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大逃杀2之延禧宫怪谈

新帝大选,我是唯一入选者,获封才人,赐居延禧宫。
入宫当日,我忽见空中浮现天书。
【欢迎来到延禧宫,请小心宫中妃嫔。】
【延禧宫的四位妃嫔中混进了一个女鬼,每次被女鬼杀死,你都会陷入循环。】
【每次循环,你都会失去五感之一。】
【累积死亡五次后,你将彻底消失。】
【温馨提示:以上内容中,隐藏着一句谎言。】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弹幕,包括你自己。】

-1-
「小主?小主!」
宫女翠翘的声音,将我飘忽的神识唤回。
「您不是说,要去向李妃娘娘请安吗?」
翠翘提醒道。
今日是我获封才人、入住延禧宫的第一天。
按理说,新妃入宫,当前往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
但皇后数日前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便下令免了各宫请安。
我闲来无事,便想着在宫里走动走动。
这延禧宫中,除了我以外,还有四位妃嫔。
其中,主位乃是李妃娘娘。
于情于理,我都ṭū́ₐ应当先去拜见她。
路上,我忧心忡忡地想着天书所说的内容。
翠翘误以为我是太过紧张,宽慰道:
「小主不必担心,李妃娘娘为人和善,最是个好相与的。」
她环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又伏在我耳旁悄声道:
「李妃娘娘原是太子侧妃,伺候陛下已久。
「只可惜她相貌平平,性子也沉闷,并不得宠。
「陛下登基后,只封了她妃位,平日里也很少踏足她宫中。
「她素来与世无争,想必不会为难您的。」
「知道了。」
我点点头应下,心里却不由苦笑。
翠翘一片好心,但她并不知晓。
我害怕并不是李妃会不会为难我。
而是——
李妃,究竟是人是鬼?

-2-
「嫔妾沈氏,给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上首之人微微一笑,声音很是和善。
「难为妹妹还想着来请安。
「坐下吧,不必拘着。」
我依言坐下,微微抬头目视上首的李妃。
诚如翠翘所言,她的容貌并不突出,顶多算是清秀。
面色苍白,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愁。
望向我的目光,倒是平和温煦。
李妃与我说了好一会儿话。
起初我还有些拘谨,但渐渐地也便有说有笑了起来。
最令我意外的是,李妃娘家也在江州,与我竟算得上是半个同乡。
我们聊了许多家乡事物,关系一下拉近了不少。
半个时辰过后,李妃面露疲倦之色,我忙识趣起身告辞。
她却叫住了我。
「妹妹稍等。」
李妃眉眼含笑道:
「我与妹妹一见如故,甚是欢喜。
「想着要送妹妹些什么,又恐那些俗物污了姐妹之情。
「思来想去,前些日子内务府送了些时兴的刺绣花样来。
「虽然算不上金贵,但那纹样却是难得的。
「听闻妹妹善刺绣,便赠予你了。」
我忙行礼谢过。
李妃又道:
「那纹样就在我暖阁的桌上,你自个去取吧。」
我不由一愣,支支吾吾道:
「这,于礼不合吧……」
李妃笑道:
「此处只有你我姐妹二人,何必拘着那些繁文缛节。
「你只管去取便是了。」
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望着李妃殷切的眼神,我终究还是道了声「是」。
我慢步走到暖阁。
刚一推开门,便猛地被人拽了进去。
「嘘,噤声!」
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由瞪大了双眼。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正是本该在前殿的李妃!

-3-
「李、李妃娘娘,你不是在前殿吗?
「怎么忽然就走到我前头来了?」
我有些狐疑地问道。
眼前的李妃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道:
「长话短说。
「本宫才是真正的李妃。
「而你方才所见那人,乃是女鬼所化!」
女鬼?!
我瞪大了双眼。
李妃又道:
「你是新入宫的,恐怕不知。
「这延禧宫中闹鬼已久。
「那女鬼极其狡猾,不但会变化为人形,还最擅说谎以蒙蔽他人。
「一旦被她蛊ẗṻ²惑,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有些疑惑道:
「她是鬼怪,为何要撒谎骗人?
「直接将人杀死不行吗?」
李妃低声解释道:
「这女鬼与你往日在话本子中所见的不同。
「她并不能随意杀人,而是需要符合某种条件。」
「什么条件?」
我忙问道。
李妃轻轻摇了摇头。
「女鬼杀人条件甚多,我也只知道其中一条。
「未能识破谎言者——死。
「她化作我的模样,正是为了蒙蔽欺骗你。
「沈才人,你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她的圈套了。
「接下来,不论那女鬼说些什么,你都不能相信。
「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被她一番话吓得小脸惨白,忙不迭地点头。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没等她回答,暖阁外忽然传来另一个「李妃」的声音。
她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
「沈才人,你在里头吗?
「怎么待了许久也不见出来?」
女鬼找上门来了!
我睁大双眼,无措地看向身旁人。
李妃嘴唇贴到我耳边,用小得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莫慌,现在是正午时分,正是女鬼最虚弱的时候。
「你只需大声说出『我已识破你的谎言,你并非真正的李妃,还不速速退去』。
「女鬼见谎言被戳穿,就会暂时消散了。」
我依言正要喊出口。
话语脱出喉咙,却在唇舌间一滞。
一个古怪的念头涌上我的心头——
既然女鬼喜欢说谎。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门外的确实是李妃。
而站在我身旁的,才是真正的女鬼?

-4-
想法一出,我登时浑身发寒。
下意识朝身边人望去。
此刻,李妃正满脸焦急地催促着我:
「快啊!快说啊!
「只要你揭穿她的谎言,女鬼自然就会消失了!」
与此同时,门外人见我许久不回答,似乎也有些急了。
「沈才人,你怎么不回本宫的话?」
她拍了拍门,声音压得很低,但仍旧能听出带了一丝慌乱:
「沈妹妹,你快些出来。
「延禧宫中出大事了!
「有女鬼化形成我的模样,四处行骗。
「我宫中的几个侍女,都已经遭了她的毒手了!」
什么?
我如遭雷击。
门外的李妃又道:
「方才你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让你亲自来拿花样,而不是让宫女们来取么?
「实不相瞒,今天一整个上午,我宫中的几个奴婢都不知所踪。
「我原以为她们是去哪儿躲懒了。
「没想到刚刚却有人来报,我宫里的几个奴才都横死暴毙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
来这儿的一路上,我确实没见着几个宫人。
门外的李妃又给我讲了一遍女鬼善说谎之事。
末了,她道:
「那女鬼怕是化成了本宫的模样,蒙蔽了我宫中诸人,再趁机将他们杀死。
「沈妹妹,本宫不知你为何躲在里面迟迟不肯出来。
「但有一事我要告诉你。
「如果你遇到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不管她让你说什么、做什么,都绝对不要相信!」
门外人的一番话如平地惊雷。
我只觉心跳加快,冷汗直冒,甚至不敢扭头去看身边之人。
生怕看到一张青面獠牙、狰狞可怕的鬼脸。
然而。
我身边的「李妃」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
「一派胡言!」
她道:
「整个上午,宫里连一个宫人都不在。
「就连赏赐物品,都要你自己来拿。
「如此荒谬无稽、漏洞百出之言,沈才人不会真信了吧?
「这分明是女鬼有意在拖延时间!」
这话也颇有些道理。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将她的言论,复述了一遍给门外的「李妃」听。
门外沉寂了许久。
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一声自嘲的苦笑。
「沈妹妹你有所不知。」
她声音带着几分凄凉:
「本宫虽是陛下的潜邸旧人,但自入府便不得宠。
「陛下登基后,更是一次也没有召幸过我。
「宫里人多是些捧高踩低的。
「见我不得宠,性子又软弱可欺,便可着劲儿地作践我。
「偷懒耍滑,那都是常有的事。
「本宫早已习惯这些刁奴的做派,也懒得与他们计较。
「不想却被女鬼给钻了空子。」
我回想起来时翠翘所言。
李妃确是个性子沉闷又不得宠的。
如此解释,似乎也颇为合理。
两个李妃各执一词,我一时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李妃娘娘。」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冷静。
「咱们都出身江州。
「您可还记得家乡话怎么说?」
江州方言是出了名地难学。
如果不是自幼便在那儿长大,外乡人很难学得来。
我在心里Ṫũ⁰默默祈祷,希望那女鬼不会说江州话。
门外人吞吞吐吐了一会儿道:
「这……本宫离开江州太久。
「乡音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眼睛一亮。
扭头看向身边之人,示意「该你了」。
她冷哼一声,有些不悦地用江州话,骂了我一声「蠢货」。
无需多言。
谁真谁假,在此刻水落石出了。
我望向门外之人,平静地说出了「我已识破你的谎言,你并非真正的李妃,还不速速退去」。
门外沉寂片刻,忽然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那声音极其怪异,像人身上的骨头被拧碎时发出的一般。
听得我毛骨悚然。
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开,忽大忽小。
过了许久,才渐渐消失了。
我屏息等了一会儿。
确认外面彻底没动静了之后,才终于缓了口气。
大难不死,我只觉浑身都有些脱力。
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谢娘娘此番搭救。」
我郑重地向李妃道了谢。
许是因为方才被我怀疑是女鬼,此时她神情看着仍是有些不悦。
抱怨道:
「若非被化形之人,不能亲自与女鬼对峙。
「本宫何须看你一个小小才人的脸色……」
说完,她又有些戏谑地看着我,笑道:
「如何,现在相信我不是女鬼了?」
我不由赧然。
想到刚刚自己疑神疑鬼,险些误会好人,我忙道:
「您当然不是女鬼,您是货真价实的李妃娘娘。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您的一番好意。」
「好了,与你说笑的罢了。」
李妃有些得意地笑道:
「本宫还能真与你计较不成?」
她容貌虽平平,但这一笑却若春花初绽,鲜妍明媚,让我一时晃了神。
翠翘曾说,李妃是个性子沉闷的,因而不得宠。
可眼前这个性子直爽,一颦一笑都极为鲜活的女子,我却怎么都和翠翘的描述挂不上钩。
反倒是我最初在殿上见到、假装成李妃的那个女鬼,更符合翠翘所言……
我正走神时,身旁的李妃忽然又道:
「话又说回来了。
「妹妹可知,这世间的谎言,哪种最难勘破?」
我摇摇头。
「嫔妾愚钝,请娘娘赐教。」
李妃扭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九真一假。
「用九成的真话撬开心房,取得猎物的信任。
「再用最后的一句谎言,一击必杀。
「准保让猎物猝不及防,逃无可逃。」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还有一招,叫抛砖引玉。
「先编出一个拙劣的谎言,让对方识破。
「等猎物自以为看穿真相,放松警惕时。
「真正的陷阱,早已埋伏在了身畔——」
说话间,李妃的嘴角越张越大,最后直接裂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瞳孔中的黑色迅速褪去,无数血丝爬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意。
「门外站的是鬼。
「但你又怎知,门内的就一定是人呢?」
血红色的嘴张开,犹如无底的深渊般,将我吞噬其中。
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我失去了所有意识。

-5-
「小主?小主!」
「您不是说,要去向李妃娘娘请安吗?」
翠翘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我却呆滞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女鬼可怕的模样,和被生生吃掉的痛苦记忆仍在眼前。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努力告诉自己:
虽然被杀死了一次,但至少知道了延禧宫四妃嫔里,谁才是真正的女鬼。
接下来我只要远离李妃,就一定能活下去。
说起来,那天书似乎说过。
每次循环,我都会失去一部分五感。
我拿起桌上一枝新摘的栀子放到鼻尖。
一点味道也无。
很显然,我失去了嗅觉。
幸好,只是嗅觉。
我有些庆幸。
所谓五感,即形、声、闻、味、触。
在这之中,最重要的无疑是视觉和听觉。
相较之下,嗅觉和味觉则可有可无。
「小主,您还去向李妃娘娘请安吗?」
见我全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毫无反应。
翠翘只得又问了一遍。
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虽然以一次死亡为代价,我已经知晓了主殿的两个李妃都是女鬼所化。
也知道只要揭穿谎言,就能让女鬼暂时消散。
但那女鬼诡计多端,谁知她还有没有其他防不胜防的害人方式?
我不是道士,不会斩妖除魔,只想离这等邪祟远远的。
「翠翘,我改主意了。」
我声音中透着一股疲惫。
「我想去御花园里走走,看看这宫中的风景。」
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谁知翠翘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情。
「小主,奴婢忘记告诉你了。
「今早皇后娘娘又下了一道禁令。
「命各宫妃嫔若无要事,不得擅自离开居所。
「您在这延禧宫中走走倒是没事。
「但离开延禧宫,却是万万不能的。」
我不由一愣。
虽然翠翘并未明说违反禁令会有何惩罚。
但我却想起了自己复选之时。
所有秀女都被强制关押在储秀宫,有人想硬闯出去,直接被侍卫一刀杀死。
血腥可怕的画面犹在眼前,我只得打消了这一念头。
「那便在这延禧宫中随意走走吧。」
我无奈道。
我自认不是个争强好胜之人。
遇到麻烦之事,从来都是能躲则躲。
那场血腥的选秀里,我便凭着这一点,苟活到了最后。
虽然这次天书给了我诸多提示,似乎希望我大展手脚。
但很可惜,我不但惜命,还很有自知之明。
鬼怪的真相、女鬼究竟有哪些杀人条件、如何战胜女鬼……这些我统统不关心。
我只想活下去。
我漫不经心地在延禧宫内行走。
期盼着只要我不惹事,女鬼就不会找上门来。
然而。
一个小宫女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看到我的瞬间,她颇有些惊喜道:
「沈小主,您怎么在这儿?
「李妃娘娘正到处找您呢!」
我脸色霎时一白,急问道:
「李妃娘娘现在何处?」
小宫女往不远处一指。
「就在那儿呢,我刚刚见她正朝您的方向来呢!
「您快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说罢,小宫女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我脸色惨白,几乎站不住。
万万没想到,那女鬼竟如此紧追不放!
翠翘察觉到我的异常,有些担忧道:
「小主,您没事吧?
「奴婢瞧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
我摇了摇头,长吐了口气。
冷静些许后,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院落。
「前方是何人居住?」
「回小主的话,住那儿的是赵婕妤。
「您可要前往拜见?」
我凝重地点了点头。

-6-
「赵婕妤是太后的侄女,算起来和陛下还是表兄妹的关系。
「陛下刚登基不久,太后便做主将她赐予陛下。
「赵婕妤刚入宫时很是得宠了一段时间,但近来恩宠渐衰。
「她素日里是个性烈如火、得理不饶人的。
「小主若是见了她,务必恭敬行事,莫要被挑了错处。」
路上,翠翘小心地提醒我。
偏殿门外,我忽见一个小宫女在廊下哭泣。
见到我,她忙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沈才人,才人小主万福金安。」
「免礼。」
我停下脚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独自在此哭泣?」
小宫女抽抽噎噎道:
「奴婢贱名红豆,是赵婕妤宫里的三等宫女。
「之所以在此哭泣,是因为前日得了一封家书。
「信中说,家父得了重病,需要二十两银子请大夫。
「奴婢没用,进宫许久也才攒了三两银子。
「眼见着父亲的病情日益加重,为人子女的却毫无法子。
「因此才独自哭泣。」
我叹了口气。
「却也是个可怜的。
「翠翘,从我宫里支些银子给她吧。」
小宫女欣喜若狂,跪在地上不停地朝我磕头。
小插曲过后,我终于走进了赵婕妤所在的偏殿。
「嫔妾沈氏,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赵婕妤长得明艳动人,甚是娇媚。
她眉眼凌厉,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看向我的眼神也极为冷淡不耐烦。
似乎是个不太好相与的。
我搜肠刮肚,不动声色地拍起了她的马屁。
讨好卖乖的俏皮话说了一箩筐之后,赵婕妤终于容色稍霁。
「你倒是个机灵的。」
赵婕妤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笑容:
「以后可常来本宫殿里坐坐。」
我恭谨地应了一声。
趁她心情好,借机打听道:
「嫔妾听闻这延禧宫中,似乎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姐姐入宫比我早,不知可知晓一二?」
赵婕妤脸色登时一变。
「哪个长舌妇在妹妹面前胡言乱语的?
「……也罢,这并非什么不能说的宫廷秘辛。
「既然妹妹想知道,我便将我所知的告诉你。」
赵婕妤浅抿一口茶水,娓娓道来:
「这延禧宫中,曾住着一位前朝宠妃。
「据闻,她姿容绝色无双,性子也良善单纯,极受下人爱戴。
「然而这份单纯善良,在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后宫中宛若异类。
「她一次次被人陷害、卷入宫闱斗争中,最终惹得先帝厌弃。
「被赐了毒酒,七窍流血而死。
「据说她死后,冤魂仍在这延禧宫中飘荡。
「或许是生前蒙受了太多冤屈,成为鬼魂后的她异常阴毒。
「且变得心机深沉,最喜玩弄人心。
「不但能化形、附身她人,还撒谎成性。
「妹妹若是遇到什么可疑之人,务必离得远远的。」
「其实……」
我犹豫片刻,开口道:
「臣妾已然见到过那女鬼。
「她如今正化形成延禧宫中某位妃嫔,正行凶作恶。」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婕妤的神色变化。
既然凭我一人之力,无法与女鬼抗衡。
那我便尽可能结交盟友,共同对抗。
我就不信,整个延禧宫的妃嫔们联合起来,还奈何不了一个女鬼吗?
「什么?」
赵婕妤惊道,「是谁?速速告知本宫。」
「女鬼正是这延禧宫的主位——李妃娘娘。」
我笃定道。
见她一脸不敢相信,我将自己不久前的遭遇和盘托出。
听了我的描述,赵婕妤拧起了眉头。
「你说你亲眼看见李妃变成了鬼怪?」
赵婕妤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道:
「那你告诉我,女鬼到底长什么模样?」
光是回想当时的可怕场面,我都觉得汗毛直立。
但我还是强压恐惧,努力向赵婕妤描述了女鬼的样貌。
「她瞳孔全部变成白色,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在不停渗出血来。
「最可怕的是那张开裂的嘴………」
赵婕妤沉思片刻,招手让我到她身侧去。
「你说的女鬼——」
她忽然整张脸凑到我面前,嘴角疯狂地扬起。
「是不是长这样?」

-7-
「小主?小主!」
「您不是说,要去向李妃娘娘请安吗?」
我失魂落魄地坐着,许久都缓不过劲来。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赵婕妤也会变成女鬼。
明明李妃才是女鬼,不是么?
难道说,这延禧宫中,藏着不止一个鬼怪?
我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说「李妃」杀我,是因为我没能识破她的谎言。
那「赵婕妤」杀我,又是什么原因?
「厉鬼杀人,究竟都有哪些条件?」
我叹了口气。
也罢,想不出来的事,便暂且不想了。
我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
本该是甜滋滋的点心,如今却味同嚼蜡。
看来这一次,我失去的是味觉。
「不去李妃娘娘宫里了。」
我紧锁眉头:
「翠翘,这延禧宫中除了我、李妃、赵婕妤外。
「还住了哪些人?」
先前我总是被动地逃避,最后被女鬼杀个措手不及。
或许,是时候改变了。
翠翘老实道:
「回小主话,还住着丽嫔、文答应。」
「丽嫔?」
我不由一愣。
翠翘道:
「丽嫔与您一样,本是此次大选的秀女。
「不过她在初选时意外迷路,恰巧遇见了圣上。
「当时她一身绿衣,甚得陛下喜爱。
「当即便被封了嫔位,赐了丽字做封号。
「如今六宫中,她的荣宠和风头都是独一份的。
「小主您反应这么大,可是曾见过丽嫔?」
何止是见过!
算起来,我和丽嫔还是旧识。
我们是同一批进宫的秀女,家世相近,性子相投,很快成了好友。
初选时,尚是秀女的顾楚容借走了我的绿色裙子。
靠着那条裙子,她才一跃获封丽嫔。
而等到我即将殿选时,她又命人将绿裙送还给我。
我这才侥幸从险象环生的殿选中活下来,入宫成为才人。
实际上,在入宫后,我最想见到的人便是她。
只是不知道,我们如今尊卑有别,她是否还会将我当友人对待……
我定了定心神,问道:
「那文答应又是何许人也?」
翠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恐的表情。
「小、小主。」
她有些结结巴巴道:
「恕奴婢多嘴,您还是离文答应远一些吧。
「她就是一个疯子!」
她这副模样,反倒勾起了我的几分ṱűₚ好奇心。
「疯子?什么意思?」
翠翘脸色苍白,左右张望一圈,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一般,压低声音道:
「奴婢也不知这文答应究竟是何许人也。
「或者说,整个后宫中,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姓甚名谁,从何而来。
「似乎在某一天,她便凭空出现。
「陛下封了她为答应,还特许她不必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其他妃嫔,也不许来文答应这儿找事。
「她每日便只待在自己院中,深居简出,不与任何人来往。」
我奇道:
「如此说来?此人岂非很受宠爱?」
翠翘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说她不得宠,陛下又处处护着她,不许旁的妃嫔来寻她麻烦;
「可若说得宠……」
她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陛下每月约莫有三四日会到文答应宫中。
「每次陛下留宿时,整个延禧宫中都能听到文答应的惨叫声。
「奴婢曾路过她们院落,见到宫人一盆一盆地往外端血水,和染了血的纱布……」
我越发觉得离奇。
忍不住又问道:
「你方才说文答应是个疯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翠翘道:
「奴婢也是听人说的。
「文答应每日疯疯癫癫,举止异于常人,还老是说一些我ṭū₃们听不懂的话。
「什么玩家、恩批希、弹幕云云……
「还说自己是攻略失败才被困在这儿,迟早把所有人都杀了逃出去。
「说来也怪,她说的那些话旁人听不懂,但陛下却颇有兴趣。
「还令人特意记录下她每日说了什么,送到御书房案上。
「除此之外,她发起疯时,还喜好殴打、乃至虐杀宫人。
「甚至于,有一个妃嫔曾被她活活挖去眼睛,砍断四肢,捅了数十刀才死去……」
玩家、恩批希、弹幕、攻略……
我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几个词汇。
一种极其怪异难言的感觉,挥之不去。
说起来,先前浮现在我眼前的天书中有这么一条——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弹幕,包括你自己。】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弹幕」是个什么东西,简直闻所未闻。
没想到同样的话语,竟曾在文答应口中出现过。
「莫非她和天书有什么关联……」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一瞬。
这个文答应,绝非常人!
翠翘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小主,您该不会想去见文答应吧?
「恕奴婢多嘴,此人实在太过危险,还请您三思!」
我缓缓摇了摇头。
文答应身上固然有许多待解的谜团。
但对我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女鬼之事。
「去丽嫔那儿。」
我说。

-8-
一路上,我绞尽脑汁地思忖着如何组织语言。
谁知刚一踏进宫门,顾楚容便直接开口问道:
「你死了多少次了?
「现在是第几次ťũⁿ循环?」
我登时一愣。
随后便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是了!
我与顾楚容是同批进宫的,我们都能看到那天书!
我所经历的怪事,想必她也一样不漏地体验过了。
「我已经死了两次了。
「现在是第三次循环的开端。
「你呢?」
顾楚容露出了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
「我已经死了四次了。
「现在是我最后一次循环。
「如果再不能逃出去,我就要彻底消失了。」
随后,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耳朵、嘴巴。
「我的嗅觉、味觉、听觉、触觉已经全部丧失。
「如今只剩下视觉了。
「方才你说的话我也听不见,只能通过你的唇形猜测一二。
「你说你死了两次了,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
望着顾楚容这副模样,我只觉又愤怒又悲伤。
或许不久之后,我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物伤其类。
一股凄凉之情油然而生。
顾楚容察觉不到我的内心变化,只是平静道:
「能给我讲讲,你这两次死亡发生了什么吗?」
她拿出纸笔放到我面前。
「我如今听不见了,你就用写的吧。」
我提起笔,事无遗漏地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顾楚容拿起纸张看了好一会儿,苦笑道:
「和我当时差不多。
「我那会也是挨个儿地去试探这些妃嫔。
「结果没想到,各个都是女鬼。」
她顿了顿,补充道:
「包括你还没去见过的文答应。
「她也同样被厉鬼附身了。
「整个延禧宫,早就成了鬼怪的巢穴了。」
我不由瞪大了眼睛。
连最为神秘怪异的文答应,居然都被女鬼附身了?
这鬼怪,究竟是何来头?
顾楚容叹了口气,又道:
「但我也并非平白地跑去送死。
「女鬼杀人的条件,我已经知晓三个了。」
此话一出,我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真的吗?是什么?」
不意竟有如此收获,我不由露出喜悦的表情。
来见顾楚容,果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其一,女鬼最善说谎,未能识破谎言者,死;
「其二,当发现女鬼身份后,不可直接指出。
「当装聋作哑,顺势而动,
「——违者,死。」
听到顾楚容这话,我终于知道自己先前为何被赵婕妤所杀。
因为我口无遮拦地说出了「女鬼正是这延禧宫的主位——李妃娘娘。」。
违反了第二条规则,因而被杀。
顾楚容继续道:
「还有第三条最为凶险。
「入夜之后,女鬼的法力会增强。
「到时候,她将会变成你身边的任何物品。
「随时可能暴起夺取你的性命!」
「连物品都能变?」
我一下揪心了起来。
「若她变成一朵花、一片叶子。
「那我们如何分辨?」
顾楚容仍是十分冷静,宽慰我道:
「莫慌,且听我说完。
「我上一次死亡,便是因为没能认出女鬼所化的一把梳子。
「结果那梳子趁我不注意直接飞起来,插进了我的喉咙里。
「重生后我一直在想,女鬼的化形真就天衣无缝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在仔细回忆后,发现那把梳子太新了。
「而我常用的梳子,则是半旧不新的。
「且在梳子将我杀死前,我的心脏不知怎地跳得厉害。
「像是在提醒我,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她伸出食指扣了扣案面。
「由此我推测,女鬼的把戏并非无懈可击。
「只要我们足够灵敏,能够嗅到身边每一丝不同寻常之处,便足以化解。」
顾楚容平静从容的一番话,如潺潺流水,让我一直以来焦躁恐惧的心都沉稳了许多。
「都听你的。」
我说。
「自打入宫以来,我所闻所见无一不凶险之至。
「遇到任何人,第一反应都是她是不是要害我。
「楚容,唯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能有这片刻心安。」
顾楚容淡淡笑了一下,道:
「如今李妃和赵婕妤恐怕都在外头找你。
「你就待在我这儿,不要出去了。
「我们一起熬过今夜。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天亮之时,女鬼会短暂消散一个时辰。
「而延禧宫门口的侍卫,也正是轮值更替之际。
「届时,我们就能一起逃出去了!」
我苦求不得的生路,顾楚容毫无预兆地便为我指出了。
我几乎喜极而泣,紧紧拉着她的手道:
「好!我们一起逃出去!」

-9-
等待夜晚降临之际,我趁机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楚容,你见过陛下了吧,他……」
我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殿选那日见到的诡异画面犹在眼前。
我的双手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那一日殿选,除我外的所有秀女都被凌虐致死。
唯独我,凭借一身绿衣活到了最后。
当时,皇帝让我走上前去,说要好好看到我。
然而,当我循着声音,一步步走向前去时。
隔着帷幕,我却看到了一个朦胧而巨大的身影。
犹如一座肉堆叠而成的巨山;
又如无数肢体溶解后七拼八凑得来的怪物。
极致的恐惧,让我失去了所有意识。
——皇帝,究竟是什么东西?
从那天之后,这个问题就始终在我脑海中萦绕不休。
哪怕隔着帷幔,我也能肯定,那肉山绝非人类!
然而,入宫后,我几次有意无意地打探。
但每个人提到皇帝时,语气都极为自然。
仿佛那个怪物只是我的错觉。
这些日子里,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
如果皇帝真是怪物,那满朝文武百官肯定早就发现了;
爹爹也绝不可能送我进这个火坑。
难道是我在选秀那几日受的刺激太大,以至于产生幻觉了吗?
这些问题,我一直压在心底。
如今,终于有可以诉说的对象了。
然而,我才提笔写了没几句。
顾楚容就忽的按住了我的手。
我疑惑抬头,却见她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浑身都在颤抖。
方才提起女鬼时,都一派神态自若的顾楚容,此时却满脸惊恐。
「不可妄议陛下……」
顾楚容打了个哆嗦,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的这句话。
她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剥光了衣服丢到雪地里,整个人抖得厉害。
「不可直视陛下……
「不可名其尊号……
「不可言其形状……
「陛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以我们的人智无法理解……
「陛下知晓一切,你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祂的眼……」
她双目呆滞,像是被摄了魂魄般,呆板生硬地说出一些我无法理解的话语。
我被顾楚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
连忙摇了摇她的身子,道:
「好好好,我不再问了。
「你别再说了,我害怕!」
顾楚容这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她朝我笑了笑道:
「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她竟将刚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心中骇然,却不敢再刺激她。
只得勉强挤出笑容道:
「没,没什么……」

-10-
入夜后。
女鬼如期而至。
她先后三次变化为发簪、罗Ṱŭ⁵裙和糕点。
但都被我和顾楚容一一寻出。
这一关,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
望着将将泛白的天空,我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次还挺简单的。」
我说:
「刚开始,我还有些担心。
「但后面就发现,只要女鬼一潜入,我的眼皮就跳得厉害。
「怕是身体提前一步发现危险,在与我报信呢!」
顾楚容微微一笑道:
「是呢。只要有足够敏锐的危机嗅觉,就能及时避开。
「其实在这宫中生存,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知为何,顾楚容这番话,让我忽的起了几分怪异之感。
正要细想,便听她催促道:
「别磨磨蹭蹭的了。
「延禧宫外的侍卫这会正是更值之际。
「我们得赶紧趁现在逃出去!」
我忙点头,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同朝门外走去。
然而——
门打开的瞬间。
一张陌生的、写满癫狂的面孔出现在我们眼前。
「嘿嘿,两个新玩家。」
她衣衫褴褛,浑身沾满血迹和污垢,脸上带着痴傻的笑容。
「没用的,你们是逃不掉的。
「没有人能活着从这个游戏里走出去,嘿嘿……
「和我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着,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朝我们砍下——

-11-
「小主?小主!」
「您不是说,要去向李妃娘娘请安吗?」
我一把推开眼前的翠翘,发疯般朝顾楚容的院落跑去。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我却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身后,翠翘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小主!小主!
「您这是要去哪啊?
「等等奴婢!」
「丽嫔呢?丽嫔在哪?」
我控制不住心中的慌乱,拉着翠翘问道:
「这里不是丽嫔住的地方吗?
「怎么里面空无一人?
「宫人们呢?都去哪儿了?」
翠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小主。」
她慢吞吞道:
「您是不是睡糊涂了?
「宫中从未有过什么丽嫔啊!
「这个侧殿,也一直都是空着的啊!」
「什么?!」
我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直直倒下。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我和顾楚容重逢时,她说过的话——
「我已经死了四次了。
「现在是我最后一次循环。
「如果再不能逃出去,我就要彻底消失了。」
原来天书所说的彻底消失,竟是这个意思!
不止是死亡,而是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抹去。
除了我以外,恐怕这世间都再不会有人记得,顾楚容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难以言说的哀恸涌上心头。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不顾翠翘的劝阻,失魂落魄地独自走进了侧殿里。
明明不久前,我们还曾一起度过一个惊险的夜晚。
可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这里却长满了荒草,再也寻不到一丝人烟。
我只觉凄凉无比。
顾楚容如今的结局,或许就是我不久后将面对的命运。
她死了,还有我记得她;
可等到我死的那一刻,怕是再也不会有人能记住我了。
正当我伤怀于此之际。
熟悉的癫狂笑声在我身后响起。
「嘻嘻嘻,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这是你第几次循环?
「第三次?第四次?
「嘻嘻嘻嘻,别伤心了,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冰冷的刀刃抵在我的后颈,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割破我的喉咙。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异常冷静。
「你就是文答应吧?
「或者该叫你前玩家、攻略失败者?」
身后的人顿了顿。
但很快又开始古里古怪地笑起来。
「嘻嘻嘻,想诈我么?
「很可惜,你还不够格。
「只要你一死,你们这一批玩家就也达成团灭结局了。
「嘿嘿嘿嘿嘿……」
我冷笑一声,不屑地骂道:
「蠢货!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没用吗?
「我早已掌握了逃出游戏的方法。」
身后的人不笑了。
沉静许久后,她声音微有些发颤道:
「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有办法能逃出这个游戏?」
我淡然道:
「殿选之时,皇帝曾让我近过身。
「当时我便发现了异样……
「我手中有一物品,你看了便知晓了。
「我并非空穴来风,而是胸有成竹!」
哐啷——
刀刃跌落在地。
文答应热泪盈眶,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喃:
「居然是真的……
「传说中的稀有道具竟真的存在……」
她两眼放光,贪婪地望着我:
「快!快把东西给我!」
我勾唇一笑,轻语道:
「你且近身来。
「你也知道,在宫中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祂的眼睛。
「我们要谨慎些……」
文答应不疑有他,毫不犹豫地走到了我身侧。
「好,你且看这道具……」
电光火石之间,我抽出袖中提前藏好的匕首,狠狠朝她脖子刺去!
灼热的血液喷薄而出,溅射在我的脸上。
此时的我,看着一定极为狰狞可怖。
我丝毫不敢手软,仅凭一腔怒火和恨意,将匕首再次插入她的胸腔。
一连捅了十几刀后。
方才上涌的热血褪去,恐惧重新占据上风,我瘫软在了地上。
「你害死了顾楚容,我也算是为她报仇了。」
我双眼空洞地望着面前不成人形的文答应,喃喃道。
她犹如一滩血泥般匍匐在地上,两只眼睛还死死地瞪着我。
「你、你说的道、道具,都,都是骗我的。
「你根、根本,没有觉醒记、记忆,是不是?」
她每说一个字,喉咙中就会汩汩冒出鲜血。
但她仍用尽全身的力气质问着我。
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我避开了文答应那双犹如毒蛇般的眼。
「你该上路了。」
我再次举起匕首,想给她最后一刀。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答应破漏的喉咙里忽然爆出一阵极为癫狂可怖的笑声。
与此同时,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猛地从她身上钻出!
触手犹如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般疯狂蠕动,修补着她身上的伤口。
随后像是吸食了血肉般越长越粗,直直朝我挥来!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的触手攀上我的身体,脖颈、手腕、脚腕、腰间……
所有触手不断收紧、收紧……
最后齐齐发力,将我裂成了碎块。

-12-
「小主?小主!」
翠翘熟悉的声音传来。
但这一次,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颤抖着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窝。
里面空空荡荡。
我失去了视觉。
连同更上一次死亡失去的触觉,现在的我,只剩下听觉了。
【累积死亡五次后,你将彻底消失。】
而如今,我已经死过四次了。
这是最后的循环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了翠翘一件事。
过了一会儿,翠翘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小主,您吩咐的事情我已办妥。
「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您为何忽然发此善心……」
她话音未落,忽然「咦」了一声。
有些惊讶道:
「文答应?
「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可是找我们小主有事?」
那一瞬间,我如坠冰窟。
下一秒,翠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救命!这是什么?救——」
声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黏糊糊的触手爬行的声音。
文答应阴恻恻的笑声响起:
「这是你最后一次循环了吧?
「只要我再杀你一次,你就彻底消失了。」
冰冷的触手爬上我的脸颊,逗弄猎物般轻轻抚摸着。
「知道什么是彻底消失吗?」
她说:
「就是连底层数据都删除,不留一丝痕迹。
「即使有朝一日,有人破解了这个游戏,你也回不去了!
「不过,你放心——」
她温柔地在我身边轻声低语:
「我可舍不得就这么轻易杀了你。
「你捅了我那么多刀,我当然要一点一点,慢、慢、地、还给你了。」
温柔的话语中,淬着透骨的恶意。
我如她所愿地跪倒在地,崩溃地失声痛哭,磕头求饶了起来。
在文答应得意的笑声中,我的意识却是无比的清明冷静。
是真的「舍不得」杀我?
抑或是根本无法动手杀我?
文答应——
又或者称她为,女鬼的又一枚碎片?

-13-
文答应显然是恨极了我。
她用触手将我捆起来,发了疯地虐待我。
鞭打、挑断手脚筋、钝刀割肉……
每当我痛到奄奄一息,即将不省人事之时。
她又会将触手贴在伤口处,不断分泌黏液。
那古怪的黏液,似乎能促进伤口愈合。
没多久,我就恢复如初,再次面对新一轮的凌虐。
如此反复几次,我只觉精神行将崩溃。
以至于只要一听到触手蠕动的声音,我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我说过我不会轻易就让你死的。」
文答应阴冷的笑声如毒蛇般缠绕着我。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起初,我还试图与她交谈,想从她口中套取更多的情报。
但或许是吃一堑长一智,她再也没有向我泄露过任何消息。
反而在察觉到我意图之时,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我不知被她折磨了多久。
或许已经过去数月,又或许不过一两日的时间。
地狱般的酷刑,让我失去了所有思想,只是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察觉到了一个不寻常之处。
每天夜至尽头,天光即将破晓之际。
文答应就会短暂地消失一个时辰。
顾楚容曾说过的话语,浮上我的心头——
「经过我长时间的观察,天亮之时,女鬼会短暂消散一个时辰。
「而延禧宫门口的侍卫,也正是轮值更替之际。
「届时,我们就能一起逃出去了!」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14-
这天夜里,我带着满身的伤痛入睡。
迷迷糊糊中,有人轻轻摇了摇我的肩膀。
「沈小主,沈小主!
「您还好吧?」
一个略有些陌生的女子声音,轻轻在我耳旁将我唤醒。
「你是谁?」
我睁开双眼,但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是我,红豆。」
来人小心地压抑着声音:
「奴婢听人说您被文答应那个疯子给关起来了。
「延禧宫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怕她的。
「奴婢生怕您出事,在殿外偷偷观察了好几日,发现她每到天亮时,就会消失一个时辰。
「这才趁机偷偷潜了进来。」
她费力地扶起我伤痕累累的身体,声音都有些哽咽。
「早知那文答应竟如此恶毒。
「奴婢说什么也得早点来救您!
「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奴婢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报答您!」
听着她诚挚的声音,我不由微微一笑。
「我们快离开吧。」
我哑着嗓子道:
「我快没力气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好!」
红豆低声应下,搀扶着我一步步朝外走去。
就在离宫门口只有一步之遥时,我忽然感受到身旁的红豆,正在不断发抖。
「怎么了?红豆?」
我不解地望着她。
「小、小主,文答应追过来了。」
红豆声音抖得厉害,但她仍咬着牙道:
「小主您先走,我帮您拖住文答应。」
我听见刀刃拖在地上划过青石板砖的声音。
文答应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嬉笑着道:
「别急,你们一Ŧũ̂₌个也走不了。」
我神色始终淡然如初。
「红豆。」
我轻轻道:
「可否把你的发簪借我一用?」
红豆虽不解,但还是依言递给我一根簪子。
下一秒,我举起簪子,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文答应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了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敢?!
「不——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你不许走,你不许离开——」
我不再理会她,而是紧紧抓住红豆的手,大喊:
「就是现在,快跑!」
趁着文答应彻底陷入癫狂的瞬间,我和红豆头也不回地朝宫门外冲去。
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那,破晓的第一缕暖阳终于突破云层,落到我身上。
我只觉得周身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身上所有的伤口、先前失去的五感,都开始渐渐复苏。
我疲惫地瘫坐在地上,仰起脸,迎接这来之不易的旭日初升。

-15-
早在看见天书的那一刻起,我心中便存了一个疑问。
为何女鬼不直接一次性、干脆利落地把人杀死;
而是给了我们五次循环的机会,并一点点地剥夺五感?
起初,我还以为这或许是某种献祭的手段。
然而这五次循环中,我一次都不曾在延禧宫中看到疑似法阵或巫蛊一类的事物。
献祭的猜测可以排除了。
所以,女鬼的目的究竟为何呢?
直到我听见赵婕妤说,女鬼生前性子单纯良善,极受下人爱戴时。
一个诡异的猜测忽的在我脑海中萌发。
或许,这女鬼并非我想象中穷凶极恶的存在。
或许,她仍保存着生前的良善,只是被天书逼迫着进行杀戮。
为了让我们有一线生机,她给予了每个人五次循环的机会。
而之所以每次循环开始时,我们都会被剥夺五感之一。
并非是为了惩罚凌虐我们。
相反,这是一个完全善意的提示。
通关的捷径,就在其中。
我还记得,当时顾楚容曾说过一句话——
「只要有足够敏锐的危机嗅觉,就能及时避开。
「其实在这宫中生存,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当时我便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只可惜当时未来得及多想,顾楚容便死于文答应之手。
但后来我稍一细想,立马明白了关键所在。
首先是女鬼的杀人方式:
其一,女鬼最善说谎,未能识破谎言者,死;
要破解谎言,需要的是明辨是非、不被假象蒙蔽的「眼」。
其二,当发现女鬼身份后,不可直接指出,违者死。
为此,需要的是装聋的「耳」、作哑的「口」。
其三,女鬼会化作物品,忽然暴起杀人。
此时需要的,便是优秀的危机「嗅觉」。
眼、耳、口、嗅觉……恰巧与五感中的四感对应上了!
而剩下的,便只有「触觉」了。
从一开始,女鬼便将破解此局的方式,以如此扭曲的方式,告诉了我们。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我故意装作为顾楚容报仇。
将刀刃捅入文答应——又或者说,半女鬼半文答应的体内。
刀刃捅入她身体的同时,我也或多或少地完成了与她的「触碰」。
而主动触碰其身体,正是女鬼杀人的最后一个条件!
于是,她再次将我杀死。
而我也终于掌握了女鬼所有的秘密。
剩下的,就是怎么利用这一切逃出去了。
天书说:【延禧宫的四位妃嫔中混进了一个女鬼。】
天书说:【以上内容中,隐藏着一句谎言。】
天书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赵婕妤说:女鬼生前性子良善,极受下人爱戴。
家中忽遭变故的红豆、疯疯癫癫的文答应、怪异的触手、以及最后的触觉……
无数线索在我脑海中疯狂交织着。
我终于意识到,何谓真正的谎言——
【延禧宫的四位妃嫔中混进了一个女鬼。】
起初, 我以为这句话指的是,延禧宫四位妃嫔里,有一个人是女鬼假扮的。
所以当发现李妃是真正的女鬼时,我以为游戏可以就此落幕了。
但并非如此。
在李妃之后,赵婕妤和文答应也被女鬼附身过。
毋庸置疑, 这句话必然是谎言。
那么,真相又是什么呢?
是【延禧宫混进了一个女鬼,她能随意化成四位妃嫔的模样。】吗?
我想起女鬼化作李妃时, 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什么是真正高明的谎言?
九真一假。
抛砖引玉。
先编出一个拙劣的谎言, 让对方识破。
等猎物自以为看穿真相,放松警惕时。
真正的陷阱,早已埋伏在了身畔——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延禧宫中, 并不只有四位妃嫔。
加上我,是五个人。
【延禧宫混进了一个女鬼,她能随意化成五位妃嫔的模样。】
这, 才是真相。
从一开始, 我们五个人身上就被种下了女鬼的种子。
她能化形成我们中的任何一人。
也可以以五感为媒介,短暂地附身我们,操作我们的一举一动。
只要五感尚存, 我们就随时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女鬼。
可以说,我们五个人,都是女鬼的碎片之一。
只是文答应较为特殊一些。
其他人被女鬼附身时, 会失去自身的所有意识。
但她似乎有着某种我不知晓的力量, 足以和女鬼相抗衡,抢夺身体的使用权。
这就是为何,明明女鬼在破晓时分会消散一个时辰。
但文答应却两次在破晓时分拦下过我。
因为那时她的精神压制住了女鬼, 所以才暂时得以行动。
因此, 当面对文答应的阻扰时, 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自己的耳朵。
将自己五感中最后剩下的「听觉」,破坏殆尽。
在失去了媒介后,女鬼在我身上种下的碎片自然也便彻底消失。
而沉睡在文答应体内的那一部分碎片, 感应到变故后苏醒, 开始与她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趁着混乱之际,我和红豆这才逃了出来。
红豆的出现自然也并非毫无缘由。
女鬼生前体恤下人,受宫人爱戴;
我的面前就正好出现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宫女。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分明是从天际悬下的一根蜘蛛丝, 用来助我爬出这个地狱的。
所以最后一次循环开始时,我只做了一件事。
让翠翘给红豆送去银两, 以解她家中危急。
而她也果真知恩图报, 在最后助我逃出生天。
冥冥之中, 一切皆有定数。

-16-
我静静地仰起脸,迎接初升的朝阳。
就在这时,久违的天书,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尊敬的内测玩家, 恭喜您通关前置剧情——新帝大选!】
【恭喜您通关新手教学关卡——延禧宫怪谈!】
【现在为您颁发奖励——新手大礼包*1】
【新手大礼包内容包括:不被谎言蒙蔽、明辨真假之「眼」;灵敏捕捉异常与危险之「鼻」;明哲保身、装聋作哑之「耳」「口」;以及运筹帷幄、幕后布局、伸向她人之「触须」】
【后宫之争, 勾心斗角,波澜诡谲。】
【相信拥有了明智果决的五感之后,您能够如虎添翼, 在宫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请点击画面中任意位置,继续您的宫斗之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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