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马上高考的女儿终于放了一天假。
高高兴兴吃饭的时候老公突然愤怒地把卷子拍在桌子上：
「陈静姝，解释一下，为什么又比陈子衡少 5 分，为什么？」
女儿吓得筷子都掉了，我立马把卷子拿开：
「不管什么事情都等吃完饭再说。」
没想到他却突然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吃什么吃，我教育孩子你拖什么后腿。
「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她必须给我卷起来。
「卷！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

-1-
我摸着火辣辣的脸突然不知所措。
我和陈建华结婚 20 年，女儿今年 18 岁，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女儿掉着眼泪站起来抱着我：「是我没有考好，你为什么要打妈妈？」
「她没有教育好你！她就该受到惩罚。
「尤其是她每次都在我教育你的时候拖后腿，你以为每次有她撑腰你就可以不努力不用功？
「陈静姝，你要搞清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我为了我自ţũ̂⁻己吗？
「我还不是为了你？」
看着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我终于反应过来，反手一巴掌给他扇了回去。
想想还是不解气，我又扇了他第二个巴掌。
他瞬间暴跳如雷：
「王云，你造反了？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你还敢打我？」
我还想扇他第三个巴掌的，可是看到女儿的眼泪，我暂时顾不上他。
我把女儿带到房间，她哭得更大声了。
「妈妈，爸爸为什么要把我跟陈子恒比？我不想比，我比得好累。」
为什么呢？
可能就因为陈子恒是个男生，而他又恰巧是陈建华堂哥的儿子。
这么多年，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根刺，就是因为我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他觉得永远比别人低一等，他总是千方百计让女儿努力努力再努力，他想用女儿的成就去打他堂哥的脸。
我一直告诉他过好自己就是，为什么要去跟别人比？
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直在较劲。
尤其是女儿跟陈子恒从小学到初中甚至高中都在一个班上，他比了十几年，每次考试只要女儿比陈子恒低他总要发脾气。
但是谁能保证次次第一？
为了这个事情我跟他争吵无数，没想到今天他又发疯了。
我正准备安慰女儿，她却反过来抱着我：
「妈妈，对不起，是我让你挨打了，你放心，我努力，下次一定超过陈子恒。」

-2-
刚刚被陈建华打了一个巴掌我都没有哭，但是现在我绷不住了。
这么听话懂事的女儿为什么陈建华还不满意？难道仅仅就因为她不是个男孩儿？
女儿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一些，刚刚的饭都冷了，我想着半个月才放这一天，给她点杯奶茶让让她开心开心。
没想到外卖刚到，陈建华就黑了脸：
「有病啊，这么关键的时候你给她点这些科技与狠活，你是要她拉肚子要她耽误学习吗？」
我懒得理他，转身准备进房间去找女儿，他却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奶茶用力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奶茶洒了一地。
我真的要气炸了，捡起还有半杯的奶茶直接扔在他脸上：
「陈建华，你到底要怎么样？静姝好不容易放一次假，你非要发神经让她难过吗？」
他抹了一把满脸的珍珠果粒：
「我倒要问你想怎么样？每次我教育她的时候你就跟我唱反调，人专家都说教育要夫妻同心，你呢？
「我说东你就说西，我说让她努力努力超过陈子恒，你就说不要去比较，做好自己就行。
「就是因为有你给她当后盾，所以她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不然以她遗传我的智商，碾压陈子恒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有病，真的有病了。
我拉开大门，一把把他推到门外：
「滚！陈建华你给我滚！」
关门的那刻他指着我放狠话：「王云，想想你的钱是谁给你的，你信不信我马Ŧŭ̀₇上停了你所有的卡？
「我看你没钱怎么跟我硬气。」
我一个字都不想多听，转身去拿拖把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他以为我没钱，他以为我这么多年都是游手好闲，他以为我离开他就会吃土，开玩笑。
收拾好地板，我又打开手机重新给女儿点了奶茶和烧烤。
最后我告诉她：「妈妈还是那句话，安心学习就是，不要管别人，以你平时的成绩考个 211 妈妈就满意了。」
这一晚，女儿靠在我身边睡得特别安心。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叫她，因为她是中午才到校，难得可以睡个懒觉的日子，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谁知道不到 7 点，陈建华就站在了我们的床边：
「陈静姝，几点了你还睡？一寸光阴一寸金，还不赶紧起来背单词？
「别的孩子早就起来了，你真的以为别人都比你蠢比你成绩差吗？快点死起来！」
我火真是越来越大了，掀开被子就准备跟他干一架。
可是女儿却拉着我的手先起了床：
「妈妈，我睡够了，我去学习了。」

-3-
我看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关上门跟陈建华算账。
我死死瞪着他：「你要是有病你要是焦虑就去找医生给你开点药，你这个样子只会让静姝更加紧张，只会给她更多的压力。
「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你知道不知道？」
他不服气：「你放什么狗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学习吗？
「我要是不督促她，她成绩马上就会倒退几十分，最后三个月了，不能松懈，一定要上紧发条绝对不能松懈。」
我不想和他吵，我不想让女儿听到我们吵架，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焦虑，我试图给他讲道理。
「在学校老师说得比你多，她一天到晚只睡几个小时，哪里不够努力？
「她 18 岁了，她知道自己的前途有多么重要，她知道这次高考可以改变她的一生，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给她提供良好的情绪价值，可是你给她的只有焦虑，这样不行。
「陈建华，这样不行。」
他双手叉在腰上，在房间里面来回转了好几圈：
「我都是为她好，我就是为她好。」
他终于又出去了，一个小时后他手里提了一盒草莓，还有一袋小龙虾给我。
「把草莓洗了给她吃，小龙虾给她做蒜蓉的，不要香辣，辣的吃了拉肚子，影响她学习。」
我以为他终于想通了一点，转身去厨房洗草莓。
可是刚准备把草莓端给女儿时，又听到了陈建华的咆哮：
「陈静姝，你就是这么学习的？啊？你告诉我你就是这么学习的？」
我立马冲进房间一看，陈建华拿着女儿的笔记本在大发雷霆。
他一页一页地翻，一边翻一边骂：
「我叫你背单词，我叫你写卷子，你就给我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这就是你的学习态度？」
我问他：「怎么又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用力把笔记本甩到我身上：
「看，你给我看，这就是你口中说知道高考重要的好女儿。」
我翻了笔记本，上面都是女儿画的一些随笔漫画。
她从小就喜欢画这些东西，高二下学期的时候还准备去当美术生集训。
当时考虑到她的文化成绩有 600 分以上，我和陈建华都没有同意。
毕竟现在卷的还是文化。
但是她平时用下课时间画一画这些我完全没有意见。
我不知道陈建华在发什么疯。
「不就是一些漫画吗？你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王云，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跟我作对？
「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个个卷生卷死的时候了 ，她不努力搞文化，还在这里画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有这个时间都可以做一张卷子出来了，这还不能生气？我问你这还不能让我生气吗？」

-4-
女儿低着头默默地流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爸爸，我没有用上课时间，今天放假，而且我已经做完一张卷子了，你看。」
她把做完的卷子递给陈建华，没想到他一眼不看，反而一把把卷子撕得粉碎。
「陈静姝，你就不值得我信任，你真的不值得。」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一把椅子放在女儿身边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盯着你做卷子，重新给我做。」
女儿哭得出了声：「不做了，我就是不做，打死我都不做。」
陈建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高高举起了手，眼看他就要打在女儿脸上时我一把踢开他的椅子。
「滚！滚出去行不行？」
他没坐稳，被我一脚从椅子上踢了下来，狼狈地倒在我和女儿面前。
这下他气得更狠了。
「王云，你就惯她，你就惯嘛，迟早要被你惯成废物。
「陈静姝，你别以为她是在为你好，她这是在害你，你真是分不清好坏。
「我才是那个对你掏心掏肺的人，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看着你学习。
「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必须对你的人生负责。」
他真是有病了，就他这个样子像个恶鬼一样坐在女儿身边，她怎么可能学得下去？
而且今天明明就是放假，就是给她放松的时间。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了最大的力气把他拖出女儿的房间，然后一巴掌给他甩了上去。
「陈建华，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逼她能逼出个什么结果？
「她又不是天天画这些，今天本来就是放假时间，你能不能让她自己放松一点？」
「放松？」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云，这个时候了她还有什么资格放松？
「就剩下三个月了，她要是考不上一个好大学，将来就只能当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你是不是想她跟你一样，靠嫁个好男人来实现阶级跨越？
「你以为哪个女人都有你这么好命能找到我这种会赚钱的男人？」

-5-
他的话好像一盆冷水一样把我的心浇得透心凉。
原来我在他的心中一直是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原来是他让我实现阶级跨越，是他让我过上了好日子。
可明明我当年也是一本毕业，是他父母要人照顾，是女儿没人教育，我不得不辞职在家。
如今他父母故去，女儿也长大了，我就成了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正准备跟他再好好理论理论，他的电话响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是陈子恒的爸爸，他的堂哥。
「建华啊，我们家这个子恒啊这次考试又考了全班第一，今天放假他都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学习。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叫他出去玩一下，这整天学习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和他妈看到都愁死了，你家静姝是不是也这样啊？」
陈建华眼睛瞪向女儿的房间没有说话，电话那边又说了。
「哎，你说别人家的孩子不学习吧大人着急，我这个一天到晚光学习了我也着急。
「听子恒说你家静姝偶尔还画画漫画什么的，我觉得还是她那样劳逸结合的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陈建华终于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然后他二话不说踹开女儿的房间。
飞快地抓起女儿的笔记本开始乱撕。
「我让你画，我让你画，别人都在卷，你还在这里画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陈静姝，你太让我失望了！」
女儿扑过来要抢那个笔记本，那是她从小到大画了好多年的漫画。
我也帮她用力去抢，可是陈建华的力量太大，我和女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笔记本变成了碎片。
他用力朝女儿脸上砸过去：
「从现在开始，给我卷起来。
「卷不死就往死里卷，必须卷过陈子恒，必须！」
女儿趴在床上痛哭，我抓起椅子就朝陈建华头上砸去。

-6-
「去死，陈建华，你给我去死！」
椅子砸在他的脑袋上，很可惜，没有砸破，只是鼓了一个大包。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抓住我的衣领：
「王云，我真是受够你了，到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拖我的后腿？
「你说，什么时候？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我是为了我自己吗？
「我明明都是为了她好，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回家还要帮你管女儿，你还不感恩不跟我一条心。
「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要扇我巴掌，女儿突然举着手机大喊：
「你要是再敢打我妈我马上报警！」
陈建华愣了一下，眼里满是失望：
「果然是个白眼狼啊，分不清好坏的白眼狼，我全心全意为你着想，你眼里却只有那个纵容你的妈。
「陈静姝，你要废了，你绝对废了我告诉你！」
「我废不废是我的事，反正你不能打我妈，不然我马上报警。」
陈建华终于松开了我的衣领，指着我恶狠狠地说：
「等着，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又摔门而去。
女儿立马抱着我哭：「妈，是我的错，是我让你挨打，都是我的错，我马上学习，你就坐我旁边，你拍视频给爸爸看好不好。」
「不！」
我拨了拨她的头发，给她擦干泪水。
「不用做了，妈妈带你出去吃好吃的，然后送你去学校。」
我小心翼翼地捡起被陈建华撕坏的漫画，我告诉女儿：
「不要被他影响，他应该只是工作不顺利，你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就行。」
「可是……」
女儿眉头紧皱：「我怕他再欺负你，妈，要不这三个月我不住校了，我搬回来陪你吧。」
不行！
这绝对不行。
以陈建华现在这么焦虑的精神状态，女儿在家绝对会被他影响。
她还是在学校里面安心学习才不会被打扰。
我告诉女儿：「你放心，送你去学校后妈妈就去大舅家，他不敢欺负我的。」
女儿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学校，我回家一点一点地用透明胶粘好她画了那么久的漫画。
一边粘我的脑子里面一边闪现出这些年女儿的一点一滴。
她第一天开始画这本漫画的时候就告诉过我：
「妈妈，我要画一本一辈子的漫画，一直一直画那种。」
后来，她给我看过很多次，字也从一大半都是拼音到越来越标准越来越工整。
画画水平也越来越高，甚至有同学看过后给她的留言：
【陈静姝，你真棒！】

-7-
我看着这些碎片流泪。
直到陈建华站在我身边都没有察觉。
「王云，你还没有意识到错误，你还在帮她粘这个东西，她要是把画这些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那 985 唾手可得。」
没有了女儿在身边，我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给他甩了过去。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打了他多少个。
终于我累了，我停下来喘气了。
等陈建华反应过来时他气疯了：
「王云，你他妈的太过分了，我教育孩子，你唱反调不说，你还动手Ŧŭ̀⁸？
「你有什么理由动手？」
不要理由，我就是想打他，甚至想打ẗų⁴死他。
要不是女儿在身边，我昨晚就想打死他。
他暴跳如雷，在屋子里面转了两圈之后撸起了袖子：
「妈的，你能动手，我他妈的也能。
「王云，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是吧。」
他当然敢，并且他昨天已经动过了。
我不会给他再对我动手的第二次机会，转身进厨房我拿了一把刀对着他：
「陈建华，敢靠近我一步吗？靠近我就捅死你！」
他捂着被打肿的脸后退：「好啊！你够狠，王云，你他妈的够狠！」
对！
我要是不狠就只有站着被他打，凭什么？
我收拾了东西回娘家住几天。
陈建华现在的状态我根本不适合再跟他生活在一起。
但是走之前我警告他：
「还有三个月了，你不要在女儿面前发神经，下次她再放假也不要你去接，你最好面都不要露。」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恨不得剥了我的皮：
「王云，老子看你能硬气几天，你包里没钱，看你什么时候回来跪着求我。」
他想多了。
他以为停了给我一个月五千的亲情卡，我就会回来朝他磕头认错，痛哭流涕求原谅？
傻逼！
这些年我用业余时间在网上写小说，赚得不比他少，关键是这些他根本不知道。

-8-
我在娘家住了下来，陈建华果然如我所想马上停了我的亲情卡。
他给我电话我不接，马上又给我发消息：
【死回来，我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亲情卡依然给你用。】
我没理他，他继续发：
【别给脸不要脸，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再晚了你回来下跪也没用。】
我依然不理他，他直接发了语音：
「王云，你脑子有泡是不是？多大年纪了？40 多岁的女人了，你以为你还 18 岁？你发脾气还要我去哄你țŭ̀⁷？
「告诉你，我要是真的把你甩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无论他怎么发消息我都不回他，他终于坐不住了。
提着一个果篮跑到我家。
我连门都没有给他开，他转头给我大哥打电话。
大哥告诉我，逃避不是办法，总是要面对面解决问题的。
对，他说得对。
于是我告诉陈建华：
「我要离婚，但不是现在，等静姝高考完后我们就去办手续，这三个月时间我住在娘家，放假我也把静姝接到娘家，你不要和她见面。」
「凭什么？」
他很激动：「她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见她？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见她？」
我有很多理由，当然最主要还是他太焦虑。
他的情绪会直接影响到女儿。
他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们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半个月没有再联系我，我以为他听进去了我的话。
没想到，两个星期后，我又在女儿的学校门口看到了他。
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堂哥，陈子恒爸爸陈大俊。
看到我，陈大俊笑嘻嘻的：「哟，王云，我说你们家也搞得太隆重了吧，一个姑娘还两个人能接，要不要这么夸张。
「我第一名的儿子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我还没有说话，陈建华开了口：
「这次考试成绩都还没有出来，你怎么就笃定你们子恒是第一名？
「万一是我们静姝呢？她又不是没有拿过第一。」
陈大俊哈哈大笑：「建华，我不是故意泄你的气啊，这女孩和男孩还是不同的，上了高中后，女孩很明显就后劲不足了。
「但是男孩却越来越厉害，这是事实，你不承认也没办法。
「我相信，这次考试绝对还是我子恒第一，而且会一直保持到高考。」
「哼！」
陈建华不服气地哼了几声，学校终于放学了。

-9-
孩子们陆续背着书包提着行李出来。
我警告陈建华：「既然你来了，等下跟静姝打个招呼就走，不要多嘴。」
他只是瞪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踮起脚尖翘首以盼。
可是女儿还没有出来，倒是听到了陈大俊的笑声：
「哈哈哈，建华你看，学校成绩发出来了，果然还是我子恒第一名，你家静姝啊已经跌到第三名了。
「和我儿子整整差了 10 分呢，这样我看 211 都没希望了哦，哈哈哈，我就说女孩子上了高中后后劲不足吧。
「果然如此，好，真是好！」
陈建华立马拿起手机点开查询成绩的 APP，果然，一分钟后，我看到他铁青着脸回复陈大俊：
「急什么？还有两个半月，乾坤未定呢。」
「呵呵！」
陈大俊看到了陈子恒，兴奋地招手大步离开。
还没有见到女儿的身影，陈建华一直在旁边埋怨我：
「看吧，这就是你惯她的结果，原来和陈子恒不相上下，现在呢？
「居然差了十分之多，都是上次放假放松的结果。」
周围都是家长，我不想和他争吵，于是小声提醒他：
「不准在静姝面前说这些，要么你现在赶紧滚，要么等下见到她就给我闭嘴。」
他不再说话，和我一起望着学校大门。
孩子一个一个被家长接走，学校里面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陈建华又开始不耐烦了：「磨磨蹭蹭，磨磨蹭蹭，这性子就是被你惯坏的。
「要是将来上班也是这个样子，你看哪个公司会有人用她。」
神经病，他一天到晚都可以挑到错处，我根本不想理他。
差不多走到只剩下最后几个人时，我依然没有看到女儿的身影。
最后大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了，我马上去问保安。
他看了看学校：「都走完了吧，你们是不是错过了？」
不可能，我和陈建华两双眼睛看着，不可能错开。
我求保安帮我进去看看，最后他同意和我一起去宿舍看看。
我以为女儿只是收拾东西耽误了，没想到她却坐在教室里面发呆。
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她刚准备说话，看到身后出现的陈建华又闭上了嘴。
可是她没说话，陈建华却大发雷霆；
「陈静姝，你 18 岁了，不是 8 岁，你这什么意思？故意让我们担心吗？
「还是自己知道考试考砸了，不敢回家面对我们？」
我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你能不能闭嘴？能不能？」
「不能！」
他不但没有闭嘴，反而伸手扯住女儿的头发：
「我问你，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们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
「故意是吧，故意折磨我们是吧？
「你果真是个白眼狼啊，我每天那么辛苦挣钱供你吃供你穿让你有这么好的学习环境，你不但不知道感恩，你还在这里耍脾气。
「跟老子回家，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他有病。

-10-
女儿满眼泪水，但是她倔强得一句话不说。
我用力去掰陈建华的手，可是他抓得那么用力。
我害怕扯到女儿的头发也不敢用力，直到保安通知了老师过来。
陈建华终于松开了手。
我再也忍不住，抓起地上的凳子就给他砸过去。
保安飞快地把陈建华拉开，老师也拉着我：
「静姝妈妈，有什么事情好好说，都好好说啊，不要动手，这是学校。」
我不想动手的，但是陈建华他现在简直不是个东西。
老师问女儿：ţūⁿ「陈静姝，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女儿趴在桌子上一直掉眼泪，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爱面子的陈建华又朝女儿伸出了手：
「我有没有教过你要尊师重道？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老师问你话都不吭声了？
「你还有没有一点最基本的礼貌？」
「没有！」
女儿突然大喊一声然后抓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我立马跟了上去，我一边跑一边喊：「静姝，静姝，跟妈妈回家，回外婆家好不好？
「我们不回原来的家，回外婆家，陈建华不会去的家，跟妈妈回去。」
她终于停了下来转头问我：「真的可以吗？我不要看到他，我不要！」
我立马答应她：「当然可以，妈妈就是来接你的，外婆给你炖好了鸡汤等你回去呢，鸡翅都给你留着。」
我上去牵她的手，我知道她不想见到陈建华。
可是那个垃圾偏偏阴魂不散。
「陈静姝，我是你爸，你姓陈，你不姓王。
「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去？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女儿没有说话，我朝陈建华怒吼：
「闭嘴，你能不能闭嘴？就剩最后两个半月了，你让她放松心情行不行？」
「放松心情？」
陈建华好像听到笑话一样。
「王云，你真是十几年不用脑子生锈了吧。正是因为还剩下不到两个半月，所以她才更加要抓紧，更加要卷。
「这次都已经掉到班级第三了，都被陈子恒落了十分了，要是再不引起重视，只会掉得越来越多。
「陈静姝，我已经在网上给你找好了资料，赶紧跟我回去我看着你学。」
学个屁！
我拉着女儿就走，大哥在外面早就等着我们了。
陈建华堵在车前不让走：「王云，你想滚自己滚，别带着我女儿。」
我一脚踢在他的命根子上，趁他抱着转圈圈时大哥一脚油门带着我们扬长而去。

-11-
大哥的女儿倩倩在家准备考研，她养了一只猫，静姝看到它的第一眼眼睛都亮了。
倩倩把小猫递到静姝的怀里：
「走，姐姐请你和小猫一起吃火锅喝奶茶。」
女儿抱着小猫咪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倩倩带着她边走边说：
「这以后的 70 多天虽然辛苦，不过你也不要紧张，你平时的成绩都是 600 多分，最差最差考个 211。
「你大姐我才考了个一本呢，怕什么？不要焦虑，越紧张越焦虑越考不好。
「跟着老师学就行，今天放假，放轻松点。」
女儿点了点头：「嗯，大姐，我有信心考个好学校。」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至少，现在女儿是开心的。
只有这 70 多天了，我不想给她多大的压力，我怕适得其反。
她只要保持平时的成绩高考绝对问题不大。
奶茶店就在楼下不远处，倩倩说让我不要跟着，她们喝个奶茶聊会儿天就会回来。
我也想让倩倩开导一下女儿，于是自己一个人回家帮女儿整理行李。
没想到脏衣服还没有开始洗，电话就响了，一接通就是倩倩在大喊；
「姑姑，你快点来看看啊，姑父他疯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陈建华他又在发什么疯？
我拉着大哥飞快地跑到奶茶店，前后不过用了三分钟。
远远看到店里围了好多人。
老远就听到陈建华的咆哮：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听？啊？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听话？
「别人个个孩子这个时候都在卷生卷死地学习，你呢？
「你呢？你抱着小猫喝着奶茶，你多悠闲啊？
「你考上大学了吗你就这么轻松，陈静姝你告诉我为什么永远都不听我的话？」

-12-
我用力扒开人群走进奶茶店，看到女儿那一刻，我心都要碎了。
她全身都是奶茶都是珍珠和果粒坐在地上，被陈建华劈头盖脸地骂。
倩倩紧紧抱着她：「姑父，你怎么能这么对静姝，你这么动手让她多没有尊严，我们只是喝杯奶茶而已，又没有犯死罪，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
陈建华转头把枪口对准了倩倩：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自己主动往我枪口上撞。
「别以为你上个破一本就可以在我这里炫耀，我告诉你，我瞧不起你这个破一本。
「我女儿的目标是 985，211 我都瞧不上。
「你是不是嫉妒她成绩好，怕她考上 985 把你踩在脚底下？所以你故意带着她玩不好好学习。」
「你有病！」
女儿突然抬头对着他大声说：「你真的有病，你再说一个字我就不读了我不考了，好不好，你满意了不？」
陈建华突然暴跳如雷，他抓起女儿怀里的小猫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你敢，你要是敢不去读书不好好给我高考，我就像扔这只猫一样把你摔死你信不信？」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小猫只剩下微弱的喵喵声。
倩倩和女儿都崩溃了，她们抱着小猫大声哭泣，而陈建华还在威胁女儿：
「跟不跟我回去学习，回不回去？」
「回你妈！」
大哥咬牙切齿一拳给他砸了过去，接着第二拳第三拳又给他砸了上去。
「陈建华，你他妈的疯了吧，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那么想学习，那么想考试，你自己去啊？
「为什么要拖着孩子？为什么？」
他的鼻子被大哥接二连三的拳头打断了，鲜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我立马拉起女儿和倩倩。
女儿抱着我痛哭：「妈，我不想学习了，我真的不想学习了。
「我也不要高考，我就是不考。」
陈建华捂着鼻子还在咆哮：「你敢，Ťú₅你敢不学习，我弄死你妈。」
疯子，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看到他我就来气，我抄起摇奶茶的不锈钢杯子就给他砸了过去。
鲜血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最后和鼻子里面流出来的混在一起。
他终于承受不住摇摇欲坠。
而我直接又给了他一脚，他彻底瘫了下去。
活该，垃圾。
最后我还是给他大姐打了一个电话，毕竟人家奶茶店的损失还是得有人来赔。

-13-
女儿一直在给倩倩道歉：「对不起，小猫，小猫它……」
倩倩抱着她：「没事的，不关你的事。」
她们一起给小猫挖了坑，女儿哭得眼泪长流。
倩倩一直陪着她，告诉她，学习是为了她自己，不是为了陈建华。
她要是不上学，不高考对不起的只有她自己。
大哥气得在客厅里面来回踱步，最后我坚定地看着女儿：
「静姝，要是妈妈和他离婚，你怎么想？」
她突然抬头：「你真的要和他离婚？」
「对！」
我点头。
「本来早就想离的，但是怕影响你的学习，所以我才一直忍，我本打算等你高考结束就去离。
「可是现在，我觉得没必要忍了。
「现在离，可以吗？」
「嗯！」
她重重地点头。
「妈妈，只要你开心你就离，我也会继续努力，我不会让你失望。」
我又重新买了两只小猫，一只给倩倩，一只给静姝。
而陈建华的大姐也给我打来了电话，她约我见一面。
我不想去的，但是她平时对我还不错，最后我同意了。
我以为她要对我兴师问罪，没想到她只是看着我叹气：
「医生说建华有严重的焦虑症。」
她不说我都看得出来，但这不是他发疯的理由。
「他本质也是为了静姝好，你应该理解他。」
理解不了，没有这么为人好的。
他只是为了他的面子，为了他和陈大俊的竞争，他把静姝当作他打脸陈大俊的工具。
可静姝是人，她不是工具。
我坚持要离婚。
陈建华不同意。
他拼命捶我娘家的门：
「王云，我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地养着你，现在女儿大了你就翻脸？
「你要离婚，好啊，陈静姝大学的费用我一分不会出，甚至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钱都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就耗着你。
「哼！四十几岁的黄脸婆了还想离婚去找第二春吗，你他妈的到底在做什么梦？」
他不离，没关系。
我反正也没有想过再婚，所以早离晚离没什么不同。
我直接起诉，因为我要分财产。
我们住的房子，我们开的车子，我们一起的存款，这些年该我的我一分都不会让给他。

-14-
自从听说我要离婚后，女儿的成绩不知道为什么突飞猛进。
下一次月考她又回到了全班第一，并且甩了第二名陈子恒十几分。
她高兴坏了，放学出来的时候像只快乐的小鸟。
只是在大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东张西望。
我立马告诉她：「放心吧，陈建华没来。」
他当然没来，因为我大哥在老远的地方就把他堵在了墙角，他想来都来不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一次都没Ṭųₔ有让陈建华见到女儿。
他威胁我：「再不让我见到静姝，我就去学校闹事。」
我瞪着他：「你不就是想要她取得好成绩吗？你根本不是爱她，你只是想要她帮你打脸陈大俊。
「你也看到了这两个月她成绩飞速进步，稳稳地把陈子恒压了下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要不要去打扰她。」
他不说话了，他终于没有再去打扰女儿了。
直到高考前一天。
他给我发信息：【明天我一定要去送女儿考试。】
我吓死了，绝对不能让他在最后关头给我惹事儿。
我直接让大哥和大姑姐一起把他堵在家里。
大哥说他在家里发疯，他说如果静姝考不到好成绩他一定会弄死我。
我不管。
我只是告诉女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了，无论你考什么妈妈都能接受。」
大姑姐也给我发信息；
【别担心建华，我给你看好他，绝对不会让他去打扰静姝。】
紧张的三天在煎熬中过去。
最后一场考完，女儿欢快地扑向我。
「妈妈，我肯定可以考个好学校。」
不重要了，考完了就结束了。
该是我和陈建华摊牌的时候了。
我本想自己一个人去见他，没想到女儿要跟着我一起去。
反正都考完了，我也没有理由再拦着她和陈建华。
那就一起去吧。

-15-
陈建华坐在沙发上胡子拉碴地抽着烟，看到女儿，他立马掐了烟头：
「静姝，告诉爸爸，你考得怎么样？究竟怎么样？」
女儿笑着告诉他：「我自己觉得跟平时没有太大区别，具体情况还得等成绩出来。」
「很好！很好！」
陈建国满意地点头：
「这就很好，不愧是我女儿，就是能干！」
女儿没有再多说，她往后退了两步，我看着陈建华：
「高考结束了，陈建华，我们该去办手续了吧。」
「不，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离婚了？王云，我承认前段时间我有些焦虑，我承认我不该打你，但是你也打我了啊。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老了老了，你没出轨我没小三全家都健健康康，为什么要离婚？」
他说得对，可我还是坚持要离婚。
他见我怎么都不肯松口，最后看向女儿：
「静姝，你劝劝你妈妈吧，你难道不想爸爸妈妈在一起有个完整的家庭吗？」
女儿点头：「嗯，妈妈开心就好，她离不离我都支持。」
陈建华流了眼泪，当着我的面流了眼泪。
但是他依然不同意离婚。
他说我狠心：
「孩子大了，你就要抛弃我吗？王云，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你不能抛弃我。」
就这么耗着吧，他说得对，他没小三，我没出轨，不是急着非要逼他马上办手续，我只是想让他离我和女儿远一点。
等成绩这段时间，我和女儿报了旅行团，神经绷紧那么久，该带她轻松轻松了。
当然，成绩公布的那天，我是和陈建华在一起的。
还有大姑姐和我大哥一家。
大姑姐说陈建华这段时间每天坐立难安，他生怕静姝考不过陈子恒，无论谁劝他都不行。
所以让我今天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他一起查成绩，不然他真的会疯的。
当然，成绩毫无意外，女儿考了高中三年来最好的分数 668 分。
她扑在我怀里，我们两人一起流泪。
陈建华也想来抱她，可是女儿本能地闪躲。
他有些失落，最后只是默默掉泪。

-16-
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结局，我们都以为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画上了句号。
但是却在一天后收到了噩耗。
陈子恒跳楼了，因为没考赢静姝被陈大俊打了几个巴掌, 他二话不说直接跳下了 38 层大楼。
陈大俊带着尖刀一刀捅进了陈建华的心脏。
我和女儿赶到医院的时候，陈建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眼底都是不舍：
「静姝, 你要相信，爸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爸爸真心是为了你好。
「之前让你伤心, 爸爸给你道歉，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 要是没有她, 你不会有今天的好成绩。
「爸爸我, 我……」
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陈大俊家人都来找我，他们求我和女儿出具谅解书, 他们说都是亲戚，让我放陈大俊一条生路。
他们说都怪我女儿考得太好把陈子恒踩在脚底，他才想不开跳楼。
他们说陈子恒没了, 我不能再狠心让陈大俊也坐牢。
可是这跟我和女儿有什么关系？
陈建华和陈大俊争了一辈子,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又有什么理由帮陈建华做这个决定？
尤其是当我看到了家里的监控。
陈大俊当天是想要捅死我们全家人的, 尤其是静姝。
他当时一边捅陈建华一边大喊：
「凭什么？凭什么你那个赔钱货比我儿子考得好，凭什么我一辈子比不过你, 生了儿子还是比不过你。
「明明三个月前还是我儿子第一，明明是他一直第一。
「陈建华，你先去死，你死了，我再去找你女儿，我要你一家三口在地狱里团聚。
「我儿子死了，你女儿凭什么还活着，我要你们去陪葬，全部给我儿子陪葬！」
监控里，陈建华满身鲜血紧紧拉着陈大俊的大腿：
「不准去找我老婆孩子，不准去找静姝,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竞争, 跟静姝没关系。
「没关系。
「你要是敢找她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和女儿都不可能给陈大俊出具谅解书。
他坐牢板上钉钉。
女儿如愿去了她最心仪的学校。
我卖了这边的房子和她一起离开。
在这里, 只会留下伤心，留下恐惧。
走之前，女儿还是去给陈建华上了香。
在坟前我们碰到了大姑姐。
她惊讶于我居然还会带着静姝来看陈建华。
她告诉我：「那段时间建华公司出了问题, 他心里很焦急, 但是又怕你担心不敢和你说。
「他害怕工作失败，害怕静姝考不上好大学, 以后他也帮不到她。
「哎！总之他做得不对，人都去了, 也不用想那么多了，王云，听说你房子都卖了，这一走, 不会经常回来了吧。」
我点头，这地方除了过年过节，我真的不想回来了。
大姑姐有些伤感，最后她拉着静姝, 给了她一个红包：
「孩子！别怪……」
她没说下去，掉了泪闭了嘴。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看着陈建华的墓碑。
他死了而我活着。
人死如灯灭，恩怨都散了。
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