作揖的身子压得很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子将丞相府上所有的男孩都带进宫里去了!若误了吉时, 他们就会……」最后出来说话的, 当时丞相的夫人。
她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与怨恨, 只有恐慌和担忧。
生怕自家从此断了根儿。
太子真是……一招吃遍鲜。
「可听见了, 快快梳妆吧, 一会兄长还得背着妹妹上花轿呢。」
沈家大公子听见我这么说,可算是松了口气。
就连为我梳头的老太君, 都是京中最有福气的老人。
方才有了点小摩擦,她一直在隔壁带着。
这会才过来, 喜气洋洋的为我梳头。
我将一支金簪递给了梳妆嬷嬷,让她帮我戴在头上。
簪身上刻着缠枝莲纹, 莲花更是由纯金雕刻而成的样式, 花蕊处镶嵌着一粒红宝石, 熠熠生辉。
这是我及笄时,张嬷嬷给我的及笄礼。
但我用不大聪明的脑子想了想,应当是太子的手笔,他若瞧见我戴上, 定然会很高兴的。

-24-
外头鞭炮声劈啪作响,在喜婆一串吉祥话中。
沈家大公子,背着我出门了。
等他将我放入花轿后。
太子还要过来反复确认, 生怕沈家来一招釜底抽薪, 换人。
「盈盈?」
我还盖着盖头, 只能用有线的视野瞧见他伸过来的手, 随即也抬起自己的手指, 在他掌心处挠了挠。
在众人的喝彩与鞭炮声中,大声对他喊道:「殿下,我们回家吧!」
虽未掀开盖头, 却也能从太子那语气中,听出他抑制不住的喜悦。
「嗯,我们回家!」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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