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双男主文里刚给主角攻下完药的炮灰。
想到原文凄惨而死的结局,我狠下心,爬了主角攻的床。
主角受来敲门时,我正被按在床上无措地仰头。
而原定要和主角受干柴烈火的主角攻,却慢条斯理地抹去我眼角的湿痕:
「告诉他,我们现在没空。」
-1-
我站在江暄房门口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手搭上了门把。
正打算开门,身后却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人好整以暇地开口。
「不是要去宴会吗,池大少爷站在我房门口做什么。」
我僵住了。
转过头来,一身正装的江暄正垂眸看着我。
他本就生得剑眉星目,如今穿上这身板正的衣服,更是显得俊逸无比。
这么一看,才发现他比我高了半个头。
站在我身前,有种暗暗的压迫感。
他凝眸看我:「难道是我前几天让大少爷欺负得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出气?」
我硬着头皮扯出一个笑:「没有,我是来关心你的。」
哈哈,鬼才信。
-2-
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惊觉自己是双男主文里的恶毒男配。
又蠢又坏的背景板假少爷,池宴。
不但觊觎主角受的美貌,还嫉妒主角攻的能力。
主角攻是流落在外的真少爷,一朝认回家中,却被假少爷视为眼中钉,明里暗里各种欺压。
今晚本是池家认回江暄的宴会。
但「我」暗中安排人手给他下了药,想让他当众出丑、身败名裂。
结果裴家小少爷,也就是原先的主角受裴歆,误打误撞闯进了他的房间。
也因此跟他干柴烈火,一夜荒唐。
托主角光环的福,江暄成功化险为夷,不但抱得美人归,还顺便解决了危机。
故事最后,在他俩甜蜜 HE 时,「我」作为对照组惨死在荒郊野外。
得知剧情后,我连忙打探如今进度。
好消息,江暄和裴歆还没搞到一块。
坏消息,小弟们骄傲地告诉我,他们已经下完药了,保证让江暄身败名裂。
而且……没有解药。
-3-
天可怜见,我是真的关心江暄现在的身体状况。
这关系到我后面的结局。
但这话好像有点歧义。
我目光游移地补充了一句。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心虚。
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果不其然,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该死的,要不我还是跑路吧。
不对,看他现在还挺正常的,会不会只是一场乌龙呢?
那群小弟看起来也不怎么靠谱。
说不定,他根本就没喝那杯下了药的水。
我的脑子还在飞速旋转。
江暄却伸手打开了房门。
然后抓住我的手腕,不容置疑地把我拖进了房间。
他的力气太大,我没挣开。
我压着嗓音惊叫:「你干什么!」
咔嗒一声,他把门反锁了。
然后转身向我走来。
一直把我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江暄的声音才居高临下地落在我耳中。
他叫我的名字:「池宴。」
「无论你想玩什么花招,都别藏了。」
「我劝你现在说出来。」
「不然等会儿你求饶都没用。」
我心脏怦怦乱跳,抬眼却对上他沉沉的双眸。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4-
被关在他的房间里,我有种要完蛋的预感。
一片黑暗中,前几天那该死的剧情不合时宜地浮现在我脑海。
那天早晨「我」下楼时,看见江暄在冲速溶咖啡。
「我」皱了皱眉,当即飞扬跋扈地下令让人倒掉。
「速溶咖啡?什么贫民玩意,别让我在家里看到它。」
江暄只是隐忍不发,盯了我半天,起身去重新接了杯水。
见他不反抗,「我」变本加厉地折腾他。
每次见到他,「我」都明里暗里讥讽。
「啧,行为举止都土里土气,不愧是土狗。」
「好好学学吧,不然走出去都丢池家的脸。」
看到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我」就会大笑着离开。
不仅如此ṭûₐ,江暄带回来的衣服也都被「我」下令丢了出去。
他到「我」面前质问那些衣服的去向,而「我」只是斜睨他一眼,笑了。
「什么破烂也带进池家,也不怕脏了池家的地。」
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这些行为如果是在外面干的,估计都被人套麻袋打了几十次了。
我自己回想都得感叹一句——好一个又蠢又坏的纯炮灰!
抢了别人的人生,还这样耀武扬威,难怪在原书里下场凄惨。
但在这些日子里,「我」几乎干遍了所有欺负他的事,只想看他失态。
却从未成功过。
江暄的性子很沉,又冷又硬,简直像块石头一样。
无论「我」做什么,他只是一次一次地忍让。
也难怪他现在如此防备我。
我在他的印象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5-
「你不是说想见裴家那个小少爷吗?怎么突然来找我?」
江暄忽然放过了我,退后两步抬手按亮了灯,审视般看着我。
在我游移不定的眼神里,他缓缓道:「还是说,你又打算怎么整我?」
是,原剧情里的池宴的确觊觎裴家小少爷很久。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池大少爷了!
您才是真少爷,我只是一个老奴,不敢抢您的老婆啊!
我在心里疯狂尖叫,但面上还是维持住了人设。
我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啊,连关心一下你都不行了吗。」
「毕竟今晚过去,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是荣辱与共的一家人了。」
我故作生气,起身作势要离开。
「唉,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既然你不领情,那我走就是了!」
三两步走到门口,我正要拧开门把,逃之夭夭。
「……你给我下药了?」
江暄的声音忽然带了些烦躁。
还有些微微沙哑。
我咽了口唾沫,还是没忍住回头瞟了一眼。
正好看到他单手扯下系得规规整整的领带,扔到一旁的床上。
江暄乌沉沉的双眸直直地盯在我的脸țũ̂ₐ上。
他边解开胸口的衬衫纽扣,边向我越走越近。
我无从闪躲,只好屏住呼吸,闭上了眼。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下一秒,我领口一紧。
他猛地揪起我的衣领,把我抵在了墙上。
后背撞在冰冷的墙面上。
极近的距离里,我看到江暄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和胸膛。
他唇齿间带着怒意,说话却一字一顿。
极具压迫感。
「池宴,之前你干的那些事我都忍了。」
「我以为你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只是拿我出气,但至少有底线。」
「是我看错了你。」
他几近咬牙切齿:「下药这么卑鄙的事,你都干得出来?」
反正都已经发生了,我现在抵赖也没用。
我只好破罐破摔:「是又怎么样。」
江暄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凛冽。
我的领口被揪得更紧,一时有些难以呼吸。
「把解药拿出来。」
他命令般说。
我支支吾吾:「……没有解药。」
这是真话。
他看起来像是想狠狠揍我一顿。
但急促的呼吸和急剧升高的温度,出卖了他现在的状态。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他最后隐忍地闭上了眼,抵上我的额头,有些咬牙切齿。
「池宴,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惹了你。」
「值得你费尽心思对我做这些事!」
说实话,我也很愧疚。
无论是原剧情里的设定,还是我认识的他,都是个很好很正直的人。
之前的「我」在剧情影响下处处跟他作对,各种羞辱和挤对。
他却一直忍让,也从不跟父母告状。
按照原剧情的逻辑,正是今天这件事让他彻底忍受不了,才开始报复我。
该拿什么向他赔罪,顺带阻止剧情的发生呢?
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把我自己赔进去,不知道他会不会满意。
于是我抬手,勾上了他的脖颈。
「江暄,我都给你下药,还来你房间了。」
在他惊愕的眼神里。
我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出了下一句。
我的动机是什么,全凭他心里如何理解。
「你说,我的企图……是什么呢。」
-6-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暄,你在吗?」
一道清朗的嗓音随着敲门声传来:「我是裴歆。池伯父说找不到池宴,让我来问问你。」
啊,是主角受。
他果然如剧情一般来了。
「找你呢。」我推了推身上的江暄。
这死小子正在慢条斯理地啃着我的锁骨,搞得我难耐无比。
到底是我中招了,还是他中招了,怎么他都不急的?
「什么找我,明明是找我们。」他慢悠悠道。
无理取闹。
我刚想开口,却被骤然清晰的感官刺激冲击得仰起头来。
眼前一阵发白,连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也差点没压住喉中一声喘息。
江暄闷着声音笑了:「那你告诉他。」
「我们现在没空。」
狗东西。
我差点晕过去。
最终,江暄还是大发慈悲放过了我。
我听到他冷静的声音:「抱歉,池宴的身体有些不适,等我安顿好他就出去。」
单听声音,完全听不出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正在干什么衣冠禽兽的事。
听到裴歆远去的脚步声后,我才狠狠蹬了江暄一脚。
却被他抓住了脚腕。
他端详着我此刻的表情,忽然弯起眉眼。
「看不出来,池少爷那么嫌弃我,居然也会有主动来找我的一天。」
「这算什么?口嫌体正直?」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想骂他两句,却根本说不出话。
一张嘴就是凌乱的吐息。
下一秒我被他拥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
江暄贴着我的耳朵,一字一顿道:「少爷之前嫌我的衣服弄脏了池家。」
「怎么现在又不嫌我弄脏……」
我忍无可忍,抬手按住了他的唇。
谢谢,虽然你的服务很周到,但你太吵了。
-7-
第二天饭桌上,我和江暄并肩而坐。
「还以为你们俩关系会有点僵,现在看来是我们多想了。」
父母满意的眼神里,我和他心照不宣,埋头吃着保姆阿姨特地给我们做的小蛋糕。
一副「这蛋糕真蛋糕啊」的样子。
好吧,在今天之前,我们之间的确很僵。
但现在的关系进展,未免有点太快了。
母亲含笑看我:「昨晚你病了,是小暄照顾了你一晚,你有跟人家说谢谢吗?」
嘶。
昨晚那家伙把我折腾得过分,我直接倒头就睡,后面还是他收拾的残局。
虽说起因是我让人下的药。
但要我对折腾我一整晚的人道谢,好像也太奇怪了。
我看了眼江暄,他却比我反应更大,眼神躲躲闪闪。
看到他这反应,我忽然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意。
「当然有。」
我戳了戳江暄,调笑道:「小暄啊,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从来没睡得这么香——」
我故意把「照顾」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果不其然,「铛」的一声在安静的屋里响起。
是江暄不小心掉了叉子。
我嘴角的笑,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穿过过道去厨房洗手时,江暄拿着叉子跟在我身后。
他低头洗叉子,而我恶作剧般甩甩刚洗完的手。
水珠弹了他一脸。
他看向我,我转身就要跑。
却被他伸手抓住衣领。
我眼睛睁大,下意识想喊些什么。
嘴唇却被他紧紧堵住,只能呜呜挣扎。
仔细品尝一番后,江暄才餍足地把我放开。
在我震惊的眼神里,他缓缓道。
「不用谢,见你嘴角沾了奶油,帮你清理一下。」
狗东西,居然乘人之危!
他明显在等我的反应。
我偏不让他得逞,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
见他的耳根都开始红了起来,才低声道。
「都说让你别这样了,你刚洗好的叉子又掉了。」
-8-
我忽然发现,原剧情仿佛真的被我规避掉了。
这些天里,我一直没等到下一个剧情发展点。
也没见过主角受裴歆。
根据我对原剧情的印象,裴歆是个天才画家。
虽然出身名门,却不以商业为目标,而是深耕绘画,在绘画领域拿奖拿到手软。
原主却不是因为画才喜欢上的对方。
「我」很肤浅,看上了裴歆的脸。
从他仅有的几次露脸采访视频里,「我」深深迷恋上了清俊温柔的裴歆。
在某博上关注了对方,在评论区天天发一些迷弟言论,却从未收到过半句回复。
在主 CP 在一起后,这件事被定性为「骚扰」,「我」的下场就更难看了。
于是我决定离一切艺术相关的事都远一点。
叹了口气,我掏出手机,想打两把游戏解解闷。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组队游戏时,我的游戏搭子随口问了一句:【阿宴,我记得你家是不是住在 A 市?】
【对啊,怎么了?】我答。
搭子继续敲字:【我听说你们那边要办一个画展,我有个朋友也打算去。】
【他邀请我一起过去,我想着要是你也去,说不定能面基。】
什么画展,我可不去。
太吓人了。
【不好意思,我是土狗,对这些高雅的东西没兴趣,反正也看不懂。】
【以后如果有机会一起打游戏,再顺便面基吧。】
把消息发出去后我就下了游戏。
江暄恰好从旁边路过,随口问我:「不玩了?」
「不玩了。」
我又想起什么,忽然转头问他:「你知道最近要举办什么画展吗?」
他摇头:「不知道,我不关注这些。」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在我旁边坐下,探寻般看着我:「可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喜欢看画吗?」
「……你不懂。」
我面无表情:「这些天里我已经明白了,不要不懂装懂,融不进的圈子不要硬融。」
「我就是一个土狗而已,还搞什么高雅的艺术,没意思。」
「你说对不对?」
我却没等到江暄说话,转头看了他一眼。
江暄看着我,冷静地说:「我也是土狗。」
我疑惑:「?」
唇上传来一触即发的触感,是江暄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我。
在我的脸开始慢慢发烫的时候,他笑了。
「听你说了半天,没听进去,只觉得看起来很好亲。」
-9-
清早醒来,我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跳出一条好友申请——裴歆。
我眉心一跳。
虽然上次我成功规避了主 CP 的相见,但现在看到他的名字,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种原剧情追着我的屁股啃的美感。
我最终还是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我是裴歆,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对面很快蹦出一句。
想到那天的事,奇怪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已经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我礼貌而疏离地回复。
本想问他怎么加上我的,但又觉得有些突兀。
他很快又发来了下一句:【那天池伯父说想介绍我们认识一下,结果听说你生病了,就没见上面。】
【所以后来我找江暄要了你的微信,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还配上了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江暄。
我瞳孔地震。
等等,那天晚上江暄分明一直跟我在一起。
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搭上线的?
-10-
我去敲了江暄的门。
好一会儿他才给我开门。
一晃眼我就看到他身上穿着纯白的浴袍,带子没系紧,水珠从锁骨滑进……
再往下我没敢看,只好把目光转回到他的脸上。
「我刚刚在洗澡,怎么来找我了?」他仿佛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我。
我可不信他会不知道。
我攥了攥拳:「那天……你去见裴歆了?」
「是。」
「那时候你已经睡着了。」
江暄坦诚道:「后来我出去的时候,宴会已经快结束了,爸妈带我去见他,还让我找个时间把他推给你。」
「后来你也没问我,我就一直没推,直到昨天他忽然找我提这件事,我才想起来。」
好啊。
你们两个私底下认识居然这么久了?
甚至还聊过天,是吧!
一股被欺骗的怒火从我心底升起,但下一秒,又被惶恐生生浇灭。
他们俩才是剧情里命定的伴侣。
我的一切,好像都是偷来的。
无论我怎么扰乱剧情,他们都会走到一起。
而我的死亡结局,也是剧情里的命中注定。
说不定到时候江暄回过味来,发现我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会来报复我这个骗子呢?
但我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后退半步:「知道了。」
望向他微微惊愕的眼神,我诚心诚意道:「江暄,对不起。」
「这段时间是我越矩了。其实以我们的身份,不该发生这些事。」
「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主动跟人家滚到一起,又主动把人家甩了。
但我已经意识到剧情的不可逆。
还不如趁早止损。
我可不想以后被当成小三打。
江暄在后面喊我名字:「池宴!」
我只是走得更快了,转身就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我上了楼梯钻进房间,用有些发麻的手捂住脸。
才恍惚想起,刚才他好像对我喊了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裴歆?」
傻子,不是我喜欢。
是剧情要你喜欢。
-11-
裴歆又给我发来信息:【我办了个画展,你要来看吗?】
上次游戏搭子跟我提到的,大概就是他的画展吧。
按社交礼仪来说,我应该答应。
但我和他单独见面,会不会惹江暄不开心?
我还在犹豫时,他的下一句话直接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还邀请了江暄,你们一起来吧。】
原来江暄才是他邀请的人,我只是那个添头。
我真是好大一个电灯泡。
【好。】
回复完他,我又打开了游戏。
搭子刚好也在线。
我敲字发过去:【那个,你上次说的画展,我ŧŭ₉还是准备去。】
【真的吗!】
对面秒回,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那我们有机会见面了!】
笑死,到时候就让他俩一起走,我去找我的搭子,简直是计划通。
-12-
江暄从那天以后,和我的关系就陷入了冰点。
我们在父母面前勉强装得兄友弟恭,背地里却一直冷脸相对。
这明明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我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几分酸涩。
好像无论怎样努力,我都要对剧情妥协。
坐上同一辆车时,江暄在我旁边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连我都受不了尴尬,开始没话找话:「啊哈哈,我还以为裴歆只会邀请你,没想到连我都喊来了。」
他冷冷地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立马闭嘴。
哥们,谁知道你这么护妻,连我提一句对方的名字,你都能给我摆脸色。
后半程我也没敢开口,气氛无比尴尬。
就连进了画展里的小宴会厅,他还是不说话,就闷头刷着手机。
连旁边的裴歆都仿佛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裴歆偷偷戳了戳我,凑过来窃窃私语:「江暄到底怎么了?你和他吵架了?」
这些天里我跟他聊得很熟,已经成功挤进了他的朋友圈子。
但主 CP 的进展有点慢啊,他都没去直接问江暄。
问我做什么,你问他啊!
「没有。」
我一介炮灰哪敢跟主角攻攀关系,附到裴歆耳边回话:「我本来就跟他不熟。」
刚凑过去说了两句话,就发现江暄盯上了我。
天杀的,护食是吧!
之前的他只是又冷又硬的石头,现在更是可怕,简直像个阴郁的男鬼,看一眼都让我发毛。
思来想去,我决定给他们俩留点私人空间。
真的不想再在他俩中间当大电灯泡了,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回家的时候都能发光了。
看到那边的画展,我突然有了灵感。
我要溜走。
「我先去那边看看画,你们慢慢聊啊!」于是我起身笑了笑,准备借机出去转转。
「我也去。」
裴歆和江暄却异口同声道。
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裴歆率先起身,抬手为我指了指路,温柔一笑:「小宴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每幅画,从那边开始。」
江暄攥住我的手腕,眼神沉静:「不用了,池宴喜欢安静,看画不喜欢别人打扰,也不需要讲解。」
一时他们两人都盯着我。
裴歆一袭白衣,江暄一袭黑衣,他们站在我左右两边,有种黑白无常的美感。
要命了。
我是你们两个 play 的一环吗?一副不希望我接近你们对象的样子。
求求你们小情侣打架不要踢路过的狗啊!
「对不起!我不是想看画,我其实是……想上卫生间!」
我甩开江暄的手,在裴歆惊讶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13-
没想到江暄这么变态,居然跟我跟到了卫生间门口。
我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伸出手指着他:「怎么,想堵着我打一顿?没门!」
「这里是公共场合,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小心保安来抓你。」
江暄脸色更黑了:「池宴,你到底是真看不出来裴歆对你有意思,还是在装傻?」
完了,真的是吃醋吃到我头上了!
我连忙对天对地发誓自己对裴歆没有半点意思。
就算再怎么饥不择食,我也绝对不会染指我们的大画家。
「所以……他可以,我就不行是吧。」他的脸色更加变幻无常了。
「在你心里,他就那么重要吗?」
我叹了口气,感叹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别想那么多,我真没这个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我却趁他不注意,将身一扭就钻进了洗手间。
江暄最后还是没跟进来。
在里面待了半天还洗了把脸,我躲在角落打开了游戏搭子的聊天窗。
【我现在已经到了,你在哪呀?】
对面却没回复。
该死,我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搭子回复,我只好慢悠悠走出了洗手间。
想着他们那边应该已经把误会解开了,我又转了回去。
结果走到拐角处,我听到江暄淡淡开口。
「裴大少爷,你们才是一个层次的人,邀请我来,未免有些多余了。」
我跺了跺脚,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家伙,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吃醋吃多了可是会失去对象的!
「看起来池少爷并不是这样想的。」
裴歆却含笑道:「那天我邀请他来看画展,邀请都发出去了,却看到上面一直是正在输入中。」
「然后我顺势说邀请你。你猜怎么?下一秒他就同意了。」
我愣住了。
什么,他原本没打算邀请江暄?
难道是为了我才……
「江暄,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裴歆走到江暄面前,迎上他的目光,毫不低头。
「小宴明明就是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14-
好消息,他们俩没打算联合在一起弄死我。
坏消息,他俩好像都对我有意思。
这跟原书比起来,还真的不知道哪个更恐怖。
我咽了口唾沫,想偷偷溜走,该死的鞋子却不慎在地上蹭出了「吱」的一声。
直接把那边两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于是我没能跑掉。
被堵到墙角后,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看着我,简直是异口同声。
「你都听到了吧。」
「小宴,你喜欢谁?」
什么死亡问题。
我可以不回答吗?
我支支吾吾,开始装傻:「……什么喜不喜欢的?」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做选择,全都要不行吗?」
这句话好像触到了某人的雷点,他的眼神变得更吓人了。
好阴湿的男鬼……
我下意识往裴歆那边躲了躲。
裴歆顺势挽住我的手,笑得温柔无害:「江暄,你吓到小宴了。」
-15-
这世界疯了。
两个人我都不想选,总觉得选了就会被另外一个手撕。
于是我趁他们不备,再度逃跑。
所幸我搭子终于回我了。
【我刚到附近,现在过去找你,你在哪里?】
我赶紧敲字:【在门口。】
【你不是早就来了吗,我以为你已经进去了。】搭子疑惑道。
【我刚才倒是在里面,结果和我一起的那两个朋友是一对。他俩吵起架来,我夹在中间无辜躺枪了。】
【所以我跑路了。】
消息发过去以后,搭子半天没回我。
对面弹出的下一条消息是:【我在门口。】
我抬头望去,却没看到人。
却看到江暄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张望谁。
该死,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我转身就要溜走,还不忘在手机上紧张地敲字:【情况有变,我去二号厅等你……】
消息刚发出去,一只手就搭在了我肩上。
江暄低头看我,面无表情:「不用去二号厅了,我在这里。」
「解释一下吧,什么叫作我和他是一对。」
「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我天崩地裂。
哈哈,我跟我搭子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狗东西,披马甲骗我感情!
我才是小丑,被所有人蒙在鼓里!
-16-
我的游戏搭子很好,人狠话不多,能动手干的从不动手,坏处是从来不肯开麦。
千想万想,我都想不到这家伙原来一直隐藏在我身边!
天杀的,被他套到话了。
我总不能说,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吧。
于是我左顾右盼:「我感觉你们两个挺配的啊,我都有点嗑你俩了,哈哈。」
江暄却没接我的话茬。
一向冷静的他,话语中却带了些颤抖。
「所以你当初接近我,Ṱù₋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我现在唯一一件Ṭŭₙ无法向他解释的事。
我抬眼苦笑,说了句很伤人的话:「我说过,我们之间……本就是玩玩而已。」
「我们可以各取所需,但谁先当真,谁就输了。」
我不是他的命定之人,也没做过什么值得他对我好的事。
等到他接近我,熟识我,就会慢慢发现,池宴就如剧情里塑造的一样,是个恶毒无用的炮灰。
发现我和他滚作一团,也只是因为想要活命。
发现是他错把虚情当作真爱,以为我当真是个多好的人。
「哈。」
「池宴,你以为说这种话就能撇清一切?」
「你休想丢下我。」
江暄抓住我的手,扭头看我:「你会后悔的。」
-17-
那天回家后,我甚至都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在江暄的房间里,衣服丢了满地。
但无人在意。
「池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暄气急了,待我如疾风暴雨一般,连我的嘴唇都差点被他咬出了血。
我的额发被汗水打湿,视野摇摇晃晃,抬手捂住眼睛。
太过分了。
他却偏生不肯放过我,硬生生把我的手拿了下来,沉声道:「不许遮,给我好好看着。」
我闭紧了眼,就是不愿意看他,哑声道:「你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何必对我抱有幻想呢?」
「不,我知道你不是。」
江暄却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但我最理解不了的是,那样的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怎样的我?
难道在他眼里,我还有另一个模样不成?
我不懂,也不想懂。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
江暄的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但始终没有真正粗暴对我。
下一瞬,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砸在我心口。
我倏地睁眼,却看见他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江暄抱住我,哽咽道:「池宴,我该拿你怎么办?」
糟糕,我好像真的伤到他的心了。
-18-
出于良心不安,我开始拼命回忆,自己以前和他到底有过什么奇怪的过往。
以至于让他对我有奇怪的滤镜。
可我还是毫无头绪。
我只知道在剧情出现前,我的人生还算自由。
剧情出现后,我就莫名其妙变了个人,变得暴躁易怒、尖酸刻薄。
如果不是那天觉醒,我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
「叮咚」一声,手机响了。
裴歆的新消息弹出来。
【抱歉,我那天是不是冒犯了你?】
【但是看江暄纠结来纠结去,醋味都快溢出来了,我就忍不住想往上加一把火。】
【还有你,明明就喜欢他,为什么非要一躲再躲?你看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还敢往我这凑!】
【我真的对你们俩恨铁不成钢。】
我大惊失色:【啊?】
【所以,我故意气了气他,想看看这家伙如果面对情敌,还能不能这么大方。】
【但是你千万别误会,我是不会插足你们两个中间的。】
我目瞪口呆。
是哪家 CP 人舞到了正主脸上,原来是他!
裴歆全然不觉,邀功一般问我:【怎么样?那天我看到你们一起走了,你们和好了吗?】
好什么好!
我的腰还在痛!
算了,问事情要紧。
【算不上好,我和江暄之间好像有点误会……】我叹了口气。
【什么误会?】他好像被发掘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八卦属性。
我不知道怎么概括我的困惑:【他以为我是个好人。】
【?】
裴歆缓缓扣了个问号。
【我哪里好了,以前鬼迷心窍天天欺负他,后来撩了他又甩他,结果他现在一副对我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还说我变了,不像以前的我了。】
我越说越起劲:【我不会被他当替身了吧,其实他在什么不知道的地方还藏了个白月光!】
裴歆半天才回复了一句:【超出我知识范围了,这个问题你应该当面找他聊的。】
该死,要是我敢找江暄聊,也不至于在这发疯了。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聊得太入迷,不知道江暄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
还顺便抽走了我的手机。
「池宴,你在给谁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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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真的把一切都忘了吧?」江暄听了我的话,猛地站起身来,差点把椅子都撞倒。
我垂着眼睛,一副无辜样:「真的不记得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张纸,递到了我的手中。
纸页有些微微泛黄,但被保存得很好。
被资助人:江暄。
我记忆里的剧情对他的身世一带而过,我不知其中细节,只知道他被认回池家之前经历诸多磨难。
父母双亡,奶奶病逝,辍学打工,负债累累。
寥寥几字,却定性了他悲惨的人生开端。
但……这张纸上呈现的一切,和我记忆中的剧情背景,好像并不相符。
重病的奶奶得到了一笔救命钱,本应辍学的少年领到了高额奖学金,还接受了爱心辅导服务。
「我做过一个梦。」
江暄开了口。
「在那个梦里,我家破人亡,明明成绩优异却被迫辍学,还在外受尽欺压。」
「好不容易被认回亲生家庭,又被一个鸠占鹊巢的家伙盯上,想把我碾进尘泥。」
「和现在相比,简直是烂透了的人生。」
我紧盯着他:「那为什么梦和现实差别这么大,是因为你提前做了准备,躲开了那些灾难吗?」
他却摇头:「没有。」
「就算预知了未来,我也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改变什么。」
江暄指了指我手中那张纸的反面,目光沉静:「是因为这个。」
什么?
我翻过纸的背面——资助人:池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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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剧情控制成为恶毒炮灰之前,我曾经当过十几年的「自己」。
我家境平凡,就算被抹去记忆强行成了书中人,面对巨额家产还是无从下手。
或许是为了积德,或许是有钱不知道怎么花,我经常资助一些慈善事业。
因为资助一事不涉及主线,剧情并没有强行纠正我。
却阴差阳错改变了一个人即将毁灭的人生。
也把他从含着恨意度过的几十年里,提前拉了回来。
在剧情控制了我以后,以往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仿佛被封存起来一样。
此刻我才真正想了起来。
江暄依旧紧紧盯着我:「那个梦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得到资助后我很感激,想着一定要报答这位救了我的好人, 要好好地站到他的面前, 向他说一声感谢。」
「但剧情好像没完全改变,我还是被认回了池家,还是见ţũ¹到了你。」
「得知你名字那一刻……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顿了顿:「我暗自仰慕了多年的恩人,和我梦里对我恶语相向的仇人, 居然是同一个。」
「我不信你真的会这样坏。」
我看着他, 忽然眼中有些酸。
好像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穿过剧情, țũ̂⁺看到了深藏背后的我的灵魂。
江暄握住我的手, 看着我的眼睛, 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问我:「池宴,你告诉我。」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眼泪掉了下来。
我终于忍不住, 扑进他怀里放肆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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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暄向我坦诚了他的所有想法。
我才知道,原来江暄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剧情的存在。
原来他在游戏里接近我, țú₈也是为了探寻真相。
他隐约发现, 在远离剧情的地方,我才能稍微真实地活着。
剧情控制我倒掉了他的咖啡,却控制不了后来我教他怎么用家里的现磨咖啡机。
剧情控制我扔掉了他的旧衣服,却改变不了他打开衣柜,发现里面都是我为他准备的新衣服。
剧情能淡化我作为「自己」时的记忆, 但抹不掉我给他留下的真切的回忆。
原来,被剧情掌控着的我, 也曾在他人眼里鲜活地活过。
不是作为反派,也不是作为炮灰。
只是我自己。
在这一刻,我感到身上最后的一重束缚也消失殆尽。
仿佛所谓的剧情,已经从这个世界完全剥离。
属于我的命运, 终于回到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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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完全解开后, 我和江暄终于确认了关系。
虽然知道裴歆那天只是在演戏,但翻出以前剧情控制下我在某博给裴歆发的迷弟言论,江暄还是忍不住醋意四溢。
「如果我没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在一起了?」
被按倒在床上, 眼看事态就要不对劲, 我连忙举双手澄清:「那都是剧情干的, 不是我!」
江暄才稍微满意了一点。
但这家伙的醋意可是没那么容易收回去的。
连那天夜里睡觉的时候, 他都把我抱得格外紧,仿佛怕我跑掉一样。
迷迷糊糊中, 我听到江暄轻轻道:「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那天晚上你给我下了药, 到底是剧情, 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剧情。」我说。
感觉到他又要开始不安,我才补了下一句:「但去找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黑暗中,心跳声格外清晰。
已经分不清是我的, 还是他的。
或许在这一刻,我们同时在为对方而心动。
我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笑了:「江暄,你要相信, 在剧情之外,我永远会坚定地选择你。」
「就如同你在知道剧情之后,仍然坚定地相信我一样。」
长夜已尽。
而我们是彼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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