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飞九天

我油尽灯枯的那一天,驸马正把他的情妹妹介绍给大家。
我醒来之后,贴身婢女哭着求我休了驸马。
我冷笑一声。
休夫有什么意思,丧夫才有意思。

-1-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雕花大床上。
周围全是药味儿。
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跪在我床边,哭的很伤心。
我被吵得头疼,沙哑着声音让她闭嘴,然后招手让太医过来。
「公主,你刚才的脉象已近油尽灯枯,如今吐出了那口淤血,反而是有些好转了。」
「本宫知道。」
我来到了这个位面。
公主姜鸾,苦恋长远侯府的世子方允之。
方允之为了权势娶了姜Ŧŭ̀₎鸾,却又不舍得付出真心,甚至觉得自己委曲求全牺牲自我,把一切怪在姜鸾的头上。
方允之一家软饭硬吃,住在公主府,却处处欺辱姜鸾,甚至流连烟花之地,让她成为了京城笑柄。
在他的迫害下,姜鸾先后失了两个孩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他的小青梅缠绵勾结。
最终,在方允之带着小青梅回公主府之日,姜鸾吐血而死。
今日,就是姜鸾死去的日子。
她死后魂魄入了地府,遇见了我。
得知自己有机会报仇雪恨的时候,她拼尽自己一世的功德,也要求我帮她复仇。
所以,我来了。
我脑子里过了一遍姜鸾的记忆,将手递给身旁的侍女,藏在衣袖下的镯子莹莹闪着绿光。
「绿枝,为本宫更衣。」

-2-
绿枝扶着我出现在前厅的时候,空气中寂静了一瞬间。
方允之一看见我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嫌恶。
「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是不是本宫给你脸了,让你忘了这是公主府,不是你那个破落的长远侯府?」
方允之满脸不可置信:
「你敢打我?」
「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了眼指套上的点点血丝,「打你就打你,打你还要挑日子吗?别说打你,本宫杀了你又如何?」
姜鸾的皇兄曾为了姜鸾多次要降罪于方允之。
但每一次都被姜鸾拦了下来。
皇上对于这个最疼爱的妹妹是怒其不争,索性也不再插手她和方允之的事。
姜鸾这么做是因为爱他。
而我,可没修成这副菩萨心肠。
我打了个响指,两道黑衣侍卫就落了下来,一脚踹在方允之腿上,按着他跪在我的面前。
这些暗卫,ṭũ₈可是我从自小培养起来的,六界之中都少有对手,方允之一个凡人又怎么挣脱的了?
「知道自己脚下站的什么地方么?」
我反手一巴掌把他的脸打偏,这张脸,我实在倒尽胃口。
「这整个大燕都是我姜家的,我堂堂永宁长公主,杀一个破落侯府的世子,本宫的皇兄难道还能治本宫的罪吗?」
方允之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姜鸾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温柔小意,他从来没有见过姜鸾这样强势。
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世子可别在这里气死了,脏了本宫的公主府,平白染了晦气。」
我撩了撩眼皮,小白脸一个,也不知道姜鸾看上他什么。
这时,一直站在方允之旁边的女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3-
「公主别生气,别这样对允之哥哥,一切都是月儿的错,月儿这就去月儿该去的地方。」
荆钗布衣,小家碧玉,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周围的男人都是面露怜惜。
赵惜月,方允之的青梅竹马,曾经礼部尚书的女儿。
在姜鸾死后没多久,就被方允之改头换面迎娶进了府中。
今日这宴,就是方允之收赵惜月做他的义妹,将她介绍给大家。
我理了理裙摆转身坐在上首。
「赵姑娘该去的地方,不是教坊司么?」
「赵长明通敌叛国,其家眷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充入教坊司为奴,本宫近来从未听到皇兄大赦天下的圣旨,赵姑娘今日出现在这里,莫非是,逃奴?」
赵惜月身子一颤,还未开口,方允之就急了。
「你不许这么说月儿,月儿是我的义妹,不是什么逃奴!」
「聒噪。」
我微微示意,按着方允之的一个暗卫走上前,对着他就是啪啪两巴掌,然后扯过了一旁的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赵惜月看见方允之被堵住嘴不能再为她说话,便委委屈屈地开口:
「我不是逃奴,我是赎身出来的,我与允之哥哥不过是兄妹,公主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我又何止是容不下她,我是想让她跟方允之一起去死。
「在本宫面前,谁准你你啊我啊的说话,来人,掌嘴。」
绿枝上前,胳膊抡圆了就是几下。
几巴掌下去,赵惜月趴在地上,脸颊肿胀,狼狈不堪。
我慢条斯理的摸着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语气一冷:
「本宫从未听过,没入教坊司的女奴还有赎身的机会,那就去查一查,是谁在阳奉阴违。」
「通敌叛国的罪人之后,竟然完好无缺的在公主府登堂入室,是不是哪天这些人拿着刀站在皇上的床前,也是赎身出来的啊?!」
人群中,几人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我爬过来。

-4-
「公主恕罪啊!是方允之说的,公主不忍旧友受辱,才让我们为赵惜月赎身救她出来啊!」
方允之满脸赤红,却被暗卫押着说不了话。
想来也是不敢相信曾经跟他称兄道弟,推杯换盏的好友竟然这么容易就出卖了他。
我轻笑一声:「假传本宫的旨意,你还真是上赶着找死。」
「既如此,本宫就成全了你们,来人,将方允之和赵惜月拉出去,杖责五十,就在这里动手。」
赵惜月还未来得及求情就被塞上了嘴,拖了出去,还有方允之。
阳光下,两人被按在椅子上,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只有「砰砰」杖责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漫不经心地抿着茶,今日的来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惹了我不快。
还没到五十下,两人都已经晕了过去,我挥了挥手让他们打完。
叶惜月像块破布一样被送去了大牢,这逃奴的罪名她是跑不掉了。
方允之像半片猪肉般,被我派人扔去了长远侯府。
我对着寂静的众人微微一笑:「各位,家丑,见谅了。」
周围的人强撑着扯出一抹笑,离去之时都在唾骂方允之,这都干的什么事儿啊。
我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方允之的狐朋狗友,语气轻柔:
「几位这么心疼林姑娘,等林姑娘从牢里出来,诸位还可以去教坊司看她。」
几人脸色顿时惨白,磕头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宽大的衣袖之下,一抹碧绿色幽幽飘出,慢慢被风吹散。

-5-
第二日,我就听闻昨日跪在我脚下求饶的那些人的官职都被撸了,连他们的父兄都遭了贬斥。
我想了想,让绿枝从我的库中取了两株珍稀药材。
拿着礼物,我浩浩荡荡地进了宫。
路上我都听到有不少人都在议论昨日之事。
「听闻方世子昨天竟然把养在外面的女人带去了公主府,还设宴让众人对她好点呢。」
「什么外面的女人,那是之前的赵家小姐,就父亲通敌叛国的那个。」
「我听说还是方世子假传公主的旨意,才将她弄出来的,长公主昨日发了大火了,下令彻查此事呢!」
……
我微微一笑,也不枉我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干。
文人最重名声,方允之也不例外,软饭硬吃?
那我就毁给你看!
御书房门口,我余光打量了一眼周围。
姜鸾死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宫了。
为了方允之那个人渣,连从小疼爱她的皇兄都不见了,我想这是姜鸾死之后最后悔的事情。
姜鸾最后一次与他不欢而散,就是因为皇上实在见不得方允之这样对姜鸾,要杀了他。
姜鸾却说哪怕是她死了,也不许皇上动方允之。
就是这句话彻底伤了皇上的心,可就算如此,皇上在姜鸾死后仍然答应了她的请求。
哪怕是恨得牙痒痒,也只是将方允之下放,不再录用,而没有要他的命。
可方允之却觉得是皇上为了姜鸾断了他的仕途,与他人联合起来,要反。
虽然没有成功。
废物到了哪里都是废物,不会因为有人说他是黄金就真的能金灿灿的。
「长公主,陛下让您进去呢。」
手腕上的镯子一瞬间烫得惊人。

-6-
我对着莫公公点点头,将手里的药材递给他。
「我听说皇兄近来休息不好,我带了些药材过来,公公找太医瞧瞧,能不能用?」
莫公公笑着接过,却在看到是什么的时候,猛地抬头。
「这不是方……」
我笑着点点头。
莫公公沉默了一下,又恢复笑容。
「杂家知道了。」

-7-
我慢慢走进去,屋内,那人在批奏折,头也没抬,好像没有听见脚步声。
我抿了抿唇:「皇兄,我来看你了。」
许久之后,皇上冷哼一声,从奏折中抬起脸。
「上次不是说了,若是朕敢动方允之,你就再也不进宫?」
「如今是怎么了?昨日又是杖责,今日又是进宫的,脑子彻底清醒了?」
说的真对,姜鸾确实是清醒了,不过是死后才清醒的。
我不着痕迹的将镯子往衣袖里塞了塞,挡住这抹不寻常的绿色。
「清醒了,再也不犯浑了。」
皇上看了我半晌:「鸾鸾,别骗朕,朕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不想为了外Ťůₕ人与你生分。」
姜鸾与姜阳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幼一起在永巷里长大,相依为命。
姜阳当上皇帝之后,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
我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真的,皇兄,我再也不会为方允之伤皇兄的心了。」
「从前,就当我是鬼迷心窍好了。」
皇上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随即又隐去。
「皇妹应当知道,驸马不得入仕,从前是你来求情,朕才为他破例,实则以方允之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匹配五品员外郎。」
「如今你既然厌烦了他,那朕就下旨,让你休了他,这五品员外郎他也不必做了,如何?」
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眼瞧着皇上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我不是舍不得他,皇兄,我的两个孩子都拜他们一家所赐没有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他。」
「休夫,太便宜他了。」
偿命才对。

-8-
我拿着皇上给我的圣旨从马车上下来。
公主府门口,有道被挡在门外的身影看见我就窜了过来。
「姜鸾!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哥!你赶紧把月姐姐放出来!」
来人正是方允之的妹妹,方雨凝。
我真的,去过这么多位面,从没有见过像姜鸾这样的人,
好像一个渣渣吸收机,人渣丈夫,恶毒婆婆,极品小姑子,她是一个没落下。
还不等我开口,绿枝就已经动手了。
「放肆!长公主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啪」地一声,方雨凝直接被扇倒在地上。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半天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这么对你哥?因为本宫乐意啊……」
我微微弯腰,捏着她的下巴:
「本宫不能把你的月姐姐放出来,但是能把你送进去陪你的月姐姐,你去吗?」
方雨凝回过神来,尖叫一声,要冲上来:
「你这个疯子!都是你拆散了哥哥和月姐姐!」
我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折,她就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渣男贱女,本宫可没拆散,这不又跟闻着味道的狗一样缠在一起了?」
再说了,当初是赵惜月嫌弃长远侯府破落,看不上方允之这个废物,不愿嫁,后面是方允之生怕赵家通敌叛国之事牵连到他身上,连忙与赵家撇清了关系。
姜鸾可不背这个锅。
方雨凝这时可顾不上为自己的哥哥和月姐姐发声了,哭叫咒骂,像个疯女人。
「我的手,我的手,你竟敢弄断我的手?!」
我轻笑一声:「我还敢杀人呢,你信不信,不过杀人没意思,还是折磨人才有意思,一根一根打断她的骨头,折断她的手指,最后,把她剩下的身子,塞进坛子里……」
「啊!啊!」
她的眼里渐渐漫上恐惧,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魔鬼,我满意地笑了笑。
绣花枕头一个,吓疯了可就不好玩了。
「对了țũ₍,别说本宫没护着你,掌掴当朝长公主,你这一巴掌下去,恐怕你长远侯府的祖坟都得被挖出来,本宫仁善,就让你在这里跪够两个时辰。」
「还有,本宫未曾休夫,既然你母亲和哥哥都不教你规矩,那本宫派人来教你,省得出去,行为举止像个粗鄙的村妇,丢我公主府的脸。」
我微微弯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语气幽幽:「教坊司的嬷嬷不好请,敢跑,你就试试。」

-9-
两天之后,方允之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遣人来公主府要人。
结果直接被门口的侍卫打断腿扔了出去。
门口侍卫来报的时候,方雨凝正瑟瑟发抖在跪在我面前。
「本宫可是为你请来了最好的教习嬷嬷,你说不学就不学了?这才两日,恐怕还不能出师。」
才两日而已啊,我淡淡地把玩着手指。
「公主殿下,求您饶了臣女,臣女再也不敢了。」
方雨凝把头磕地「砰砰」响,这两日里,她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
行不好礼就饿着,饿晕了就用水泼醒,那嬷嬷还用阴损的招式对付她。
银针扎在她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却痛得她要死过去。
还有,那传说中的人彘……
「来,给本宫行个礼看看。」
我挑了挑眉,随意开口,好像在叫一只小狗。
方雨凝抖着身子爬了过来,行了一个大礼。
「看来这教习嬷嬷还真不错,刚好,你哥哥派人来找你了,你就带着她回府吧,以后也能提点提点你。」
看着方雨凝的脸色一片煞白,我意趣的笑了笑:
「别急,本宫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10-
跟方雨凝一起被送到长远侯府的还有前几日皇帝给我的圣旨。
长远侯府被夺爵了,当初长远侯死的时候,皇上就没有让方允之袭爵,他一直是世子。
如今,连世子都不是了,只是个庶人。
听说,方老夫人卧病在床听到了这个消息,直接呕出了一口血,昏迷不醒了。
我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等着那边的消息,果然,没多久,方允之就派人来取药了。
我嘴角勾了勾,站起身理了理裙摆。
「走,我们去,方府,看看。」

-11-
长远侯府的侍卫看见我,连拦都不敢拦。
本来来这长远侯府我都嫌脏了我的脚。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了方允之站在院子里。
真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方允之看见我,眼睛都亮了,不顾自己的伤,一瘸一拐地就跑了过来。
「药呢?」
我挑挑眉:「什么药?」
「就是一直以来,大夫都让含服的蔓荆子和川断啊!一直都是公主府送来的。」
方允之语气急促:
「你快拿出来!母亲快不行了!」
「不行了就让她去死不好么?」我淡淡开口。
「你说什么?!」方允之脸色一变,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那也是你的母亲!」
真就笑死,这恶毒的老太婆逼得姜鸾流产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也是姜鸾的婆母。
「少跟本公主攀亲戚,她也配?!」
我冷笑一声,伸出一指将面前的方允之戳了一个踉跄。
「本宫的母后是孝懿恭太后,如今在先帝的陵寝里睡着呢,做本宫的母后,也不怕折了她的寿命。」
「啊,不对,她已经要死了,也没什么寿可折的了。」
「姜鸾!」
方允之睚眦欲裂,冲上来要跟我动手,被一旁的暗卫当胸就是一脚。
我轻飘飘的瞥一眼:「看好他,等本宫出来。」

-12-
老太婆的屋子里,人围了一片,率先看到我的不是方雨凝,而是老太婆身边的李嬷嬷。
「婆母重病,公主怎么来得这样迟?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快将药拿来。」
李嬷嬷皱着眉朝我伸出手。
我轻笑一声,方雨凝转过头来看见这架势,顿时明白过来,脸煞白,身子也开始抖起来。
「嬷嬷这话说的,我竟不知这屋子里的主子已经不在了,轮得到一个奴才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
李嬷嬷,老太婆身边最忠诚的那条狗。
方允之不喜欢姜鸾,老太婆也偏偏要压姜鸾这个身份高贵的公主的一头,好显示她的能耐。
每次刁难姜鸾的主意,有多少是这个老东西想出来的。
李嬷嬷脸色微微一变:「公主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了些……」
「大胆!敢跟公主顶嘴!」绿枝怒呵一声。
「这屋子里小的不懂事就罢了,连老的也不懂事,来人,掌嘴,给李嬷嬷教教何为尊卑。」
李嬷嬷脸色一变,还未说话,跟着方雨凝身后的教养嬷嬷就上前一步,一个按着李嬷嬷跪在地上,一个已经抡圆了手臂就开始左右开弓。
一阵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响起。
「公主……你这样对……婆母……见死不救……说出去就不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
李嬷嬷一边被打的脸颊肿胀,嘴角流血,却还有力气断断续续地指责我。
我猛地转头,眼神冰冷:
「那药是皇上需要的,本宫给皇上送去了,李嬷嬷这意思,这老虔婆的性命倒是比皇上的性命都重要了?」
「真是好个尊贵的方家人啊!」
李嬷嬷一听顿时慌了:「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公主不要曲解奴才的话啊……」
「李嬷嬷知道自己是奴才就好。」
我挥了挥手:「来人,李嬷嬷藐视皇家,拖下去,杖毙。」

-13-
随着院子里的惨叫声渐渐没了声息,方雨凝颤抖着身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被两个嬷嬷拖开。
我走向床边,床上老太婆的眼皮轻轻抖了抖。
「这么大的响动都没把老夫人惊醒,不会是死在床上了吧?」
「绿竹,去找些侍卫过来,把老夫人抬到棺材里去。」
我的话音刚落,老太婆就睁开了眼,一脸的刻薄相:「你……你这个……」
我慢条斯理地捏着指套:
「方老夫人,仔细着说话,不然一会,你的老姐妹还能去底下伺候你。」
「……你就算是公主,也是我们方家的人,你怎么敢对允之动手,还如今这么不敬婆母……」
老太婆喘着粗气,说话倒是利索,我是没看出来身体有什么不好。
想来是这些年被姜鸾的珍稀药材养得没那么容易死了。
我微微一笑:「老夫人是没有听过君臣二字吧,本宫跟你们,从来都是君臣关系,就你们也配进我姜家的门?提鞋都不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本宫看你们可怜给了你们点脸,你们倒是借此蹬鼻子上脸了。」
当初姜鸾嫁给方允之之后,听说他母亲身体不好,需要蔓荆子和川断,这两株药的珍稀程度,有人连听都没听过。
就算这样,姜鸾也派人去找了,从宫里拿出来的,每月一株一株的供着,方家人倒是把这当成自己应得的了。
如今那两味药被我送进了宫里,我倒要看看谁能从皇上那里抢,谁敢从皇上那里抢?!
「方老夫人,本宫从前给你几分薄面,是看在你家那个废物点心的面子上,如今本宫厌弃他了,也就不必再给你面子,咱们得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你这条命是当初本宫随手救的,如今你直接去死,也算还了我这个人情如何?」
「你……你!」
老太婆你了半天,再也没有说出话了,猛地一Ṫù₌下栽倒在床上,手指僵硬。
老东西年龄大了,看来还真是不禁气,我嘴角扯了扯,随手招了个跪在地上的郎中。
郎中战战兢兢的上前,翻了翻老太婆的眼皮:「中风了。」
我轻轻笑了一身,老太婆,你可千万别死在你儿子和女儿前面,后面还有好戏呢。
我拎着裙摆施施然转身,留下了一句话,方雨凝扑在老太太床边哭的身影猛地一颤。

-14-
院子里,方允之还在被两个暗卫押着跪在地上。
我一边示意暗卫把他吊起来,一边从绿竹手里接过鞭子。
第一鞭子朝着他的下面抽过去。
「这么管不住,干脆别要了。」
还认个义妹,出来恶心人。
「你知道的吧,我的第一个孩子,因为那老虔婆让我天不亮给她来站规矩,又在回去的路上被你妹妹推倒而没有了,到头来那老虔婆还说是我身子不好。」
「母亲说了,那是个意外。」
「意外你妈意外。」我反手一鞭抽在他嘴上。
「第二个孩子,是你这条畜生喝了酒不干人事我才怀上的,你那小情人给我写了一封信来挑衅我,看了之后我就动了胎气,我身体都还没好,那老虔婆就张罗着给你纳妾。」
「驸马纳妾?我真是给你脸了?」
「不可能,月儿不会这么做,我跟月儿没什么……」
「没什么她知道你下面有颗痣?你他妈出去卖了?!」
我又一鞭抽在他脸上。
「姜鸾!你别太过分!」方允之一脸血痕。
「若不是你让我做驸马,我怎么可能如今才是个五品官!」
我都被气笑了:「我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娶我了?」
「当初生怕自己被赵家拖累,连自小认识的赵惜月都不救,急匆匆的跑来跪在我面前表忠心的不就是你这条狗么?」
「你真拿自己当盘子菜啊?你那本事配做五品官吗?你那五品官也是皇上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封的!」
我说一句,抽他一鞭子。
但我知道我此时的生气不仅是因为方允之,还是因为姜鸾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与姜阳的童年不算幸福,所以习惯于讨好别人。
童年的印记是难以磨灭的,哪怕到了后来她成了大燕唯一的长公主,更何况她深爱着方允之。
驸马不入仕,她觉得自己耽误了方允之的前程多番忍让,结果就是被人蹬鼻子上脸。
但这不是她的错。
爱是珍贵的,践踏它的人才有错。
方允之肉眼可见的呆滞:「这不可能!」
我扬起鞭子就抽:「不可能?你可知道,皇上册立太子之时,最先问的不是朝中大臣,而是站在你面前的永宁公主!」
「你也太小瞧本宫的本事了,若不是本宫在皇兄面前进言,你一个破落侯府的世子,文不成武不就,也配成为本宫的驸马?也能撑得起这长远侯府的门楣?」
方允之崩溃了:「……连你也这样看我?你当初说你是真心喜欢我的,结果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行的废物?!」
「你难道不是吗?」
「你方允之,难道不是个废物吗?」
「至于真心,你也配我的真心?本宫养条狗养三年,它都知道冲我摇尾巴,你方允之会摇吗?」
抽的我手都麻了,我将鞭子扔在地上,冷笑一声:
「能入本宫的眼,你们方家就该吃斋念佛了,你既然自诩怀才不遇,那本宫就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是本宫挡了你的仕途。」
「希望下次见面,方大人可千万,别冲着本宫摇尾巴!」
大闹了一场之后,我带着人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方家。
马车上,我摸着颜色浅了一些的镯子,语气不解:
「方允之救你命了?」
碧玉镯子微微闪了闪,颜色渐渐暗淡。

-15-
夜晚,我派去盯着方雨凝的人来回话,说方雨凝将我白天给的药偷偷放进方允之的茶水里了。
我了然,并没有任何意外,人性就是这样。
Ṫŧṻₗũ²那天过后,我暂时离开了京城,不为其他,当初在姜鸾死后,方允之成了昌王的人,意图谋权篡位。
昌王是姜鸾和皇帝的叔叔,虽然这两个废物点心合在一起也只是个大点心,但不能不防。
一个月之后,我拿着搜集到的昌王意图谋反的证据回到了京城。
皇帝大怒,昌王党被集体斩首。
不仅如此,赵惜月也死在牢里了。
那些因为赵惜月被撸了官的衙内们早就把赵惜月和方允之恨得牙痒痒的了,给牢里的人打了招呼。
赵惜月死不瞑目,死之前还喊着姜鸾的名字。
听说她在牢里一直在往外递消息,求方允之救他,甚至连她曾经在教坊司接过的恩客都求过了。
但是墙倒众人推,方允之连自己都顾不得了,哪里还记得她这位青梅竹马。
想起我给方雨凝的药,也差不多了。
我派人给他们兄妹二人分别传了消息。
方允之来时浑身酒气,想来刚从秦楼楚馆里出来,眼睛却是亮的。
「鸾鸾,你还放不下我是不是?这一个月你去哪里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被膈应得不轻,让他往远点站。
「本宫不是说了,见面不要冲着本宫摇尾巴,之前三年都没学会的,如今一个月,怎么就学会了?」
我打量了一下,意有所指:「看来是身上的伤都好了?」
他眼底闪过一抹怨恨,随即很快消失,声音苦涩:
「你在报复我对不对?」
这一个月他被皇上夺了爵,削了官,母亲也中风了,从前那些说他文采斐然的人再也不见他。
连青楼里的姑娘都说他是一条丧家之犬。
「本宫只是让你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再说,这些不都是他曾经对姜鸾的所作所为么。
冷暴力,打压,冷眼看着姜鸾被人欺辱。
如今这一切不过就两个字:报应。
姜鸾从地狱里送给他的报应。
「不过今日,本宫不是听你废话来的,本宫请你看场好戏。」
我打了个响指,暗卫进来在方允之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把他的嘴给堵上,然后绑成了粽子,扔在了屏风后。
与此同时,有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雅间的门。

-16-
看见来人的动作,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方姑娘,礼行得真不错,跟一个月前,云泥之别。」
方雨凝抖抖嗖嗖地跪在地上,脸上划过一抹难堪。
「我已经按照公主说的做了,求公主放我一条生路。」
这一个月她算是看清了,长宁侯府又如何,方家又如何,不过都是皇家的一条狗。
皇家瞧上眼了,人人捧着,瞧不上眼扔一边了,那比路边的垃圾都不如。
「方姑娘这话真有意思,本公主有吩咐你做什么吗?」
方雨凝一愣,急急忙忙开口:
「你说了啊,是你让我把药下到哥哥的杯子里,我真的做了,哥哥都染上花柳病了,你不能言而无信,你说了的……」
方允之在屏风后面睚眦欲裂,满脸癫狂:「方雨凝!」
「我是你的兄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给我下毒!」
方雨凝被方允之的声音吓得一抖,待屏风拉开之后,她瞬间脸色煞白:
「哥……哥哥……」
「不是我,不是我,是姜鸾,都是她逼我这么干的……」
我挑了挑眉:「方姑娘,本宫还在这里呢,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呢。」
「本宫只是告诉你,要么将这药给方允之用,要么将这药给自己用,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将这些话都告诉你的兄长,你们商议着来对付我。」
「可没想到,本宫刚将你送回去的那天晚上,你犹豫都没有就给你哥哥用了。」
看来是被那人彘和杖毙李嬷嬷的事情吓得不轻。
我懒懒起身:「两位兄妹之间的争端,本宫一个外人就不插手了。」
离去之前,我示意暗卫解开方允之的绳子。
方雨凝一脸恐惧,转身要逃,被暗卫拦了回来。
刚走下楼,就听到方雨凝一身惨叫。
掌柜的进去一看,方雨凝的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已经没气了。
方允之双目赤红,满脸癫狂,手上还有血,被当场抓获。

-17-
方允之发狂杀了亲妹妹这件事,在京城引发了轩然大波。
有人说方允之染上了花柳疯了才这么做。
有人说方允之的花柳是他亲妹妹传染的,他们兄妹乱伦,所以方允之才一气之下杀了亲妹妹。
更有人说方允之在牢里还攀扯长公主,拿个药瓶非说是长公主给他下毒,结果刑部找专人检查了一下那瓶子的残余,只不过是些普通的面粉罢了。
最后一个肯定没人信了,因为早在长公主出京城之前就已经写休书休了方允之,只不过现在才拿出来罢了。
一块落在脚底的烂泥,谁还愿意花心思去下毒啊。

-18-
方允之死在牢里那天,我换了件红色的衣服去了方府。
府中萧瑟,没有几个人了。
老太婆躺在床上,眼歪口斜,口水都控制不住,屋内满是排泄物的味道。
看到我来,眼里的怨恨像两条扭动身体的毒蛇。
「我怕这府中没人了,都没人告诉你,你女儿死了,被你儿子亲手杀的,你儿子也死了,一命偿一命了。」
「啊……啊……」
她说不话,更动不了,却还是颤抖着握起枕头底下的刀吃力地指向我。
我后退一步,不想让脏东西沾身。
离开的时候,身后一阵响声,想来是她掉下了床,我脚步都没有停顿。
第二日,府中的人传消息过来,说老夫昨夜去了,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僵了。
我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绿竹。
她关门离开的时候,仍然有些疑惑:
「殿下,你什么时候换了一个白玉手镯啊,之前那个不是碧绿色的么……」
是啊,白玉手镯,我轻轻摸了摸。
……
这不是手镯,这是法器,可以装魂魄的法器,名曰安魂镯。
第一次见到姜鸾的时候,是在地狱里。
姜鸾的怨念冲天,绕得整个地狱都不得安宁,偏偏她又有功德加身,不能让她魂飞魄散。
于是阎王找到了我。
我与姜鸾谈这笔交易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挑了挑眉:「ẗų⁽你可要想清楚,用你毕生功德换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你恐怕下辈子投不了好胎,要么早夭,要么克亲,注定孤苦一世。」
「不如喝下孟婆汤,忘掉这一切,你这辈子做的善事太多,有这么多功德加身,下辈子肯定幸福美满。」
但是姜鸾拒绝了,她说她要亲眼看到那一家人遭到报应。
于是我与她签订了这场交易。
她的灵魂进了安魂镯,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像她这样怨念深的人。
因为怨念消散的魂魄,进了镯子,镯子依旧是白色,而此刻镯子几乎呈翠绿色。
后来,我来到了这个位面,代替她的身份为她报仇。
直到最后一人的死讯传来,镯子彻底变成了白色。
姜鸾的魂魄飘飘然悬在空中,对着我遥遥一拜:
「多谢神君。」
我点了点头:「去投胎罢。」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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