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后一周,我频繁做噩梦。
醒后浑身酸疼冒汗,手腕上还有绳子勒出的青痕,脖颈有莫名的红印。
我慌了,买来摄像头装上。
凌晨两点。
卧室门开了……
-1-
傍晚,我洗漱完躺下,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一切和往常一样,我吃了褪黑素沉沉睡去。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街边路灯的灯光,屋内漆黑一片。
深夜。
卧室门把窸窣扭动,门开了。
下一秒,一双冰凉的手抚摸过我的胳膊,我的双手被绳子捆起绑在床头。
头发被拽起。
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脖颈,声音极轻,但我听清了:「好妹妹,乖。」
我猛地睁开了眼。
-2-
漆黑的瞳孔正盯着我的眼睛。
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冷汗,我不敢有任何动作。
室内漆黑,他看不到我睁眼。
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我假装梦魇来回扭了扭头,发出几声细碎的嘤咛。
这仿佛取悦了他,我被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我绷紧身体,腥甜的味觉刺激着大脑神经。
他低低笑了,声音好听却陌生:
「好妹妹,越来越让我喜欢了。」
我绷住要发抖的身体,完全不敢醒来。
接着他把我搂在怀里。
我的眼泪盈满眼眶,却又硬逼回去。
他似乎感觉到我的害怕,拍了拍我:
「乖,别怕,哥哥陪你。
「哥哥会一直在。
「哥哥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心理防线要崩了,我哪来的哥哥!
这时。
手机响了。
-3-
短信声格外刺耳。
漆黑寂静的卧室,因为短信的缘故,短暂地亮了三秒。
我忍着刺痛眼睛眯开一条缝。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隔着被子紧紧箍着我,禁锢着我的双腿。
虽然只是抱着,但恐惧让我像条被网捞起的鱼,随时可以毙命。
天快亮了。
我的双手被解开,麻木抽疼。
被子掖好。
门响了。
一切好像没有发生,我的身体告诉我一切都真实存在。
天亮后。
我真正从噩梦中醒来,看着再次青紫的手腕。
后背发麻。
我穿着拖鞋去绿植那拿摄像头,左找右找。
摄像头没了。
我倚着桌子蹲坐在地。
租房押金太多,我刚上班,没钱换房子。
我从网上买了防盗门和大大小小的锁,晌午把门装得结结实实。
下午去医院找医生开失眠药。
电梯门打开,电梯里,一个 189cm 的男人正盯着我笑。
-4-
男人笔挺西装,五官立体。
阳光恰好打在他的金丝镜框上,配着微勾的唇角,很邪。
只一秒,我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进电梯后。
脊背灼烧刺辣,像有只巨兽虎视眈眈。
出了电梯,我着忙去了医院门诊挂号排队。
半小时后。
医生喊我进去,推开门后惊呆了。
是电梯里那个男的!
此时他一身白褂,阳光下的五官线条完美,背阴立体。
手腕白皙近乎病态,骨节分明,腕上的名贵银色手表指针嘀嗒响。
手中正是拿的我的病历。
他唇角微勾,黏腻地喊出我的名字:「苏慕。」
音调低沉勾人,舌齿缠绕,意味不明。
我点头。
「失眠,噩梦,身体容易……疲……累……
「还有别的症状么?」
屋内空调喷吐着暖气,燥热。
可我的手冰凉。
「心悸,惊慌,别的没有了。」
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捏住我的手腕,上边红痕扎眼。
漆黑的瞳仁穿透我的眼睛,他离我有些近。
「苏小姐好像很怕我?」
燥热让我产生一丝怒气,恐惧也瞬间被压下去,我挣开他:
「我跟您只在电梯内见过一次,还请您放尊重点。」
他低低笑了,声音低沉喑哑,白皙修长的手虚扶了下镜框,几缕碎发凌乱打下来,又妖又魅。
「我刚才帮苏小姐号了下脉,苏小姐不用过于紧张。」
「根据脉象,苏小姐肝火旺,容易多疑多梦,我给苏小姐开些药即可。」
只是号脉,我脸唰一下红了。
「谢谢。」
他靠近我,小声说了句话,我毛骨悚然。
「我们还会再见的。」
紧接着他仿若无事发生,开完单子,直接喊「下一位」。
拿了药速度赶回家,最近精神状态紧绷,整个人已经处于临界点。
我以为换了锁,拿了药,噩梦就会消失。
可噩梦像是加剧了。
夜晚。
我收拾完一切,门反锁,像往常一样吃完药躺下。
梦中那双冰凉的手再次覆了上来。
我的心脏都在惊颤。
隔着被子,他的手像一块巨石,压得我不敢喘气。
眼皮千斤重,我拼命想拿开胸口的重物,却只能发出嘤咛。
冰凉的手顺着胳膊滑向我的手腕,捉住后一起摁在床头,拿绳子绑住,这次绑得格外紧。
绳子粗糙,磨得手腕要裂开。
迷迷糊糊中,他躺在我身侧,低哑好听的声音,一声声喊我:「好妹妹,你不乖。
「不乖就要有惩罚。
「哥哥太想你了,不能再失去你。」
再?
紧接着,我连嘤咛也发不出,嘴巴被胶带粘住,下巴被捏住抬起,他靠在我的颈窝静静地抱着我。
声音染上了轻软,突然又带上了哭腔:
「好妹妹,不要再离开哥哥了。
「这辈子都不要试图离开我!」
他每晚出现在我的梦里,把我绑起来怕ŧů⁻我离开。
我内心痛不欲生,又惊恐。
可接下来,我听到……
「哥,今天她是我的!」
-5-
又是整整一晚。
眼眶润了又湿,嗓子因恐惧发干。
我置身于一片黑暗中,沉浸在睡梦中无法睁开眼睛。
第二日。
厚重的窗帘已经染上冬晨的寒气,可光再盛也穿不透厚重的黑暗。
手腕处的红肿更甚,有铁链的印纹。
嘴巴外皮撕裂地痛。
可门内外都上了锁。
恍惚中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精神压力过大,我失了力气,床头柜上的杯子被打翻。
「哗啦。」
声音刺进我的耳膜,极度紧张下,胃里一阵反酸。
我再也承受不住,拿起手机报了警。
很快。
警察赶到,一边做笔录,一边派人在我家搜寻,还安排了人去查了小区监控。
我裹着毯子,披头散发地缩着打哆嗦。
可搜查结束,只搜到我家柜子里有一条麻绳。
监控那边排查后,也是行人正常出入。
警察安慰了我一Ṱü₂番,让我下次有情况及时打电话。
做完笔录后,他们就走了。
我看着麻绳,心凉得厉害。
室内空寂,外边狂风打在玻璃上,咆哮嘶吼。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抱着自己的胳膊,把头埋起来,心一阵拧疼。
酸涩上头,眼泪砸在地上。
我想爸爸了。
小时候,他总会抱着我去游乐园,会给我买漂亮裙子。
可自从我妈出轨后,一切都变了。
我妈喜欢上一个薄情的男人,怀了他的孩子后,就要跟我爸离婚。
五岁时,我奶趁我爸出差,晚上把油洒得遍地是,一把火烧了整个家。
可我奶不知道我爸当天回来了。
三条命。
直接上了当地新闻。
没多久,我奶也跟着去了。
小安哥哥也走了。
我成了没人要的野草。
突然有脚步声朝我靠近。
低沉凉薄的声音有着子弹般的穿透力,生生把我从回忆中带离。
「苏小姐。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
眼眶氤氲着泪气,模糊中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拉长,正对着我。
往上是笔直的长裤,一丝不苟的白衬衣,轮廓分明的脸。
长裤膝盖处弯出褶皱,露出一节筋肉分明的脚踝。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抚着我的乱发,顺着脸颊滑下来一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
我被迫注视着他。
凌乱的短发下,深邃又审视的眸子里带着势在必得。
「我叫顾淮安。」
捏着下巴的手猛地拉近,狠狠撞在他的唇上。
湿糯的触感,舌尖搅动。
瞬间。
那些孤独黑暗,惊惧恐慌摁了暂停键。
悸动像烟花一样在身体炸开。
-6-
理智告诉我这样不对。
可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狂烈叫嚣着。
我的心脏像被一支剑穿透。
心跳漏了几拍。
鼻息间清淡的消毒水味洗刷着我荒唐的想法。
窗外寒风咆哮。
此刻的我却隐隐出了薄汗。
灼热的呼吸覆盖在我的脖颈,我的身体阵阵发软。
可下一秒。
「跟我走。
「就再也不会噩梦了。」
薄凉的语调把刚才的一切全冲淡。
深埋在记忆坟墓中的那场大火,火苗蹿起来吞噬了我。
我推开他,呼吸微喘,嘴唇还带有黏湿:
「你说什么?
「难道是你!」
顾淮安凑近我,在我耳边深吸一口气,声音喑哑:
「苏小姐,我是医生,上次不方便告诉你有严重的幻想症。
「精神紧绷状态下,易产生幻觉,严重会自残。」
他捏起我的手腕。
逼迫我看上边的瘀青。
我警惕地看着他。
漆黑的瞳仁映着我凌乱的长发。
我幻想症么?
门锁都是新换的,窗户封死。
十几层的楼房,也不会ţù⁾有人翻窗。
「苏小姐手机上应该还有自己买麻绳的记录。」
我震惊,翻开手机赫然看到历史记录有胶带、麻绳的订单。
我抓着头发,难以置信。
「我那边刚好有一间卧室常年空着,很适合苏小姐居住,苏小姐不用担心,在我追到你之前,不会做任何越矩的事。」
他的指腹在我唇上摁了摁。
嘴角噙着一抹弧度,目光幽深。
我面前似乎有张巨大的网,等我往里钻。
可他说让我以后都不会噩梦。
我心甘情愿地跳进了陷阱。
顾淮安把我带到他家。
整体暖色调。
装修精致奢华,家具很少,显得室内很空旷。
桌上青瓷花瓶内有一捧巨大的黑色曼陀罗干花。
深棕色沙发旁边有几个包装华贵的箱子,箱子上并排三列一次性针筒。
在屋内格格不入。
连暖调都像刻意装出来的。
「砰。」
门重重关上。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把我摁在椅子上。
-7-
「别动。」
紧接着他拿出碘酒、纱布。
棉签一点一点蘸在我的手腕红肿处。
从我这个角度。
暖光覆盖在顾淮安的身上,加重了这种不真实感。
就在我细细描摹他的五官棱角时,他一抬头,猝不及防地相视,我犹如过电般怔住了。
有点不自在。
「我会给你拿一些药,按时吃。」
之后顾淮安帮我把行李都搬了过来,我就这么住进了他家。
说来奇怪。
自那我很少噩梦。
即使噩梦,也是淡淡几分钟。
我不得不信了他说的话。
这段时间顾淮安对我无微不至。
像个宠物一样,我什么都不用干。
我喜欢他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白衬衫,挽起袖口,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的样子。
每到这时候我都从屋里出来,倚着门框看着他。
这种生活也挺好的。
就在我沉浸温馨旋涡无法自拔的时候,我发现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公司通知晚上聚餐。
中午,我给顾淮安通电话。
「喂。」
低浅的声音融着半分喑哑。
饶是相处一段时间,在电话中听到这磁性的声音,还是会有一点点小雀跃。
我抱着手机。
「今晚公司聚餐,就……不用做我那份了。」
电话对面沉默,但我能听到极浅的呼吸。
「晚上我会早点回去的,不用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的。
「喂。
「顾淮安?
「你还在吗?」
外边天色昏暗,绸缪着一场大雪。
我看着窗外呼啸的枯树干,心尖上蘸了一点糖。
他是担心我的吧。
宛如过了一个世纪,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早点回。」
「哦。」
挂掉电话后,我看着窗外飘起了雪花。
大脑思绪多了一分烦乱。
顾淮安就只是说让我早点回!
直到晚上聚餐。
餐厅选在不太繁华但有名的酒庄。
包厢内大家环绕而坐。
饭菜鱼贯而上。
白炽吊灯亮得我毫无胃口。
看着手机。
才晚上 7 点。
饭间,有同事互相对酒。
有个斯斯文文的男同事坐到我旁边,往我碗里倒了杯橙汁。
「苏慕,你今晚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啊?我没有啊,可能忙一天太累了。」
我刚和同事聊了两句。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从包厢门前一晃而过。
脊梁瞬间背如针刺。
梦中我常有这个感觉。
一瞬间的恐惧让我浑身气温冷了几度,手指发凉。
-8-
等我眼神追过的时候,门口已经毫无痕迹。
我只隐约看到了一个黑茶色大衣的修长身影,头发蓬松发软。
我晃了晃脑袋。
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我又幻觉了吧。
可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直到深夜……
饭后,大家出了酒庄。
鹅毛大雪还在飘洒。
门前堆起了厚厚一层白雪。
月光下,绵密光滑。
位置稍偏,不太好打车。
等同事三三两两走了之后,就剩下了我自己。
刺骨的寒风顺着脖领往里灌,我清醒很多。
拢紧大衣,尽量让冷风少钻。
手机排队显示还有十几人,我抱着胳膊站在原地观望。
冷风吹得脸发僵,几缕头发在眼前乱飞。
排队人数一直不消减,已经晚上十点。
偌大的酒庄,僻静无声。
昏黄的天空铺展,雪花肆意洒落。
再往远点就是无边的黑暗。
就在这时,黑暗中出现两团金色的光影。
接近点,看清了,是辆与黑色融为一体的豪车,宛如一个深夜幽灵。
车门开了。
一双锃亮的高定皮鞋踩在洁白的雪中,修长挺拔的身材,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深夜下的路灯,低垂着发出昏黄的一团团光线,扑落到顾淮安身上,折射出更加挺拔的身形。
一柄黑长伞遮在头顶,墨色大衣裹挟着寒气朝我涌过来。
我心跳得极快。
眼前的顾淮安,一步一步踏着光走向我。
雪花在眼前飞飘,晃过他俊美的脸,熟悉的冷冽气息环绕住我。
顾淮安在离我只有十厘米的地方站住,伞笼罩住我头顶。
我直视着他,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手稍一用力。
我整个人就这么直直扑进他的怀里。
清新凛冽的气息模糊了我的思绪ţúₖ,甜滋滋的糖粒在体内一个个爆裂,瞬间就席卷了我整个人。
过后几秒,之前被注视的后劲上来了,一股淡淡的委屈被放大。
我抱住他,不想说话。
「慕慕。」
他抱得我格外紧,我的鼻子有一点囊。
「顾淮安,你怎么才来呀。」
「慕慕,是我来晚了。」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ťù⁰:「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他唇色在寒风中像涂了一层磨砂红,衬得白皙的肤色更加病态白。
唇角微动:
「慕慕是忘了自己发了朋友圈。」
我脸一红,一个晚上都没联系,我特意发了朋友圈带着地址。
私心确实是能让顾淮安看到。
可他这么说出来,我却有种做贼被抓的感觉。
他扳正我的脸,我就看到深渊一样的墨色瞳仁,紧接着就看到他面孔放大,我的唇一热。
路灯下的顾淮安,浑身都包裹着一层淡淡金黄,灿烂又热烈。
嘴唇抽痛,一股腥甜蔓延开来。
顾淮安放开我,薄唇上沾染着一点殷红。
眼神犀利,语气却格外轻缓冰冷:
「慕慕,你不太乖了。」
我没太听清,回问一句:
「什么?」
他轻嗤:
「有时候真想把你圈禁起来,和这些世俗扯开关系。」
今晚顾淮安不对劲,我想可能是太晚惹他担心了。
我抱住他保证:
「我以后尽量少参加这种饭局,早点回去。」
他抵在我的头上,摸着我的头发,没有出声。
只是周身气压很冷。
等回到顾淮安的屋子,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我洗漱完,听到客厅有动静,就推门出去看看。
客厅灯黑着,顾淮安应该是睡下了。
正当我关ťųₜ门,客厅「啪」的一声脆响。
我浑身噌地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稳了稳心神,我摸开客厅的灯,这才发现是水杯碎了一个。
我去收拾的时候,大门开了。
一股冷风灌进我的睡衣衣领。
我看到顾淮安站在门口,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穿着黑茶色大衣,不知道是不是洗过澡,短发鬓角稍长,但衬托得脸型更加立体了,唇色也比刚才也更水嫩饱满,整个人有些奶气。
-9-
我怔怔地看着他:
「额,你是出去了吗?」
顾淮安眼睛赤红,眸中写满了极端的爱意。
冲着我就走了过来。
紧接着我竟然感觉他很委屈,把头埋进我的肩膀,我只看到他慵懒蓬松的头顶。
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
他从来没这样过。
「不要离开我。」
我失笑:
「你不是说有你在,我就不会做噩梦嘛,我不会走的。」
可他明显慌了一下,抓着我胳膊的手有点无措地发颤。
「答应我。
「答应我。」
我拍着他,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我没见过顾淮安穿过黑茶色大衣。
「好。」
当晚,我没睡安稳。
迷迷糊糊间听到两个声音在吵架。
一个冷冽熟悉的声音,另一个是沁入骨髓的恐惧的声音。
我挣扎着想起来,可身上像压了巨石,完全动弹不得。
略带哭腔的奶气声音在质问:
「哥!她是我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碰。」
我强迫自己说这是幻觉,是晚上太晚回来没睡好,以后定要早些回家。
「哥!你变了,之前你不这样,我还是弟弟吗?
「你说过只对我好的。
「哥!你把她让给我好不好?
「你让我抱抱她,我已经很久没抱过她了。」
我的头都快炸了,眼皮死活睁不开。
冷冽的声音打断他:
「你不许再来这边。」
另一个人快崩溃了:
「凭什么!」
紧接着是疯了似的妥协,本来奶气的声音变得狂暴:
「你不让我碰,那你也别想好过。
「我去毁了她。
「哥,你会后悔的!」
门被狠狠地摔响。
一双温热的大掌抚上我的脸,将我的头往他怀里带了带。
闻着清冽带有淡淡消毒水味的味道,我踏下心来。
后半夜睡得还算好,但第二天醒来,还是有了黑眼圈。
出卧室门就看到顾淮安准备的早餐。
我拿着两杯牛奶走过去,递给他。
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神色不明:
「慕慕,昨晚睡得还好吗?」
我心下一警,可想到平时也这么问的就没细想。
「还好,前半夜不太好,可能是昨晚回来太晚,以后不这样了应该就没事了。」
说完,我从背后抱住他: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顾淮安仰头喝了一口牛奶,喉结微动,性感又矜持。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我,清冽的声音磁性又好听:
「慕慕,我说过,我会对你好的。」
我心里甜滋滋的,深夜的恐惧也仿佛一瞬间消失了。
可意外每次都猝不及防。
早餐后。
我像往日一样,取了大衣准备去公司上班。
冬日寒风凛冽,可太阳却很热烈。
暖阳照得我阵阵眼晕。
就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失控,直直朝我撞过来。
还没等我反应,我就已经出了几米外。
胸腔挤压得喘不来气,腿失了力。
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眼前越来越黑。
模糊中,我看到主驾上那张分外好看的脸。
他伏在方向盘后,略低垂着头,抬起的眼中全都是兴奋和赤红。
-10-
心痛压过了身体的疼。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是被顾淮安焦急的声音喊醒的。
鼻腔里都是浓郁的消毒水味,呛得我咳嗽。
咳嗽时带动的胸腔要爆裂,身体有如被车碾压。
我缓缓睁开眼,就看到顾淮安那张五官分明的俊脸。
此刻他染上了焦急,额前散着几缕碎发,整个人凌乱了不少。
下意识地我想躲开他,可完全动弹不得。
只能靠着氧气机吊命。
顾淮安看到我醒了,明显放宽心,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可明明是他撞的我,为什么又要这样。
我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他抱着我的手,抵在额头:
「慕慕,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心里一片冰凉,都是装的,再这样就太假惺惺了。
接下来消炎,一个年轻的护士过来给我换药。
眼睛一直看顾淮安,随后又瞥了我一眼:
「出门也不注意,怎么不小心把腿撞断了,肋骨还断两根,得亏了你命大啊,要是肋骨戳到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来你。
「赶紧感谢你男朋友吧,要不是他及时把你送来医院,这条命真难说了。」
她越说我越难受,心里一阵阵地酸涩刺痛。
顾淮安还是对我无微不至,照顾了我两个月后,把我接回了他的家。
我只能和轮椅作伴。
顾淮安每天一日三餐地喂我。
我装出很感动的样子,想看看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好恨!为什么让撞我的人就这么逃了!」
我盯着顾淮安分外好看的脸,想看看有什么表情。
可他拿着汤勺舀了一勺鸡汤,放在唇边吹了吹,喂我。
「警察已经尽力在找了,我们以后多注意点。
「以后我送你上下班。」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又过了一段时间。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腿好多了,在顾淮安不在的时候,我扶着墙自己练习走路。
每走一步都钻骨缝地疼。
但为了查清楚他的目的,我咬牙忍了。
我发现顾淮安每天晚上都在书房待很久才出来。
这天他安排好我,就去了浴室。
许是觉得我腿没有好,书房门也没有关。
我趁他不在,踮脚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整体暗黑色调,陈设简单,干净整洁的书桌上只有一台电脑和一束干花。
他刚去浴室,ţű̂₊电脑没有锁屏。
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里边有三个视频。
我点开看一看。
刺激麻木。
震惊得捂住了嘴巴。
视频里有一个卧室,分明是我搬家时住的卧室。
时间是深夜,我正在熟睡。
一个人从床底下爬到我床上,抱住我,喊我妹妹。
身型和顾淮安一模一样。
这一刻我的大脑窒息了。
更恐怖的是,卧室的门开了,我清楚地看到顾淮安进来,跟那个人对话。
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地裹住我,像要把我凌迟。
这是我丢了的摄像头拍下来的视频!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我来不及关上视频,就看到顾淮安一步一步走过来。
嘴角带笑,深如寒夜的瞳仁里澎湃着滔天的阴沉。
周身散发着胆寒狠戾的气息。
像一个嗜血的野兽靠近我。
「被你发现了呢。
「那要怎么惩罚呢。」
-11-
晦涩不明的呢喃,字字重击。
我嗓子哑到失声:
「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顾淮安喉结微动,翻腾的暴戾占满了整个书房。
下巴被挑起,他左看右看,声音充满病态占有欲:
「让我一直照顾你不好吗慕慕?」
我甩不开顾淮安修长的手指,他捏得我有点疼。
「他是谁,你们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眼睛急得发干,一阵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没入头发。
两个顾淮安。
那个整天照顾我的人是哪个?
「你是谁?」
「他是我孪生弟弟,顾淮然。」
顾淮安手指在我唇上慢慢摩挲。
掐着我的下巴,重重摁到他的唇上。
舌边描摹着我的口腔,他的阴戾传递到我的四肢百骸,冷得打颤。
「慕慕,你只需要记住我就行。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之后,顾淮安用我的手机把我工作辞了,手机也没收,身份信息都带走,我哪里也去不了。
我像只小鸟扑腾进他编制好的大网中。
他已然收网。
可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怎么值得他这么精心谋划。
我实在想不明白。
但我决定要弄清楚。
按照顾淮安这阵子对我的态度来看,他不会突然对我下狠手,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他不是要我听话么,那我就听话。
只是我忽略了那个定时炸弹,顾淮然。
有一天,顾淮然来了。
是梦魇环绕的略带哭腔的声音的主人。
他和顾淮安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上更偏向于奶气。
他带来了一条精致的手链。
手链用钻石镶满,每个钻石上带有两毫米长的细刺。
他戴在我的手腕上,只要我动,刺就会扎进我的血肉。
他嘴里一直喊我「好妹妹」。
我让他放我走,他眼睛瞬间赤红,想要抱住我。
被我躲开。
手串扎得我手腕发麻。
我想要逃跑,可被顾淮然推得紧紧贴着墙,没有机会跑。
这时顾淮安推门进来了。
顾淮然软了下来,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委屈。
把他带出去之后,顾淮安进来给我把手串解下去。
拿着棉签细细地给我擦蘸。
一切都让我很茫然。
「顾淮安,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撞我!
「我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怎么就值得你们这么铺网?」
我快崩溃了,每天被这些问题折磨得苦不堪言。
「谁是你妹妹?
「骗子!」
「苏慕!」
顾淮安抬头看着我,墨色冷眸上的深褶凹出好看的弧度,将单眼皮一分为二。
「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每天被你们两兄弟耍着玩,很有意思吗?」
顾淮安双手捧住我的脸,吻了上来。
「唔……顾……顾淮安!唔……」
他紧紧禁锢着我,我挣扎不过。
两分钟后。
他放开我,我喘着粗气看着他。
顾淮安沉默了一会,嗜血的眸子里的狂暴渐渐褪去,嗓音沙哑:
「我们在你 5 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12-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5 岁那年,我家破人亡,只身去了孤儿院。
只有……
我摇头:
「你不可能是小安哥哥!」
他不会这么对我。
小时候爸妈还好的时候,我和小安哥哥是邻居,我天天黏着他。
吃饭长在他家。
爸妈下班晚,我还会黏着他哄我睡觉。
那时候他也只有五岁。
我摇头,不想信!
「慕慕,我就是小安哥哥。」
顾淮安修长的手指握着我的胳膊,气场强大慑人。
有些病态白皙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周身寒芒在暖色灯光下尽数褪去。
他细细道来:
「你家出事那年,我妈带着我去了国外。」
我质问他:
「我记得你没有弟弟。」
顾淮安唇角勾上莫名的笑:
「慕慕,有些事我不想告诉你的,是为了我们都好。
「我和顾淮然是孪生兄弟,只是在我三岁时,爸妈离婚,我跟了我妈留在了国内,我弟一直跟着我爸在国外生活。」
「你怎么认出的我?」
我满脑子疑惑。
「上次整理你的卧室,枕头下有一条项链,那是我出国前送你的吧,没想到你还一直戴着。」
我……
「那是我去海边捡来的纯淡粉的贝壳,捡了好几个下午,被太阳晒得很黑。」
他眉心凝起一抹暖意,「本来打算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但我妈带着我出国比较急,我只能在走之前送给你了。
「淮然小时候过得很苦,他跟我爸生活,我爸在他三岁的时候因为赌博被人打残,之后没人照顾淮然,他被收养到另一个家庭。
「那家重男轻女,家里有个女孩叫沈念柔,她父母很不喜欢她,淮然过去后,更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后来我们去国外,把淮然接过来,那家人不愿意,但也没办法,只是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了沈念柔身上。
「等淮然上学后,他一直照顾着沈念柔,但她父母给她造成的心理创伤很严重,只有和淮然在一块的时候,才会放松警惕,淮然就一直陪着她。
「等到大学毕业,淮然要跟沈念柔求婚,她非常开心,可就在求婚的那天晚上。
「沈念柔死了。
「她爸爸把她卖ţú⁷给了一个年近 50 的人,拿淮然要挟她,要是不同意的话,就去处理淮然。
「她被逼到绝望,当天晚上穿着一身红嫁衣,跳楼了。」
我感到阵阵惋惜。
「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淮安看着我,双眸翻腾着占有欲:
「因为慕慕长得和她很像。
「沈念柔死后,淮然疯了每天喊她,精神分裂了。」
顾淮安眼神一寸寸逼近我:
「直到见了慕慕你,淮然突然好了很多。」
我难以置信:
「然后你们就策划这一切?只因为我像那个沈念柔?!
「把我摄像头拿走,把顾淮然藏在我家床下。
「怪不得我换了锁,还是会有『噩!梦!』
「原来是人藏在床下,一直没出去。
「对不起。」
顾淮安试图抱一下我,我躲开,心里乱得很。
「但我不能让他毁了你,只能……」
「只能给我开药,让我更迷糊,还编出离谱的我有幻想症的谎话骗我!对吧顾淮安。」
小安哥哥一直是我活下来的动力,可现在竟然成了这样。
造化弄人。
「为什么要开车撞我?」
「我一直想保护你,淮然想让你做他的女人,我一直制止他,他变得不可理喻。
「怪我没管好他。」
深冬的寒风还在怒吼。
我的心像淬了寒冰。
我无法原谅顾淮安,更无法去想自己的小安哥哥就是他。
他玷污了小安哥哥在我心里的那一方净土!
更恨的,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13-
为了找他们这么对我的原因,前几天我在顾淮安书房的第三层抽屉里看到了一张全家福。
是顾淮安一家四口。
上边那个男人,我永远忘不了他的脸。
我妈怀过他的孩子,我爸一直通过我妈给他钱,我奶一把火之后,我家破人亡。
而他就是始作俑者。
顾淮安的亲爸!
什么替身。
有亲仇恨吗?
怒火强势霸占了我的每个细胞,仇恨在叫嚣。
明明是他们爸爸做错的事,现在他俩还合起伙来耍我。
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我必须留下来,看他们受到报应,而我留下来也是顾淮安最希望看到的。
他说想要弥补我,他爱我,不想让我离开。
我假装思考了很久,以情有可原,装作原谅了他的样子。
每天过得和之前一样,只是顾淮安把我工作辞了,我每天活在只有他的空间。
顾淮安把顾淮然安排在身边同样照顾他。
顾淮然每次看到我还是奶兮兮地想抱抱。
我拿绳子把他绑起来,让他体会一下之前整我的滋味。
之后我假装照顾他们,学做菜做饭。
顾淮安拉着我的手带我逛商场,让我看上的东西任选。
我心底每次翻起的触动都被恨意狠狠碾压。
我没告诉顾淮安燃气阀门有松动。
也没告诉他报警装置没开。
报应来得真快。
在立春那天早上。
浓郁的燃气味在屋里浇灌。
我看到顾淮安起来去关阀门,意外来得很突然,像是有预料,顾淮安把我往门外猛地一推。
「轰。」
一阵巨响之后,大火升腾而起。
「顾淮安!」
我慌了,眼泪哗流了出来。
他推我出去的时候还说「快走」。
我使劲拍打门,灼热的温度烫伤了我的手。
枯树钻出点点嫩芽。
干燥怒烫的火星溅在我的脸上。
我一步步朝着远方走去,身后浓烟滚滚。
悸动从我体内疯了一样融入进大火,热烈地燃烧。
第二天我看着新闻热搜。
两条人命因煤气爆炸身亡。
我心里像一直有针尖在刺,每一个呼吸都会剧痛。
顾淮安一度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光。
但也是他亲手再次把我推进了深渊。
我回头看着那座城。
鼻头发酸。
我像个将死之人漫无目的地徜徉。
再之后。
我来到老家,老房子已经被重建了。
老家没有一个亲人,我谁也不认识。
我去到家乡的那条小河前。
把从顾淮安那里拿走的全家福撕碎扔进去。
面无表情地对着河自言自语:
「爸,这就是当时害我们家破人亡的那个人的儿子。
「他们受到老天的惩罚了。」
我没有一点开心,麻木得像个机器人。
春暖花开。
我离开家乡,去到另一个小镇。
多年后,我成了一名福利院志愿者。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微风吹起我的头发,我看着夕阳余晖,腿被撞得晃了一下。
回头对上一张圆嘟嘟稚嫩的小脸,小酒窝漾出旋涡:
「姐姐,院长妈妈喊你吃饭啦。」
我蹲下身抱住她,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走,圆圆带着姐姐去吃饭喽。」
岁月静好,似水安宁。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