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长明

离京的第三年。
我的夫君要纳妾了。
对方是自小寄养在我家且患有腿疾的远房表妹。
表妹搭上李牧良我不意外,意外的是这桩亲事是我母亲为她求来的,她的嫁妆更是我祖母亲自置办的。
仿佛表妹才是金尊玉贵的将军府千金,而我这个替父兄戍边的女儿却成了白家的耻辱。
表妹很得意:「堂姐,若你不同意我进门,牧良定会休了你。」
我被气笑,答应让她入门。
毕竟我也很想知道,战场上的手段若用在她和李牧良身上,他们谁能熬得更久。

-1-
收到李牧良要纳妾的信,我在帐中枯坐了一宿。
飞霜鼓起勇气掀起帘子,原是准备痛骂李牧良一顿的,见我眼睛红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飞雪挤开她,把白粥放在我面前,又塞了个馍馍到我手里:「将军,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

-2-
我抬起眼皮,啃了两口馍馍。
硬得像石头一样,味道也十分干涩,每咬一口,ṭùₓ都得硌一下牙。
这么难吃的东西我已经吃了三年,着实有点想念娘亲和祖母的手艺。
李牧良在信里说,他和ṭŭ̀₉我表妹许如意的亲事是我母亲亲自求来的,许如意的嫁妆更是我祖母亲自置办的。
我根本不信,我才是将军府千金、是白家唯一的亲女儿,父兄失踪后,我替他们戍边三年,连取川州、北河两城这才保得白家万全,母亲和祖母怎么可能帮着许如意抢我夫君呢。
这指定是李牧良为诓骗我允许如意入门编造的谎言。
可心,怦怦跳得厉害。
「飞霜、飞雪,随我回京。」

-3-
疾行七日,我赶在李牧良与许如意大婚前一天回到京城。
熟悉的家门上挂满红绸,门前红毯铺到了街道口,排场比起三年前我出嫁时还要气派。
几名下人正在给门前的石狮挂绣球,金灿灿的绣球串引得街坊邻居们纷纷驻足议论:
「将军府嫁女儿果然出手阔绰,我听说明日将军夫人和老太君会派喜钱,咱们可得早点儿来。」
「派喜钱?可嫁人的不是表小姐吗?将军府唯一的女儿现在正在北河守城呢。」
「这你就不知道吧,白明月嫁人之后擅自跑去北疆,三年未归,李家早就想休妻了,将军府也不愿认她,这才提出让许如意嫁给李牧良为妾,以维系两家关系。」
「那许如意有腿疾,李牧良竟也不嫌弃?」
「许如意聪慧多才,又温柔孝顺,这三年与李牧良一同研制出织造机、刀车等等器械,屡受皇上嘉奖,他们二人这是日久生情了……」
日久生情吗?
我与李牧良三岁相识,六岁定亲,十六岁成亲,难道十三年情谊不如三年久?
他怎么就与许如意生了情?
手里的红缨枪一紧,我越发觉得眼前的红很刺眼,索性踏马跃起,一枪挑断门楣上的红绸。
「飞霜、飞雪,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给我烧了。」

-4-
飞霜、飞雪利落地清理残局,我冷冷提枪入府。
不出意料,下人们说许如意在木兰院中。
那是我的院子,当年许如意便是为与我抢这院子,摔断了腿。
当时她才八岁,摔断腿后便不怎么与我们一块玩了,总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性子越来越孤僻,胆子也越来越小。
记忆中,她是很怕我的,每次我一吼她,她指定要哭。
但如今——
她正拿着竹条,一下一下抽打我曾经的丫鬟。
「巧玉,老夫人与夫人都说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将军府的小姐,你若再敢喊我表小姐,我便命人撕烂你的嘴!」
巧玉跪在许如意跟前,手臂已被抽出一道道血痕,她疼得发颤,却仍死心眼地不肯改口:「表小姐,将军府的小姐只有一位,巧玉心中的小姐也只有一位。」
「是吗?你还惦记着北疆那位?只可惜,你死了,白明月都不知道你这么忠心呢。」
许如意嗤笑一声,再度高举竹条。
落下时,她却傻了眼。
我宛如鬼魅般闪身至她跟前,牢牢拽住竹条一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5-
「你!你怎么回来了?」
许如意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大,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
我轻轻一抽,夺走了许如意手中的竹条,回头看了巧玉一眼,示意她起身。
但巧玉犹豫了片刻,只是怯怯地望向许如意。
许如意垂下脸,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突然回家,我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怕是要招待不周了。」
这话说得,仿佛她才是将军府的主人,而我是外人。
我微微敛眸,打量起许如意。
她和三年前一样,坐在轮椅上,纤弱的身子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不同的是如今她穿上了昂贵的蜀锦,头上戴着珍宝阁出品的首饰,添了不少贵气。
腰间那一整块翠玉尤为惹眼,正面镌刻着「良」字,大抵是李牧良送的。
这块玉可比五年前李牧良送我的那块要大得多。
察觉到我视线中的酸涩,许如意很得意:
「表姐,我与牧良的婚事乃陛下赐婚,若你不同意我进门,牧良定会休了你。」
陛下赐婚,难怪她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但,我同样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我拿起竹条冷不丁抽在许如意脖子上,她白皙的玉颈瞬间被刮出一道血痕。
「许如意,你占我的院子,打我的丫鬟,抢我的夫婿,真当我死在北疆了?」
「今日,不打死你我不姓白!」

-6-
「明月,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
「明月,你疯了吗?」
祖母和母亲得知我突然回京,匆忙赶到木兰院。
向来疼我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二人此刻见许如意受伤,竟看都没看我一眼,匆匆从我身边穿过,毫不避讳地挡在许如意身前:
「明月,你一回来就欺负如意,这像什么话!」
「是啊明月,如意她是你的妹妹,未来在李府后院你们还要相互扶持的。」
「妹妹?」我啐了口痰,白了母亲和祖母一眼:「将军府好心收留许如意,让她白吃白喝九年,如今她却妄想爬上我夫君的床,我可没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妹妹。」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微风静止了一瞬。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心脏刹那间皲裂破碎。
我的母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我一个耳光。
她红着眼,声音压得极低:
「明月,快向如意道歉!」
「如意她嫁入李家,都是为了你,为了将军府!」

-7-

为了我嫁给我夫君为妾?
多么可笑的说辞!
母亲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握着红缨枪的指尖因太过用力变得青白。
祖母察觉端倪,朝我露出一个不怎么用心的笑容,温和劝道:「明月,你奔波数日,先去洗漱一下吧。」
她给身旁的刘嬷嬷递了个眼神,刘嬷嬷会意,上前想取走我的红缨枪。
我瞪了她一眼,枪柄落在地上,荡出澎湃的杀气:「洗漱?我的院子都被许如意占了,敢问祖母,我该去哪里洗漱?」
祖母语塞,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我握着枪、青筋凸起的手背,张了张嘴愣是没吭声。
母亲拧眉,没耐心地斥责道:「府中空房多了去,怎么,你非得和如意争这院子?你与李牧良可是拜过堂了,如今回京按理说也该回李家住的,跑来娘家逞什么威风?」
逞威风?
打我丫鬟逞威风的难道不是许如意吗?
我有点恍惚,三年没见,我的母亲好像已不是我的母亲,祖母也好像已不是我的祖母。
她们全都站在许如意身边,为了许如意与我针锋相对。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却躲在她们身后,扬扬得意地审视着我。
许如意似乎在期待从我脸上看到崩溃挫败的表情,只可惜她永远也不可能如愿。
身为一军之首,我从不会崩溃,也绝不认输。
「许如意,小时候你跟我抢木兰院结果摔断了腿,今日你还敢觊觎我的东西,就不怕丧命吗?」
我撞开祖母与母亲,将刚刚那一巴掌狠狠还在许如意脸上,又猛地将她从轮椅上拖起,拖至房门口。
屋子里的摆设全都变了样,我的东西一件也看不到。
「你住过的屋子,太脏,我不会要。」
「但即便是我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用。」
「飞霜飞雪,把这儿从里到外通通给我砸了!」

-8-
飞霜飞雪高声应「是」,祖母和母亲气得捶胸顿足大骂我不孝。
我掏了掏耳屎,弹在许如意脸上:「骂早了,待会儿我扒了许如意的皮,你们再骂也不迟。」
祖母身体一向不好,竟被我气晕,许如意哭喊着要爬过去,我和飞霜飞雪却有条不紊地开始砸东西,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
突然,一批眼生的家丁将我围住,领头那人正是我三年未见的夫君李牧良。
他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么风风火火地率家丁闯府救人,看来,许如意对他来说确实不一般。
「白明月,你这个妒妇!」
「你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就是想折辱如意吗?」
「要娶如意的人是我,爱上如意的人是我,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

-9-
「好啊。」
我笑着走上去,拧断了李牧声的右手。
准备拧左手时,母亲拦下我:「明月,牧声是你的夫君,你怎能如此不知轻重!」
「来人,把大小姐带到祠堂去。」
「离京不过三年,忤逆长辈、殴打夫君,野成这副德行,白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完,母亲院子里的嬷嬷就要来押我,挂在她们腰间的金绣球很是晃眼,想来是母亲因许如意出嫁赏赐给她们的。
还真大方。
那母亲知不知道,我一件袄子穿了三年,皮靴上有七八个补丁。
又知不知道,一枚金绣球能换足足十担军粮,够一小队士兵吃一个月。
「大小姐,失礼了。」
两位嬷嬷朝我伸出手,下一瞬,她们变成了两具尸体。
「明月,你……」
母亲大惊,吓得脸色苍白。
我没理会她,提着带血的红缨枪走到李牧良跟前,阴森森地对他说:「夫君,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你如此喜欢许如意,那我便答应让她入门可好。」
李牧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沉默以对。
母亲则匆匆带着昏厥的祖母逃离芙蓉院,她走得好急,仿佛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我唇角微勾,这回京第一战,是我赢了。
「汪汪。」
这时,一条小土狗从转角窜出,兴奋地扑向我。
我一眼认出,那是三年前我捡回家的小奶狗阿黄。
「阿黄,三年不见,你长大了。」
小土狗听见我唤它,尾巴摇得欢快。
我揉了揉它的小脑门,如今,白家只剩你还欢迎我了。

-10-
三年前,原本答应要送我出嫁的父亲和两个哥哥迟迟未归,直至我大婚那天,北疆才传来消息说他们失踪了。
一起传出的还有他们三人通敌的谣言。
白家似被架在火上烤,若天子一怒,驻守月丘城的二十万白家军恐怕也会受牵连。
当晚我还没来得及和李牧良洞房,便脱下嫁衣换上戎装,连夜奔赴月丘城,连取川州、北河两城,收回大周失地,这才保下了白家和白家军。
为了寻找父兄,我在北疆待了整整三年,未承想,不仅没有找回他们,如今连母亲和祖母也失去了。
「小姐,是巧玉没用,巧玉未能帮小姐守好木兰院。」
巧玉的声音将我拉出回忆,她说自我离京之后,祖母和母亲陆续染上疫病,许如意不分昼夜贴身照顾她们整整三个月,这才入了祖母和母亲的眼。
那之后,许如意每日都会去二人院里问安,见祖母和母亲因牵挂北疆郁郁寡欢,便带着二人听曲郊游,也是在郊游时,她的轮椅滑下山坡,偶然之间被李牧良所救。
自此,他们二人频繁来往,生出了情愫。
听完巧玉的叙述,我敛下眼睫,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好郊游时轮椅滑下山坡,又刚好被李牧良所救。
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许如意安排好的,她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木兰院、祖母和母亲,然后是李牧良。
但她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能守得住国门,又怎会守不住这小小的家门。

-11-
入宫面圣时,我已想好用军功求陛下让我留在京城。
从今往后就与许如意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要把那些战场上的手段统统用在她和李牧良身上,看看他们俩究竟谁能熬得更久。
结果在宫门口遇上了姨奶奶庄韶华,她带着霍家十八位英烈的灵位跪在宫门口,为她孙女霍嘉仪求一纸和离书。
对于煜王宠妾灭妻刺伤嘉仪的事我略有所闻,望着霍家三代、十八位英烈的灵位,同为军者,我忍不住下了马,答应帮姨奶奶劝劝陛下。
姨奶奶和我祖母一向不对付,但那日,她放下面子,朝我点头致谢。
我不忍让姨奶奶失望,也见不得忠门之后被糟践,索性拿军功换了霍嘉仪的和离书。
当我如约把圣旨交到姨奶奶手上,她动容地提醒我日后经过天水沟时要万分小心,别遭了敌人的埋伏。
天水沟是京城回北疆的必经之路,离京城不远,我虽不明白姨奶奶为何觉得那里会有敌人,但我还是很感激她。
如今我的祖母、母亲都已经不在意我了,还能听到一声亲人的问候挺珍贵的。

-12-
离宫后,我回了霍家。
本想着把小黄带走,找了一圈却没瞧见它的身影。
随手抓了个婢女询问,婢女支支吾吾地说:「小黄好像在……在后厨。」
后厨Ťù⁾?
她声音里的恐惧让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飞奔向后厨,却听见许如意的婢女翠环在骂小黄:「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姐每天喂你吃肉,你竟还惦记着别人,这下好了,小姐亲手宰了你,轮到我们吃你的肉了。」
什么?
我定睛一看,小黄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它被人开膛破肚,肚子上的血这会儿还在往外流,而翠环嫌弃地蹲在一旁洗手。
「也是够倒霉的,那么多丫鬟小姐偏偏让我抱你到后厨,恶心死了。」
翠环伸出脚,但还没踹到小黄就被我的枪刺穿。
翠环痛得大叫,拼命往外爬,腰间的金绣球蹭掉了也没敢停下捡。
我单手抱起小黄的尸体,任凭小黄的血水沾在军甲上:「小黄,我这就为你报仇。」
待翠环爬到人来人往的连廊里,我用枪慢悠悠地划开了她的肚子。
下人们哪见过这种恐怖场景,吓得四处逃窜,许如意却孤身一人朝我走来,她的脚步一深一浅,似乎比以前走得快了些。
「表姐,你看我走得好吗?」
我没理她,许如意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明明能走却硬要待在轮椅上。
她说她害怕听见别人叫她瘸子,事实上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人会叫她瘸子。
「表姐,你不说话是因为我走得还不够好是吗?我已经尽力了,昼夜练习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许如意,你算正常人吗?算的话,为什么你养了小黄三年,连一丁点感情也没有呢?」
许如意颤抖地笑出声:「表姐,为了和我抢木兰院,你害我摔断了腿,那你对我有一丁点感情吗?」
「你问我为什么要杀小黄,得不到的东西就毁掉,难道不是你今日教我的吗?」
「你知道吗,小黄的肚子好软啊,我用你送我的匕首轻轻一划瞬间就破开了,然后我掏出了它的心脏……」
「表姐,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因为你想从我手里重新夺回一切。」
许如意睨着我,笑意嫣然。
我抱着小黄转身,似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表妹,明日喜宴,我帮你邀请乔文宇可好。」
许如意瞬间沉默,良久才道:「表姐,不必牵扯其他人,我与乔大人早已断了联系。」
联系是断了,情断了吗?
我将许如意脸上的慌张尽收眼底,她刚刚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杀她并不是为了夺回什么,而是为了让她生不如死。
像她这种人,死才是解脱。

-13-
翌日,白府内外挂上白布,地上洒满纸钱,喜宴被改成丧宴,所有宾客都是跟随我从北疆回京探亲的白家军。
一早赶来领喜钱的百姓们疑惑:「今日不是许如意出嫁吗?将军府谁死了?」
「莫不是老太君仙逝了吧,听说她身子一向不好。」
「这许如意也是倒霉,大喜之日克死了老太君。」
……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我郑重澄清:
「诸位,今日白家丧宴是为忠犬小黄办的,我祖母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昨天我把小黄的尸体抱到祖母跟前,当着她的面为小黄缝好肚皮,她被吓得心疾发作,郎中说她已病入膏肓,剩不了多少日子了。
可即便身子已经虚弱到站不稳,祖母却还坚持要送许如意出嫁,这等偏爱实在是叫人羡慕。
但我也没说什么,示意飞霜飞雪把府中重新布置了一番,为小黄设了个别致的灵堂。
那天晚上,我连续杀了三个看不顺眼的老妈妈后,府中下人再无人敢忤逆我。
连母亲也只能唉声叹气地陪在祖母身边,劝许如意暂时别招惹我。
许如意的确没招惹我。
她被飞霜押着,为小黄披麻戴孝,抄了一遍又一遍往生咒。

-14-
听见喜乐声,我并没在门口等许如意出门,而是策马前往李家。
我一身戎装,持红缨枪站在李家大门前,替公婆招呼宾客。
由于我三年不在京城,认不得人,只好一个一个询问宾客们的名字,并让Ťŭₓ飞雪登记。
那些官员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却似没看到过死人内脏一样,总要盯着我插在红缨枪上心脏看很久,然后借口头疼脑热匆匆告辞。
也有几个身体康健的,比如乔文宇、姨奶奶、三皇子沈长渊,他们倒是进到李府中喝了杯喜酒。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李牧良和许如意故意避开我,并没有在前厅出现,而是从后门入府躲进了东院。
三年前,我和李牧良也准备在东院主屋里洞房花烛的。
三年后,他怀中佳人却已变成了许如意。
我特地在门外多等了一会,听见表妹娇羞的声音才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许如意吓了一跳,缩进被子里,李牧良光着膀子手忙脚乱地捡地上的亵裤:「白明月,偷看人行房事,你还要不要脸!」
脸自然是要,但我更想要你的子孙根。
毕竟这是我回京以来最期待的一幕——
手起刀落,李牧良的子孙根被生生斩断。
我踩在那团血肉上,不好意思地冲惊如小鹿的许如意笑:「表妹,不必谢我,现在李牧良和你一样,是个废物了。」

-15-
第二日,李牧良亲姐姐云贵妃派人将我和李牧良接入宫中。
皇上事事顺从贵妃,竟叫来皇后,想让李牧良一个外男留在宫中休养。
至于我,云贵妃不知从哪听说我带了三万人回京,给我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非要皇上将我下狱。
「陛下,白明月若不是想谋反带那么多士兵回京是为什么?」
「爱妃,白家军镇守北疆,他们中十年没回过家的士兵这次才跟着一同回乡看望父母妻儿,这是朕允许的。」
云贵妃不依不饶:「这三万人都去了哪里,白明月,你可有凭证?」
「有,就在兵部侍郎乔文宇手上。」
乔文宇奉命将登记探亲士兵的名册带到御书房中,云贵妃也不傻:「这只是名册,他们到底回乡没无从知晓,陛下,无风不起浪,你可得好好查一查。」
皇上思忖片刻,命乔文宇即刻前往京城隔壁的崇武城、凤仙两城调查。
「白将军,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16-
我和乔文宇一同走出御书房,小时候白家和乔家是邻居,他曾跟我们玩在一块。
后来许如意摔伤了腿,他便只陪许如意一个人玩。
我记得我出嫁前,他和许如意都还是很要好的,两个人一块捣鼓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日子也过得蛮有意思。
母亲还与我感慨,说如意若能嫁到乔家就好了。
不知这三年里,许如意和乔文宇出了什么变故,让那个曾经真诚热烈的少年看起来像换了个人。
我注意到,他低着头,似有些欲言又止。
「乔大人,可是想问我表妹?」
乔文宇抿了一下唇,心虚地摇头。
我自顾自地说:
「昨夜,如意她没受伤,但今日可不一定了。」
我话音刚落,乔文宇便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白将军,这是为何?」
我故意看了一眼他抱在怀中的名册:「心情一不好,我就会想拿妾室出气。」
乔文宇拧眉,安静地陪我走了一段,临近宫门前,他主动开口:「将军所忧之事,文宇会尽力办妥,还请将军……善待如意。」
「好。」我唇角微勾,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
回去后,我的确没对许如意怎么样,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表妹,乔文宇为了你,马上就要犯下欺君死罪了。」
许如意的表情一点点皲裂破碎,半咬着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了跟我抢东西,舍弃自己真正的爱人一定很难受吧。
这种深入骨髓的伤痛,犹如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会深深嵌入许如意漫长的生命里,终将如影随形,伴随一生。
但我没想到,许如意手里还握着一张底牌。

-17-
第二日,皇上急召我和许如意一起入宫。
我的表舅舅、许如意的爹许世山突然回京,他不仅带回了我父兄三人皆已殉国的消息,还擒住了大金名将宇文成。
但凡武将之家,没人不晓得宇文成这个名字。
他年轻时,曾率大金将士连破十八城,差点就打到京城脚下,最后被我父兄前后夹击败在天水沟。
许世生这次竟能生擒他,着实是大功一件。
皇上很高兴,问许世山要何奖赏,许世山瞥了一眼许如意,斩钉截铁地说:「求陛下赐如意平妻之位。」
平妻?
皇上犹豫片刻,竟同意了舅舅的请求。
「白明月,前些天你用军功为霍嘉仪换了一纸和离书,如今许世山用军功换许如意的平妻之位,朕没有理由拒绝。」
「从今往后,你与许如意不分大小,二人需好好相处。」
出了御书房,我肺都快气炸,许世山故意叫住我:「明月,想知道你父兄是怎么死的吗?」
我冷漠反问:「难道他们不是被你害死的吗?」
许世山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愣怔了一瞬,原本想说些什么,宫外突传消息,煜王死了。

-18-
煜王是皇后之子,也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他的死讯一传开,宫里立刻乱了起来。
禁卫军关闭了所有宫门,陛下所在的御书房也被严密地保护起来。
后宫里陆续传来太监宫女的惨叫声,北风呼呼吹来浓郁的血腥味。
我țüₖ微敛眼睫,有人这是按捺不住,开始逼宫了。
那正好,这时候死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没人会在意。
我猝不及防地对许世山出手,没想到他早有防备,挡下这一击。
但我原本的目标就不是他,一转身袭向许如意,许世山大惊失色,急切地想要护住女儿。
「如意,到爹身后来!」
许世山想伸手抓住许如意,无意间露出破绽,我趁机拔下发钗刺进了他的喉咙。
「如意……逃!」
许世山死死抱住我脚踝,为许如意争取逃跑机会,可许如意没有听他的话,她跪在地上朝许世山磕了三个头,然后伸手握住那只钗,猛地往里一推。
许世山彻底死透。
「表姐,皇后提前行动了,你快跟我走。」
许如意站起身,一边抹眼泪一边一瘸一拐地带我走向后宫深处。
我知道,她昼夜不停地练习走路,根本不是为了走得好看,而是此刻能为了走得更快一点。
我也知道,她带着小黄绕着皇宫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这个稍大且隐蔽的狗洞。
「姐,大金的行军图你应该已经拿到了……天水沟是最佳的决战地点。」
「马匹和武器藏在树林里……那把枪应能助你顺利登上山顶。」
「姐,我相信你一定能救大周。」
许如意的眼泪像小时候一样,根本止不住,我抱了她一下:「是我们,我们一定能救大周。」

-19-
我爬出狗洞时,飞霜飞雪都还候在宫门口。
我命飞霜入宫保护许如意,自己则带着飞雪前往小树林取东西。
早在我收到李牧良那封纳妾信前,就隐隐预感到京城出了问题。
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大金没有任何异动,而陛下连续几次召我回京,就仿佛待我离开北疆后,某些人要做什么。
收到纳妾信后,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我深信祖母、母亲根本不可能做出帮如意抢我夫君这种事。
我也相信如意,绝不会和李牧良互生情愫。
如果她们这么做了,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她们希望我回京。
于是我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一到家门口就看见在石狮子上的绣球串,一边三颗一边四颗,并不对称且是金色的,我立刻想到这是祖母给我的暗示。
三年前父兄失踪时,祖母就曾怀疑过,家中有大金的细作。
果然,入府后我在祖母、母亲和如意的婢女腰间都看到了象征大金细作的金绣球,一共六个,第七个是巧玉。
如意在抽她的时候摸了两下鼻子,这是小时候我们玩捉强盗游戏时,我和如意私下约定的口令,摸一下代表没问题,摸两下则代表是强盗。
确定了谁是细作,我借口与如意争风吃醋,杀掉了六个细作,唯独留下巧玉继续对外传递白家消息,由于我赏了她很多好东西,巧玉笃定我对她深信不疑。
其实,我对仅白家内就有七个大金细作并不感到意外,这三年里,我在追踪父兄下落时无意间查到大金前朝制定的「血浸」计划,即把数百名美貌的细作送到大周,让她们成Ťúⁱ为朝臣妻妾或入宫为妃,生下带有大金血脉的孩子,慢慢分食大周的权力,达到兵不血刃吞并大周的目的。
「血浸」计划至少已进行了上百年,上千名大金女孩为了她们的国家远离家乡一辈子,这种难以言说的思乡之苦让她们之间传承着特别的传统,即成婚时定制一枚带有家乡符号的戒指。
这隐蔽的思乡之情却最终也成了她们的催命符。
祖母陆续除掉许多细作,迫使他们不得不联合皇后一党做最后一搏。
而李牧良的婚宴就是给大周重臣下毒的好时机,所以我把白家婚宴换成丧会,又在李家门口把朝臣们统统吓走。

-20-
我与飞霜一起来到小树林,这里充满我的年少回忆。
彼时,如意八岁我十一岁,她是我身后的小跟屁虫,因为闹着要一起住木兰院,在和我赛马时不慎跌落马背,摔断了右腿。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变得自卑安静,不愿出门,甚至连自己家的院子也不愿待,怕下人们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我不想她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在家附近找了这片隐蔽的小树林,每天哄她出来玩。
她关着房门拒绝我,我就蹲在窗口上喊她。
她把窗子也关上,我就爬房顶,掀开瓦片喊她。
她捂着耳朵不听我说话,我就拉上哥哥们还有乔文宇捉了好多好多萤火虫,让萤火虫牵引她来到小树林。
我永远记得,那天深夜,她借着萤火虫的光芒看到我们四个被蚊子咬了满脸包又哭又笑的表情。
她攥着衣角对我说:「表姐,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不怪你。我只是难过自己不能奔跑,不能骑马,不能练枪了,难过长大后,不能和我父亲一样,去北疆杀敌了。」
「谁说不能杀敌,你看祖母,她身子不好从没上过战场,但她自学医药,钻研时局,她做的丹药、想的计谋都被父亲用到了战场上,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左右战局。」
如意的眼睛亮了。
自那天起,她开始捣鼓手工,还真做出些名堂。
每次做完,她都会第一个拿给我看。
如意说,等我去了北疆,就把她做的这些器具都带去。

-21-
在小树林里拿到如意准备的东西,我与飞雪策马疾驰,一路奔向京郊,召集三万白家军,按行军图指示,赶往天水沟。
皇后、李牧良等人的计划竟是拿下京城,与大金军队里应外合瓜分大周。
这张布满血迹的行军图是如意从李牧良那偷的,又把它藏在小黄的尸体里,悄无声息地送到我手上。
我没有怪她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养了小黄三年的如意,才是那个最最不舍小黄死掉的人。
可她却要关起房门,亲手划开小黄的肚子,把行军图塞进它的内脏里。
如意那么爱哭,眼泪或许流了一整夜吧。
可饶是在北疆混迹三年的我,也实在想不出比这个更稳妥的方法把行军图送出来,还能让我顺手借机除掉四个细作。
甚至最后,我带着小黄去祖母那里缝肚子时,祖母在和我拉扯时,也悄悄往里塞了张包着药丸的纸条。
小黄,你又立功了!
咱们白家的狗也不是孬种!

-22-
从小路出了京城,一路向北。
我不敢回头看,不敢去想象如意在宫里的情况,也不敢去想象祖母和母亲会不会贸然闯宫。
其实,我心里明明已经知晓那个答案。
却只告诉自己,快点赶到天水沟,ţű̂⁷那里是我的战场。
国难当头,不容一丝犹疑。
抵达天水沟时,一群村民因为木桥被破坏无法渡河而焦急地聚集在河边,他们还不知大金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想着渡河做些小买卖。
我掏出身上所有银子分给他们,劝他们暂避战火,他们才知道,二十年前杀过他们家人的大金狗贼又来了。
一位老伯找到我:
「将军,要不我们帮你们造一座桥吧,这么多人两天时间足够了。」
我摇摇头:「我们必须在一天内拿下天水沟,否则毫无胜算。」
桥被破坏了,说明皇后他们提前在天水沟作了安排,大抵是调用了附近城池的守军,至少也有三五千人。
这场战是根硬骨头。
见我神色凝重,老伯要喝起来:
「各位乡亲,大金狗贼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把门板撑起来,让将军们渡河可好!」
「好!」
「我先来!」
「李伯,您都六十了,这冬天的河水受得住?」
「受不住也得受,我死也不当亡国奴!」
「对!不当亡国奴!」
一个接一个百姓扛着自家门板跳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有白发老翁,有衣着光鲜商贾,有朴实善良的农妇,有十多岁一脸稚气的少年。
他们对我喊:「将军们,快上来。」
这时,我终于明白祖母留给我的字条上为何会写着「天时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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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桥!」
我当机立断,命飞雪带着白家军先行,自己殿后。
大军过到一半时,霍嘉仪和沈长渊来了,霍嘉仪得知我要攻打天水沟,说她小时候在那里养过一段病,熟悉那里的地形,自告奋勇与我们一同前往。
我没有拒绝,此时此刻任何一点助力都能增加大周的胜算。
但沈长渊却拉住她,提出可以带她入京找霍老太君。
我以为以嘉仪和祖母的感情她定会跟沈长渊走,但嘉仪却坚定地踏着门板渡河。
「大敌当前,祖母会理解我的。」
沈长渊没再说什么,当第一个跳入河中的老翁受不住时,他下意识跳进河里撑起门板,并命他养的死士们一起帮忙架起人桥。
三万白家军踩着皇子的肩膀,踩着百姓的肩膀,顺利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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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将军,山上已有人设伏,如果想减少伤亡,可以挑选百余人,夜里我们悄悄从悬崖攀上去,打个突击。」
「那个悬崖我小时候爬过,我愿为白家军探路。」
我默了默,视线停在嘉仪受伤的小腹上:「你的伤……」
「将军,我知此战事关重大,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嘉仪不敢请命。」
望着嘉仪坚毅的神情,我重重点头:「好,你先行探路,飞雪率一百五十人跟你上山,寅时出发。」
我把如意为我打造的红缨枪交给嘉仪,这把枪里边是一条粗绳,弹出后枪刃会变成爪钩,可以暂变爬山用的路绳。
嘉仪对如意的巧思赞不绝口,她很好奇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痴迷做这些打打杀杀的用具。
「因为她想上战场,想像她父亲一样护国保家。」
提及许世山,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是在如意伤到腿部后才被大金细作盯上,并逐渐沦陷的。
他或许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却没有好结局,宁愿背弃大周也要为女儿博一个前程,但其实如意的马极有可能是被大金细作刺激后突然发的狂。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此,没有是非对错,只争输赢。
我望着原地安静等待的白家军,他们又是哪个孩子的父亲,又是哪对老夫妇的儿子呢。
可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只剩一个名字,大周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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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嘉仪和飞霜出发了,有如意的绳索枪助力,攀爬很顺利。
片刻后,山顶上传来厮杀声,我在山上憋着一口气,祈求这一百五十一人能多活下来几个。
等待的间隙度日如年,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终于等到了绽放的信号弹。
「全军听令,上山!」
我跑在第一个,山上安静无声,只剩漫山遍野的尸体。
飞霜的头不见了,嘉仪靠在一棵树上,伤得不成样子。
我憋回眼泪,摁住她的伤口帮她止血。
她轻轻把手放在我手背上:「将军,不用救我,我吃了锁命丹,现在不死七日后也会死。」
「不会,你不会死。」我拿出祖母给的药丸喂嘉仪吃下,派人将嘉仪送到沈长渊身边,我想他或许还有余力照看嘉仪。
处理完山上的尸体,我开始利用地利布防,至于天时……
我向老天祈求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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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还是偏爱了大周。
大金的十万大军悉数被埋于雪崩之下,侥幸逃脱的也被从南境赶来救驾的霍远悉数歼灭。
霍远说是我祖母修书让他来京城的,明明白霍两家因为两家祖母互相看不顺眼,平时没有太多交集,但他收到信的那天不知怎么就立刻出发了。
「这就是将门之间的信任吧。」
我和霍远从天水沟出来,不敢耽搁,率军赶往京城。
京城的情况并不似我想象中那般惨烈。
城门上的守将是乔文宇。
当日皇帝让他去查返乡记录时,我要他想办法把两城的守军都弄到京城来。
结果他赶回京时,恰好是叛军与各府府兵打得最凶的时候。
我问他:「如意呢?」
他眼睛暗下来:「在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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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上摆放着上百具尸体,都是大臣和大臣们的家眷。
我看到了如意、祖母、娘亲。
姨奶奶跪在祖母边上哭得像个小孩。
「长明, 我不跟你争了, 不惹你生气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是韶华啊。」
「长明, 我承认, 是因为你说你想挥枪想上战场, 我才给枪取名长明的,我……我带你去杀敌,想让你看看南境的高原和雌鹰。」
「我们两个总是你羡慕我我羡慕你,斗了一生,长明, 你是不是累了,那我们不斗了,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你成吗?」
「长明, 你走了以后我遇到难事还能问谁?」
祖母闭着双眼, 面容安详,我在她身旁跪下, 姨奶奶与我抱头痛哭:「明月啊, 你祖母她把最后一颗药给我了,她怎么能给我呢。」
我轻轻拍着姨奶奶的背:「姨奶奶, 其实祖母在决定设这个局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抛之度外。
「当她察觉宫里有人和大金细作达成合作时, 故意放任皇后和李牧良把所有细作弄进宫,给他们营造出他们已胜券在握的错觉。
「祖母的战场无形无色却也酣畅淋漓,我想祖母这回一定杀得很痛快。」
我的祖母是我此生见过最聪慧的女子,甚至早早算到李牧良是与皇后的人而不是云贵妃的人,只因李牧良品茶时不慎提了一嘴坤宁宫常用的茶。
她也算好了姨奶奶会陪她闯宫,算好如意得知消息后会将她引入宫中, 早早安排母亲带着各府府兵驰援姨奶奶。
只可惜, 嘉仪的六叔没能救回来。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父亲和两个兄长死了, 飞霜飞雪死了,母亲祖母死了,小黄也死了, 总有一天我也会死。
将门不缺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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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那天, 百姓夹道跪拜,他们高声念着灵位上的名字,念到忠犬小黄的时候,没有人笑,反而许多人偷偷抹泪。
我走在队伍最后, 送别他们之后,我与嘉仪便要启程回北疆。被封为礼王的沈长渊不知何时早早等在城门口。
他问嘉仪:「若本王希望你留在京城, 你可否考虑考虑。」
嘉仪摆手:「大金未灭,家国尚未全安, 谈什么儿女情长, 臣女唯愿长守北疆, 还望王爷成全。」
她手里紧握长明枪,将星之兆初显。
姨奶奶欣慰地看着她笑,随后问我:「明月, 你祖母让你带的锦盒带了吗?」
祖母临终前托姨奶奶告诉我,房间的锦盒里有她留给我的东西。
我带了,里面是她亲自做的核桃酥。
又香又甜又有一点点苦。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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