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母抛弃后,我抑郁症发作。
准备跳楼时,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人,你也被丢弃了吗?
「不开心可以跟猫说,猫可以抱抱你的,只要一个罐罐。」
我回过头。
看到一只三花猫,对我抬起了她的 JIOJIO。
我以为是自己疯了。
后来,它将只围了浴巾的邻居哥哥拉到我面前:
「腹肌,八块。
「腿长,肤白。
「最重要的是,公的。
「洗干净了,妈,吃不吃?」
-1-
天台上的风太大,吹得我眼角发酸。
手机里,还在播放着妈妈的语音:
「宝贝,生日快乐,为难你一个人过生日了。
「但你也知道,你叔叔他脾气不太好,妈妈要是让你来的话,他会不高兴的。
「你能理解妈妈的,对吧?」
我想说,不理解。
不理解,他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又为什么说着爱我,却都不愿意要我。
不理解,我十八岁生日这天,爸爸为什么执意要带他的小儿子去外地旅游。
我放下手机,想起早上爸爸临走时跟我说的话:
「机票我早半个月就订好了,现在退,还要手续费。
「你听话,等爸爸回来,一定给你补过生日。」
我突然想笑。
笑着笑着,视线被泪水打湿。
我抬手摸了下眼角。
算了!
这辈子,就这样吧!
我半只脚踏出天台边,张开手,想象着自己,自由解脱的样子。
「喵呜~」
一声猫叫拉回了我的思绪。
紧接着,奇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人,你也被丢弃了吗?
「不开心可以跟猫说,猫可以抱抱你的,只要,一个罐罐。」
这声音,像是个五六岁的小朋友。
我回过头。
却看到一只三花猫,对我举起了她的 JIOJIO。
「不行吗?
「那……一根香肠也可以。」
我疯了,还是已经死了?
居然听到一只猫在对我讲话。
三花猫见我不理她,沮丧地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什么都没有的话,也没事,猫可以出去抓老鼠的。」
可它的肚子,却不识趣的咕噜咕噜响起来。
现在零下二十几度,雪几乎淹没脚踝。
我只站了十几分钟,手就冻得发僵。
这时候,哪里会有老鼠跑出来,等着给它抓?
我想了想,从天台上下来:
「小猫咪,我没有罐罐和香肠。
「不过,有个蛋糕,你吃不吃?」
-2-
我插上蜡烛,点燃。
想了半天,没什么愿望。
又看了看身旁正在舔 JIOJIO 的三花猫。
「那就希望,你能有人爱吧!」
至少,别像我一样。
我切了两块蛋糕,不过还是没给三花猫吃。
而是从冰箱里,掏出一颗鸡蛋煮了,蛋黄给它吃。
可三花猫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边黏着的蛋黄屑。
「怎么不吃了?」
我问它。
三花猫用头蹭蹭我的腿,喵了声,便叼着蛋黄朝外跑:
「人,谢谢你,猫走了。」
我有些好奇,偷偷跟在它后面。
在小区中央的假山后,看到了一只浑身发抖的白色小奶狗。
应该是只中华田园犬,看上去也就几个月大。
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三花猫跑过去,小尾巴都快摇成风火轮了。
这大冷天的,我都怕它把自己扇感冒了。
「汪汪汪,三花,三花,狗好想你!」
小奶狗蹦蹦跳跳地围着三花猫转,用舌头舔三花猫的毛。
「傻狗,别舔了,猫的毛都被你舔湿了,好冷。」
三花猫嘴一松,半颗蛋黄掉落在雪地里:
「给你吃。」
小奶狗汪了声:
「三花吃了吗?」
三花猫别过头,躲进旁边的山洞里:
「猫才不稀罕!」
没想到这猫,还有两副面孔呢?
我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谁?」
小奶狗警惕地回过头,看到我的瞬间立马跳出几步远。
「人,有人,三花快跑!」
小奶狗嚎叫一声,冲我汪汪叫起来,看上去,是想赶我走。
三花猫迈着步子,慢悠悠地从山洞里走出来:
「嚎什么嚎?傻狗!
「人是好的,不会打我们。」
小奶狗:「真的吗?」
「那……我可舔她了?」
大雪纷飞的夜晚,我走在雪地里。
一只小奶狗围着我脚边,前前后后,蹦来蹦去。
「妈,妈,这是我妈,是我妈。
「三花,三花,你看到没?我们有妈了!真的有妈了!」
「吵死了,傻狗!」
三花猫迈着傲娇的模特步,眼底却闪过泪花。
我蹲下摸摸三花猫的头:
「原来,你叫三花啊!」
又伸手将小奶狗抱进怀里:
「那你叫奶豆好了。」
毛茸茸的两小只靠在身上,暖乎乎的。
那晚,我没吃药,却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3-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吵醒的。
一猫一狗,蹲在我床边,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妈肯定喜欢我拉的屎,新鲜,热乎的。」
「傻狗,你都拉半天了,早就凉了,妈肯定还是喜欢我这个。」
奶豆呜了声。
「那我重新拉!」
我猛地睁开眼,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你先等会儿再拉!」
我拎着奶豆的后脖颈,将它丢进卫生间。
三花紧跟其后,将一只死老鼠轻轻放到我脚边。
「那,顺嘴抓的!」
我:……
这两小只奇怪的胜负欲,让我哭笑不得。
我只能耐心地跟它们解释。
「人是不吃老鼠的。」
奶豆连忙撅起自己的屁股。
我:「更不吃屎!」
三花不解:
「那我去抓蜈蚣。」
「人也不吃蜈蚣。」
「那麻雀呢?」
「不吃!」
三花耷拉着脑袋,从卫生间出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就在我收拾完奶豆的便便,也从卫生间出来时。
正好看到三花扯着白色浴巾的一角,费力地甩着头走进来。
「妈,快来!」
一个发丝滴着水,全身只裹着一条白色浴巾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这人,我认识,是邻居哥哥齐颂。
他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坚硬的八块腹肌尤为突出。
看得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再往下。
是他死死抓着浴巾的手。
「妈,刚洗干净的,吃不吃?」
-4-
三花仰着头,尾巴高高竖起,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
「腹肌,八块。
「腿长,肤白。
「最重要的是,公的。」
三花走到奶豆身旁,还欠欠儿地用身子撞了撞它,炫耀自己在这场哄妈大赛中大获全胜。
「看吧!妈包喜欢的。」
奶豆一脸星星眼,崇拜地围着三花跳Ṭùₑ来跳去。
我扶额苦笑。
能怎么办?自己的毛孩子,自己宠着呗!
和齐颂道完歉,我把三花抱在怀里安抚。
总觉得这小家伙经历过什么。
不然,它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三花,昨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台?
「别跟我说抓老鼠,老鼠可不会跑到天台上吹冷风。」
三花原本闭着眼开摩托,听到这话,从我怀里挣脱出来,一头扎进沙发底下。
任凭我怎么哄它,也不肯出来。
我只能先解决ṱüₙ口粮问题。
冰箱里只剩下最后一盒速冻饺子,煮完平均分成三份。
刚放在地上,奶豆的嘴筒子就插了进去,疯狂吸入。
等我第二个饺子进口,它已经叼着碗,满脸期待地看向我:
「饿,饿,汪还要。」
我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老母亲确实不好当啊!
我爸和继母他们走得急,一分钱也没留。
我给他发了消息,却一直没有回复。
至于我妈。
从电话接通到挂断,她都在哭。
哭自己命苦,两次嫁人都没能遇到好人。
我提起生活费,她哭得更厉害了。
「都怪妈妈不好,没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别怪妈妈好吗?妈妈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妈没办法……」
后面的话,不是我不想听。
耳中突如其来的嗡鸣声,让我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5-
我意识到,自己耳鸣了。
这是抑郁症躯体化的表现。
可我,控制不住。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我才发现,屏幕早被我的泪水浸湿。
我想把手机捡起来,手却一直在抖。
越想控制,抖得就越发厉害。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机,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难怪爹不疼,娘不爱。
抑郁的情绪像是一个牢笼,将我死死困在里面。
我越挣扎,它缩得越紧。
突然,一颗柔软的,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我掌心,轻轻蹭着:
「妈,你看看猫,猫的头给你撸。
「猫有宽阔的肩膀,给你靠。
「妈别哭,猫难受。」
奶豆将嘴里的半颗饺子吐到我脚边:
「妈,饺子给你吃,汪不饿了,汪可以少吃点。」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冲破牢笼。
我跪在地上,抱着两小只失声痛哭。
等我缓过来的时候,我妈早就挂了电话。
三花嫌弃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呸呸呸!好咸,妈下次不许哭了。」
我点点头:
「下次不会了。」
为了养活自己和两小只,我开了个名为「宠物沟通室」的直播间。
播了两个小时,观看人数只有五。
就在我灰溜溜准备下线时,有个 ID 叫「骑老奶奶过马路」的人,刷了个嘉年华。
骑老奶奶过马路:【你真的能和宠物沟通吗?】
我疯狂点头。
「可能的。
「奶豆,来个后空翻!」
直播间瞬间涌入一千多人。
可弹幕却有些奇怪。
奶牛猫不是奶牛:【起猛了,看见狗子后空翻了?喵再去睡会儿。】
野狼哈士奇:【要不要这么拼啊,老弟?】
边·神探·牧:【真丢你们狗脸!】
野狼哈士奇:【楼上的,你不是狗?】
边·神探·牧:【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老子是边牧。】
-6-
我相信,头顶俩问号的,可不止我一个。
还有「骑老奶奶过马路」。
因为他发了句:【这些,都是托儿吗?】
我回头看了眼三花。
它若无其事地,舔着。
可它没发现,它舔的,是奶豆的脚。
EMM……这怎么不算呢?
下一秒,「骑老奶奶过马路」发起连线。
连通后,我人都傻了。
「骑老奶奶过马路」居然就是齐颂。
可能是想到了早上那一幕,齐颂脸颊涨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镜头转到一边。
「我表妹的狗,不知道怎么了。
「每天半夜十二点都会对着天花板狂叫,怎么拉都拉不住。」
我脑中忽然闪过很多恐怖片的画面,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听说,宠物能看到我们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该不会,是真的吧?
看我脸色不对,齐颂连忙开口解释:
「不是凶宅,也找人看过了,房子很干净。」
我松了口气。
看来,只能问狗狗了。
镜头对准一只吉娃娃,叫阿福。
「阿福,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吗?」
阿福趴在地毯上,听到声音,懒懒地掀开眼皮看了下镜头。
「有狗,蠢狗,坏狗,大傻狗。」
听得我一头雾水。
天花板上,怎么会有狗呢?
可阿福一句也不愿再多说,扭过头,继续补觉。
没办法,我只能和齐颂约定好,等晚上阿福再叫的时候,重新开一次直播。
让我看看,阿福叫的到底是什么。
连线挂断后,弹幕里有个叫「黑山猫榴梿」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黑山猫榴梿:【人,猫没有钱刷礼物。
【但猫可以把罐罐都给人吃,人可以帮帮猫吗?】
-7-
我立刻对「黑山猫榴梿」发起连线。
可能是因为离镜头太近,只有半张橘黄色的猫脸露出来。
「人,妈身上的气味不对劲,像是生病了。
「可我跟妈说,妈听不懂,人可以帮猫劝劝妈吗?」
我想起曾看到过新闻,好像是有些小动物能闻出疾病的味道。
正想着,对面传来一道女音:
「榴梿,别踩妈妈手机,你对自己的体重没有数吗?屏幕再给我踩碎了。
「唉?你还学会背着我看直播了?
「宠物沟通室?」
女孩撇了撇嘴,就差把骗子俩字,贴我脑门上了。
我忙开口解释,把榴梿说的话,讲给女孩听。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直接从骗子升级成神经病。
「举报了,再见!」
「等会儿!」
我急忙开口:
「榴梿最近是不是经常对着你莫名其妙地叫,狗粮也不吃,罐头也不吃?」
女孩明显怔了下。
看得出来,有什么观念在崩塌。
眼看有戏,我趁机继续劝她:
「去医院检查花不了多久,要是检查结果没问题,你再回来举报我也不算晚啊!」
女孩明显被我说动了,匆匆挂断连线。
没人连线,我和直播间的宠物们聊了会,便下线,等待齐颂的消息。
晚上十二点,我准时开播,一上线,齐颂就发来邀请。
镜头里,阿福直立着身子,仰着头对天花板一顿输出:
「汪汪汪,傻狗,蠢狗,丑八狗,有能耐你下来咬我啊!
「你妈不在家吧?嘿嘿,你妈不要你咯!略略略……
「让你欺负阿福,气死你,气死你,打打打打打!」
翻译完阿福的话,我仿佛看到了齐颂头顶的一排黑线:
「楼上住的女孩是名护士,她确实养了只阿拉斯加,前几天遛狗的时候碰到,冲阿福叫了几声,吓得阿福这几天白天都不愿意出门了。
「有没有可能,它白天不出门,是因为晚上报复狗,闹得太累了,白天在补觉?」
齐颂表示无语,但还是耐心哄着阿福,答应它明天去找阿拉斯加谈谈。
事情解决,我正准备关直播,突然又有人刷了两枚火箭。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起来。
我趴在猫眼上向外看,却没看到人。
只有楼道里的感应灯亮着。
-8-
「哈~」
原本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的三花,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我身前,朝外哈着气。
奶豆也从卫生间跑出来,贴在门上嗅了嗅。
下一秒,奶豆开心地跳起圈圈来:
「猫,有猫,还有罐罐,奶豆要吃罐罐。」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从厨房兑了瓶辣椒水拿在手里。
我轻轻开了条门缝,奶豆嗖的一下挤了出去。
我低头,正看到一只橘猫蹲在门口。
正是上午连线的「榴梿」:
「人,猫来送罐罐。」
我把榴梿请进来,开了三个罐罐给它们吃。
这才想起来,直播间还有人刷了礼物。
点开一看,刷礼物的就是榴梿的主人。
【还好听主播的,去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自己得了淋巴癌。
【不过,幸好发现得早,谢谢主播啦!
【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主播确实是能和宠物沟通。】
我着实替她松了口气。
因为榴梿和阿福,我的直播间小火了一把。
不少人来找连线,咨询宠物的想法。
也有宠物,来直播间吐槽自己的主人。
我赚了钱,每天变着花的给三花和奶豆加餐。
这天,我出门买肉,准备给两小只做肉干。
路过蛋糕店时,我从橱窗里相中了一个蛋糕。
我把三花和奶豆的照片给店家看,按照他们俩的样子,定做了属于我们的第一个蛋糕。
我想,那天的生日愿望不够好。
要重新许一个才行。
这次,我要许,愿三花和奶豆福寿安康,陪着我一起幸福到老。
等蛋糕的间隙,我给学校负责心理咨询的赵老师发去消息。
【赵老师,我想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明天开学,可以给我做一次咨询,开些药吗?】
消息发过去两秒,赵老师便打来电话:
「苏妍妍同学,别等明天了,老师一会儿就去你家做咨询。」
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她很开心。
可我,还是失约了。
-9-
我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拎着肉,幻想着打开门,三花和奶豆奔向我的样子。
一定要,狠狠地吸口它们的肚肚才行。
楼梯上,忽然出现一摊血迹。
我心里不知怎么,开始急躁起来。
循着血迹一路向上,我看到家里的门大开着。
继母捂着脸,从屋子里走出来。
八岁的弟弟跟在她身后,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看到我,弟弟立刻冲上来,猛推了我一把:
「你这个贱人,坏蛋,谁让你在家里养猫养狗的?」
贱人,坏蛋,丑八怪,赔钱货。
这些都是苏子龙对我常用的称呼,只有求着我买玩具的时候,才会叫我一声「姐姐」。
我看向继母,她的脸上有四五道长长的血痕,看上去像是被猫抓的。
可三花,绝不会无缘无故上去挠人。
「你们把三花怎么了?」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正好和我爸对上视线。
他手上沾着血,还有猫毛。
心里的某种猜想,在这一刻像是得到了认证。
我疯了一样冲下去,抓住爸爸的衣襟:
「三花呢?你把三花弄哪去了?」
我爸扬手给了我一巴掌。
扇得我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还有脸问?你阿姨和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或许是兜里有了钱,也或许是对三花和奶豆的感情,让我这一刻,有了与他反抗的勇气。
我一把抓住他再次扬起的手。
「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吗?苏正强,我告诉你,你女儿在她十八岁那天,你抛弃他出去旅游那天,就跳楼摔死了。」
我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三花和奶豆但凡有一点事,咱们就法院见。」
说完,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头跑进屋里寻找三花和奶豆的身影。
找了半天无果后,我想起来,为了防止我出门的时候,它们偷吃零食,我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10-
监控画面里。
继母打开门,看到沙发上睡觉的三花,大叫着躲到墙边。
奶豆听到声音,从卧室探出头来看:
「人?是妈妈的亲人吗?汪喜欢妈,也喜欢妈的亲人。」
它摇着尾巴,蹦蹦跳跳地跑到门边去迎接他们。
苏子龙一把薅住它的尾巴,将它拎了起来。
奶豆疼得嗷嗷直叫。
「脏死了,快把它放下。」
听到继母的话,苏子龙手一甩。
奶豆狠狠摔在地上,好几秒都没站起来。
三花心疼地舔着奶豆的脚,又转头冲苏子龙哈气,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哪来的畜生东西,还敢凶我宝贝儿子,老公,把它们卖给狗肉馆。」
我爸闻言,只嘟囔了一句:
「估计是妍妍趁我们不在家带回来的。
「这孩子,太任性了,我这就找人弄走。」
没过几分钟,有人上门,想要抓奶豆。
奶豆和三花藏到沙发底下。
继母找来擀面杖去打它们,被三花冲出来挠花了脸。
狗肉馆的人,将奶豆围住,用袋子抓起来。
三花急了,冲上去死死咬住拿袋子那人的手。
我爸见继母受伤,气得从厨房拿出菜刀,砍在三花身上。
三花的毛瞬间被血染红,可它还是不肯松口。
「三花,松口,快松口啊!
「你会死的,快松口。」
奶豆只露出颗头,却能看出来,它拼命挣扎着,急的声音都抖起来。
那人吃痛,手上松了劲,奶豆从袋子里挣脱出来。
三花见状,这才松了口,身子软塌塌地落在地上。
奶豆围着三花,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它的毛。
「傻狗,快跑啊!」
三花催促它。
可小狗哪里懂他们要干什么,它只知道自己最好的伙伴,身上流了好多血。
奶豆被人抓起来,重新装进了袋子里。
三花试图站起来阻拦,可身子晃了晃,再次倒在血泊里。
我爸嫌弃地用纸巾垫着,拎着三花的腿,将它带出屋子。
-11-
前几天刚下完雪,地上很滑。
我一不留神,就连人带手机摔了出去。
手擦在地上,渗出血来,脚踝也很痛。
Ŧú₀但我一刻也不敢停歇,我怕慢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三花和奶豆。
我跟着血迹,终于在楼下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三花。
它眼睛半合,身体凉凉的,虚弱得只能看到出气,没有进气。
可开口,却是安慰我:
「妈,别哭,猫不疼。」
视线被泪水模糊,我看不清三花,也看不清路。
只能凭借着记忆,不停地向小区门口跑。
「苏妍妍,苏妍妍……」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口袋里的手机在响,可我不敢停下来。
「苏妍妍,你要去哪儿?」
一辆黑色的车,横在我面前。
赵老师从车窗里伸出头来,满脸焦急。
我像是看到ṱúₔ了救命稻草,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将三花直接从车窗塞进她怀里。
「老师。」
话一出口,我才知道自己哭得有多凶。
哽咽地,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来:
「我的猫快死了,求你,求你带它去医院,救救它。」
我看见赵老师脱下外套,系在三花的伤口上。
我知道,她愿意救三花。
一刻也不敢耽搁,我拔腿就跑。
「你去哪儿?」
赵老师问我。
我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家狗肉店。
「我要去救我的家人。」
找到狗肉店,我直奔后院,却被服务员一把拦住。
我掏出手机,给他看手机里的余额。
「求你,我只要我的狗,只要放了我的狗,这些都给你。」
-12-
也许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也或许是被金钱所迷惑。
她松开了手,甚至拦住了前来帮忙抓我的人。
我一个个笼子找过去,不敢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可还是没找到。
「确定狗都在这了吗?」
「还有一只,在厨房。」
说着,她带我来到厨房。
厨师正一手按着狗,一手举着刀。
我猛地冲上去,把他撞了个趔趄。
刀落在地上,我从他手里抢过狗。
「人,你是好的,狗谢谢你。」
我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黄色小狗,它眼睛亮亮的,蓄满了泪珠。
可它,不是我的奶豆。
我颓废地坐在地上,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在那一刻被抽干了。
脑海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奶豆一定还在等我救它,我不能放弃。」
对,我不能放弃。
我掏出手机,查看里面的地图,想看看附近还有哪里有狗肉馆。
「人,我见过你,就在这样的方块里。」
小黄狗仰头看着我。
它说的,是手机?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手机直播:
「家人们,今天没有咨询,我的奶豆丢了,被人卖给了狗肉馆。
「有没有谁能帮我找找它,我真的,真的很想它。」
我把奶豆的照片,发到评论区里。
弹幕里。
奶牛猫不是奶牛:【好可怜啊!】
野狼哈士奇:【什么?杀狗,卖狗?别让狗看见他,啊……打打打!】
边·神探·牧:【别吵了!都听我的。】
边·神探·牧:【人,你带奶豆的东西来,我帮你找。】
边·神探·牧:【其他的宠物,现在拉着你们的爸爸妈妈出门,见到狗肉馆就进去找。】
野狼哈士奇:【凭什么听你的?】
边·神探·牧:【因为你是狗,而我,是边牧。】
我回家取了奶豆平时睡的毯子,刚出小区门,就看到一只边牧坐在门口。
我走过去问它。
你是边·神探·牧?
它点点头,告诉我,他叫神探。
神探带着我,走了两条街,在一个胡同里,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三轮车。
-13-
「蠢人,丑八怪,来啊!
「敢杀狗,打你,打死你,打打打打!」
我和神探连忙跑过去,就看见一只哈士奇,站在一辆三轮车前骂骂咧咧。
它的主人用力扯着牵引绳,想把它拉走,可奈何体积太大,根本拉不动一点。
「死狗,赶紧滚开。」
男人摇下车窗,探出头,不耐烦地叫骂着。
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抓走奶豆的那个人。
「就是他,奶豆肯定在车上。」
说着,我跑过去,在他即将把车窗重新摇上的那一刻,用手扒住了缝隙。
「叔叔,你是不是买了一只白色的小狗?那是我的狗。
「我可以给你钱,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男人回头看了眼,冷哼了一声:
「卖了又反悔,你们耍老子呢?
「行,你不是想买吗?」
他朝我数起两根手指。
「两万。」
「你说什么?」
虽说这几天直播挣了点钱,但两万,远远不够。
「穷比,赶紧滚!」
发动机震天的嗡鸣声,警示着这场交易的荒诞。
我忙冲到车后面,试图把车厢里的袋子抢出来。
可刚碰到袋子,车就开了起来。
神探趁着没人注意它,悄悄靠近哈士奇的牵引绳。
头一甩,绳子开了。
只那一瞬,哈士奇猛地冲了出去。
一口咬住车门把手。
它的主人见状,怕哈士奇受伤,张开手拦在车前,将三轮车逼停。
「玛德,有完没完了!」
男人骂骂咧咧从车子上下来,一把推开我。
「带着你那两个畜生滚远点,别来打扰老子挣钱。」
与此同时,胡同里又冲进来两只狗。
一只吉娃娃,一只阿拉斯加。
随之赶来的,是齐颂和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
-14-
趁男人被三只狗缠住,我爬上车,解开扎着袋子口的绳子。
奶豆本能的瑟缩了下。
「妈?」
看清是我后,奶豆跳进我怀里,激动地用湿漉漉的舌头舔我的脸。
「吓死狗了,狗以为再也见不到妈了,汪汪汪!」
我摸着奶豆软软的毛发。
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怕看到三花的尸体,怕找不到奶豆。
怕狗贩子发疯,开车撞向我。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三花!」
奶豆想到了什么,狗身一怔。
「对,三花,好多血。
「三花流了好多血,妈快救三花Ţų₉。」
我将奶豆牢牢抱在怀里,告诉它三花已经送去医院,会没事的。
和警察叔叔简单交代完经过后,他们同意我先去看三花,再回警局做笔录。
手术室外等待的那三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又煎熬的时刻。
我坐在椅子上,眼睛紧紧盯着那道门。
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敢幻想,打开后会看到什么。
很多年后,赵老师跟我说,那时的我,感觉像是一个空壳。
所有的灵魂与对生活的希望,全部被挡在那道门里。
她不敢想象,如果被拉出来的,是三花的尸体,我将会变成什么样。
好在,我和三花,都活了下来。
赵老师帮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我打了欠条,并保证会尽快还清房租钱。
赵老师摸了摸我怀里的奶豆。
「不着急,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就行。」
-15-
再次见到我爸,是在警察局。
他上来就对我破口大骂:
「这些年,爸爸为了让你过得好一点,累死累活得容易吗?
「你为了只畜生,居然敢报警抓你老子,你还是个人了?」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我身上。
「都说养儿防老,这都防到派出所来了。」
「看着这小姑娘也不小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
「不孝啊!」
……
批判的声音落入我爸耳中,他像是打了场胜仗,对着我哼了声:
「还嫌不够丢人吗?赶紧去把案子撤了,跟我回家。」
却没想到我低头笑出声,将拉着我胳膊的手,用力推了下去。
「爸爸,你累死累活真的是为了我吗?
「那为什么跟我妈离婚不到一个月,你就把六岁的我推给了后妈?
「为什么每天看着后妈给我吃剩菜剩饭,让我经期用凉水刷碗的时候,选择视而不见?
「要不是齐颂在垃圾桶旁边,看到了奶豆的零食和我的日常用品,我的身份证和作业本,现在就已经在垃圾站了!」
我爸看着我,几次张嘴想反驳我,最终却没能说出什么。
我不再看他,让一切交给法律。
虽然我知道,可能不会对他有太大的惩罚。
但我只想,给三花要一些公道。
毕竟,那是三花用命换的。
走出警局时,奶豆汪了声,冲进我怀里。
「妈,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坏人又欺负你了?」
说着,它还朝警局里看了看。
对我爸的身影龇牙。
「坏人,看到了吧?狗很凶的,不许欺负妈!」
-16-
马路边最后一堆雪融化的时候,三花出院了。
它戴着羞耻圈,巡视新家。
「小了点,不过……」
回头看向我和奶豆,它勉强点了点头:
「行吧!猫倒是也能住。」
嘴巴很犟,但它的尾巴左右摇摆着,暴露了它暗爽的心情。
奶豆叼着我的书包,晃着尾巴从卧室跑出来,就差把「求夸夸」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在它脑门亲了口。
「我去上学了,你们在家好好玩。」
三花不理我,扭过头,自顾自地舔 JIOJIO。
只是在我穿鞋准备走时,蹲在门口,头仰得老高。
我憋着笑,在它脑门也亲了一口。
「傻狗,看见了吧?妈还是最喜欢我。
「猫Ṱů⁰不用讨好妈,一样有亲亲。」
奶豆学着我的样子,也在三花头上啄了下。
「亲亲,亲亲,狗也要亲不亲。」
走出好远,我还能听到三花嫌弃的叫声。
「傻狗,离远点。
「够了,够了,狗嘴子臭死了,不要再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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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我安心读书,赵老师资助了我。
高考结束那天,我妈给我打了通电话:
「宝贝,听说你离开你爸家,自己出来住了?」
我有些不耐烦。
自从吃了赵老师给我开的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烦躁的感觉了。
手里的卫生纸,被我撕成一条一条。
「说重点。」
我妈没想到我会变得这么冷漠,怔愣了两秒后,才开口:
「妈妈离婚了,现在没有地方住,你能不能……」
「不能!」
我及时打断她。
后面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挂断,拉黑一条龙。
可没想到,她居然带着行李,直接找上了门。
「妍妍,妈知道这些年,是妈忽略了你,可妈也是没办法,妈是爱你的啊!」
「是吗?」
我冷笑:
「那我十八岁生日那天,站在天台边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妈像是被我的话吓到了,她忙拉着我左左右右地看。
我似乎预判到了她想说什么,再次冷声开口:
「别说你不知道,那天我听到了你电话里,齐颂喊阿福的声音。
「你就站在我楼下。」
我妈张开的嘴,再次合上了。
「还有那天,我找你要生活费,你哭诉自己生活有多难,可你旁边,有服务员在问你,需要添汤吗,女士?」
「汪!」
奶豆感受到ťū₍我的气压不对,从我身后蹿出来,吓了我妈一跳。
我不再说什么,放任奶豆将它一步步逼出家门。
三花叼着药盒,蹲在我脚边。
我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放心,有你们,妈妈再也不会害怕了。」
-18-
大学毕业后,我找了家普通公司,做着普通的工作。
晚上回家,继续直播,吸猫撸狗。
生活普通,却格外顺心。
我妈偶尔会换着号码给我打电话,却都被我挂断,一一拉黑。
听表妹说,她又再婚了,可那男人酗酒还家暴。
没坚持三个月,她就跑了。
她向表妹打听我的住处,被表妹拒绝后,失联了几个月。
再见到时,她出现在我公司门口。
闹着说我缺德,不赡养老人。
我索性离了职,带着三花和奶豆到处旅游,做起了旅行博主。
过年那天,我回了趟老家,去给赵老师拜年。
意外见到了齐颂和他表妹。
「忘了告诉你,赵老师的女儿,就是我表妹。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掏出手机,找到一条视频:
「听说,苏子龙砍伤了人,被警察抓走那天,你爸气得中风了。
「我没经过你同意,擅自去看了他。
「他有些话想跟你说,当然,你不想听,我就不放了。」
我还是看了那条视频,我爸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
看上去,瘦了很多。
「爸、爸爸……对不起你!」
他嘴巴歪斜,短短几个字,说得都很艰难。
也许是他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也永远无法替十八岁的自己, 原谅他。
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在漠河追极光。
满天的星光下, 身后响起机械的生日快乐歌。
我回过头。
三花和奶豆叼着蛋糕盒,慢慢向我走来。
「傻狗,歪了歪了, 你低一点。」
「妈哭了, 妈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蛋糕?」
「傻狗,妈那叫『喜喜而泣』。」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无奈地摇摇头:
「那叫『喜极而泣』, 两个小文盲。」
奶豆不知道文盲是什么,但只要是我说的,它都很开心:
「妈说我文盲,你都听到没?妈肯定更喜欢我。」
三花无语:
「傻狗!」
我想,十八岁那年的生日愿望, 算是实现了。
二十五的生日愿望, 是希望:
「所有同我曾经一样,深陷泥潭的你, 能够自救。
「哪怕千次ṭŭ³万次,都不要放弃。」
19 番外:三花的秘密
猫骗了妈,也骗了奶豆。
其实, 猫不叫三花, 而是花彪。
不吹牛地说,那一片猫称老二,没谁敢称老大。
那天,该死的狗贩子,抓走了猫的好兄狗。
只剩下, 独自在家等妈妈的奶豆。
没办法, 我只能收养了它。
可奶豆太小了,吃不了老鼠。
听别的小猫说,它还需要喝奶。
猫是公的,哪有奶?
只能去人家里偷。
猫知道,偷东西不好,可猫没办法。
有一次偷奶, 被人发现,人打了猫。
是妈救的。
妈还给猫买了肠。
猫喜欢妈, 偷偷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妈好像心情很差,总是哭。
只有一天, 妈和人坐在椅子上, 笑得很开心。
猫听见妈说:「就是他, 八块腹肌, 肤白腿长, 超帅的。」
猫在后面偷偷看了,视频里那个人,是公的。
后来有一天, 猫发现妈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从那掉下来,就算是猫,也会死掉的。
猫不想妈死掉。
猫爬了好久,好累。
好在, 妈没有掉下去。
猫收养了妈。
猫现在,是有人,有狗的猫啦!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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