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妄想

我喜欢强制爱。
很会这一套的邵礼深得我心。
高冷、不近人情、说一不二。
直到我说想找个好男人成家了。
他表面云淡风轻,晚上却把我绑在床上哭着说自己本来也是个好男人。
都是我把他毁了。
「要不是你喜欢这样我怎么会去做!我现在还有人要吗?我就是一个二手破鞋!是你把我毁了!是你始乱终弃!是你三心二意!是你!全部是你!」
我:「……」

-1-
我是个传统型金丝雀。
表面上柔弱可欺。
实际上柔弱可欺。
【衣服送过去了,换好了司机接你。】
我盯着手机里的消息。
在床上打了个滚。
这通知的口吻,这不容置疑的态度,这冷冰冰的消息。
我打开他送来的东西。
审美一如既往,奢靡华丽的衣裙和闪瞎人眼的珠宝。
我深深地埋在衣服里吸了几口。
好俗,好喜欢。
我柔弱地打字:【邵礼,我不喜欢这些。】
【换上。】
心脏怦怦直跳。
好强势,更喜欢了。

-2-
邵礼的各种宴离不开我的辅助。
尽管人人都说,我只是一只空有美貌的花瓶,对邵礼没有任何助力。
每每这时,我会托着下巴盯得对方不自在,再贱贱的问一句。
「那我问你,我是不是很漂亮?」
对方神色慌张,却不得不点头不情不愿的承认。
那不就行了。
娱乐圈第一花瓶,空有美貌毫无内涵,内娱无代餐。
他邵礼,得到我,是他命好。
还有钱多长得好会强制。
但凡缺一个条件,我也许都不会成为他的金丝雀。

-3-
邵礼站在门口等我下车。
我提着裙子欢快地过去,一个急刹车变脸,差点忘了控制一下表情。
我微微蹙眉,挤出两滴泪,伤春悲秋。
「邵礼。」
邵礼的眼神没有分给我一个。
「走吧。」
果然不近人情。
他刚刚伸手又缩了回去。
我只当他被我的脸震惊到无语轮次时想起了自己金主的身份。
毕竟是金主嘛,还是不用亲自伸手照顾金丝雀的,没面子。
我凑上去挽住他。
进入大厅,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过来讨好邵礼,不忘恭维一下他身边的我。
「温小姐年轻漂亮,又温柔体贴,和邵总看起来很般配呐。」
可能没词夸了吧。
「般配」二字用出来我都害怕邵礼对他来一句天凉王破。
对方看不出邵礼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夸我事业有成。
事业有成,他着实会夸,我一个十八线小艺人,接两个综艺通告还是邵礼放的资源。
所以我抿唇笑了一下:「您真会说话。」
邵礼淡淡的看我一眼。
我心领神会。
这是要我闭嘴。
中场休息,我躲在二楼的阳台百无聊懒看栏杆外的景色。
有钱真好。
小风一吹小景一看小咖啡一喝。
「温纯!」
我转头,看见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咬咬牙盯着我,她气冲冲道:「你很得意吧?」
此话怎讲。
我示意她继续说。
「不要以为你现在跟了邵礼哥哥就能跟一辈子,只要我想,邵礼哥哥随时都能踹了你!」
我想起来了。
据说邵礼曾经有个小青梅,两家交好到可以联姻的地步,奈何邵礼对小青梅实在不感兴趣。
显然,他对我这样的妖艳花瓶更感兴趣。
「你喜欢邵礼?」
林皎月脸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喜欢邵礼,但你没机会了。」
林皎月本来还在娇羞,听到这话脸阴沉了下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出来卖的,真以为邵礼哥哥把你当回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他把你封杀!」
说话好难听。
我抽了她一巴掌。
「啪!」
她捂住脸,不敢置信。
我要邵礼把我当回事干什么。
「你哥颜控,」我笑眯眯,指指自己的Ṭúₙ脸,「他喜欢这种脸,你可以整成这样,再嘴脏就十巴掌。」
况且柔软可欺的前提是邵礼在场。
杀人诛心。
林皎月尖叫着要撕我的脸。
这边动静一大。
那边就有人上来了。
邵礼和另一个年轻男人走到这里。
林皎月秒哭,扑进邵礼的怀里说我欺负她,要邵礼把我轰走。
天真无邪的大小姐,和高冷强势的总裁,站在一起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邵礼把她拨开。
看向我。
我和他对视。
半晌,掉了一滴泪,我转过头去。
那滴眼泪砸进柔软的地毯,无声无息。
邵礼上前拉住我的手,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外套上有他的淡淡清香。
「穿上。」
我吃了一惊,想要挣扎,邵礼的力气太大。
邵礼皱眉:「别动。」
我安静下来。
眼圈还是红的。
邵礼用手碰了碰我的脸,我下意识躲开,他僵硬一瞬,下一秒,不容置疑地掰过我的脸。
指尖的薄茧擦得我脸蛋有点疼。
我「嘶」了一声。
用脚轻轻踩他。
邵礼面无表情,吩咐司机送我回去,自己则拉着乱嚷的林皎月下去了。
他身边的年轻男人微微挑眉。
我瞥他一眼准备离开,擦肩而过时,一张名片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我的包里。

-4-
当着邵礼的面撬他墙角。
胆子大得很。
邵礼一回来,我把名片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他扯了扯领带,扯过沙发上的我,又凶又急的吻了下来。
吻得乱七八糟。
「邵礼。」
我被啃得有点疼,想推开他,没推动。
邵礼的眼眸深邃,盯下来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你今天哭了。」
我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今天和林皎月比拼茶技时是掉了两滴鳄鱼眼泪。
我张嘴想顺便再装点可怜。
邵礼:「再哭一次。」
我:「……」
他像是觉得很有意思,指腹不断碰我的脸。
「哭。」
我拼命眨眼睛,眼圈红红的,硬是眨出来一点泪花。
邵礼满意了。
「好看。」
言简意赅的神经病。

-5-
我也是神经病。
我享受强制爱。
享受邵礼令人发指的掌控欲。
即使是个十八线小艺人,我的行程邵礼也会高度紧密关注,不容许出现一点意外偏差。
用邵礼的话说。
「今天敢漏报行程,明天就敢夜不归宿。」
邵礼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逻辑。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
捏着我的脸要我听话。
我泪眼朦胧地挨了一顿腰酸背痛的惩罚,抱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上综艺是刷个脸,进剧组也只是捞个小角色演演。
导演知道我是个「关系户」,虽然演技一般,但我的脸很好的弥补了这个缺点,一个漂亮的花瓶带来的流量同样不容小觑。
女主角杜泠有些傲气在身上。
她看不起我这样带资进组的「小人」。
我和她的对手戏,毫无疑问 NG 多次。
「我没什么状态。」
杜泠直言不讳。
「看见她演不下去。」
导演急得满头大汗,杜泠势头正足不好得罪,我这边背景又摆着,得罪了也不行。
我想了想,对导演比了个眼色。
等他午休回来时,就看见杜泠在我身边凉凉地
说话,仔细一听,语气虽冷,却是指导。
我跟在旁边一口一个杜泠姐甜甜的叫。
导演:「?」
他午休一躺回来变天了?
杜泠复杂地看我一眼。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能带资进组了。」
我抿唇一笑。
「杜泠姐,生活所迫嘛。」
一抬头,邵礼站在不远处。

-6-
邵礼把我箍在怀里。
「生活所迫,讨厌我,恶心我,恨我?」
我小声反驳:「我没讲后面的话。」
「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邵礼轻轻描摹我的眉眼,唇贴上我的。
他喜欢接吻,细细密密的那种。
车里暧昧的气息环绕。
车窗被人敲了敲。
邵礼不悦,拉下车窗。
「邵先生,」窗外温柔的女人拨了拨耳边的碎发,「陈导说,还没见到您,让我来看看。」
对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车里看。
我认得她。
沈薇,一个挺出名的偶像剧小花。
「知道了。」
邵礼关上窗,重新低头,察觉我发呆,他很不高兴。
「专心。」
我小发雷霆,伸手偷偷掐他腰。
这一顿饭吃得乱七八糟。
邵礼的产业本和娱乐圈无关,奈何金丝雀是我,所以也屈尊来这样不入流的场子。
我偷偷看他的侧脸。
挺鼻薄唇,下颌线比我的人生事业线还要清晰。
我想起第一次和邵礼的见面的时候。
他坐在那里,气势唬人。
邵礼看了我很久,久得我快把真皮座椅的皮抠坏了。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跟着他不是一朝一夕。
我刚想说什么,邵礼已经把合同甩了过去。
「签了吧。」
我眨眨眼。
「我还没……」
还没回答。
邵礼已经起身离开了。
高冷、不近人情、说一不二。
后来,我签了合同,也跟了邵礼。
邵礼说到做到,他是一个可靠的金主。
我说我想逛逛娱乐圈,他就给我堆数不清的资源,只要我听话。
我从没告诉他。
我喜欢被牢牢攥在手里的感觉。
真好。
邵礼符合我的所有幻想。
今天是为了我另一部剧来的,这部剧的导演陈导对邵礼百般讨好,使眼色给身旁的沈薇。
哦,给他选妃来了。
沈薇弯弯唇,袅娜地为邵礼敬酒。
顺便瞥一眼我,那一眼意味不明,有轻蔑,有打量,还有皮笑肉不笑,她看不起我。
我看了陈导一眼。
陈导看了我一眼。
我对他举杯。
「陈导,我祝你成功吧。」

-7-
邵礼脸色很差。
一路上无言。
我感受到这股低气压,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心里有点隐秘的期待。
表面上还要装作不知道。
陈导给沈薇使眼色后沈薇贴上来时,邵礼差点掀了桌子。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和生理洁癖,三年前就说好了金丝雀只能有唯一一个。
我若无其事:「陈导应该是想让沈薇靠上你。」
邵礼不理我。
「其实沈薇也挺……」
「挺什么?」
邵礼忽然压了上来,他一只手抓住我两只腕往上举,那双眼睛里有我看不分明的情绪,但他一定很生气。
黑夜里,邵礼逼近我,他轻嗤。
「温纯,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靠上我吗?
「你把我当鸭子么?」
陈导精准无误的踩进邵礼的雷区。
他本就厌烦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陈导还致力于暗戳戳搞小动作。
像拉皮条的。
简直是把邵礼的高逼格往地上摔。
晚上邵礼身体力行的告诉我他不是鸭子能比的。
我捧着他的脸。
微微蹙眉,有些难耐,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这个邵礼……
「我,」我狡辩,「我只是想说沈薇挺好看的。」
「我不好看?」
邵礼不悦。
我:「……」
什么鬼逻辑,跟他就没什么好说的。
邵礼俯身掰过我的脸,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温纯,你只能看着我,永远都只能看着我。」
邵礼的 dirty talk 总是有点正经。
阴暗又正经。
强制爱对味了。
我环住他的脖子。
「我爱你。」
邵礼的身体似乎轻轻地颤了一下。
他忽然推开我。
披上外衣出去了。
背影显得格外不稳当。
关门前扔下一句「我睡书房」。
我在床上懵了好久,反应过来自己一句「我爱你」把金主吓跑了。
搞什么。
我咬唇。
有些气恼。
刚做到一半就抽身走了。
我怎么办?
真是穿上裤子不认人。

-8-
那晚邵礼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他依旧惜字如金,只是把我拎过去教育不要把「爱」当口头话。
我静静地看着他。
邵礼的模样认真又坚持。
他好像很执着于「爱」是我不能向他说出口的,我知道,因为很假很荒谬。
对啊,邵礼会有自己真正的爱人。
我也迟早会离开的。
金丝雀而已,我的存在和那纸合同一样,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后来上综艺的时候,我阴差阳错和沈薇在同一期。
上次陈导的剧邵礼干脆利落的撤资,甚至不惜动手干涉,沈薇一点好处没捞着还惹了一身腥。
此刻也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综艺里她处处针对我,绵绵针最是扎人,像狗忽然跳出来咬你一口你还不能反咬。
游戏时,我很不幸需要由沈薇指定惩罚。
她笑意盈盈。
装模作样寒暄。
「温纯,好像很久都没有看你出来拍戏了。」
火药味十足的话,导演默默地把镜头全部怼了上来。
她也许是想说,我过得很艰难困苦,糊到连戏都接不上。
我淡淡:「你很喜欢上班吗?难怪上次那部戏的女主角是你,原来是喜欢上班才抢别人的班上啊。」
我没有在邵礼面前那么脆弱。
自动触发攻击型人格。
沈薇被噎住了。
她拨了拨碎发,温柔地说:「你不用对我敌意这么大。」
我:「你好敏感。」
沈薇又噎住了。
她笑笑掩盖眼底的冷意,刻意略过这个话题。
「对了,那惩罚的话,就给你列表第一个人打电话告诉他——你爱他。」
无聊的游戏。
小孩子过家家不过如此。
我看向导演那边表示自己同意。
「怎么了?」
邵礼的声音清晰可辨。
「我爱你。」
那边沉默了很久。
「温纯,我不是被你用来寻开心的。」
邵礼的声音似渺远却又真切。
「我以为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不能把……」
其实邵礼有的时候挺冷漠的。
可他的不近人情是我选择的不是吗?
我想我应该习惯。
但是没有。
反而有些莫名的刺。
我挂了电话。
「好了。」
后面他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了。
我不想听了。
沈薇转了转眼珠子。
「不算,温纯,你也太着急了,对方话还没说完你就挂掉……」
我把身旁的垃圾袋提起来一个投掷扔她脸上去了。
身体力行的告诉她,我不仅说话是攻击型人格,整个人都是攻击型人格。
空气凝滞。
刹那间,尖叫声、骂声不绝于耳。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沈薇狼狈的模样。
节目紧急暂停录制。
我在一边看这场闹剧。
沈薇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尖声叫着说自己要报警。
「我要把你抓起来!抓起来!」
她变得有些臭,助理和工作人员靠近她时忍俊不禁。
毕竟沈薇的恶脾气在私下是出了名的,大家很乐意看她出糗。
导演谴责我太为难人,我看着他,弯弯眼睛:「导演,做人不要太双标,前面她为难我的时候你把摄像头架了十八个,现在说我为难人?但是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要真的开始为难人了。
我打电话给邵礼。
邵礼解决的很快。
我被接回家。
节目暂停录制,靠恶俗吸眼球的节目本就触碰红线,想搞下来有很多办法。
邵礼和我面对面坐着。
「为什么?」
我不说话。
邵礼:「温纯,看着我。」
我抬起眼,但眼皮往下耷。
一只手伸了过来,邵礼轻轻把我的下巴往上抬。
「又不说话。」
他微微皱眉。
「忽然在这里这么委屈,被欺负成这样。」
你看,邵礼多会说话。
他不说我发脾气的事,不说我动手的事,只说我受了委屈。
我鼻子莫名有点酸,眨了眨眼睛,想把酸涩的感觉眨回去。
可是好难。
邵礼入目就是我微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尾。
「哭了?」
他微怔,重新正色,看着我。
「想搞谁?」
我:「……」
我抿唇,没忍住笑了一下。
「邵礼,你怎么这么像黑社会。」
既然台阶都有了,我也顺着下。
我装作不甚在意道:「邵礼,刚刚综艺上给你打电话是个任务,你别在意,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膈应你的。」
我没看见,邵礼慢慢攥紧了手。
他起身,低头看我,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反复咀嚼「膈应我」三个字。
「为什么说膈应我?」
邵礼的目光有些凉薄,他攥紧我的手腕。
「我不明白,所以就这样随随便便说『我爱你』。」
我和他对视。
良久,别开视线。
「有什么不明白的,综艺Ṭũ̂ₖ效果,没有别的意思,这段也不会播了。」
我表情有点复杂。
说一句「我爱你」好像就能把他玷污了。
不谈感情只走肾的包养关系现在要求这么高了吗?
已经闹得一团糟,刚刚尚且和缓的氛围的一扫而空。
邵礼离开了。
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过两天有宴会,我让人来接你。」
我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觉得我们之间,一直有一道跨不过去的隐形阻碍。
即使肌肤相贴,心也不会相近。
三年了,我好像不认识邵礼,也不认识我自己了。țų⁺
我坐在镜子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温纯,清醒一点,你只是一只金丝雀。
享受被掌控和占有欲的神经病而已。
等这阵劲过去,还是会离开的。

-9-
我和邵礼的冷战在别人眼里是胜利的狂欢。
林皎月突然找上门来。
「这就是邵礼给你住的地方,还蛮大的。」
她语气酸溜溜的。
我打哈欠。
「你来干什么?」
林皎月气急败坏:「要不是你有用,你以为我还会来找你?」
大小姐一如既往尖酸刻薄。
「你哥喜欢这张脸,照着ṱũ̂⁵整就行,别再烦我了。」
我想关门,林皎月抵着门,咬牙切齿:「如果我说,邵礼哥哥要订婚了呢?」
我关门的手一顿。
下一秒,伸出脚,用力把她踹出去。
她嗷一声叫出来。
我锁好门。
林皎月一边拍门一边哭着说自己要和邵礼告状。
我隔着门建议她也别只和邵礼高状,最好给我递律师函把我告到最高法院。
蠢货,想把我当刀使。
我翻遍了新闻,没看见有关邵礼「订婚」的任何消息。
也对,邵礼怎么可能出现在娱乐Ţũₘ头条。
我暗恼,拍了拍脑门。
干脆打电话给他问问。
金丝雀能做,小三雀这个我真做不了。
「温小姐,邵总最近比较忙。」
是他的秘书接的,秘书态度格外好,却țů₋很为难的表示没办法立刻联系上邵礼,他真的很忙。
我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又想起前几天,邵礼那个凉薄的眼神。
便慢慢坐回去,点了根细烟。
邵礼不让我抽,但今天我难得有些烦扰。
金丝雀腾位置的话,可以多要一点补偿吗?
我到处搜,也搜不到一个具体补偿数目。
还是等邵礼回来亲自谈。
我打了另一个电话。
「姐,那个游轮还有名额吗?」
对方称有。
「那行,」我吭哧吭哧拖着行李,揣上墨镜,「带我一个。」
甲板上的风格外凉快。
早知道消遣这么舒服,还去娱乐圈撕什么逼上什么班啊。
Ṭŭ̀ⁱ吹着吹着,我舒服得有点困,回去睡了一觉。

-10-
偌大的家变得空空荡荡。
连那身最爱的 kitty 睡衣都带走了。
梳妆台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说是土匪搜家也不为过。
一回来家徒四壁了。
邵礼坐在沙发上,垂眸盯着手机。
秘书按照吩咐查航班信息。
怎么也查不到温纯的。
秘书谨小慎微:「先前温小姐打过电话来,好像是有急事。」
邵礼捻着烟灰缸里细微难以察觉的烟灰,放到眼前仔细看。
最终在垃圾桶里找到了最角落的半支烟。
邵礼平静地将那根烟拿出来反复地看。
「怎么没给我说?」
「您说任何工作之外的事都不要汇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邵礼看了门口监控。
11 点 28 分,温纯给林皎月开了门又关了门。
12 点 06 分,温纯拖着大行李箱走了出去,还请了两个人,一起帮忙搬剩下的箱子,
邵礼起身。
他先给温纯打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
邵礼离了家一趟。
林家父母看见邵礼还很高兴。
「小礼怎么有空来了,皎月说了好几回要见你,皎月,皎月!」
林氏和邵氏有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但邵氏在邵礼的手上,更愿意向外拓展,不会拘于一亩三分地,林氏早已赶不上邵氏的步伐。
也曾想过用女儿拴住邵礼。
邵礼拒绝之快让他们的老脸都没处搁。
想以冷战威胁邵礼。
结果邵礼根本不买账,反而是林家依赖邵家的产业岌岌可危。
最后还是不得不靠着多年情分在邵母邵父那里好说歹说才保下来。
林皎月迈着轻盈的步伐蹦蹦跳跳下了楼。
「邵礼哥哥,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邵礼一句话,让一个女人僵在原地。
「骚扰温纯的时候,想过后果吗?」
这让想告状的林皎月如遭雷击,似乎她只要说一句温纯的不好,明天她和邵礼就站在了对立面。
林皎月眼睛红了。
邵礼并不领情,目光凉薄。
「不要用哭转移话题,我在问你话,既然不知道后果,我不妨帮你长长记性。」
林父林母一看情况不对,想着上来劝劝,邵礼有些烦躁,扔下一句话,不重,但可怕。
「等她回来,我再和你算账。」
他的背影冷得让林皎月掉下眼泪来。
纵然她哭着跟林父林母说有没有办法强行嫁给邵礼,她的父母也只能咬牙摇摇头。
邵礼的优秀,让邵父邵母都无法控制。
他不是他们能够摆弄的棋子。
更不会成为他们女儿的玩具。

-11-
一觉睡醒,发现手机关机了。
我充完电开机,迅速弹出一个电话。
是邵礼。
「温纯。」
「嗯?」
邵礼的声音格外温和,隐隐透着一种奇异的阳光。
「你在哪?」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在外面。」
「哪个外面?」
邵礼每句话都耐心细致温柔,和他的一直以来的强制人设不太搭。
「上次说,过两天有宴会。」
「宴会我就不去啦,你换个人吧。」
邵礼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好。
不管是声音还是内容,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我想,也许他要订婚了,所以心情不错。
既然心情不错,那可以商讨一下相关事宜。
「对了邵礼,我们什么时候商量一下,我打算搬出去了——其实也不用商量,我们现在在电话里就可以说清楚。」
我说什么邵礼应什么。
他同意了,依旧温和:「不过好像有东西没收完,回来拿一下再走。」
我意外他的好说话。
很高兴。
「你扔了吧要不,不值钱的东西不用拿走了。」
邵礼温柔:「卡地亚手镯。」
他补了两个字。
「满钻。」
我摩拳擦掌:「那实在是很有必要回去一趟了。」

-12-
我玩了足足两周才回去。
行李放在临时租的地方。
我溜回邵礼的房子。
里面很黑,邵礼似乎不在。
我刚想开灯,手腕被人猛然攥住拉进怀里。
木质清香扑面而来,是邵礼的味道。
他低头,埋在我的脖间。
我挣扎了两下。
「我来拿东西。」
邵礼依旧抱着我。
之后,他熟练地动作,手从我的衣摆处伸了进去。
我闷哼一声。
接着,冰凉的唇贴上了我的脸,慢慢向唇移动。
像蛇,黏腻地捆锁着人。
接吻间,我有点疑惑。
但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睡他。
欣然决定睡一下。
邵礼比平日话更少,他在床上一声不吭,只是不断地会停下来仔细看我。
搞得我有点羞耻。
我轻轻踹他。
「喂,好歹说句话。」
他俯身贴在我耳边。
说了一句。
我脸爆红。
「谁许你这么说,说的!」
这话写出来就得被抓起来。
邵礼像永远不会没力气一样,一直到我醒过来,发觉腰酸背痛,才知道就这么过了一夜。
一睁眼,和邵礼对视上了。
他穿着正装,看上去像出去了刚回来,在垂眸玩我的手腕。
长睫轻颤,看不见什么表情。
他把唇凑近腕——
「邵礼!」
我一下子收回手。
鸡皮疙瘩微起。
太诡异了这幅场景。
我想起身,突然发觉另一只手上有个链子叮铃作响。
我转头。
一根长长的锁链。
链接床头和我的手。
「……」
「这是什么?」
邵礼:「链子。」
「干什么的?」
「锁你的。」
问什么回什么,偏偏回的理直气壮,跟刑法完全反着来。
我强忍着甩他一巴掌的冲动。
「你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你要离开我。」
邵礼答非所问。
他重复着我要离开他这句话。
邵礼像是燃起来了什么希冀,忽然抬眼看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合你的心意?」
他做得够合心意了。
确实强制,我也很喜欢。
但是现在也该结束了。
我往后退了一点,警惕地看着他。
邵礼看着我的动作,表现得有点受伤。
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说:「我厌倦了这种状态,我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去认识认识好男人……」
「好男人?」
邵礼盯着我。
他翻开床头柜。
里面有一张皱皱巴巴的东西。
我仔细一看,是当初那个年轻男人给我的名片。
我懵了一下。
「你还翻垃圾桶?」
邵礼的呼吸有点重。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我说话。
很久后只是问我:「真的不愿意待在这里了吗?」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邵礼状态不对,只能耐心哄:「是的,我们俩的缘分到头了,我该追寻自己的生活了,不想再浑浑噩噩了。」
邵礼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
他倏然红了眼眶。
「浑浑噩噩?」
我被吓了一跳。
「和我生活,是浑浑噩噩。」
「去找好男人,就不是浑浑噩噩。」
邵礼死死地攥住我的手腕。
我惊觉他的泪落在我的胳膊上。
一滴一滴。
滚落。
我慌乱:「邵礼,别,别哭啊。」
我不会哄人。
更没有见过这样的邵礼。
有点手足无措。
邵礼崩溃了。
像是撑不下去了,一字一句控诉。
「要不是你喜欢这样我怎么会去做!你就这样想随随便便的走!我现在还有人要吗?我就是一个二手破鞋!是你把我毁了!是你始乱终弃!是你三心二意!是你!全部是你!」
我呆呆:「什,什么?」
那天,我就这样挂着链子看着邵礼哭了很久。
高冷、不近人情、说一不二的邵礼。
在我面前哭着睡着了。
黑色的碎发遮住一点眉眼,远没有在公司时雷厉风行的模样。
即使是睡着,他也紧紧的抱着我。
我一只手被锁着,另一只手抱着邵礼。
只能百无聊赖地抬头盯着天花板。
我面无表情。
这都什么事,手机也不给玩。

-13-
邵礼和我面对面坐着。
自从那一夜过后。
我们之间的位置隐隐有些颠倒。
我说好男人不是这个做法。
他坚决反驳并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我才发觉邵礼和我一直看到的可能不太一样。
比如他根本不是高冷不近人情。
他很会拉踩,很会贬低他人。
和我距离突破三米的男人,都是邵礼的眼中钉。
就好像那张名片,邵礼看似从没注意过,实则在那个人和我擦肩而过时,他的余光已经如雷达一般牢牢锁定。
我想着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奇怪方向的局面。
「其实……」
其实我不是 m。
邵礼毫不留情地说:「是你自己找金主的时候说喜欢强势一点的。」
我想了想,当初回国,好像是有这么一段来着。
和中间人说没什么要求,就两个,强势一点,好看一点。
找来找去,只剩下一个邵礼。
我反应过来。
「……那其他人?」
「有谁争得过我?」
邵礼唇角微扬。
我忽然想起一个形容词。
锯同担。
邵礼本身并不是一个高冷强势人格,相反,他很想和我交流,很想和我温存,很想和我每天早安吻晚安吻。
奈何我的要求简洁明了。
话少活多最好很强势。
所以他不敢。
如果他不按照我的想法做。
我就会立刻换了下家。
他说,我像一阵风,他觉得自己从来不能紧紧握住我的手。
越说越低迷。
他拿出半支烟。
「这几天,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我大惊:「你又翻垃圾桶?!」
邵礼蹙眉:「可你又偷偷抽烟。」
我自知理亏,假装没听见。
我打断他。
「最后一件事,你不是要订婚了吗?」
邵礼的脸忽然慢慢泛上红。
我顿感不妙。
「你脸红什么?」
邵礼的眼睛亮了一瞬。
「你真的愿意和我订婚吗?」
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精准地捕捉到「订婚」二字。
「我准备了很久了,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订婚……不,结婚, 随时都可以结婚,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我有, 全部都是你的。」
我忽然想起来林皎月找我时说的东西。
确实要订婚。
不过是给我准备的。
我:「……」
这个剧情不应该啊。
我记得按道理是我离开,然后在某个头条看到邵礼的订婚照片,然后两个人化作对方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片段。

-14-
邵礼还是不肯我离开他的视线。
看上去有一定程度的应激。
我们的关系在悄悄往一个我都未曾察觉的方向慢慢改变。
邵礼喜欢抱着我。
喜欢牵我的手。
喜欢埋在我的脖子上。
演都不演了。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喜欢这样的方式, 可是邵礼和我生活得太久,久到我们的生活习惯几乎别无二致。
好心机的男人。
演了三年。
算他能演。
我打开了他的地下室。
看到满墙的照片时,还是没忍住惊叹了一下。
我拍了拍身边的邵礼。
「你还是挺会收集的。」
这些都是我从前表演的照片。
在我爸妈车祸去世前。
那好像都说得通了。

-15-
爸妈在世时,我被他们赋予厚望, 一路芭蕾。
我经常去汇演, 去比赛。
挂在最正中的照片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邵礼却清清楚楚。
他说,那是十八岁的他第一次见到我。
一见钟情。
舞台上,我获得了所有人的掌声。
而邵礼在人群外面只能静静地看着我。
越看越是沉沦。
病态沉沦。
「后来我听说你去了伦敦。」
邵礼的伦敦梦就此开始,他冷静地完成了国内的学业, 义无反顾踏上了伦敦之行。
他妄想在茫茫人海中重新偶遇翩翩起舞的少女。
即使她不愿意分一点眼神给他。
邵礼埋在我的颈间。
「可是人生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再也没能遇到你。」
「邵礼……」
渐渐地,我感受到肩头一点濡湿。
心头震惊之余。
我莫名地冒出一个想法, 邵礼又在我面前掉了眼泪,好爱哭。
他仿佛变成了那个在台下仰望的少年。
从仰望到渴望, 从渴望到绝望。
又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冀。
逼退所有人,哪怕是畸形的关系, 也一定要再次牵起我的手。
难怪,第一次的时候, 邵礼不肯开灯,他在黑夜中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催他。
「你是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我捂住脸。
太丢人了。
我怎么能这么丢人。
天天想着干这个。
……
心脏在拥抱时离得那样近。
我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是我的心脏在为他的眼泪跳动。
邵礼抬起头。
眼尾殷红。
他吻向我的唇。
笨拙、小心,那个定定站在人群里的少年终于触碰到他的天鹅。
小心翼翼的情动是最好的春药。
我们做了最痛快的一次。
邵礼不用再装作高高在上和强迫式。
他咬着我的肩膀,「温纯, 你从来都是我的妄想,是我费尽心思,是我不择手段, 更是我……永远不可能放手的。」
我居然哽到说不出话来。
只能随着他的动作沉沦。
他更爱我在上面。
我轻轻喘气。
觉得有些荒谬的悲伤。
「我爱你。」
这次是邵礼说的。
「我爱你,很爱你,温纯,我不能没有你,你不用对我说爱我, 你不能说。」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他觉得我这张嘴里说出来的「爱」和我的腿跑的一样快。
他上次听我说直接不小心那个了。
还不如不说。
我:「……」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

-16-
我带着邵礼去了墓地。
「我爸妈车祸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跳舞了。」
我拿出烟。
在邵礼的目光和墓园大爷的虎视眈眈里讪讪放下。
「不过不重要了。」
我笑着指了指自己:「邵礼, 你看我, 是不是很符合离世的爸妈和破碎的她?」
生活就是这样离奇。
我也以为我会一辈子留在伦敦。
直到爸妈去世,孑然一身的自己恍然如梦。
邵礼没有笑。
他上前, 揩去我眼尾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泪。
鳄鱼的眼泪掉惯了,我也分不清那是什么泪。
邵礼把我揽进怀里。
任由我的眼泪洇湿衣服。
……
「邵礼,我原来到现在,都是一个人。」
我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很多年了,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自己了。
疼痛的爱才能让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邵礼的手臂将我箍得很紧。
就像无数次拥抱时, 他似乎要把我融入ṱū₅骨血一般。
我挣脱开来。
抬起头教训。
「但是有一说一,邵礼,你总爱偷偷翻垃圾桶的坏习惯还是得改。」
邵礼:「……」
邵礼:「噢。」

THE END
喜欢就支持一下吧
点赞4 分享
评论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